宛清現在心都不在它該呆著的位置上了,局是她布的,意在一網打盡,可現在似乎早超出她所能控製的範圍了,她知道今兒逼急了他們,可王爺不是都出了京都了嗎,怎麽還追出去要王爺的命,要王爺真有個萬一,她難辭其咎。


    莫流宸輕捏了宛清的手,寬慰道,“不關你的事,父王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


    怎麽能不擔心,那些人是鐵了心要王爺的命,箭支上會不抹毒嗎,前些日子火燒半月坊還是小打小鬧,這回可是動真格的了,宛清嘴角扯出來一抹笑,給竹雲使了個眼色,竹雲忙朝著莫流雪的院子走去,那邊王妃走出來,二太太的丫鬟和三太太的丫鬟都扶著暈厥的三太太,王妃同情的看了她一眼,擺手道,“扶她回西府,找個大夫給她瞧瞧。”


    王妃說完,兩個丫鬟扶著三太太就往那邊走,王妃見宛清和莫流宸站在湖畔邊,神色有些怪異,似乎心裏積著事,王妃走過來,後頭幾步遠處是玉苓壓著沈側妃往祠堂那邊走,王妃瞅著宛清,“之前母妃看你暈了一下,沒事吧?”


    宛清搖搖頭,乖巧的道,“讓母妃擔心了,宛清沒事,隻是……。”


    宛清話還沒說完,那邊一個小廝就飛奔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手撐著膝蓋深呼一口氣,才急道,“王妃,不好了,王爺中箭了!”


    王妃聽得一怔,以為自己聽岔了,小廝又重複了一遍,宛清抿了抿唇瓣,王妃邁步就往那邊走,宛清隨後跟上,還沒走到二門,兩個黑衣暗衛就架著王爺回來了,王妃忙讓他們扶王爺去正屋,回頭吩咐丫鬟,“快去請林老太醫來。”


    丫鬟點頭福身就跑遠了,宛清瞅著王爺的嘴唇都青黑了,這回毒怕是中的不輕,宛清和莫流宸忙跟去王妃的屋子,才扶著王爺躺下,那邊林老太醫已經趕過來了,錦親王中箭可不是小事,就是皇後受傷也得緩緩緊著王爺先。


    太醫未敢耽擱一秒,立刻就幫著王爺把起脈來,王爺還沒暈掉,睡眼惺忪的瞅著,半天才眨一秒,中箭的是肩胛骨,林老太醫把了好一會兒,眉頭越來越緊鎖,“王爺曾服過天山雪蓮?”


    王爺連點頭的氣力都沒有,王妃聽了立馬道,“服過,可那都是二十年前了,還有藥效嗎?”


    宛清瞅著王爺,隻見他聽了王妃的話手立馬攢緊,忍著肩膀的痛坐了氣,有氣無力的,眼神卻很堅定的問道,“服過幾片?”


    太醫隨即朝王妃補充了王爺問的這麽一句,王妃嘴角僵了一下,還是回答了,“三片。”


    王爺直勾勾的看著王妃,肩甲處的血早把衣服都染紅了,連被子都紅了,王爺卻是不管,隻見他嘴角的笑是那麽開心,宛清瞅的都恨不得一捆子敲過去,敲暈他算了,這都什麽時候了,有什麽就不能過會兒再問,別沒被毒死,流血而亡了,就聽王爺略顯激動的聲音傳來,“是你,真的是你,當年我是不是咬過你的手?”


    王爺問話,王妃下意識的握緊了手,王爺迫不及待的道,“是不是,快告訴我!”


    王妃抿著唇沒有接話,隻是思緒飄得很遠。


    那一日,她在南禪寺慧海大師門前跪了許久,慧海大師才把雪蓮給她,她一時高興的忘我,拿著雪蓮便下山回府,半道上,想著曾在菩堤樹下許過願,要是能救祖母的命,她給它磕頭,便拿著雪蓮去了,沒想到遇到王爺和皇上倒在菩提樹下,她是鎮國公府的嫡女,太子和還是世子的王爺定是見過的,便去瞧了一瞧,當時的兩人身上都有好幾處傷口,嘴唇都有汙血,她知道雪蓮能救命,把雪蓮交給她時,慧海大師說了不要浪費,救一命四片足矣,她數了一下,有九片蓮瓣,餘下五片救祖母,剩餘的四片便一人喂了兩片,可他傷的很重,王妃瞅著蓮上剩餘的一片,最後不忍心還是摘了下來,掰開他的口給他喂下去,卻不料一下被他咬住,他睜眼了,王妃紅了臉,慌忙的站起來,一腳狠狠的踩上他的手背,聽到王爺的悶哼聲,王妃提起裙擺就跑,卻不料,被樹枝刮到麵紗,王妃想去撿起來,可那邊丫鬟在喊她大姐,王妃撿起掉落在草蔓裏的雪蓮回頭瞥了一眼就跑了,那一咬,咬的不是手,是心。


    半晌,王妃才回過神來,兩個字脫口而出,“不是。”


    王爺瞧見王妃的怔愣,笑的有點傻,當初他問雲馨她的手有沒有事,她半點反應都沒有,連雪蓮也隻說是兩片,他一直以為她是顧忌皇上才那麽說的,原來她是真的不知道,當年救他的就是他的王妃,王爺越想越激動,有些語無倫次了,“是你,當年救我的就是你,當年我問你,你為什麽說不是你?!”


    說著,聲音就高昂了起來,王妃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說出的話跟冰刀有的一比,“你就當不是我救的你,如果知道後來會發生那麽多的事,我死也不會救你。”


    一屋子人聽得霧水連連,王妃何時救過王爺,隻見王爺方才還放著光芒的眼神倏然黯了下去,握著床沿的手也鬆了下去,太醫怕他急火攻心一針就紮了下去,王爺就那麽暈了,太醫瞅著宛清,“那雪蓮丸還有嗎,先給王爺服一粒。”


    宛清瞅著王爺,那毒是雪蓮丸能解的嗎,宛清把這話一問,太醫搖頭微歎,“雪蓮丸用的雪蓮跟天山雪蓮不能比,要不是王爺曾服過天山雪蓮,中此劇毒怕是早沒命了,除非在三個時辰內找到雪蓮心,不然……。”


    三個時辰,雪蓮心,宛清聽得心驚,三個時辰上哪裏去找雪蓮心,也不是每株雪蓮都有心的,宛清忙坐到床邊,從衣袖子裏掏出銀針來,示意竹雲把王爺的衣服扒了,林老太醫瞅著宛清,宛清手橫掃銀針,五根銀子就在了手上,一齊震下去,又找了幾根給王爺紮頭上了,然後抬頭瞅著莫流宸,“相公,父王的毒素還沒完全擴散,你讓人去湖裏找幾隻水蛭來,幫父王把毒血吸出來,要快。”


    莫流宸點頭,那邊冷灼已經領命下去了,王妃瞅著宛清,林老太醫和一屋子的人全都看著宛清,宛清這才回過神來,卻是一句話沒說,露餡就露餡,她現在已經不怕了,沒兩分鍾,冷灼就把水蛭送來了,拿帕子包的額,那帕子的繡針手法該是梳雲送的,冷灼把帕子交到宛清手上,宛清又讓梳雲拿了副筷子了,梳雲一時入神連碗一齊拿了來,宛清把帕子往裏麵一扔,她雖是大夫,可那醜不拉幾的動物瞅的頭皮都發麻,宛清拿筷子夾了一隻,屋子裏那些丫鬟婆子齊齊把臉往遠了撇,王妃更是捂著嘴跑了出去。


    宛清把水蛭放在王爺的傷口處,水蛭在古代有吸血鬼的稱呼,宛清忍著反胃的嘔心瞅著,好半天,水蛭才出來,宛清忙一個個的夾了出來,王爺傷口的毒血不是那麽的黑了,宛清鬆了口氣,這毒可不尋常,一般的雪蓮都不一定能全解,現在能多活幾個時辰了,隻是那雪蓮心上哪裏尋去?


    林老太醫瞅著宛清,這樣救人的法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呢,他方才也有過幫王爺把毒血吸出來的想法,可是得活人去吸,現在王爺能挨過一天半天的了,林老太醫把藥箱子收拾一下,“不知道皇宮裏有沒有雪蓮,下官去皇上那裏問問。”


    宛清站起來給老太醫福身謝禮,林老太醫笑著,“你這一手,沒個七八年怕是練不好,老夫今兒可算是長了見識了,自愧弗如啊。”


    宛清謙虛的笑笑,親自送他出去,莫流宸護在一旁,冷灼把水蛭放下就出去了,應該是讓人去尋雪蓮去了,出了屋子宛清才鬆了口氣,想起自己夾水蛭,宛清還忍不住作嘔,那邊王妃扶著樹嘔吐不止呢,丫鬟在一旁關懷的詢問著,王妃擺擺手搖頭說沒事,宛清蹙了下眉頭,正要邁步過去,那邊六老爺邁步從院外走進來,瞅了宛清和莫流宸那一瞬眼神冷冽異常,隨即換了副和藹的神色,“六叔聽說你父王受傷了,現在沒事了吧?”


    宛清搖搖頭,六老爺點點頭就往屋子裏走,莫流宸瞅著他,眉頭蹙了兩下,宛清回頭輕歎一聲,“你沒瞧錯,六叔的胳膊受傷了,你說父王是不是他下的手?”


    莫流宸搖搖頭,今兒要不是宛清做夢罵人,他也不會立刻馬上的讓暗衛去找父王回來先收拾王府的爛攤子,沒成想卻救了父王一命,暗衛追到半道上就遇到刺殺了,父王竟然隻帶了四個暗衛就出去了,暗衛趕去的時候,四個暗衛已經死了三個了,父王自己也中了一支箭,暗衛和他們打鬥了一番,對方就撤了,射中父王的箭支很普通,大街上就能買到,估計是料定父王中了箭逃不掉一死,暗衛再放了幾十隻箭後就撤了,那四名暗衛全死了,是不是六叔派去的,現在除了父王怕是誰都不知道。


    王妃瞅著宛清跟六老爺說話,拿帕子擦了擦嘴,臉色有些些的慘白,走過來,宛清忙問道,“母妃,你?”


    王妃搖搖頭,“母妃沒事,隻是那雪蓮心母妃曾經有過,隻是不知道還在不在了。”


    宛清聽得一鄂,王妃有雪蓮心,那當年鎮國公夫人怎麽會沒救呢,宛清疑惑的瞅著王妃,王妃輕歎一聲,“當年是母妃太粗心大意,把雪蓮心給掉了,是後來找到的,一直擱在那裏,不知道壞沒壞。”


    王妃說著就往屋子裏走,去了專門給王妃擺東西的地方,宛清進來過一回,是上回找某人筆記時進來的,王妃翻著,從一個殘破的梳妝盒裏拿出來一個小玉瓶,宛清眉頭鎖了兩下,寒玉瓶?


    玉瓶子拿在手上冰冰涼的,宛清忙打了開來,一股淡淡的蓮香撲鼻而來,一顆晶瑩剔透的蓮心立在裏麵,搖一下晃一下,宛清瞧了麵上一喜,“母妃,有了這個父王就無礙了。”


    宛清說著,心裏真是感歎不已,一株雪蓮,竟然救王爺兩命,前一回陰錯陽差害的王妃半世淒苦,希望這雪蓮心是王妃幸福生活的開始。


    宛清拿著雪蓮就去了王爺那裏,讓丫鬟拿了水來把雪蓮心給王爺服下,因為王爺失血過多,所以竹雲一直就在給他灌鹽糖水,傷口也消了毒包紮好了,所以沒宛清什麽事了,莫流宸估計是有什麽事,出了王妃的院子就去了另一條道。


    走在回絳紫軒的路上,宛清看著天邊那絢麗的雲彩,忍不住歎了口氣,之前還是烏雲,轉眼就彩雲滿天了,是不是預示著王府也跟它一樣,此刻烏雲籠罩,要不了多久就雲消霧散了?


    宛清往回走,那邊南兒小跑著過來,“少奶奶,方才玉苓壓沈側妃去祠堂,半道上她要投湖自盡,玉苓沒給她機會。”


    宛清聽得冷哼一聲,投湖自盡,她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會有好下場,想一死了之,可惜了,她還有太多的事未交待,當年王爺醉酒是否真碰過她還未可知呢,上回梳雲跟她說了什麽,王爺醉酒,是老夫人的女兒莫映珍扶王爺回的屋子,沈側妃也跟去了,要真發生點什麽,莫映珍會不知道,人送到了自有丫鬟照顧,沈側妃留下做什麽,王爺又是如何對沈側妃做些什麽的,王爺醉酒了,她不會自己喊人嗎,宛清心底的疑惑越來越大,王爺可就碰了沈側妃那麽一回,不管是莫流暄還是莫流雪,總歸是那一回有的就是了,可三老爺說孩子是他的,那是不是當年碰沈側妃的壓根就不是王爺?可王爺至於那麽糊塗嗎,自己做了什麽都不知道。


    宛清壓住心裏的疑惑,瞅著南兒,“世子爺和世子妃知不知道方才發生的事?”


    南兒撓了撓額頭,她沒把注意力放在世子爺和世子妃身上,不知道他們知不知道呢,南兒歉意的抬頭瞅著宛清,那邊北兒一溜煙的跑過來,眸底那個喜悅,南兒瞅著她來的方向,眼睛眨巴了兩下,就聽北兒氣喘籲籲的道,“世子妃落胎了!”


    宛清聽得愕然張大了嘴巴,北兒瞅著宛清,把話說完整了,她才溜到世子妃的院子呢,就聽見有丫鬟挨板子的聲音,還有丫鬟急急忙的跑出去呢,稍稍一打聽才知道,那挨打的丫鬟嘴欠把沈側妃的事告訴世子妃了,世子妃一驚嚇,走路崴了腳撞到了椅子上,丫鬟沒來得及扶她,她倒地上去了,當即就見紅了呢,北兒說著,還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抿了唇瓣,她不該把這麽血腥的事告訴少奶奶的。


    宛清也聽得後背發涼,聽到一陣說話聲,抬眸望去,就見六太太和伏老夫人往那邊走,神色急的不行,該是知道那事了,宛清心裏悶的慌,想回屋子睡覺,什麽事都不想過問,那邊一個小丫鬟急躁的奔過來,胡亂的福身道,“少奶奶,雪兒姑娘要出府。”


    宛清頭疼的不行,這關頭她跟著鬧什麽,安心的住下就是了,宛清瞅著對麵湖畔疾走的身影,想了想還是轉到去了莫流雪的院子,進屋就瞧見兩個丫鬟摁住她,不許她下床,瞧見宛清來,才退到一旁去,宛清往前走了兩步,就看見莫流雪的臉上一個青紅的巴掌印,宛清蹙著眉頭問道,“是誰打的?”


    莫流雪紅著眼眶搖頭,一旁的丫鬟上前一步,“是六太太打的,她罵雪兒姑娘是禍水,一回來就鬧得王府雞犬不寧,還克了世子妃,讓雪兒姑娘滾出王府!”


    丫鬟都瞧不過眼了,六太太可是雪兒姑娘的娘,世子妃跟她非親非故,她卻幫著世子妃教訓雪兒姑娘,還打了一巴掌,那一巴掌下去,六太太收手,她就瞧見雪兒姑娘的臉青了,方才不是都說了太醫那話都是騙人的,她還把錯怪罪在雪兒姑娘身上,她就沒見過這麽狠心的娘,雪兒姑娘肯定不是她親生的。


    宛清攔著莫流雪不讓她走,莫流雪都哭得失聲了,“還是讓我走吧,再待下去,連悅兒都要受冷眼了。”


    宛清看著她,梳雲拿了祛瘀的膏藥來,莫流雪不讓,宛清輕歎道,“就算要走也得先塗藥吧,上了藥,我一會兒讓丫鬟送你出去,也別住什麽客棧了,清平街有間小院,你帶著丫鬟暫先就住那兒。”


    莫流雪給宛清道謝,宛清也不知道怎麽說好,梳雲幫她上了藥,拿麵紗給她罩著了,她不願意多留下一秒,宛清讓梳雲找了幾個放心的丫鬟護送她出去,送到二門,宛清就見到王淩風了,王府那麽大的事,他不可能沒耳聞,宛清瞅他一表人才,眉宇中正,他自己也提出要護送莫流雪出去,宛清也就不攔著他了。


    回來時,不少屋子都點燈了,梳雲呀的一聲叫喚著,“少奶奶,您還沒吃晚飯呢。”


    宛清揉著額頭,不說她還真忘記了,自莫流雪下馬車到現在王府就沒歇停一會兒,腦袋一直懵疼著,現在肚子又餓,宛清輕揉了下太陽穴,“回去吃飯吧。”


    梳雲吩咐南兒快些回去吩咐廚房,準備些少爺和少奶奶愛吃的,那些婆子見少奶奶出門半天,肯定以為誰留少奶奶用飯了,南兒點頭就跑,不當是少奶奶餓,她們也餓呢,方才肚子都叫了兩聲,南兒跑遠了,梳雲扶著宛清往回走,北兒拿了銀子從路過的丫鬟手裏頭換了燈來照路。


    宛清往前麵走著,這漆黑的夜路她也就走過兩回,上回觀景樓被燒,再就是今天了,心裏總有一絲不好的預感,腳下的步子邁得飛快,想早些回絳紫軒,那裏能給她安全感,才走著呢,突然幾個身影閃現在她跟前,手上明晃晃的刀揮舞著,和遠處飛來的箭支撞上,發出一連的撞擊聲,梳雲忙把宛清護在了身後,宛清已經欲哭無淚了,狗急跳牆要咬死她了!


    宛清退到大樹旁,無語的靠在那裏,四下五六個暗衛護著她,宛清揉著太陽穴麵對著大樹,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碰上這些殺手,要沒人護著,她的命估計早沒了,此刻她的小命全在人家手裏頭攢著呢,還不敢偷偷溜走,萬一遇到埋伏,她就真死定了,宛清心裏記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地,從腰間掏出來一粒安胎藥擱在了嘴裏銜著。


    宛清麵對著大樹,梳雲和北兒站在宛清後頭,把宛清團團圍住,宛清就那麽站著,耳邊的打鬥聲都給她忽略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有個醇洌的聲音傳來,一隻手在她眼前晃著,“娘子,你不是睡著了吧?”


    宛清握緊他的手,嗡聲回了一句,“剛睡醒。”


    黑夜掩護下的某人,嘴角輕抽了下,手撫著宛清的額頭,擔憂的問道,“娘子,你確定你沒事?”


    宛清接著微弱的燈光瞪著他,“能有什麽事,從父王中箭回來我就已經視死如歸了。”


    宛清說著,往前邁步,站的太久,腿發麻,人往前倒去,這突如其來的可嚇壞某人,忙問宛清有沒有事,宛清白眼橫著,“那麽些箭朝我飛來,我能不嚇的腿軟嗎,都動了胎氣了。”


    莫流宸聽得一怔,忙伸手去摸宛清的肚子,宛清一手給他拍了,“已經吃過藥了。”


    “那還有沒有事?”


    “再不送我回去,有事的就是你了,我餓的能把你活吞了。”


    某人鬆了口氣,把宛清抱起,“能吃就好。”


    莫流宸抱著宛清往絳紫軒走,冷灼上前道,“少爺,那些人怎麽辦?”


    莫流宸蹙了下眉頭,“送去父王跟前。”


    冷灼抬頭瞅著他,愣了一秒還是開了口,“王爺他還躺在床上……”


    “他已經吃了藥,死不了,王府不清幹淨了,可沒第二粒雪蓮心去救他了。”


    冷灼怔了兩秒,宛清瞅了他一眼,“早日把王府清幹淨了,他才能安心養傷,免得天天鬧騰,還有,事情跟他說之前,先給他吃副鎮定的藥,免的他把傷口給氣震開了。”宛清說著,瞥頭看著莫流宸,“相公,當年的接生婆可找到了?”


    莫流宸輕聲回道,“當年給沈側妃接生的婆子莫名其妙的死了,隻找到給六嬸接生的。”


    那也足夠了,看來那接生婆能活著還真是六老爺疏忽了,宛清不知道那婆子命大是因為會接生,其實吧,會接生的穩婆很多,可經她手生下來都是兒子的整個京都可就她一個人,所以生意異常的忙,這邊六太太生完,拿了紅包就趕去下一家,隻是那一回她沒少受冷眼呢,明明接生了兒子,等她回家,聽到外人說錦親王府六老爺府上添了位千金時,她說不對,結果被人狠狠的恥笑了一回,要真是兒子還故意說是女兒了不成,誰不巴望著第一胎就是個兒子用來鞏固地位,同行說她為了自己的名聲故意說的,那穩婆隻得訕說自己瞧錯了,可是錯一回有什麽關係,除了六太太,其餘可都是男孩呢,生意隻好不差,所以也就沒把這事擱在心上了,隻是這事她記得牢呢。


    宛清被抱著回到絳紫軒,南兒已經把飯菜都端上來了,宛清坐下來就吃著,莫流宸給她夾了些菜就站了起來,宛清瞅著他,“相公,你不吃?”


    莫流宸輕搖了下頭,“吃完早些歇下,我去父王那裏,免得他真被氣死了。”


    宛清抽了下嘴角,要是王爺知道他一口一個被氣死,不真得被氣死啊,宛清低頭,繼續吃飯。


    宛清吃完,那邊北兒端了水來,少奶奶今兒可是走了不少的路,來來回回的奔波,就算肚子不大,可畢竟是雙身子的人,哪裏受的住,所以特地讓廚房準備了熱乎的水要給宛清泡泡捏捏呢,然後安心睡一覺,明兒起來,王府就是新的景象了,別人不知道,她們還不知道麽,沈側妃和三老爺做那勾當,少爺少奶奶親眼瞧見的,就是王妃和二太太都看見了,他們就是想賴都賴不掉,今兒一天可真像是走在刀尖上一般,心驚肉跳的,方才瞧見宛清吃安胎藥,梳雲都快嚇哭了,好不容易才盼來的小少爺呢,萬一受點傷,那就是她們做丫鬟的沒護好,讓少奶奶受了驚嚇,看來她真的要學武才行。


    宛清想去那裏瞅瞅,心裏好奇的不行,可是方才走之前某人嚴令丫鬟看緊她,不許她下床,所以宛清怎麽磨嘴皮子,幾個丫鬟都不讓,宛清忍著一肚子好奇心悶坐在床上,瞅著梳雲,讓她去盯著點,梳雲二胡不說,笑的眉眼彎彎的福身就出去了,宛清氣的想拿枕頭扔她才好,之前怎麽不見她這麽聽話!


    竹雲搖搖頭,“少奶奶,前麵有爺盯著呢,不會讓他們逃脫的,您就放寬心吧。”


    宛清撅撅嘴,趴在枕頭上,她自然知道不會讓他們逃脫了,這麽大的事都讓他們逃脫了,還有什麽事能打擊得他們一蹶不振,結果如何她知道,可過程才是最精彩的嘛。


    宛清趴在床上,竹雲幫宛清捏腿,宛清不讓,竹雲非得這麽做,宛清隻得由著她了,許是捏的太過舒服了,宛清閉著眼睛就睡熟了,連一定要等他回來的決心都拋諸腦後了,醒來時,外麵已經布滿晨曦的光芒了。


    宛清醒來時,莫流宸還在熟睡著,宛清瞧他眼瞼下的黑影,就沒打擾他了,掀了被子下床,外麵梳雲打著哈欠進屋,直晃腦袋,宛清瞅著直瞪她,忍著讓竹雲幫她把衣服穿好,洗漱完,就去了外屋,早飯已經擺上了,宛清坐著吃著,梳雲就像個木頭似地站在那裏,宛清真的被她弄得心癢癢,“你要不說,接下來一個月一個字都不許你說!”


    竹雲聽得噗呲一聲,“就得這麽罰她,讓她連少奶奶都敢拿捏,看把少奶奶急的。”


    梳雲撅著嘴,懨懨的上前,狠狠的臭了竹雲一眼,才換了副笑臉跟宛清說起昨晚的事來,昨晚沒在祠堂審問沈側妃,王爺身子差,不好挪動,更怕打擾列祖列宗的休息,便把沈側妃和三老爺拎到王妃的屋子,一屋子老爺太太呢,就連四老爺四太太都連夜趕了來。


    審問的事就兩件,當年王爺醉酒到底碰沒碰沈側妃,這也是最重要的,要是王爺連她都沒碰過,哪來的兒子女兒?王爺現在已經知道當年救他的是王妃了,更是迫不及待的想弄清楚這個問題,當初他醉的一塌糊塗,被先王爺抓到的時候同樣一醉不醒,隻是身上沒衣服,和沈側妃抱在一起,其餘的他什麽都不記得,說的時候,那個小心翼翼的措辭,就怕王妃聽了翻臉。


    沈側妃知道自己死定了,或許是多年積怨吧,氣的指著王爺的鼻子把他狠狠的罵了一遍,她那裏差了,當年除了京都雙姝,就屬她長的美了,才情不輸給王妃一絲一毫,她欽慕他有錯嗎,幾次三番的來找莫映珍還不就為了能看他一眼,後來知道他要求娶溫雲馨,她狠狠的哭了一回,可惜了,皇上有聖旨,直接就把溫雲馨嫁給了太子,他該死心了吧,沒想到,溫貴妃大婚那日,王爺醉的人事不知的回來,莫映珍知道她的心意,給她出了個主意,讓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他不想娶都不成,就是王妃那門親,老夫人也會幫著退了!


    她一時鬼迷心竅,就應了她的話,莫映珍走後,她就忐忑的去解王爺的衣服,卻不料,三老爺來了,她什麽意圖被他逮了個正著,三老爺什麽人,看了漂亮女人就心動,早曾對她幾次示意過,被她嚴詞回絕了,估計是成了心的報複,三老爺見王爺醉死了,就是把他從床上踹下來都不吭一聲,直接就趴地上睡了,沈側妃做那事在前,三老爺對她動手動腳,她也不敢叫喚,叫了也沒人應,是她讓莫映珍把人支走了,更怕驚醒了王爺。


    不知道是不是莫映珍膽小,總之就是被老夫人瞧出了端倪,趕到王爺屋子裏,瞧見三老爺和沈側妃滾在一起,狠狠的罵了三老爺一頓,三老爺原來還不覺得有什麽,大不了娶她就是了,可老夫人說出了這樣的事,先王爺會打斷他雙腿的,三老爺嚇著了,求老夫人幫忙掩著,犯錯的是自己的兒子,老夫人會不幫著嗎,可她也兩分別的打算,問沈側妃願不願意嫁給她兒子做平妻,沈側妃恨他都來不及,一口就回絕了,老夫人冷著臉看著她,看著睡死在地上的王爺,讓三老爺把他扔到床上去了,然後帶著兒子就走了,剩下的事都是沈側妃一人鬧出來的。


    宛清聽著梳雲的話,眼角直抽,王爺醉酒得有多醉啊,被人從床上踹下來都沒反應,還趴在地上就睡了,活該人家把綠帽子送他戴著,不用說,三老爺那一腳肯定是故意的,王爺就因為是王府的嫡子,世子的位子理所應當的由他坐著,他就是想想都不成,平時不敢對這個大哥怎麽樣,醉的人事不知時,還不讓他小泄兩把火氣,所以狠狠的踢了王爺兩下,這也是後來沈側妃說她放抗過,王爺無話可說的原因,要是她沒反抗,他身上的淤青哪裏來的?


    太子大婚,就算娶的不是太子妃,可溫貴妃畢竟救了太子的命,太子中意她,要不是太後攔著,皇後的位置就是溫貴妃的了,雖是納側妃,可一應禮節比納太子妃不差分毫,先王爺被皇上認命為證婚人,等喜宴完了才回來,王爺拚命灌酒的事他知道,原是想勸慰他兩句的,沒想到就撞上王爺和沈側妃抱在一起的一幕,氣的先王爺沒差點把屋子給掀了,那時,王爺酒還沒醒呢。


    沈側妃坐在床上捂著被子哭泣,先王爺把王爺從床上拽下來,直接拎到祠堂,直接就把王爺踢跪下了,這一跪就是三天三夜啊,一粒米半滴水都沒有,伏老夫人倒是當著王爺的麵要給王爺送水,先王爺一把就給拍飛了,宛清聽到這裏輕歎一聲,一見就知道不是誠心的,偷偷的送不就成了,先王爺在氣頭上,她還火上澆油。


    老夫人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王爺如此好色淫逸,錦親王府交到他手上遲早有一天得被他給敗了,先王爺沒理會老夫人,老夫人氣的沒當場發飆,要不是她發現的及時,這事要是落在她兒子身上,不死也得殘,隻因為他是世子,什麽都是最好的,就是犯了錯受的懲罰都是最輕的,宛清聽著忍不住撫額,這話還真像是老夫人說的出來的,她就不想想王爺那是代誰受過啊?


    王爺在祠堂跪的第二天,永昌候就鬧上門來了,錯的是王爺,先王爺又是賠禮又是道歉,發誓一定給個交代,永昌候才走,至於沈側妃在侯府裏鬧死鬧活,宛清就不得而知了,她的目的是達到了,她該偷著了樂才是,三老爺做下那事,連王爺都被先王爺打的那麽慘,就是借他三個膽子也不敢吭聲,要知道,先王爺沒差點就廢了王爺的武功!


    跪了三天,先王爺就拽了王爺去給永昌候賠不是,並答應娶為側妃,就是怎麽做,他全聽先王爺的就是了,但有一點很堅持,絕對不願意娶王妃,梳雲說的時候,那個掩嘴,屋子裏審問的時候,王妃就坐在那裏,擱在以前,王爺很倘然,可現在不同了,那話哪裏敢再提,他得多謝先王爺的堅持,不娶就打斷他腿的話,不然他才真要後悔一輩子呢。


    一邊是永昌候逼迫,一邊是兒子不願意娶,再就是鎮國公府也得到消息了,王妃也鬧著不嫁,先王爺頭疼的厲害,一拍桌子,把永昌候夫婦留在王府裏,自己騎馬就進宮討了封聖旨來,什麽困難都解決了,不管願不願娶,願不願意嫁,都聽皇上的!


    說是聽皇上的,其實還不是他的意思,宛清真的很想見識見識這位已經去世的王爺了,哪是一個剽悍了得啊,頂著三番壓力,愣是給他擺平了,還不止三番呢,世子之位同樣爭鬥不休,王爺出了這麽大的事,那些人會沒動作,全是先王爺一人擔著,全王府都得聽他的,一個眼神瞟過來,沒人敢吭氣,也就王爺大膽一點,還敢反抗,其餘誰都不敢吭氣呢。


    聖旨下來了,這事就這麽偃旗息鼓了,後麵的事跟周媽媽說的差不了多少,娶是娶了,王爺一個都不喜歡,誰的屋子都不進,沈側妃的小動作先王爺心裏跟明鏡似地,他兒子醉酒後什麽德行他會不知道,要麽耍酒瘋要麽死豬一隻,屋子裏誰都走了,獨獨她留下,沒三分小心思,會有今天嗎,先王爺雖然不說什麽,可王妃是他親自挑的,肯定不會讓王妃受一絲一毫的委屈,就是捆也得把王爺捆了扔屋子裏,王爺不願意娶,現在也順了先王爺的意,睡哪裏他總可以自己定吧,父子兩杆上了,落敗的肯定是王爺了。


    老夫人原本對嫁進來的沈側妃冷眼相待的,原因無他,明明是自己兒子的人,還想著頂這副破敗的身子嫁給王爺,她兒子哪裏比王爺差了,因為先王爺經常出門,她又是側妃,王爺一走,王府就是她老大,先王妃臨死前讓王爺認她做母的,所以沈側妃也算得上是她的兒媳了,王妃有先王爺護著她不能拿她怎麽樣,可是這個,她想怎麽奴役,就怎麽奴役,沈側妃就是立規矩時暈倒在老夫人屋子裏還查出來有了身孕,自此,老夫人對沈側妃的態度三百六十度逆轉,處處護她,更是警告伏老夫人不許動她絲毫,否則別怪她心狠手辣。


    伏老夫人什麽人,老夫人一前一後的態度變化太大,全是因為個未出世的孩子,正常嗎,老夫人做夢都想把她兒子扶上那個位置,要不是她明裏暗裏震著,王爺能不能活著長大還不一定,當然,她沒那麽好心,隻因為王爺一死,繼位的就是她兒子,她威逼過老夫人,老夫人恨她恨得牙癢癢,依著老夫人的性子,能給她活路嗎,所以王爺必須活著,隻要能護好自己,她不介意王爺做那得利的漁翁。


    伏老夫人派人去查,果然讓她查到了,又多了個把柄握在手裏,王府裏有老夫人護著沈側妃,孩子平安無事的生下來了,隻可惜是個女兒,伏老夫人將六太太才生下沒幾分鍾的兒子抱到她跟前,伏老夫人的籌碼很簡單,王爺自小性子就倔,說不會去她屋子,就絕不會去,先王爺不可能把王爺捆到她房間裏去的,她這輩子隻會有這麽一個孩子,要是老夫人知道她生下的是個女兒,還會那麽待她嗎,她想過回被老夫人逼迫的日子嗎,王妃那時候才四五個月的身子,是男是女都還不知道,她生下的這個是先王爺的長孫,要是王妃生下的是女兒,她生下的就是未來的小世子,怎麽掂量她不知道麽,沒準因著兒子,王爺會多來兩回,日久生情完全有可能,孩子就在六太太屋子裏養著,她隨時可以去看。


    沈側妃原就氣悶自己生的不是個兒子,可是自己的女兒被換走,她不大甘心,可伏老夫人的話說服了她,女兒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還能被人虧待了不成,她孫子還捏在她手裏呢,便應下了,她生的就是兒子!


    這也就是為什麽老夫人處處維護莫流暄的原因,宛清聽得輕歎了一口氣,也正是因為兩位老夫人都知道莫流暄是自己的孫兒,隻要扶他上位,錦親王的位置都握在自己手裏,王爺越來成熟,那些老爺想奪位也沒有成功的可能,便全心的培養自己的孫兒起來,伏老夫人怕自己做的過火惹來老夫人的懷疑,所以對莫流宸要好一些,老夫人原就不滿意王妃,老夫人一直就占著自己是王府的女主子,誰都得對她卑躬屈膝,她讓王妃給她立規矩,王妃沒理她,一直就那麽不冷不熱的態度,更別提恭維的態度了,要不是有王妃在前麵擔著,沈側妃就該是王妃了,她的孫子就是先王爺的嫡孫,老夫人心裏想想就來氣,看伏老夫人更是來火,她們寶貝莫流宸,老夫人對他就更差,對莫流暄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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