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無所謂正義


    3、呂紀的話說得這麽直接,讓鄧子峰很是意外,不過他心裏隨即不屑的想到,你讓我尊重你,也得有讓我尊重你的本錢啊,現在你都馬上要離開東海了,跟我耍的什麽省委書記的威風啊。(.)《純文字首發》


    不過想是這麽想的,話卻是不能這麽說的,鄧子峰笑了一下,說,呂書記,可能是您對我有些誤會了,我這個人有一點很不好,在工作上太過較真,自己認為對的就要堅持,所以可能忽略了您的感受。對不起,如果有冒犯的地方還請您多原諒。


    呂紀感覺鄧子峰道歉的話說的一點誠意都沒有,而且還充滿了對他輕蔑的意味。什麽叫做工作上太過較真,自己認為對的就要堅持啊,你這不是擺明了再說我的意見是錯誤的嗎?鄧子峰你也太自大了吧,話說我這個省委書記還在位呢。


    呂紀開始覺得自己一直以來對鄧子峰實在是太過忍讓了,忍讓不但沒換來尊重,反而越發讓鄧子峰看輕了他。也許真是該給鄧子峰一點教訓的時候了,就算是自己無法繼續做這個省委書記,也不能讓鄧子峰順利的上位,接替他的位置。


    呂紀心中暗自發狠決定要教育一下鄧子峰,嘴上卻笑著說,老鄧啊,既然是工作上的分歧那就沒必要說對不起了,大家都是為了把東海省搞好嘛。至於把海川新區提高到省級開發新區這件事情,我是不讚同的。新區還是一個新生嬰兒,還需要一個成長的階段,不能一下子強製把他抻長成為一個成年人的。


    鄧子峰笑了笑說,呂書記,對您的觀點我是不讚同的,新區不錯還是一個新生嬰兒,但新生嬰兒正是需要母乳喂養的時候啊,我們正應該給他們政策的母乳,讓他們茁壯成長起來的。


    呂紀笑了笑說,可是你給他們太多政策的母乳也是不行的,光有政策是不足以帶來項目的,也會讓他們得上政策依賴症了,隻要一發展的不好,他們就像上麵伸手要政策。別的不說吧,就說這一次海川市駐京辦主任傅華帶回來的北京投資考察團吧,傅華同誌都把人帶到海川市了,海川市都做了什麽啊,他們什麽都沒做,反而是相對較差的社會環境讓考察團對海川市產生了惡感,人家連考察都沒考察就撤回北京了。


    說到這裏呂紀頓了一下,看了看鄧子峰,略帶譏諷的繼續說道,這難道也是政策的問題嗎?這是海川市領導班子對招商引資不夠重視的問題,是他們不重視自身建設的問題。就這樣的領導班子你給他們再好的政策,恐怕也是見不到實際的效益的。


    呂紀重話批駁海川市領導班子讓鄧子峰心裏十分的錯愕,呂紀一向是極為維護金達的,怎麽這一次居然連金達也批駁在內了。這個情況是很反常的,呂紀這是想幹什麽啊?難道僅僅是為了維護他反對海川市成立新區的立場嗎?


    北京考察團沒做考察就直接從海川市撤走的事情鄧子峰是知道的,就他個人認為,考察團撤走真正的原因其實是在傅華身上,傅華的駐京辦主任被金達免除了肯定激怒了傅華,就傅華的能力來說,搞出個考察團撤走來報複金達是輕而易舉的。


    但是事情雖然如此,鄧子峰卻不能以此來反駁呂紀,金達免除傅華的職務也是海川市領導班子的統一決定,這還是海川市領導班子的責任,呂紀並沒有說錯什麽。


    鄧子峰笑了笑說,呂書記,北京考察團撤走的事情隻是一次偶發的事件,並不能說明海川市領導班子在招商引資工作方麵不夠努力啊。(.好看的小說)


    呂紀笑了笑說,偶發事件,不能說明他們招商引資不夠努力?老鄧啊,你這個省長對海川市的要求是不是太寬鬆了啊?好,你說他們努力了不是嗎?那你告訴我他們努力在什麽地方。當然努力在你這裏爭取政策支持這一點不能算在其中,除此之外,你告訴我所謂的海川新區現在有一個項目要落戶嗎?好,我們還可以再放鬆一下要求,隻要他們有在談的有意向的投資商也可以算上去,有嗎?


    鄧子峰不說話了,他對海川市新區目前的狀況是很熟悉的,孫守義跟他專門的匯報過。原本海川市新區是想拿傅華帶來的北京考察團打響第一炮的,據說那個國內飲料界的第一把交椅的天策集團已經決定要把華東區域的灌裝廠放在海川市。誰知道最後鬧出個傅華被免職的事件,搞得北京考察團整體撤走,讓海川市新區的第一炮成了空炮。


    鄧子峰心中暗罵金達混蛋,他甚至是懷疑金達免職傅華是一場破壞新區發展的陰謀,正是因為傅華被免職才帶來了後續的一係列反應,才導致了海川市新區目前什麽項目都沒有的窘境。金達這麽做很可能就是呂紀授意的,而呂紀在他麵前連金達一起批評則不過是演給他看的苦肉計罷了。


    呂紀接著說道,老鄧啊,當初金達跟我談這個新區的時候,我是持不讚成的態度的,原因嘛,很簡單,你看看國內現在所有的大中小城市哪一個沒有這個區哪個區的,雖然名目繁多,但實際上都是為了招商引資玩的把戲。這種把戲玩的太多就失去了它的吸引力了,加上能來投資的客商總量也是有限的,這世界上也沒那麽多投資商可以填滿國內所有的經濟開發區。所以就造成了國內很多開發區都是一個閑置的狀態,大量的土地被拋荒,浪費嚴重。我反對這個新區是不想看海川市重蹈別的地方的覆轍。


    說到這裏,呂紀談了口氣,說,本來金達也是接受我的看法的,回去把這個新區給擱置了下來。但是你可好,被那個胡俊森三句話一糊弄,居然就冒冒失失的對這個新區表示了支持,讓海川市又看到了新的希望,居然就拿著你的令箭把新區的籌建工作給啟動了起來。老鄧啊,這裏我就不得不批評你了,你既然都已經承認我對你的工作是很支持的,為什麽這件事情上你就不能跟我溝通一下意見呢?你那麽著急表態幹什麽啊?你這樣子做甚至讓我懷疑你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另有企圖的。


    鄧子峰這時才意識到呂紀這個省委書記也不就是一點能力都沒有的,呂紀剛才批他的這些話字字句句都是抓在理上的,讓他就是想反駁也沒有理由可反駁。看來他被這段時間呂紀在他麵前的示弱給蒙蔽了,以為他已經逐步掌控了東海省的大局,可以隨便拿捏呂紀了。哪知道事情根本就不是想象的那個樣子的。


    鄧子峰心中暗生警惕,他知道呂紀這個省委書記在東海省也是經營多年的,如果真要在離開東海省之前給他製造麻煩的話,那這個麻煩也是不可小覷的。而在這個他就要上位的敏感時期,他可不希望再生什麽變故的。


    鄧子峰就有意要跟呂紀緩和關係了,他笑了一下說,呂書記啊,您這麽一說我才知道原來我做錯了,對不起啊,您看一開始我就跟您說了,我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對工作太較真了,有些事情隻要認為是對的,就會急不可耐的去做,有時就會忽視跟領導和同事的溝通工作,我錯了。我承認海川新區這件事情上我確實欠考慮了。


    呂紀看了鄧子峰一眼,他並不相信鄧子峰是真心認錯,很多時候官場上的人轉變態度是比變臉還快的,鄧子峰認錯這不過是一種審時度勢的表現而已。


    不過他對鄧子峰退縮了還是感到很高興的,這起碼說明他的反擊也讓鄧子峰開始畏懼了。這也越發堅定了呂紀要出手對付鄧子峰和孟副省長的決心。他現在對鄧子峰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這是一個狡猾善變的家夥,此刻他如果不去對付鄧子峰,讓鄧子峰順利接任省委書記,那將來他留在東海的呂係人馬恐怕將會遭受滅頂之災的。估計這也是曲煒想要說服他對付鄧子峰的主要原因了。


    另一方麵,呂紀也確實有想要為自己賭上一把的想法,東海省省委書記是封疆大吏,比起某個部委的部長那可是強的不止一點半點,就為了這也是有必要賭上一賭的。


    不過在動手之前,還不能驚到鄧子峰,呂紀就笑了一下說,老鄧啊,跟你說了不要說對不起嘛,工作上有分歧說開了就沒事了。既然你也認同我對海川市新區的看法,那要把它上升到省級開發新區的事情是不是就算了?


    鄧子峰笑了笑說,那就算了,這個新區確實有不成熟的地方,我讚同您的看法,還是等它長大一點我們再來考慮這個問題吧。行,您忙,我回政府那邊去了。


    鄧子峰就離開了呂紀的辦公室,呂紀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心說現在你想說算了,我還不算呢。你們不是都覺得我魄力不足嗎?那我就幹脆做幾個大動作給你們看看,展現一下我的魄力。


    呂紀就抓起電話打給了曲煒,說,老曲啊,你過來一下,你跟我說的事情我們要好好合計合計,看究竟怎麽去做才合適。


    曲煒一聽就知道呂紀下定了決心啦,就笑著說,誒,呂書記,我馬上過去找您。


    北京,笙篁雅舍,傅華吃完早餐就跟馮葵分手匆忙回到了家中,他也擔心被鄭莉發現他昨晚一夜未歸。進了家門之後,家裏依然是冷冷清清的,他昨天帶回來的東西已經是原樣沒動,看來昨晚鄭莉也沒回來。


    鬆了口氣的同時,傅華心中也是有點失落的,鄭莉這幾天都沒有打個電話給他,這種狀況持續下去的話,他們這對夫妻遲早是要出問題的。


    傅華拿出了手機撥打了鄭莉的電話,鄭莉接通了,說,有事啊?


    傅華笑了笑說,小莉啊,我已經從海川市回來了。傅瑾怎麽不在家啊?


    鄭莉說,我帶他去爺爺家住了,你既然回來了,回頭你去把傅瑾接回家去,保姆也在爺爺家。


    傅華就想把自己被免職的事情跟鄭莉通報一聲,他們是夫妻,這種事情是需要隻會對方一聲的。傅華說,行,我回頭就去接,誒,小莉啊,有個事情我……


    好了,老公,我沒時間跟你說話了,鄭莉打斷了傅華的話,說,我這邊還有工作等著要做呢,有什麽事情晚上等我回家再說吧,掛了啊。


    鄭莉說完,沒等傅華有所反應直接就掛了電話。搞得傅華拿著手機站在那裏一陣錯愕,愣怔了一會兒他才把手機收了起來,心裏暗自歎了口氣說,這就是找一個事業有成的老婆的下場,連訴苦人家都不聽的。


    接下來更讓傅華鬱悶的是,他不知道自己在家中能幹點什麽了。往常有工作打發時間,他並沒有覺得日子無聊,現在工作沒掉了,這種沒事可做的時間就變得難熬了起來。


    在家裏呆坐到了十點多鍾,他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是胡瑜非打來的,胡瑜非笑著說,傅華,在幹嘛呢?


    傅華笑了笑說,正發呆呢,胡叔找我有事啊?


    胡瑜非笑了笑說,既然你沒事,過來陪我聊聊天吧。我在家裏。


    傅華笑了笑說,那行,我一會過去。


    傅華就去了胡瑜非的家中,見麵之後,傅華笑了笑說,不要意思啊胡叔,這一次害的東強白跑了一趟。


    胡瑜非笑了笑說,別這麽客氣,說起來不是東強帶的那幫人搞事,你也不會被免職的。


    傅華笑了笑說,根子並不在東強這幫朋友鬧事上的,我被免職也是我以前自己種下的因,是我跟某位市領導關係不睦,這一次的事情不過是給了他整治我的機會罷了。


    胡瑜非笑了笑說,究竟怎麽回事啊?


    傅華笑了笑說,陳年往事了,不說也罷。


    胡瑜非笑了笑說,說來聽聽嘛,我們閑著也是閑著。就當是談資了。


    傅華笑了一下,說,那我就說給您聽聽,不過您可別笑我啊?


    傅華就把他跟金達之間恩恩怨怨形成的經過跟胡瑜非說了,胡瑜非聽完笑了一笑,說,這世界啊,好人不容易做啊。聽了你跟這個市委書記結怨的經過,讓我想起我以前一位也在官場上混的朋友。


    傅華笑了笑說,難道說他也跟我遭遇到同樣的事情?


    胡瑜非笑了笑說,那倒不是,我那位朋友很睿智的,才不會像你一樣陷入窘境的。我記得他跟我說過一句很令我印象深刻的話,現在對照著你的遭遇,越發讓我他的那句話說的真是太正確了。


    傅華看了看胡瑜非,笑了笑說,能讓胡叔都印象深刻的話,肯定是很有哲理的了。


    胡瑜非笑了笑說,不但是很有哲理,也很有用,特別是對你們這些官場中人。你知道嗎,我那位朋友出身工人家庭,沒有絲毫的背景,但是卻是在官場上混得風生水起,竄起得很快,可能依靠的就是他的這句至理名言了。


    傅華笑了一下說,胡叔您這麽一說越發引起我的好奇心了,別逗我悶子了,趕緊告訴我究竟是怎樣的一句話,讓我看看能不能借此擺脫現在的窘境。


    胡瑜非笑了笑說,這句話幫你擺脫窘境是不他可能啦,但是卻能說明你為什麽會陷身於現在的窘境。他跟我說這麽說的,他說他之所以能夠躥升的這麽快,是因為他把握了一個原則,那就是你幫了別人,還一定要對方覺得好像是他幫了你似的。


    傅華聽胡瑜非這麽一說,心頭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此刻他才真正的明白他跟金達之間問題的症結所在了。雖然他從來沒有說在金達麵前以恩人自居,但是這件事情卻讓他心理上有了一種淩駕於金達之上的優越感。同時金達也會因此在心理上感覺對他有所虧欠,這對於已經成為市委書記的金達來說,心理上肯定是很難接受的。甚至說自己的存在讓金達感到了莫大的壓力。


    傅華笑了笑,說,胡叔,你這句話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啊,確實是,我這一次栽跟頭恐怕就栽在了這句話上了。我從來都沒有替對方想一想的,甚至幾次他提出來要幫我升遷,我都加以拒絕了,最終才勉強接受了一個副秘書長的閑職。我現在才明白他要幫我升遷實際上是不想欠我的情的。


    胡瑜非笑了笑說,是啊,不論官場還是商場,這人情可是不好欠的,欠了別人的人情心理上總會覺得矮了人一頭一樣。你不讓他還你的人情。他會覺得心裏始終低你一頭。但實際上他的官職卻又是高你一頭的,這兩者之間的反差如果長時間持續的話,很容易就會出問題的。


    傅華笑了笑說,是啊,我這不就是出問題了嗎?您說的真對,這世界上好人難做啊。


    胡瑜非笑了笑說,我不敢說這是因為世界上懂得感恩的人越來越少了,但是現在的官員們心理上都是優越感很強大的,你這樣的狀態很容易就會讓他對你生起怨嫌來了。


    傅華笑了笑說,他本來就是一個不大氣的人,對我心生怨恨也是很正常的。


    胡瑜非笑了笑說,那你接下來要怎麽辦啊?就這麽算了?


    傅華看了看胡瑜非,笑了笑說,胡叔您覺得我應該怎麽辦啊?


    胡瑜非笑了笑說,你問我啊,我怎麽知道你是怎麽一個想法啊?說說我聽聽,你是打算報複呢,還是想就這麽算了。


    傅華笑了笑說,就這麽算了我咽不下這口氣,雖然我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是他這麽對待我是在也很過分。我不可能就此罷休的。


    胡瑜非笑了笑說,那就是說你想報複了,想好了要怎麽辦了嗎?


    傅華笑了笑說,還沒,我還沒最終決定要怎麽辦呢。


    胡瑜非笑了笑說,你這個人不是一個不果斷的人,是不是無法確定你這麽做究竟是不是正義的,所以你才會猶豫的,對吧?


    傅華笑了笑說,胡叔的眼睛真是銳利,我是有這方麵的顧慮的。


    胡瑜非笑了笑說,你如果再猶豫這個,那你還是不要去做了,因為官場上的事情無所謂正義與否的。官場從來都不是實現正義的地方,這裏是利益的角逐場,也許某個事件實現了某些人認為的正義,但那也是恰好正義所代表的利益跟主政者一致罷了。


    說到這裏,胡瑜非看了看傅華,笑了笑說,難道你不明白嗎,官僚體係從來都是一個強製力保證下強權體係。要想在這個官僚體係站穩腳跟,春風化雨的同時,也是要有雷霆手段作為保障的。以為的追求什麽正義、什麽仁義,除了失敗不會有別的下場的。不用我說你也知道春秋時期講仁義的宋襄公究竟是怎樣一個下場吧?


    傅華笑了笑說,這段曆史我還是看過的。


    胡瑜非笑了笑說,除非你退出,否則你如果還想在這個官場上廝混,還想避免今後別人對你的整治,還想在官場上立於不敗之地,你就必須要嚴厲打擊對手,尤其是在他冒犯了你的時候。這就是一個與我朋友所說的不同的另外一個官場生存的法則了。


    傅華笑了笑說,看來胡叔對官場的領悟很深啊。


    胡瑜非笑了笑說,這就是托我們老爺子的福了。官場上你不上到某一個層次,你是不能完全洞悉其間的奧妙的,我比你眼界寬廣的原因就在於我們家老爺子曾經到過官僚體係這個金字塔的塔尖,在塔尖的位置你再來俯瞰整個體係,一切都會清晰的展現在你的眼前了。


    傅華看了看胡瑜非,確實是,如果不是胡瑜非的父親是共和國的元勳之一,恐怕今天的胡瑜非也沒有這麽大的成就。


    胡瑜非繼續說道,一個主政者讓人愛你僅僅是維護地位的一個方麵,而另一個更重要的方麵是讓人畏懼你,隻有讓別人畏懼你才是能夠維護你的地位的根本因素。當然這讓人畏懼你指的不是你在什麽位置上,有些人即使帶著皇冠,有著皇帝的名頭,卻也是無法讓人畏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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