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楹的心癢癢的,便又開始有些蠢蠢欲動起來,正想有所動作的時候卻聽到一陣腳步聲。(.)他和沈寄對視一眼,然後迅速拉著她躲進轉角的陰影處。


    感覺好像中學生偷偷背著人在路邊親熱啊,沈寄捂著嘴無聲的埋在他懷裏笑。魏楹卻是有些僵硬的把她整個兒抱在懷裏,他所受的教育一向是發乎情止乎禮的。可是,麵對沈寄他實在有些忍不住。


    那是路過的人的腳步聲,等到聲音遠去,沈寄抬起憋得紅紅的臉看著魏楹笑,一眼看去當真是豔若桃李。魏楹本來正在發窘,頓時便忘了方才的尷尬處境,又心猿意馬起來,口中呢喃道:“小寄,你真好看!”


    沈寄推他一把,歪頭笑道:“學了那麽多錦繡文章,人人都誇你錦口繡心的,到頭來就隻得這一句好看麽?”


    “忽然就隻知道這個詞了,我這叫返璞歸真!你要我幫你寫《洛神賦》麽?”


    “不用了,我不喜歡口花花的男人,你還是繼續返璞歸真就好。”


    魏楹的頭又湊了過來,小寄身上香香的,讓他忍不住就想做壞事。


    沈寄促狹一笑,“啊,叔父――”


    魏楹下意識轉頭,轉了一半反應過來,“我才不信呢,叔父怎麽可能此時在這裏出現。”


    沈寄拉拉他,“回家了,回頭真的又有人來了。”


    魏楹歎口氣,“唉,好吧。”少年的心,自然是想多多親近心上人兒的,尤其小寄之前一直表現得猶猶豫豫的,今晚卻格外的投入,實在是很誘人的。要他發乎情止乎禮實在是艱難。說這話的人是沒有真的動心吧,要不然就是不能人道的柳下惠,不然怎麽忍得住。


    沈寄腳步輕快走前麵去了,魏楹彎腰把竹簍背上。雖然她現在吧這些東西給忘了,可要是回頭想起來了讓他出來找,可著實有些麻煩,還是背回去好了。


    一路上人已經少了,兩人輕輕鬆鬆的穿過夜市往回走。也因為沒有了人潮的遮擋,一路走著便得守禮了。一前一後拉開距離回去,遇上阿彪來看德叔德嬸,他看到沈寄的樣子,雖然還是那麽笑著卻總覺得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像是困擾她多時的煩惱已經解除,撥雲見日了一般。而魏楹更是眼神明亮似笑非笑得看著自己。他恍悟方才自己盯著寄姐看的時間有點久,忙對著魏楹打招呼,“魏少爺,你們回來啦。”


    阿彪是回來幫著拿東西的,說了兩句話便匆匆往攤子上趕。沈寄要把攤子給母親的事他已經知道了,這樣一來,他的經濟壓力真的是大大的減輕,心頭對她著實是感激。看這個樣子,她和魏少爺是真的要在一起了。這樣美好這樣能幹的姑娘,真的是輪都輪不到他啊。


    又過得數日,發榜了。魏楹這一次的確比上次考得還好,他考了第七名。這是一個很好的成績,到時候殿試皇帝都是有可能親自問話的了。這樣一來,很好的洗刷了他之前可能作弊的嫌疑。而且,之前的舞弊案直達天聽,他受盡拷打卻一直不肯認罪,如今取得這樣的好成績自然格外的引人注目。說不定到時候皇帝真的會親自問話,還要多問幾句呢。


    “這下,總該好好的複習了吧。”沈寄說道。自從那天從夜市回來,魏楹的目光就時時的粘在她身上不肯稍移,一有機會就想親她。不過,這樣的機會自然是很少的。他們畢竟是和德叔德嬸住在一處,而且他們來時就是受了裴先生的叮囑要看住他們倆的。[]魏楹跟沈寄都不能傳出行為不端的話來。


    於魏楹,行止不端會影響到他的仕途;於沈寄,女子一生最重的便是名節,她可不敢挑戰。而且魏楹深知名節對女子的重要,也不敢有沈寄讓背上惡名的舉動。所以,兩人平日裏最多便是眉目傳情了。


    “嗯,是該好好複習,可是我翻開書頁,腦子裏就想著你,看不進去怎麽辦?”魏楹頗有幾分無賴的把沈寄盯著。


    “我去攤子上幫忙。”德嬸漸漸的出師,而沈寄又不便再拋頭露麵,所以她多半是在家裏做些吃食讓德叔回來取。德嬸另找了個幫工在家給她打下手,不用做灶上活的時候就陪著沈寄做針線。不然,他們老夫妻倆出攤去了,沈寄單獨和魏楹在家也是要傳出閑話的。這會兒,沈寄也是給魏楹送燉好的補品進來而已。


    徐茂這回依然是考了五十多名,之前約著魏楹一起去看的榜。沈寄想了想便道:“不然把徐茂叫來和你一處溫書吧。”


    “我才不要和他一個屋子裏呆著,他秀色可餐麽?”


    “哼,隨便你怎麽著了,我出去了。你日後可不要後悔這幾日沒好好溫書啊。”


    魏楹點點頭,“嗯,不會。不過,是該收收心了。”雖然,殿試不可能刷下人來,但表現也是至關重要的。尤其他很有機會和皇帝當麵對話,那短短的幾句話可能就關係到他後半生的榮辱了。沈寄放下點心和補品出去,魏楹撚起一塊紅豆酥吃了,然後開始看書。


    其實現在看書的確也改變不了什麽,關鍵是心態的調節。頭一次麵聖,尤其機會如此來之不易,是該好好準備準備。


    過了一會兒,沈寄偷偷從門縫裏看進去,見到魏楹坐在榻上,正閉目打坐,放下心來。這是魏楹之前遊學時跟一個道士學回來的靜坐的方法。說是這樣更能跟天地宇宙溝通,沈寄沒試過,不過看魏楹的表情很平和,不是之前幾日纏著她的那個黏糊勁兒覺得應該是很有效果才是。


    她當然也很想和他親近,剛定了情的人誰不想和情郎整天在一處呆著呢。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就一抬頭看到人在那裏不管在做什麽,那都是好的。可是,這幾日對魏楹太重要了,她實在不想令到他分心。


    她到屋裏去想新菜譜,德叔德嬸請她幫忙想每一次更換的新菜。還說就這麽接手她賺錢的攤子心頭有些過意不去,硬是要把每月利潤分一半給沈寄。嗯,就算是個技術入股吧,沈寄也沒有多做推辭答應了下來。不過德叔德嬸絕對不虧就是了,有她當這個技術顧問,他們攤子多賺的錢就抵得上分給沈寄的了。而且她還像從前一樣親手幫忙配料以及煮鹵味做熟食。


    沈寄現在也小有家當了,魏楹死活不要她分給的一半銀子,說他的就是她的,不用分得太清楚。還把那五百兩銀票一起交給沈寄保管了,說是男主外女主內。


    沈寄坐下寫了一道新菜,準備出去試一試,就見到幫工的阿玲進來說是魏大人派人來了。沈寄讓她直接領到魏楹那屋去了。過來一會兒人就走了,她進去見到魏楹對著鋪開的筆墨發呆便問道:“叔父派人來說什麽?”


    “他費勁打聽到皇上私下裏喜歡簪花小楷,讓我趁著這十來日練一練。到時候殿試筆試的時候就用這種字體作答。”


    魏楹最擅長的不是簪花小楷,這個沈寄是知道的。她想了想,“那你練麽?”看他這個猶豫的架勢,像是不準備練。[]


    要知道,主考官的偏好有時候也可以決定最後的結果。何況,這還是魏大人費勁打聽來的皇帝的偏好。投其所好,這也是一種策略。魏楹今科考了第七,殿試的時候如果發揮的好,那是有望躋身一元的,狀元榜眼探花那也隻在皇帝的一念之間。


    “小寄,你覺得我該練麽?叔父說,臨時抱一抱佛腳,也未嚐沒有一點用處。至少,皇上在親閱考卷時第一印象會比較好。”他隻是最擅長的字體不是簪花小楷,並不是不會寫。相反,各種字體他都寫得很好。否則,臨時的要強化練習也是練不出來的。


    沈寄瞥一眼他看了一半放在書桌上的書,本朝天子文武雙全,也是有文章傳世的。魏楹正在看的便是這位天子的文章,最後的時間,他用來反複的琢磨天子的文章。那書被看的都舊了,是平素便時常翻閱的,如今拿出來不過是溫故而知新罷了。


    被魏楹問道,沈寄斟酌了一下反問:“那今科考得好的人裏,有人是最擅長簪花小楷的麽?”


    魏楹方才送走了叔父遣來的人,就一直在猶豫,如今聽到沈寄的一句話豁然開朗,微蹙的眉頭頓時展開,“嗯,你說得沒錯。我如今這麽練上十來日,怎麽比得過從小苦練的人。到時候若是成了邯鄲學步,豈不是弄巧成拙。我還是用我最擅長的字體作答。”


    隻是這樣一來,如果沒能取得個好成績,旁人便有話說了。有個好叔父替你花銀子托關係費盡心思弄來這樣最高層的小道消息,居然棄之不用,傻不傻吧你。既然做了這個決定,那麽禍福都得擔著。


    魏楹笑開,笑容裏滿是自信,“我是怎樣便怎樣吧。我想字體是能取巧,但關鍵的還是得這個人有才。”


    沈寄點點頭,當今的皇帝,她這個不搞個人崇拜的現代人也覺得是挺不錯的。目前已是四十多歲,還算開明,也勵精圖治,以前遠在華安那樣的偏遠之地感覺還不明顯,但進京的一路以及在京城的幾個月還是有。而且靠迎合皇帝喜歡的字體取巧,那也隻能是在兩個人其他條件都並列的情況下。這十來日,還是多多的調整心態更重要些。


    這樣關鍵的建議,換了另一個人沈寄是絕不會出口的。因為是魏楹,而她了解他,他是絕不會因為這種事對她生出怨懟的。因為她不過是給個建議,最後做決定的人還是他自己。當然,除了魏楹,也不會有人拿這樣重要的問題來問她。


    這個疑惑解開,魏楹繼續翻看天子文章,沈寄也出去忙活。已經開春了,當初帶上京來的多半是冬裝,如今穿不出了,收起來放好,再擱上防蛀蟲的藥丸。還有春裝,之前各人製備了兩身,如今魏楹立即就要步入官場了,也該再多準備幾身才是。


    魏大娘走後,沈寄一下子就覺得身上的擔子重了。以前她隻管食物,如今她要打理衣食住行。雖然隻是兩個人的,但是也要處處操心。像魏楹這種書生,那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要他來操持這些日常瑣事,不知道會給你鬧出多少笑話來。


    什麽都要替他想著,沈寄也曾嘟囔過兩句‘我又不是他娘’,但是接下來還是得接著替他操持。以前還是幫忙照顧人的想法,現在卻又了幾分小妻子的心理。


    現在,銀子是不缺了,裏外裏沈寄手裏一共有七百多兩銀子,用她的話說‘一下子好像成了暴發戶’。不過,七百兩在京城要用,還是很快可以用完的。他們如今的開銷不大,租房子一個月八兩,吃的是德叔德嬸提供的,用得多一些的也就是製衣和出行而已。沈寄想了想便到成衣鋪去替魏楹訂了三套比較上檔次的衣物,然後還有些配飾她不敢亂買準備等他自己去選。不然萬一她買到塊假玉那不就虧大了。


    到了京城,沈寄越發覺得自己懂的東西太少了。以前隻在鄉下呆著還不覺得。到魏府去,魏夫人和歐清靈好像什麽都懂的樣子。她就喝不出來人家給她喝的是今年的新茶還是往年的陳茶,更品不出是不是玉泉河的水或者是雪水什麽的。她一直以來都在為生計發愁,而且魏大娘除了出身繡坊繡工了得,其他也教不了她什麽。


    她沒事坐在院子裏曬太陽,想著看過的《紅樓夢》,還有日前見識過的魏夫人和歐清靈的舉止,覺得自己如果真的要和魏楹在一起,那恐怕真的是任重而道遠。她需要學的東西太多了,不然,日後是無法在那個圈子裏立足的。


    沈寄是很會居安思危很有危機意識的一個人。所以,在前世,她可以適應社會比其他同學先找到適合自己的工作。如今,她發現了自己的不足,自然是要想辦法彌補了。可是,那些大家小姐都是從小就被母親培養的,為了將來做當家主母可是下足了功夫準備。她卻是除了做菜什麽都不會。


    這個時代也沒有什麽淑女學校教這些,她也沒有熟識的大家出身做當家主母的女性長輩。本來,如果魏夫人願意,是可以做這個將沈寄引入官太太社交圈的人,並且教授她各種知識技能的。可惜,魏夫人不認同她,而且還很不滿她搶走了‘本該’屬於她嫡親侄女的幸福和榮耀。唉,有什麽不知道直接問百度穀歌的日子實在是太幸福了。


    她從來不覺得自己就這麽停步不前了,魏楹還能日複一日的把她當手心裏的寶。人生是需要修煉的,感情和生活是需要經營的。她也不可能脫離如今的社會次序,當一個我行我素視教條如無物的官太太。她必須融入那個圈子裏去。


    魏楹溫書之餘,也發現了沈寄有心事。這天,成衣鋪把衣服送來,沈寄讓夥計送進去給魏楹試穿。這些尺寸都是她之前量過如今目測的,如果不合適還可以再改改。


    魏楹試過,都挺合身,沈寄便取了銀子把人打發走了。她自己也打算轉身出去卻被魏楹叫住了,“小寄,你沒話跟我說麽?”


    “沒有啊。”


    魏楹便做出生氣的樣子來,“你有事情都不跟我說,是覺得咱們還是外人嗎?從頭到尾,我可都是那你當……看的。”他把內人兩個字在嘴裏玩味再三然後含糊吐出。


    沈寄懶得跟他計較這種口頭上被討去的便宜,那可真是計較不完。於是權當不知道,“我怕影響你溫書備考。”


    “你有事情不同我商量,我心裏就會老想著,那才會影響到我呢。”


    “嗯,好吧。”沈寄坐下,把自己的苦惱對他一一分說明白,這的確不是她一個人的事。而且正如魏楹所說,就算隻是她一個人的事,也可以和他商量著解決的。


    魏楹聽完她的話,暗暗心喜,沈寄能想得這麽深遠,那就是認認真真在考慮兩個人的未來,要和他好好過日子的了。不過,看她為這些煩惱,他有些心疼。該他為她遮風擋雨的,卻總是給她帶來種種的困擾。


    他伸手橫過桌子,握住沈寄放在桌上的手,“小寄,你不要煩惱,這些都交給我吧,我來找可以教你的人。你隻需要配合就可以了。我應該早些想到的。”


    “你要學的也不少呢。”沈寄往門口看一眼,然後抽回手。她在這裏頭,房門是保持半開的。人言可畏啊!所以,這樣子動手動腳的還是不要了。


    魏楹要學的的確不少,他現在雖然算是過了科考的關,即將平步青雲,但是止步於此一輩子埋頭在翰林院裏編書一級不升的進士也是數不勝數的。不過,他至少目前有魏暉可以討教。


    “我得讓叔叔嬸嬸接受你才行。”不然日後,魏氏這個大家族裏,沈寄是孤立無援的。內宅裏許多的事,他也無法插手。他在外為官,雖然可以把沈寄帶在身邊,但一些特殊的時刻,他們還是必須呆在魏家的。那個時候,如果那些出身尊貴的妯娌、伯母嬸娘、還有侄女侄媳婦的聯合起來欺負沈寄,她的處境真的是很難的。


    沈寄笑笑,“魏大哥,我也隻是未雨綢繆,此時擔心這個還為時尚早。你先把殿試這一關過了再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沒有路咱們就撞開一條路來。嗯,世上本沒有路,走得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她伸出拳頭揮揮,覺得未來還是值得期待的。至少,眼前這個男人跟她是同舟共濟的。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嗯,小寄你說的有道理!”


    沈寄赧然一笑,“不是我說的,是聽人說的。別問我是誰,不記得了。”記得也不能說啊,魯迅呢。


    魏楹聽她說這樣的話多了,也不在意。他看著眼前朝氣蓬勃的沈寄,嗯,沒錯,沒路可以撞開一條路來。小寄從來不是等著別人開路的人,是可以和自己並肩而立的人。


    “我真是好福氣!幸好沒有太多人知道你的好,不然肯定很多人來搶的。”魏楹看著沈寄,眸子裏滿是笑意。


    沈寄立即道:“那是當然的了。好了,你溫書吧。”


    “等等!”魏楹起身拿了幾本書遞給沈寄,“你說的內宅的事我也不懂,不過你說想學鑒別玉石品茗下棋撫琴這些可以先看看書,等我殿試過了慢慢講給你聽。”


    “好。”沈寄接了過去。她從前在魏楹那裏拿的多是山川形勝的遊記之類。琴棋書畫這些都被從前忙於生計的她視為無甚大用的奇技淫巧束之高閣的。如今,卻是要了解一下了。


    魏楹拍拍沈寄的肩,“小寄,我很高興你能做出這些努力。不過,如果你實在沒興趣,不必勉強自己的。大不了咱們不理旁人就是了。”


    怎麽可能呢,安娜和沃倫斯基還想不理旁人隱居呢,結果呢?人是群居動物,必須活在別人的眼光裏。


    “你不需要一個長袖善舞擅長交際的夫人麽?”


    “需要啊,可是我更需要你。”


    沈寄抱著書道:“嗯,我不會委屈自己的,放心吧。”沒有一個好的出身已經是我的軟肋了,我不能讓自己再成為別人攻擊你的借口。而且,我也想要成為一個可以和你匹配的女子。如果你一路向前,而我止步於此,將來想看兩相厭我是不會甘心的。這個世上,可從來不缺乏能讓人眼前一亮的女子,我要讓你的眼裏永遠隻有我。


    魏楹看穿她所想,“反正我說什麽你現在都不會信的了。路遙知馬力事久見人心吧。小寄,你不會後悔留在我身邊的。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幸福,也讓我自己幸福。”


    “拭目以待!魏大哥,我想和你走的,並不是隻是一段路,而是由始至終一路同行!”


    魏楹臉上的笑容擴大,“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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