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的父母已經不在,所以他的事情自己就可以做主。(.無彈窗廣告)隻是寫信回去知會了家中兄長一聲而已。等到他把宅子租下來,就請了媒人上門。而魏大娘這邊,夫死從子,她的事魏楹就可以拍板。兩家低調的進行著婚事的流程。


    但是擱不住這事著實有些驚世駭俗,而且又是知府家的事,很快便傳遍了全城,一時間街談巷議。之前知府夫人不能生養的傳聞還沒有完全消散,又出了一出知府嫁庶母的新鮮事。魏楹隻說是亡母遺命,庶母為了照顧他長大成人方才耽誤到了今日。這個消息散布出去,那些議論方才漸漸停息。


    沈寄暗自慶幸這個時候是在蜀中,魏楹又是主政一方。若是在京城或者淮陽,風波肯定更大。她這會兒正在替魏楹束發,手裏握著一束頭發,便看著銅鏡裏的男子怔怔出神。


    魏楹哭笑不得,“看什麽呢?”


    沈寄醒過神來,“哦,日日看著不覺得,今日細看突然覺得你好像氣質有了變化。”


    “氣質?”


    “就是說你整個人身上的氣度、味道,嗯,反正就是你給人的感覺。”


    魏楹挑眉,“那你覺得我的氣質有什麽變化?”


    沈寄把頭發給他束好,橫插上一隻碧玉簪子,然後才開口道:“怎麽說呢,從前給人的感覺就是一個的少年書生,即便入仕書卷氣依然濃厚。整個人給人溫潤如玉的感覺。”


    “那現在呢?”


    “現在嘛,身上多了一些官威,你平常沒在我跟前抖威風我也就沒留意到,可是這麽細細的看,卻真的可以感覺得出來在溫文裏麵還包裹了一份嚴厲。”而且給人的感覺更加的靠得住了。


    魏楹失笑,“蜀中民風強悍,州府瑣碎煩事極多,我在這裏呆了將近三年,自然會有變化。對了,今天下午要去運河上察看茶運,這兩天都不回來了。”


    “都有誰跟著啊?”


    “管孟還有歐陽先生,另外還有五十名衙役。放心,路上很平安。”


    沈寄和魏楹用手裏的現銀給魏大娘置辦了一份家底,即便日後魏楹仕途不順又出現被貶落這樣的情形,而沈三在那種時候靠不住,她的餘生也可以有保障。


    另外,還給姹紫也備了一份嫁妝,她認了魏大娘為母,那也就是魏楹的妹妹了。而且過去幾年她也還算聽話,替沈寄擋了不少事。沈寄和她約好了,她將在這裏呆到魏老太爺離世。再過個一兩年,姹紫便是二十歲了,年紀偏大,但是有一份豐厚妝奩也可以讓她找到一個不錯的男人。對於女子來說,嫁妝就是最大的生活保障了。那是夫家無法奪取的,如果和離可以帶回娘家,死後也隻傳給自己所出的子女。


    至於前任知府劉大人的夫人將侄女嫁給魏楹做平妻的事,沈寄不知道。魏楹沒有說,被他婉拒的劉夫人自然更不可能出去張揚。所以,連最愛和沈寄講八卦的林夫人也無從知曉。如果是放在從前,沈寄沒有查出宮寒之症的時候,他或許還會玩笑的講出來表表功,順便換取點好處。可是如今她查出這個毛病,有時候也難免患得患失,他便不會說出來了。


    隻是,劉大人如今為蜀中督撫,還是他的頂頭上司。今年的考績還能不能拿到優就不好說了。劉大人和他的座師有舊,而且一直很賞識他。可是,枕頭風的功效也不可低估啊。就譬如他自己吧,他從前從來沒有過要讓養母再嫁的念頭,可是擱不住沈寄在他耳邊叨叨了三年,不也從最初的抗拒到如今樂見其成。


    所以,魏楹對公事比之前還要上心許多,幾乎到了事必躬親的地步。如果他政績著實出色,劉大人無故打壓降優為良,也需顧忌一下物議。而且魏楹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魏楹做得不好,那也是在打他的臉。所以,考績之事,倒不是最需擔心的。得罪了劉夫人,劉大人怕是不能再像從前那樣給予他那麽多提攜了。如果真是這樣,在蜀中他就少了一大臂助。


    近期就再近一步,魏楹不敢抱這樣的望想。很多人的一生就止步於四品五品了。就是劉大人在五品上也是呆足了兩任才升遷的。他自己家和嶽家在朝中還頗有力量。魏楹估著自己中途要回家丁憂三年,說不定在這個位置上要呆上十來年了。好在,他入仕時隻有十九歲,如今二十二已經是五品,和其他人比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向上攀登。


    魏楹視察茶運通道回來後不久,便到了定下的魏大娘和沈三的好日子。因是二婚,所以婚書是白色的,不像魏楹和沈寄的是紅色的。


    沈寄和魏楹在鞭炮聲中送了花轎出門,沈寄心頭想著以後戶口簿上可就隻剩她和魏楹了,也不知幾時才能添丁進口。至於老三夫妻,那不算。她和魏楹的戶口,如今自然是被轉回了淮陽,之前本來就是魏楹一直拖著沒去辦,所以認祖歸宗了還暫時沒有入籍。後來出了被貶的事,這事一時之間便沒人提起了。這回回去,他都是族長了,家產也分了。自然不能再拖了,不然也不好辦財產過戶的事。


    沈寄側頭看到姹紫也一臉不舍的看著遠去的花轎,魏大娘和姹紫相處了這麽久,又都有著在魏家生活的那些夥被獲悉經曆,更要緊是有之前姹紫對魏大娘的一飯之恩,如今也是真的養出幾分母女般的感情。因為這件事,阿玲等人對姹紫的隱隱敵意消失了不少。就連魏楹對她都比從前好多了,再沒了之前的威逼恐嚇。隻是姹紫還是不太敢親近魏楹,總是躲著他。沈寄對此感到好笑之餘也對魏楹更多了份放心。她看向姹紫,“日後你想到……沈家去玩的話,來同我說一聲就是了。”


    姹紫眼底一亮,“謝謝奶奶。”


    沈寄拐拐眼底有些複雜的看著花轎消失的轉角處的魏楹,“以後要怎麽稱呼啊?”


    魏楹想了一下,“從前在華安府時怎麽叫的,就怎麽叫吧。(.好看的小說)”


    接下來日子自然是該怎麽過還怎麽過,隻是家裏少了一個人多少還是有些不習慣。尤其那人還是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的魏大娘。


    沈寄問魏楹,“你會不會覺得我容不下大娘?”這個問題,魏楹從來沒有提起過,可難免他心底不會想到過。魏大娘之於她,雖然不是正經婆婆,但因為她身份特殊,說的話沈寄也不能當做普通的姨娘說的。魏楹和魏大娘的關係其實也跟親母子差不多了,萬一他因此有芥蒂……這件事之前沈寄沒想到,是魏大娘出嫁以後,看魏楹頗有些失落才想到的。


    魏楹奇怪的看了有些忐忑的沈寄一眼,“說什麽呢,我怎麽會如此想。如果你是真容不下娘,直接讓她呆在淮陽老宅誰又能說你什麽。”


    沈寄撓撓頭,訕訕的笑了笑。對啊,如果她真的容不下魏大娘,不想聽她絮叨,那把人擱在淮陽老宅梨香院誰能說她半句不是。在老宅魏大娘的身份可就超然不起來了。就連林氏都能壓她一頭。以沈寄的腦袋瓜子,這樣軟刀子殺人的法子自然不是想不到。而是因為她把魏大娘是真當長輩看待,壓根沒往那方麵想過。反正不管怎麽說,魏楹沒因為她力主把魏大娘嫁出去心底生了芥蒂就好。


    在沈三獨自將鋪子開了出來之後,胡胖子終於姍姍來遲的到了。他不是為了做生意的事來的,而是來替他姑丈打點的。


    他的姑丈便是當初審理魏大娘逃奴案的馬大人馬源柏,隻不過如今他已鋃鐺入獄,流放蜀中。這個流放地是馬家和胡家費錢費力打點來的,要不然就要去瓊州了。蜀中也好,瓊州也好,這些都是條件和惡劣的地方。但蜀中畢竟有天府之國,惡劣的隻是偏遠山區。好過瓊州太多了。而且,這裏好歹還有魏楹這麽一個熟人可以關照一下。雖然不再他的管轄範圍,但是和當地的知知縣打聲招呼,讓關照一二服勞役時不要做重活還是可以的。


    不說胡胖子和蕭楹的關係,就是當年在華安時,馬大人對蕭楹也還是關照有加的。逃奴案剛鬧出來的時候,就有人遊行抗議要剝奪魏楹秀才的資格,馬大人那裏,胡胖子去打點過後對此拖了數日才等到事情的轉機。所以,這件事能幫襯一下的,魏楹自然會幫。


    他聽胡胖子說完來意,立時文不加點的寫了封書信讓胡胖子給當地的知縣帶去。為官數年,魏楹的手腕愈發圓融,這蜀中的官員大家年底考績時也都能見到,平時也偶有協作,關係都還處得不錯。這點小事對方自然不會駁了他的麵子。


    胡胖子拿了書信匆匆告辭,隻說辦妥事情回來之後再來拜訪。


    “魏大哥,馬大人他出什麽事了?”沈寄下意識的還是叫馬大人,馬源柏是她見過的第一個官、那個時候連裏正的女人都能對他們耍耍威風,看到父母官自然覺得他官威赫赫十分威風。卻沒想到離開華安這麽幾年再得到他的消息,他已經成了階下囚。


    “明麵上的罪名是貪墨,可誰都知道當官的哪有一個完全清白的,還是得罪了上頭的人才會這樣。”


    沈寄有些後怕的說:“那我當年踢了林子欽一腳,說起來沒引來什麽大禍還真是件幸運的事啊。好在你化解得當,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啊。”


    魏楹的臉色變得有點奇怪,當年之事雖然是他一力轉圜,可是能順利過關,應當是還有其他不知道的助力的緣故。當初的他在京城隻能算是一個不入流的文官,就是如今看著是主政一方威風得很,可是在七皇子在林侯爺麵前也還是螻蟻一般的人物。所以,當年的事其實有點運氣的成分。他當年其實已經有著豁出去的心態,後來大事化小也出乎意料。不過不管怎麽說,他都不會拿自家媳婦的身子去換前程就是了。


    “其實,當年的事也不是我一人之功,也許暗中還有什麽機緣所以咱們才避開了這件事。”


    沈寄眨眨眼,“這樣啊,那也是咱們命不該絕,逢凶化吉遇難成祥。日後,我會更加謹言慎行的。”


    “也不用矯枉過正,至少在這州府你做了什麽我還都能替你兜得住。”


    沈寄摸摸鼻子,“要是我殺人放火呢?”


    魏楹笑而不答。


    沈寄駭然,這種事都能兜得住?看來如今他們還真步入特權階層了。不過,魏楹也說了,是在他轄下才行。可是在他頭上還有無數的人。馬大人不就是得罪了上麵的人所以出事的麽。所以,還是得小心。


    魏楹提起另一個話題,“我本月要去蓉城向劉大人述職。”


    “真的啊,帶我一起去吧。”沈寄不待魏楹說完飛快的說道。沈寄一向是很喜歡出門的,對於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生活深惡痛絕。最近為了調養身體,也為了避開外頭那些流言,她減少了外出。如今連魏大娘都不在府裏了,又少了個說話的人。如果魏楹去了蓉城,她一個人在敬愛呆著豈不是很悶。所以一聽魏楹說了馬上表示想跟。


    魏楹不想帶她去,去了難免要和劉夫人接觸,而她是上官之妻,如果說了什麽不中聽的沈寄也隻能聽著。可是看她這個樣子,魏楹又找不到能拒絕帶她同行的理由。也罷,有些事光是瞞也瞞不過去。


    “劉夫人之前想將侄女嫁給我做平妻,被我婉拒了。你這次去,她恐怕不會給你會給你好臉色看。”


    沈寄一愣,“哦,原來劉夫人相中你做侄女婿啊。她那個侄女應該家世算不上好吧?”不然怎麽能把主意打到平妻上。再說是平妻,可是也比原配要矮一截。劉夫人家世不錯,但是龍生九子各個不同,估計是哪個不怎麽有出息的兄弟的女兒。


    “嗯,她有個兄弟年輕時和人打架癱瘓了,是低娶的。兒女的婚事自然也隻能降格以求。”


    沈寄撓撓下巴,這樣的家世,如果無人撐腰,日後分家產都很受欺壓的。劉夫人已經嫁出去了,也不好管太多娘家的事。而大戶人家的嫡女,也不可能嫁到這樣的人家。所以,如果能有一個得力的女婿倒也是不錯。


    “這種事怕是避免不了,我總不能日後都躲著。反正禮節上去拜訪一下也就是了,她不歡迎我也不必再去。可惜了,劉大人本來很看重你的。”


    魏楹見她至少擔心這個,笑道:“我還怕你會患得患失的呢。”


    沈寄歪頭看著魏楹,手在他左胸口畫圈圈,“我圈占了的,誰敢來搶?再說了,我又不是沒治了,幹嘛患得患失的。這一位,比起當初的石侍郎千金可差太遠了,我怕她做什麽。要是來個公主郡主的,我還需要擔心一下。我可不想變成個怨婦,成日家就擔心著擔心那的。平常時時說著,不過是敲打敲打你而已。”


    魏楹悶笑兩聲,倒也是啊,沈寄一向是比較有自信的,哪會這樣就被打擊了。倒是他多慮了。


    “好,一起去就是了。一來一回也要一個多月,我也不想孤枕難眠的。夫人的敲打我一定記在心上,我這輩子就隻忠於皇上和夫人而已。我是經得起考驗的。”


    “哼,少給我油嘴滑舌的。”


    州府到蓉城不遠,坐馬車兩天的功夫也就到了。因為帶了女眷,魏楹便沒有去住城裏的驛館,而是在客棧包了一個小院。這一次整個蜀中的正職官員都要來述職考績,驛館裏自然是很擠的。以他的官職,雖然能分到一間屋子,可是住起來難免憋屈,不如就花錢住客棧去。沈寄進進出出的也方便。


    和他們曾有過些瓜葛的一位貴人也在此時來到了蓉城,不過他沒有去住客棧也沒有驚動府衙,而是住到自己門下一個蜀籍官員的別苑裏在。來人正是嵐王,他此來是到滇黔賑災,順路來請一位曾經名揚天下如今卻隱居蜀中蓉城的一個奇人出山相助自己。此人曾經是當年征戰沙場懾服四夷的穆王身邊的軍師,有再世諸葛的美譽。穆王被奸人陷害兵敗自刎後此人就失蹤了。才被嵐王手下的人探知隱居與蓉城。


    魏楹一行人到了蓉城安頓下來,沈寄就拉著他出來逛來了。他們住的客棧靠近大慈寺附近,吃過晚飯便來此處閑逛。嵐王要找的人正好就住在大慈寺裏。


    嵐王自然是一身便服,他負手站在禪房的窗戶前看到一行人進來拜佛。隻覺得前麵那個身材頎長麵貌清雋的青年有些眼熟,旁邊的劉主簿輕‘咦’了一聲。


    嵐王問道:“是誰?”


    “回爺的話,是魏楹。”見嵐王有些茫然,劉主簿補充道:“就是前一科的探花,曾經在翰林院任職,後來被貶到蜀中做八品縣丞的那個人。爺由此去夜市看舞馬表演遇到這個人,他還不識抬舉回絕了爺的招攬。”


    嵐王想起來了,是有這麽一個人,這小子之前還曾經威脅過他,相當的大膽。可惜為官經驗不足,竟敢在父皇麵前表露對他老人家耗費巨資為皇祖母慶賀生辰的不滿,被貶到蜀中做縣丞這樣的芝麻小官了。這段時日是官員述職考績的時日,他怎麽出現在了蓉城?


    “縣丞也需要來蓉城述職?”


    “當然不用,不過此人如今已經升任了知府了。”


    嵐王挑眉,“升得倒是挺快,看來之前被貶倒是成全了他。你之前向我力薦此人,果然是有幾分眼力。”這樣的晉升速度,算得上很快了。兜了一個大圈,如今的職務竟也和同科的大多數仕途通暢的人一樣晉入了五品。看來此人果然是有些能力跟手腕的。在官場,光有能力是不夠的,尤其這般晉升速度,定然和朝中大多數人關係都不差才行。


    他看向魏楹身側頭戴紗帽的女子,這個小女子他有印象,踢過他那小舅子一腳,頗有膽識跟見識。


    劉主簿麵現幾分得色,隨即蹙眉,“不過此人也著實難以拉攏,而且骨子裏頗有幾分桀驁。當初他處境那般不好,得罪了小侯爺,不但不向王爺求助,還敢威脅王爺。”


    “哼,這樣的人馴服起來才更有意思。去好好查一查他這幾年的主政經曆,還有,他身邊的人他緊密聯係的那個圈子也都查一查。”


    “是。”


    翌日,魏楹述職去了,沈寄便帶了人在蓉城閑逛。這蓉城她已來過數回,該去看的那些名勝古跡也都看得差不多了。這趟出來是來尋覓美食的。有一些好吃的,不是在大酒樓,反而是在這種口口相傳的地方。她今天是慕名來吃三大炮喝老鷹茶的。


    “還有多遠?”沈寄問道。這條小巷隻有棄車步行,巷子又長走了半日還沒有走完。


    昨日來探過路的管孟忙答道:“奶奶,快到了,再轉個彎。”


    “嗯。”


    眼看轉角將到,沈寄加快了腳步,沒想到剛轉彎就見到一幕血腥仇殺的場景,人數還不少,有二三十人那麽多。她第一個念頭就是出門沒看黃曆,遇上黑幫火拚了。


    管孟大驚,趕緊擋在她身前,“奶奶,咱們快走!”


    “好!”沈寄深覺是非之地不可久留,馬上調轉腳跟開溜。她一點不想做目擊證人,回頭被滅口就慘了。


    她跑得已經都快了,可惜那兩幫人也有人往這邊跑,眼看要撞上,回頭被誤傷了可就倒黴了。


    “奶奶,我們抵擋一下,你快走!”管孟眼見避不過,隻得帶著幾個小廝把跑過來的人攔住,好讓沈寄有時間跑脫。這樣一來,魏府的下人也陷進了混戰裏。好在這些人都是跟著老趙頭練了幾年的,倒還不會輕易就炮灰了。


    沈寄和阿玲拉著手飛奔,心道這樣青天白日的都能遇上這樣的事。難道真的要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過日子才行麽。


    眼看要跑出這條小巷了,沈寄緩下腳步,她的心都快跳出來了。阿玲也喘得不行,“奶奶,我去叫巡街的官差。”如果不是管孟留在了那個是非之地,阿玲也不會有這麽勇敢。


    “嗯,你去吧,這裏應該安全了。”沈寄靠牆站著,這裏幾步出去就是大街了,那些人應該是追不到這裏的了。追過來她也來得及跑開。


    她站了一會兒,喘勻了氣打算往外去看看阿玲找到官差沒有。剛一抬步忽然腳上一緊,低頭一看,有一隻血手抓住了她的左腳腳踝。方才她站的地方不遠處還有一條橫伸出的小巷,那隻血手就是從那裏伸出來的。


    沈寄右腳猛地踩在那人手腕上,一下又一下,想迫使他放手。


    “你放手,我喊人了――”沈寄也不知道喊人有沒有用,畢竟她帶的下人都不在身邊,外頭那些路人會不會管閑事不好說。


    那人痛呼了一聲,抬起頭來,這個說話……再看身形可不就是昨天才巧遇的女子。怎麽這麽巧撞上了她。


    “沈氏?”


    沈寄瞪大眼,“你認得我?”


    “把腳挪開!”那人恨恨的道。


    沈寄把腳挪開,朝那人身後看了幾眼,就一個人,而且好像受了重傷,沒什麽好怕的,就是打也打不過她。


    “我不認得你!”沈寄仔細看看那人,確實是沒見過,可這人怎麽會知道她姓沈。她不太願意惹麻煩。這人臉上有著慣為上位者的那種威嚴,年紀不大,頂多二十五。


    那人已經掙紮著靠牆坐起,“你幫本王一次,日後定有回報。”


    沈寄瞪大眼,“你是誰?”


    “本王是嵐王。”


    “有何憑證?”原來不是黑幫火拚,而是刺殺皇子。


    嵐王皺眉,“有憑證,你認得麽?本王的血可經不得這麽流,後麵的刺客就要追上來了,別浪費時間了。本王沒有力氣了,你扶一把。”


    呃,不認得。沈寄權衡了一下,這個人傷得的確很重,坐在那裏,幾句話的功夫,地上已經有了一窪血。如果真的是嵐王那可一定得救,不為別的,萬一被人知道她見死不救,那可就完了。


    她幾步過去蹲下身,先撕下大幅裙擺往嵐王手捂著的腹部用力纏上然後打上疙瘩,可是那血根本止不住。隻得咬牙架起嵐王的身子往外走,好在後者配合她用劍撐在地上站了起來。也幸好,離大街不遠了。


    沈寄眼見前頭有輛獨輪車被個農夫推著進城,周圍沒有旁人,便輕輕放下嵐王靠牆站著,當然,嵐王站不穩,又順著牆滑了下去坐著。她拿了嵐王的劍,大步跑過去,掏出一錠銀子給那農夫示意他把車推過去。後者見到那錠銀子眼睛一亮,沈寄把帶著血的劍亮出來,放到農夫脖子上,惡狠狠的道:“把車推過去,銀子歸你。不然,我殺了你!”她身上染了嵐王的血,臉上露出凶悍的樣子,而且握劍的姿勢看著很是老練。


    那農夫之前看隻是個女子,想直接搶了她的銀子,可是眼看著劍伸過來退了兩步卻避不開,他知道這個女子是練家子,看這幅樣子說不定還真的殺過人,權衡了一下就乖乖的推著車往她指的方向走。


    “把你車上的東西都扔了,走快點!”


    “是是是,女俠!”


    嵐王眼見她凶悍的拿了自己的劍跑過去,然後持劍把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逼了過來,不由得有些震驚。她那一手明眼人看來當然隻是花架勢,不過,唬人足夠了。隻靠她扶著自己,要走到醫館就醫肯定是來不及的。這也是唯一可行的法子。倒沒想到這個小女子看得這麽清楚。


    那農夫把嵐王半抱半拖的弄到獨輪車上,車子很小嵐王很高大,腳拖在了地上,沈寄過去把他的腳抱到車上,讓他縮著。然後猶豫了一下,把身上那件厚實披風解了下來蓋在他身上。


    “快點走,到最近的醫館去!”


    “是!”


    嵐王失血過多,臉色已經發白,而且正好是渾身發冷,蓋上這麽一件,不但可以遮蓋血跡也可以擋風禦寒。真是想不到,他也有這麽狼狽的一天。就這麽縮在一架簡陋的獨輪車上,靠一個女子救助。


    那農夫怕沈寄真的給他一劍,也怕這個人死在他車上,把車推得飛快,一路往他知道的最近的醫館跑去。


    沈寄跟著車跑,眼看著一路灑下的血,心頭默念,你可千萬別死,千萬別死啊。你要是死了,我怕說不清楚啊。萬一你的皇帝老子遷怒於我怎麽辦。


    “到了!”


    “把人抱進來!”沈寄衝進醫館去,直接一劍砍在那坐館大夫的桌案上,“先看我這個!”


    那些病人看了她這副形態紛紛站起避讓,她戴的紗帽早就在逃跑的路上掉了,露出那張宜嗔宜喜的芙蓉麵來,隻是現在臉上沾了血,衣衫有些不整,手裏又拿著劍,看起來跟個玉麵羅刹一樣。


    那大夫還算鎮定看了一眼嵐王,“抬進來!”起身就往裏走。


    嵐王被抬到裏頭的床榻上,大夫抱了幾瓶傷藥過來,先把他衣服解開,然後藥粉不要錢一樣的往傷口上倒。


    嵐王咬著牙對沈寄說了一句:“我是暗地裏來的。”


    沈寄一愣,這是要我替你隱藏身份?太考驗人了吧。她覺得到了這裏還不算安全,誰知道那些殺手什麽時候會追來,一路上還有血跡可以追蹤呢。


    沈寄對那個農夫道:“你拿了銀子往反方向走,不要回之前的地方去,那個車也別要了,推到這院裏來,不然你會惹火上身的。”


    那農夫看她給的銀子買十輛車都夠了,忙不迭的點頭,“女俠,我一定聽你的。”接過銀子就往進城的方向走。


    店裏的人現在已經散了,這個時候誰還敢來看病。沈寄走到櫃台前,拍了一錠銀子給抓藥的夥計,“你去衙門報案,說這裏有凶殺案,快去!兩刻鍾之內我要看到你帶著衙役回來,不然我就放火把這裏燒了。”


    夥計楞了一下,沈寄吼道:“還不快去!”


    那個大夫道:“你們照她說的做。”頭也不抬的繼續給嵐王用藥。


    夥計把銀子揣進懷裏,撒開腿就往衙門跑。


    沈寄又叫了另一個夥計,“你,出去不管你用什麽把一路過來的血跡掩了,不能讓人看出來!還有你,馬上關門!”


    做好這些,沈寄過來看嵐王的情形,那大夫手腳麻利,已經把幾處大的傷口都止住了血,嵐王還清醒著,心道,好悍的女人!真是沒看出來。


    沈寄不敢打擾那個大夫,眼見他下手包紮手上很穩,臉上也還鎮定,她鬆了口氣坐到一邊的凳子上。看這個樣子,應該死不了吧。嵐王硬撐著不肯昏過去,是不是也信不過自己?管他呢,等到他的人或者衙門的人來了,自己就不管了。


    嵐王嘴裏含了參片,他的確是信不過沈寄,倒不是覺得她會出賣自己,而是信不過萬一有人追來她能護住自己。她能把他弄到這個醫館止血上藥,已經讓人很驚喜了。自己醒著,如果來的人不多,還有一拚的餘地。不然,靠她的那些花拳繡腿,不夠看的。不過,手下拚死拖住了人,追上來的三個高手也被自己格殺,到這個時候還沒有人追到,應該是暫時安全了。可是,不得不防著。


    最先趕到的是受傷的管孟等人,他們隻是一邊擋著路不讓那些人過去傷到沈寄一邊尋機逃跑,倒比場上不死不休的兩撥人溜得快。反正看到沈寄跑出去了,他們也就開溜,這本來就不關他們的事的。那些人也不會死命攔著他們。


    路上碰到去掩蓋血跡的那個夥計,管孟問到了沈寄的下落趕緊就帶人跑了過來,正好幾個受傷的小廝也需要包紮。沈寄扶著嵐王出來,又攔了車子進城,路邊也有人看到了。這下遇到藥鋪的夥計正好對上了。


    嵐王看到這麽多人一下子撞開門湧進來手一下子放到劍上,沈寄忙道:“是我家的下人。管孟,你趕緊派人回去給爺報訊,讓他來接我。”


    管孟疑惑沈寄怎麽會不避嫌的救一個男人,但此時自然不是管這個的時候,而且這事也輪不到他來管。趕緊的就派了人回去報訊,就是沈寄不說,他也會派人回去報訊的。之前從小巷子出來他就派了個沒受傷的小廝回去說這件事了。這個時候再派一個不過是告訴準確地點而已。


    沈寄讓魏楹趕緊來,是讓他來收拾爛攤子的。她今天幹出的這些事,還有隱瞞嵐王身份的事,這些都得魏楹來收尾,她可沒那能力來擺平。


    來了這麽多人,嵐王終於放心的暈過去了。沈寄這才小聲問道:“大夫,他不會死吧?”


    那大夫之前看沈寄那麽緊張,可現在聽她這麽問話,又不像和這個人有太深關係的樣子,也是納悶。輕聲道:“其他的都好說,腹部那道傷口太深了,能做的老夫都已經做了,接下來要看他自己了。”


    外頭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大群衙役過來把藥鋪圍住,然後捕頭帶著人進來,“是哪個女人持劍作亂?”


    管孟看了沈寄一眼,趕緊出去交涉。


    “哎呀,王捕頭是您啊。”


    “你是……對了,你是魏大人身邊那個、那個……”這王捕頭是跟著劉大人到蓉城來的,所以和管孟還有幾麵之緣。


    沈寄也不知道管孟是怎麽交涉的,總之王捕頭沒有為難她。隻是納悶的多看了她兩眼。


    外頭又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魏楹大步進來,眼睛搜尋到沈寄走了過來。


    王捕頭笑著和魏楹打了招呼,後者也含笑應了。今天這事,要完美落幕還得好好打點這位王捕頭呢,魏楹自然客氣得很。他平日對這些人也是很客氣的。


    魏楹走到沈寄跟前看她雖然形容狼狽但看著還算沒事,便問道:“怎麽回事啊?”


    沈寄指了指床榻上昏迷過去的嵐王,“你應該認識吧,他說他是……”


    魏楹看了一眼,眼睛立時瞪大,然後不敢置信的又看了兩眼才道:“是,遠遠的見過。”說完走到王捕頭跟前,“王捕頭,你趕緊再讓手下回去調人,把這裏團團圍住,一定要保護好嵐王殿下的安全。另外,把全城的名醫都集中到這裏來。還有追查刺客的事,也著落到你頭上了。”


    王捕頭瞪大眼,“嵐王?”


    “對!裏頭那個重傷的人就是嵐王。趕緊派人通知撫台大人吧。這位爺要是在這裏出了事,我們可都烏紗不保。”


    “是,下官這就去辦。”


    待到王捕頭安排好了回轉,魏楹已經脫下披風把沈寄圍了起來,“王捕頭,內子受了驚嚇,我先讓人送她回府。”


    王捕頭看了沈寄一眼,“今日真是多虧魏夫人了。”他之前還想著這不是出了女強盜吧,光天化日就敢持劍帶著個重傷的人進藥鋪,還挾持大夫治傷。現在想想,要不是這位魏夫人這麽強悍,說不定嵐王已經失血過多而死了。那到時候整個蜀中的官員怕是都得吃掛落。


    沈寄擺擺手,“我也隻是遇上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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