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官迷的魏楹這回居然穩住了陣腳,不用說沈寄也知道他是為了她跟小芝麻。雖然她肯禍福與共,可過安穩日子當然比跟著他被流放好得多。而且小芝麻才這麽一丁丁大,沈寄實在是舍不得。


    隻是,真的可以沒事,就隻是在一個官職上多耽擱些年頭而已麽?


    這是最好的預期吧。皇帝要整一個不順眼的臣子,太多法子了,都不用自己動手。而且,人無完人金無赤足,魏楹也不是一點毛病沒有。一旦惹到了皇帝,隨便挑點刺他也吃不了兜著走。


    “林大人說朝中是眾誌成城支持安王,皇上也會考慮到這一點。如今太平盛世,並不需重典。安王比嵐王更合適接掌大位。說現在已經晚了,再不燒著熱灶,日後連冷板凳都沒得坐。”


    可不是這個道理,可是下注,尤其是這種五五之分的數,下錯了可就麻煩大了。安王這邊的人一套說辭,嵐王那邊的人未嚐不是另一套說辭。誰都覺得自家王爺更有勝算。


    沈寄想起林子欽說的事來,還是得先給魏楹提個醒。


    “還有個事兒,你知道秦惜惜到哪裏去了麽?”


    魏楹不知道她怎麽這會兒又提起這個人來,想了一下道:“說是在什麽地兒就停下來了來著,我沒上心。怎麽了?”


    “她現在是皇上的新寵。”


    “什麽?”魏楹一下子撐起了身子,“你又怎麽會知道的?”


    沈寄看他一眼,滿臉的震驚,不由道:“這有什麽好震驚的,你還當她真對你此心不渝啊。她當初看上你,不就是因為你是知府大人,才跟財都有,又年輕麽。現在人家有更好的選擇,難道還為你守身啊?她當初處心積慮學華安話引起你注意,如今當然可以費盡心思往龍床上爬。”


    “哎,我不是這麽想的。她怎麽樣關我什麽事啊。”


    “言不由衷。”人都是有虛榮心的,就譬如林子欽這樣來告訴,沈寄也不是一點感覺沒有的。她是覺得回報不了的真心很麻煩,但是虛榮還是會有的。推己及人,魏楹雖然對秦惜惜沒什麽意思,但是秦惜惜這麽快就爬到了皇帝床上,他也不會一點不舒服沒有。


    “唉,不說這個了,你的消息來源你還沒說呢?”魏楹狐疑的道。什麽時候皇帝什麽這等隱秘的事她居然立馬就能知道了。


    “林子欽告訴我的。”


    魏楹的臉沉下來,“你什麽時候單獨見過他?”


    “就是在劉側妃那裏的時候,我去更衣遇上他。”


    “哼!”


    “人家也是好意,他執勤的時候聽到秦惜惜在皇上身邊說起我這才留心的。怎麽說都是一片好心,我告訴你也是怕你誤會。”


    魏楹按捺住心頭的醋意,秦惜惜在皇上麵前提到小寄,肯定不會是好話。連帶的,對他應當也不會有什麽好話。這倒真是需要當心。他從前怎麽就沒看出來那個女人是這樣的。再說,他們有什麽對不住她的。難道她的一廂情願他們也非得接受不可?


    “哼,你從前還覺得她人不錯吧。我說她找到機會還要搞風搞雨的。可別你這裏苦哈哈的幹活,那邊幾句話就把功勞全給你抹掉了。如今,嵐王那裏咱們不靠過去,安王這裏也回絕了,再讓皇上對你印象不好的話……”


    同時得罪這三位,那是伸向都沒活路的事啊。可是如今也沒有別的辦法。


    半晌魏楹道:“皇上還是明君,我隻實心任事就是。”隻是聲音卻不是太堅定。當初他不也是實心任事,可是隻因為麵上露出點對皇帝豪奢的為太後做壽的不滿,就被從翰林院貶到剛死了一個縣令一個縣丞的邊遠小縣做八品縣丞。如果不是自己能幹,早死在馬縣令和山匪的勾結下了。


    “唉,睡吧,車到山前必有路。”魏楹拍拍沈寄的背。


    “沒路咱撞也給它撞開一條路。”


    “噗——”魏楹笑了一下就收住了,沈寄知道他還是很不滿她和林子欽私下見麵。可這種話也不能托人來說啊。


    “我跟他們什麽都沒有,我對你那是,顆心皎潔堪比明月哪。”她推推魏楹的胳膊,“怎麽,你不信我?”


    “我信你,可是我信不過那些權貴。”如今真要一步踏錯,他的妻女會怎樣真不好說。即便小寄自己無心,那些人在他落難時以恩人麵目出現,她能冷眼以對麽。而且,現在她對那兩個居心不良的已經不厭惡了。


    唉,先不說這個事。如今這關要怎麽過還是個問題。他方才說的‘車到山前必有路’的話隻是不想沈寄跟著擔心而已。這些是男人的責任,男人該擔心的事。既然是他一心要做官,那這些風險就該他設法避免,而不是讓她跟著擔驚受怕。隻是這一回這個風險還真是不好避啊。


    他這回知道了,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多麽可怕。秦惜惜會給他、他的家庭帶來什麽危害呢?他這回可不會覺得秦惜惜其實還不錯,隻是誤落風塵什麽的了。小寄說得沒錯,這個女人一開始就是處心積慮接近他的。他隻想著省事,在那種場合,有這麽一個女人陪著省了許多麻煩。對於這事會引起幾乎所有人的誤會根本就沒上心。隻當是應酬,酒席散了自然就什麽都過了。


    他官場的第一次挫折是因為自身太嫩,難道這第二次竟是要來自一個女人的枕頭風?想想還真是有點冤。希望皇帝枕頭上不是耳根子軟的人吧。應該不會,要是這樣,貴妃淑妃還不為了自己的二人把枕頭風呼呼的吹起來啊。而且,秦惜惜於閱女無數的他來說,就是個新鮮點的玩物吧。皇帝應該不會因為她的話就認為自己怎樣。


    秦惜惜要是聰明,就會盡責的扮演好金絲雀這個角色,對朝政應當不敢擦嘴。可是,要是她對小寄有惡意,惡言中傷怎麽辦?


    如今也沒有別的好辦法,自己隻有盡心盡力的當差。這樣,如果有什麽不是落到小寄頭上,也能盡力幫她遮風避雨。


    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沈寄原本很高興的等著酒樓開張的心情也打了個折扣駐蹕的場所已經定下來了是隨熙園,林子欽留下負責全麵警戒,安王和林侍郎對這裏做過最後的檢查後啟程去迎聖駕。而沈寄的酒樓也要在明天開張。


    夏日午後,小芝麻吃過芝麻糊糊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樣子。沈寄把她放在墊了涼席的搖搖車裏,就看她眼皮子開始打架。索性把心一橫,不就是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女人麽,貴妃對她暗懷不滿她都沒怕過呢。


    隻是,貴妃有些顧忌,秦惜惜卻是沒有的。至少她不想貴妃要顧忌自己的親兒子怎麽想,要顧忌自己的婆婆怎麽想。反正她怎麽做太後都注定不待見。隻是,她想過沒有以她的出身根本不可能會有名分。就算她聖眷不衰,也就是個外室。而且,皇帝此時肯定不想再添子嗣了。安王和嵐王都爭到這樣的地步了,皇帝的身子還能撐多少年。更別說還如此的不愛惜身體了。她還是好好想想酒樓開業的事吧。要是被這樣一件事嚇到了,以後的日子還過不過了。


    而魏楹,越是臨近皇帝要到的時刻越是忙碌,有時候晚回早走,根本都見不著人。隻能從旁邊凹下去的枕頭判斷他昨晚回來睡的。小芝麻一開始也找了幾天爹,後來也不找了。魏楹甚至都顧不上好好看看她爬得如何。不過小芝麻倒是越爬越熟練了,小身體都能離開席子了。


    請人看過日子,六月六正午是吉時,便是開張的時辰。六日巳正淩仕昀來做了一次最後的匯報,道是各處都安排妥當了。沈寄看看他,穿的十分的精神挺括。沈寄看了也覺得養眼,她一會兒不便露麵,到時候起紅點爆竹將開場白這些風光事兒就是淩仕昀來做,是得有這個精神頭才行。至於之前魏楹說的該整改的地方也都全部整改過了。倉促之間,也沒處去尋那麽些古物,便開了倉庫把魏楹的私藏搬了去。沈寄便坐馬車和淩仕昀一道往窅然樓而去。開張她不能拋頭露麵,這是大酒樓,和寶月齋專做女眷生意可不同。更何況,她也隻是在寶月齋辟出來的二樓露個臉招呼徐五等人而已。


    走到窅然樓的門口,輕輕掀起一角車簾,沈寄便看到樓外典雅氣派的門臉上多了一塊紅綢搭的橫長匾牌,橫空結彩,花團錦簇。正是魏楹親書的窅然樓牌匾,紅綢正午才會被揭下,旁邊是一長串紅紅的爆竹。爆竹下放寫著今日開張大吉,菜品八八折,酒水還有各色特供涼品免費!


    正門此時是關著的,這樣明顯今日開張的景象吸引了三三兩兩的路人駐足觀看。沈寄讓馬車繞道後門進去。一切的確已經井井有條,可見淩仕昀這位大管事還是很得力的。沈寄直接進了廚房,廚房裏的菜已經準備好了,隻等開張客人上門。人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看到沈寄紛紛放下手頭的活計過來請安問好。


    “大家忙吧,今天可不輕鬆,好好養精蓄銳!”


    再轉到前頭,桌椅板凳都規整好了,重新刷過就跟新的一樣。櫃台後麵擺著二十壇老酒,旁邊的樓梯上已經貼滿了彩紙,抬頭可以看到離地七八尺的高度縱橫懸掛了上百盞紅燈籠。


    “很不錯,就看今天的開門紅了。”


    沈寄看人人都在忙活著,尤其淩仕昀忙前忙後做著開張前最後的準備。她便直接上了二樓雅間等著時辰,也不給這下頭添亂。


    季白是最喜歡看熱鬧的,於是沈寄今日便帶了她來。這會兒她過來稟報道:“奶奶,淩大管事道時辰就到了。”


    沈寄點點頭,推開正吃著的銀耳蓮子羹站起來推開窗戶往外看,還是頗有些激動的。要知道開一家這樣的大酒樓曾經是掙錢贖完身後的夢想啊。數千兩銀子的啟動資金,在那時的她看來幾乎是不可能的。


    瘦西湖邊上陡然響起鑼鼓聲,行人和遊人被這喧嘩吸引了過來,聚在窅然樓外看熱鬧。門前敲鑼打鼓,金獅翻騰,繡球翩飛,沈寄撩起紗帽的一角看到淩仕昀讓兩個俏麗的丫頭端了喜點出去散發,又說了好一通吉祥話。


    “時辰已到,請我們淩大管事起紅了——”司儀唱到。


    就見淩仕昀接過點燃的香湊近燃了鞭炮,然後在鞭炮聲中將手一抬,扯下了牌匾上的紅綢,頓時窅然樓三字便露了出來。


    沈寄看到了隨熙園阮家的人,還有揚州其他一些大戶都派了人來,鹽幫漕幫更是副幫主親自到場,幾位同知以及推官等等也都各自有賀禮送到。看來都知道這家的後台老板是誰了啊,都是耳聰目明之輩哪。沈寄在樓上聽季白說著:“奶奶,樓下十八張大桌坐滿了,隔間也要滿了,客人還在不斷的進來。嗯,有人往二樓雅間來了……”


    “那我們走吧!”看過了開張沈寄也滿意了,勢頭很好。回去抱女兒了,小芝麻午睡也該起了。今天太鬧,不然倒可以帶她一起來看看熱鬧的。


    今天的熱鬧衝散了沈寄心底的一些隱憂,她愁死了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是該樂嗬時且樂嗬吧。


    小芝麻被乳母抱著在陰涼處翹首等著沈寄,她剛睡醒一會兒,還沒有開眠,方才已經抽抽搭搭哭了一場,這會兒中場休息中。


    “大姑娘別急,奶奶說了一會兒就回來的。咱們回屋去等吧!”采藍輕聲哄著,小芝麻不待見她,理也不理,隻是有些懨懨的靠在乳母身上。


    沈寄伸手抱過她,就發現她身上汗津津的。這樣的天氣開足馬力嚎了一陣是容易出一身汗。而且她其實還是個不太顯眼的小胖子。


    “怎麽在這樹蔭下等著,雖說是樹蔭,還是比屋裏熱多了。”她抱著人往裏走,一邊小聲問采藍。


    采藍瞥一眼這個時候就躲在後頭去了的乳母,卻也無法,大姑娘屋裏的事奶奶是交給了她的,“大姑娘剛睡醒,脾性不大好,奴婢正在慢慢安撫。”


    沈寄見小芝麻一副不愛搭理采藍的樣兒,再看一眼後頭一步的乳母,心頭一動。私心作祟,她不願意小芝麻親近乳母更甚於自己,也不想看到她被毫無原則一心討好的乳母慣得愈發驕縱,所以對乳母多有提防。據阮少夫人給遞的話,這個鍾乳母有次和阮家乳母閑話無意間露了點口風,似乎對自己不把小芝麻屋裏的大權放給她有些不滿。而且,她還在自己要求讓小芝麻以稀粥蔬菜糊糊羊乳魚湯這些為主食逐漸斷奶的情況下,經常製造機會讓小芝麻吃她的奶水。


    沈寄要給小芝麻斷奶是因為奶水喝了半年之後營養就不如之前了。就是要喝,她也要另找人才是。有心把乳母打發走,可是這裏的規矩卻是要將乳母養在家裏。這些銀子她倒也不是舍不得,可是有這麽一個陽奉陰違,一味討好小芝麻的乳母,可不是什麽好事兒。但是這個節骨眼上把乳母往哪安置好呢。除了小芝麻的身邊也沒別處適合她了。


    沈寄一直都很注意安頓好身邊人,讓他們覺得跟著自己有奔頭。這也是挽翠阿玲等人一直忠心耿耿的緣由。可這個乳母要怎麽安置她倒是有些犯嘀咕。要不然,就給她置個小莊子讓她一家子團聚?可是,她不過是奶了小芝麻大半年,就有這待遇,旁人看了也不像回事兒。互相攀比引起不滿可不是什麽好事。直接給銀子遣走,好像也壞了這一行的規矩。可讓她再這麽留在小芝麻身邊,沈寄有些不樂意。


    想了想,她叫來挽翠吩咐了一番,挽翠有些詫異但還是照做。晚間就傳來鍾乳母得了熱傷風的消息。沈寄讓請了很好的大夫,又讓遣了小丫頭專門照顧。一應待遇照舊,算是個帶薪休。而且還說,不管如何,當初許她的養到小芝麻三歲不會變更,該她的一文都不少。要是想見自家的孩子,也可以讓她男人帶來見。想回家休養也沒有問題。到時候讓人把月例給她送到家就是了。這樣一來,她自然不能再靠近小芝麻身邊。


    不過鍾乳母並不願意回去休養。沈寄就納悶了,帶薪休假回去和老公孩子團聚,而且自己許諾了把她養到小芝麻三歲怎麽還不樂意。多好的待遇啊!


    挽翠笑道:“人心不足!以為到大戶人家做乳母就能把持著少爺小姐跟著作威作福,甚至一家子都進府作威作福,可奶奶從頭到尾沒給她半點機會。”


    從秦惜惜身上,沈寄學到一點,可不能小看小人物。沒準什麽時候就翻出大浪子來。


    “讓人瞧這點她的家人。”她不想害人,可是防人之心還是要有的。如果一切無事,到時候到了三年發筆遣散費給乳母回去好好過日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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