窅然樓八月的賬冊交來,沈寄讓凝碧撥拉算盤一算,攤掉成本五百兩(分一年攤掉),盡盈利還有五百兩。(.)托皇帝陛下的福,開業才三個月就扭虧為盈了。不過,隻靠《十二金釵曲》顯然是不夠的了。還有菜色,想做大做強也得下功夫。淩仕昀高薪挖來了兩個大廚,又碰巧收了一個落地舉人用來抵酒錢的三首曲子,正在排演中。練熟了就可以登台。


    曲子抵酒錢,或者是二十兩紋銀一曲。這是沈寄讓貼出去的告示。當然有要求,第一要原創的,第二要能和《十二金釵曲》比肩的。這樣一來,就不必到處去找人,而是在送上門的裏頭來擇選了。而且三個月一到,開業時在魏楹庫房借出去的幾樣做點綴提升檔次的古董和書畫便送回來了,沈寄又親自去挑了幾樣讓淩仕昀帶回去。魏大人的眼光毋庸置疑,既然他大大方方的表示要借,沈寄自然不會跟他客氣。這些都是擺在二樓雅間裏,每日有專人負責看管擦拭。


    還有沈寄借鑒現代餐飲管理和如今大戶人家培養下人的法子,整理出來一套培訓方式讓淩仕昀實施,讓窅然樓的服務態度也有口皆碑。而且酒樓裏人人都能看到晉升空間,隻要做得好分店開了就可以過去直接升為大小管事長月例。推出新菜品的廚師按菜品受歡迎程度也有相應物質獎勵。更向民眾五兩到五十兩不等的買斷私房菜方子。當然,這個買斷是不能再賣給其他酒樓,自家做自然是可以的。


    月底小芝麻的生辰宴辦得也很有特色比較成功,也算是在揚州權貴麵前打了回廣告。這兩天就開始有人來包場訂宴席了。


    就這麽著,窅然樓曲子雅致,酒菜好,服務好還能鑒賞古董的名聲漸漸的就打出去了。當然,這些都托了魏楹是揚州知府的福。不管黑道白道誰敢不開眼來這裏收各項多餘的雜費,沈寄除了繳稅,其他的一概不用出。這裏就比旁人節省了一筆不小的開支。而且,揚州的權貴為什麽訂席麵都到窅然樓,除了上述原因,自然是為了和知府夫人保持良好關係。不過刨開這些,窅然樓一月也能有兩三百兩的賺頭。要不然京城和蜀中的寶月齋如今怎麽還是不斷的盈利呢。


    如今沈寄手裏有三家寶月齋分別在京城蜀中還有揚州,一家窅然樓,每月盡入近兩千兩。隻是之前寶月齋的銀子都入的是公帳,所以開窅然樓的時候沈寄隻有五六千兩銀子可以拿出來。不過如今她打算把生意做大,自然就歸入私帳了。


    賬房處有人將此事告訴了魏楹,其實錢進公帳私帳他不怎麽在意,可是這種變化讓他感覺不怎麽好。尤其是在她口口聲聲一旦有新人進門,她就帶小芝麻離開,要給她攢夠嫁妝也要讓自己下半生衣食無憂之後。不過他還是對賬房說:“寶月齋和窅然樓本來就是用夫人的私房銀子開的,也全是夫人的陪房在打理。日後不用來告訴我了。”


    進屋去,沈寄正蹲在小芝麻跟前,任她給自己頭上插上一朵粉色的菊花。(.)小家夥自己的小辮子上也擦了一朵小的。其實沈寄一直不喜歡往頭上戴鮮花,頂多戴一些素雅的在衣服上。可是,閨女摘了花花要給她戴上就隻有笑著接受了。


    小芝麻插好了,還幫沈寄正了正,這才推開兩步觀賞,很滿意的拍拍小手。沈寄伸手扶了扶搖搖欲墜的花朵,然後站起來,“你回來啦。”


    “嗯。”


    “爹爹”小芝麻跑過來抱住魏楹的腿,然後被抱了起來。魏楹和小芝麻說了幾句話,又和她頂了頂額頭,把她放在椅子上往內室去。沈寄跟進去幫他把官服換了下來。這會兒她已經知道賬房裏的魏家世仆在路上和他說了幾句話。自然知道他有些不高興是為了什麽。不過她不覺得有解釋的必要。嫁妝歸她自己處理,列私帳沒有什麽不多。之前她不在意,覺得所謂嫁妝都是魏楹的銀子置辦的,而且兩個人沒有必要分那麽清楚。可是現在她想明白了,不能什麽都依附魏楹,而那些也是她從前多年辛勞應得的。這些銀子日後法定是隻由她所出的孩子繼承的。即便將來真有什麽變故也不會發生變化。


    魏楹在意的也不是銀子,他就是心頭不舒坦。從前都部分你我的,現在要跟他釘是釘鉚是鉚的。他攤開手,任沈寄幫他解開官袍係帶褪下,然後換上一件素色家居服。沈寄把領扣給他係好,然後抹平衣裳下擺的皺褶。一邊告訴他在庫房換了哪幾樣古董。


    “嗯,有看得上的就搬去用,我的就是你的。”


    這話裏有話啊,沈寄莞爾。


    兩人回到外室,小芝麻正在扯菊花的花瓣,扯得桌上到處都是,采藍便拿來一個碗,“大姑娘,咱們放在這裏麵,晚上做菜吃。”


    小芝麻歪頭看看她,然後扯下一瓣就往嘴裏塞。


    采藍趕緊攔住,“要洗洗才能吃。”


    沈寄過去拍拍她的手,“對,洗洗然後做菜吃,嗯,就做菊花肉絲,小芝麻幫娘扯花瓣。”外頭丫頭們便收集了五色菊花,小芝麻和沈寄一起對座扯花瓣,玩得不亦樂乎的。


    魏楹坐在小芝麻身後,看她小手不停的動,這裏扯一瓣,那裏抓一把,麵前的盤子裏亂七八糟堆了一堆。


    “小芝麻真能幹,能幫娘幹活兒了。”


    “嗬嗬——”


    “我們衙門裏好些人用的手帕上都繡了金黃的菊花。”


    沈寄抬起頭,這是在跟她討手帕呢。她能說一想到人手一份的金黃菊手帕,她就想起《滿城盡帶黃金甲》麽。


    “聽到沒有啊?”


    “聽到了,一會兒就給你繡。九月九帶我們娘倆去爬山吧。”


    “好。”


    九月初九一早,沈寄抱了小芝麻上馬車,結果她一直鬧騰,手還指著外頭拉扯的大馬。


    “那是馬馬,你要騎馬馬?”


    小芝麻點頭,“馬馬。”


    沈寄看一下自己身上為了爬山方便穿的輕便衣衫,“好,我帶你騎馬馬。[]”她時常說魏楹溺愛孩子,其實自個兒也是一樣。小芝麻的要求少有不應的。魏楹說到的時候,她就說女兒要嬌養,不然以後很輕易就被人騙去了。魏楹深以為然。


    沈寄戴了麵紗和魏楹並騎,要說魏楹是個文官,但偏偏因為小時體弱對騎射下過苦功夫,除了從前上朝他倒多是騎馬的。沈寄的騎術是魏楹教的,雖然馬馬虎虎,但是帶著女兒騎溫順的馬兒還是無礙。騎馬的要求滿足了,小芝麻又討要馬鞭。


    沈寄拿著馬鞭比了一下,和小芝麻差不多長,便笑著說:“你還沒有馬鞭長呢。”不肯給她。小芝麻便撅著嘴。


    “回去爹送你一匹小馬。”魏楹許諾道。小芝麻喜滋滋的握著小手,不鬧騰了,往後一倒,靠入沈寄懷裏。


    “嗯?”沈寄看過去,哪有這麽小就給馬的,至少也要長到小權兒那麽大吧。


    “唐三彩,回頭給她擱屋裏。”


    今天要去爬的是觀音山,來此登山的揚州人著實不少。一行人將馬車寄存,然後徒步登山。小芝麻坐在劉準的肩頭東張西望,手裏攥著沈寄拔給她的茱萸。至於管孟,因為阿玲在坐月子,便在家留守。


    後頭是沈寄和魏楹並肩,再後麵是挽翠采藍牽著小朵朵。周圍有小廝把他們和爬山的人群隔開,一麵衝撞。他們一行人一看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便也沒什麽人往這裏擠,走得還算是比較順利。


    沈寄留意到路旁有女子往魏楹臉上看來,不由笑著告訴他。


    魏楹小聲道:“那你還覺得我不是良人呢。”他媳婦兒居然嫌他皮相過好。


    “魏大人、魏夫人”看到半山腰的亭子,沈寄想去休息。結果裏頭有人了,而且還是熟人,阮家大少爺和少夫人,也是帶了他們的閨女。


    沈寄笑道:“好巧啊!”


    小芝麻下了地,走到沈寄跟前,沈寄指著阮家姑娘告訴她,“還記不記得阮家姐姐。”


    小芝麻點頭,伸出手去,阮家小姑娘便握住。小芝麻前幾日生辰,這一家三口也是座上客。阮家小姑娘還和小芝麻一起玩了,所以她有些印象。


    阮少夫人對沈寄道:“魏夫人,既然遇上了,待會兒就一起上山吧。”


    “好。”怕不是巧遇吧,阮家人在這裏等他們是有何用意?身為揚州第一富商,剛剛才將自家院子作為駐蹕之所,阮家怕是想動一動。之前一眾貴人住在阮家,也不知他們搭上線沒有。肯定有貴人對他們家的錢袋子有興趣的。那找上自家是要做什麽?


    之前沈寄提醒了阮家,改掉了不少違製的擺設,阮家對她很感激。窅然樓開張和小芝麻生辰他們都送了重禮。可兩家的關係也就僅此而已了啊。


    歇了一會兒,兩家人一起繼續慢悠悠的往上走。小芝麻和阮家小姑娘阮茗惜各自坐在下頭肩頭,還拉著小手。


    沈寄心道,這倒是個接近他們一家的好法子,找個能和小芝麻玩在一起的小姑娘來。阮茗惜性子和軟,小芝麻就喜歡和這樣的人玩,因為她有些小霸道。


    魏楹和阮大少爺已經走前頭去了,留下小廝照看婦孺。沈寄前幾日就派人到山上的廟裏預定了廂房,也不擔心他上去之後擠得找不到地方坐。他們不喜歡擺官威,搞得百姓誠惶誠恐,但是這樣的日子要花銀子訂廂房卻也需要特權才行。


    阮少夫人腳程慢,而且兩個小姑娘都在東看西看,一行人走得很慢,身邊不少登山者都把他們甩在了後頭。


    “魏夫人可知道,皇上臨走時,秦姑娘使人去請求沒能把話遞進去。”


    “那她還住在你們別苑裏?”話沒遞進去,自然是禦前的人攔了。皇帝沒想起秦惜惜來,誰肯冒得罪太後和貴妃的危險幫她遞話。


    “嗯,之前是皇上安排的,我們家便好好供著吧。還不死心呢,想著皇上會派人來接她。她還想請我公公幫她找路子呢。”


    皇上,您還記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麽?沈寄噗嗤一聲笑出來。


    阮家不缺那個銀子,也有的是別苑,現如今自然不會把事情做絕了。可是幫她找路子,或許試試,如果遇到阻力想必就算了。而且時日久了,秦惜惜想那麽舒服的住在阮家,即便主人不說什麽,下人也會跟紅頂白的。


    阮少夫人見沈寄一笑,心頭便有些打鼓。秦惜惜和魏大人的傳言雖然淡了,但她也是知曉的。


    “沒事兒,我是想到別的事上去了。”


    “秦姑娘是狠狠得罪了貴妃娘娘的,我們又怕這樣會讓貴妃和嵐王不滿意。”


    這是跟自己討主意呢?不過這倒真是個麻煩事,如果貴妃讓人帶話讓處置了秦惜惜,阮家照做了。萬一哪天皇帝又真的把她想起來了呢。不過,這和自己有什麽關係。秦惜惜這個人,她不想在她身上花費精力。難不成阮家真的接到貴妃的話,還想拉上自己一起動手?


    看到沈寄眼底的狐疑,阮少夫人趕緊擺手,“不是的,就是貴妃什麽話兒都沒留下,所以我公公才想托人問問。”


    沈寄明白了,阮家是想靠向嵐王。隻是,皇帝駐蹕期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如今,是想借自家的門路。他們被誤會成嵐王一係的人了。


    天知道他們隻是和嵐王有共同的利益互相幫助了一下。可是這裏頭的清幽又沒法對外人解釋。


    沈寄理了下鬢發,目光溫柔的轉向正吹著蒲公英的小芝麻,“這事兒你找錯人了。安心等著吧,自然有人會來找你們。”朝廷忌諱黨爭,皇帝年老對此更加忌諱。至於秦惜惜的下場,沈寄也不關心。所以這話,他們肯定不會幫著帶的。


    阮少夫人一愣,找錯人了?這是公爹千萬交代的事,還囑咐她一定辦好。沈寄之前釋放了對阮家的善意,這背後阮老爺就認為也許是嵐王的示好。皇帝和兩位皇子在隨熙園,雖然阮家上下人等不可靠近,但那畢竟是自家園子,而且他們家就住在隔壁。多少還是有些蛛絲馬跡可尋的。兩邊都對阮家進行了拉攏,阮老爺知道不表態不行,他的選擇是不動聲色就讓兄弟吃癟的嵐王。現在皇帝離開大半個月了,他讓兒媳來這裏等著,就是為了和沈寄說這事,和嵐王府搭上話。


    他們不是官場中人,所以並不清楚劉同知吳同知等人背後是什麽人。就是魏楹,也是用了大半年功夫才理順的。不過,既然雙方都有意,接下來劉同知自然會設法避開人的耳目聯係阮家。這點沈寄一點不懷疑。


    沈寄比較在意的是,他們被誤會成了嵐王黨。阮家這樣誤會沒關係,皇帝不會誤會吧?至於安王,反正他是偽君子,將來肯定要對付他們的。


    沈寄把這事告訴魏楹,得知阮大少爺隻和魏楹說了些登高的典故不由笑道:“合著這是夫人外交呢?”


    “誰說不是呢。皇上是個多疑的人,我也有些擔心呢。隻有看明年任滿之後的動向吧。”


    沈寄悶悶的說:“如果調你回京呢?”


    “那就說明他不是那麽信任我了。天子寵臣,哼!”


    魏楹現在對皇帝的認識非常的理性,這點沈寄很欣慰。可是,如果真的被調進京就麻煩了。如今天高皇帝做這個知府還是權重一方,安王也好嵐王也好,為了不引人注目暫時也不會把手明著伸這麽長。可要是調回京,四品可真是滿朝皆是了。萬一被弄到哪裏閑置投散,那可是年華空逝。將來不管是安王還是嵐王繼了大位,他們都沒什麽好果子吃。要是任了要職,又避不開那兩邊。一個字,難!


    “阮夫人還告訴了我一件事。”


    “嗯?”


    “魏植在和阮家做生意,她問我知不知道這個人。”


    當時沈寄都愣住了,她沒想到會聽到老三的消息。


    阮少夫人見她這樣也吃了一驚,她是想著籍貫一樣又都姓魏,所以問上一聲。那人跟自家夫婿好像還挺說得來,常常一起上酒樓什麽的。可夫婿說對方有些避開窅然樓,所以讓她問一聲。派人去打聽,還不如直接問一聲來得快和清楚。


    “那是我被族裏除名的小叔子。”


    阮夫人便不再問了,難怪那位魏三爺要避開窅然樓了。都被家族除名了能是什麽好人。回去告訴夫婿和公爹一聲,不要再和這個人往來了。看魏夫人這個樣子,也是不想提起這個從前的小叔子的。


    “這樣一來,老三怕是要怨恨我們了。可是,我也不能說我不認識他吧。不過,他本來就在怨恨我們,多一樁少一樁也無妨了。”


    魏楹抹抹臉,“他怕是顧不上怨恨咱們,他現在可惹不起咱們。老二老三爭產爭得可厲害了。在族裏還有四叔和族老們攔著,現在完全跟仇人一樣。哼,那家人!”


    這一年魏楹置下有兩個縣報了災情,這秋收不說顆粒無收,卻也是收獲不多。按道理要上本請求減免一些賦稅,可是魏楹卻聽到些謊報災情的風聲,於是決定自己親自去看看。不然,這本上了,不治他個謊報之罪,也是失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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