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王說完祝酒詞,大家同飲一杯祝願兩國友誼長存之後。篝火宴就正式開始了,便出來不少舞姬圍著篝火而舞。穿的也是胡服,跳的也是胡舞。京城要找這樣的人還是不少的,各個舞館甚至酒肆都有這樣的舞姬。還有一些高官家裏也蓄有跳舞的胡姬。宮中、各王府自然也不少。在篝火旁這些胡女載歌載舞,坐著的人大多是胡服,這種場麵還是挺有民族大聯歡意味的。


    記得當年西陵的使節團是安王出麵代皇帝招待的,現在東昌的使節團和小公主由嵐王代皇帝出麵,是不是可以說這是嵐王離那把椅子更近了的訊號?


    唉,不知道,誰知道老皇帝心頭是怎麽想的。一切的事情都可以有似是而非的兩套相反的解釋。她還是喝她的酒,吃她的肉好了。


    沈寄麵前被擺上一份烤好的肉,她看了看,咦,七分熟的牛排麽,很多年不見了啊。好親切!


    “還有別的菜,吃不慣的話……”魏楹話音未落,已經看到沈寄操刀切肉了。


    “沒事兒,我嚐嚐看。”可惜沒有叉子啊。不過她可以回家畫了圖紙讓人做。沈寄已經在暢想自家搞一個篝火自助餐會了。既然有今晚的晚宴,她再搞一個差不多的,應該不會被認為標新立異吧。


    沈寄利落的將牛排切好,當然,比現代西餐的分量多多了,看場上有些東昌人是手抓著吃的,沈寄也想試試。於是用手拈起一片喂進嘴裏,呃,跟牛排味道當然不一樣,不過相差也不大。


    魏楹瞧著四周同僚以及他們的女眷對這道七分熟的烤牛肉都有些違和感,除了東昌人,還有在東昌生活過的官員,很少人能像沈寄接受度這麽高的。瞧她還吃得眼睛都半眯起來了,果然是個吃貨啊!想必徐茂在此也會是這幅德行。


    “嗯,你嚐嚐,很嫩的。”


    “都沒熟,還帶著血絲呢。”


    “就是這樣才好吃,嫩著呢,快吃吧。回頭看著大家都不動,東昌客人要多心的!多吃些就習慣了。”沈寄把自己麵前切好的和魏楹麵前的換了一下,繼續快樂的切割。


    在場很多人都不動,果然嵐王有些不善的目光就依次掃視下來了。眾人便隻得動手,東昌那邊便站了人起來,告訴他們這是東昌人最習慣的吃法。如果在座諸位不習慣,可以讓人再加工一下烤成十成熟。隻是,那樣就不是該有的味道了。


    不是該有的味道了,外交場合無小事,尤其這道菜是東昌客人特地獻上的。再讓人拿去加工多少有些不妥。嵐王示意旁邊的太監替他分切。


    吃得很嗨皮的也不隻沈寄一個,芙葉和駙馬也是如此。東昌西陵,還是有共通之處的。東昌人對她們夫妻微笑以對,芙葉和駙馬便舉起酒杯。就在這個時候,東昌人也看到對麵快到尾部的一桌,魏楹正遲疑的用手拈起帶血絲的牛肉往嘴裏送,旁邊沈寄則很快活的吃著。


    那東昌使節便翹起了大拇指,聲音略帶生硬的道:“魏大人,果然是這個!好朋友!”之前查案子,他們和魏楹接觸不少,彼此也有些了解。這是個骨頭很硬的年輕官員。現在看到除了那對夫妻,他那一桌是唯一開動了的,自然很高興。東昌人對芙葉和沈寄這兩桌露出善意的笑。


    魏楹微微欠身,示意沈寄和他一起敬了對麵酒,對麵也回敬了。桌上有兩種酒,一種是東昌人愛喝的烈酒,一種是平時喝的較為醇厚的酒,他們喝的是後者。


    首位上的嵐王見狀便也笑了一聲,然後直接用手抓了一塊牛肉進口咀嚼。賀芸無奈,隻能跟隨,喉中作嘔卻是不敢表現出來。隻恨穿的不是廣袖,直接以袖遮麵吐了便是。下頭眾人紛紛仿效,沈寄聽到幾聲不適的聲音,也發現有人嚼了沒嚼,直接把一小塊咽了下去。當然,全場都沒有人敢表示出對這道菜的反感來。


    一時間,氣氛就熱鬧了起來。場上響起了節奏明快的樂聲,場中舞姬也更加賣力起來。


    沈寄問魏楹,“好吃吧?”


    魏楹臉上掛著外交的微笑,“不習慣,總感覺跟飲毛茹血差不多。”


    “再吃些就知道妙處了。”


    “你怎麽會吃得慣啊?”


    “隻要是證明人能吃的,我什麽都吃得慣啊。”


    這倒是,各地美食就沒有她吃不慣的。再一看,有數位女眷離席,其中就包括賀側妃。估計是躲開找地方吐去了,不過這樣好歹全了雙方的顏麵。倒沒人對沈寄吃得慣帶血絲的牛肉表現得太詫異。畢竟,這邊場上除了他們這桌,就是芙葉那桌了。隻以為她是在芙葉公主府上吃過。而了解內情的人又都知道,她是個什麽都敢吃的吃貨。


    對於賀芸的離席,嵐王有些不滿,可是她方才請求的時候臉色已經一陣陣泛白,要是不允說不定就會當場忍不住作嘔,他隻得揮揮手讓她下去了。然後,便有官眷三三兩兩的離席。好一陣,人才陸續返回。桌案上則換上了‘正常’的菜肴。


    隻是賀芸離了席,主位上沒有女眷實在不好看。嵐王便讓人去告訴芙葉,讓她以公主的身份和對方身份最高貴的小公主互動。這樣一來,倒也遮了過去,不算失禮。他目力極好,自然能看到遠處沈寄吃得不亦樂乎眼都半眯著的慵懶模樣。看來這半生不熟的牛肉很對她的胃口啊!吃東西都能吃成這種滿足樣,不知哪種時刻會是什麽情態?嵐王想到此處,隻覺下腹竄起了一團火。


    魏楹不動聲色的挪了挪身子,遮住來自上方的視線,“還有旁的菜呢!”


    “哦。”實在是很多年沒有吃過牛排了,沈寄一時忍不住多吃了些。現在一想,正是這個道理,得給別的菜留些空間來裝。於是從善如流的從旁邊侍者手中接過熱毛巾擦淨了手。


    桌案上這道‘開胃菜’幫被撤了下去,沈寄的表現無疑贏得了東昌人的好感。大部分東昌人看她的目光都帶著和善。隻除了,最上方剛和芙葉互動了一陣的小公主,“那個老女人就是魏大人的夫人麽?”


    “小公主,魏夫人方才給予了我們最大的尊重。你不應該這樣說她。”


    “哼!”


    沈寄完全不知道自認還非常年輕,就是個本科剛畢業年紀的她,成了別人口中的老女人。她還在等著第二道菜。


    第二道是嵐王府的名菜雪花桃泥,雪花就是蛋清糊,蒸後色如白雪。桃泥是核桃仁末,和葡萄幹、蜜棗青梅杏脯梨脯等配料共炒熟後,上覆蛋清糊。鬆軟甜香,果味甚濃。正好去一去方才吃了不少牛排的油膩。沈寄端著小碟,以羹匙舀來吃。


    回席的賀芸眼神有些複雜的看向沈寄的方向。這麽些年下來,她就是傻子也知道枕邊人的一些心思了。沈寄她自己,想必也是知情的。說起來自己還該謝謝她才是,不是她讓自己以劍舞取悅王爺,也不能得了小郡主,還有如今讓闔府女眷豔羨的所謂寵幸。王妃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才會對著自己那麽雲淡風輕。本來以為她很久都不會出現在自己眼前的了,沒想到這麽快又見麵了。她還是過得一如既往的好。


    嵐王以眼角餘光掃了賀芸一眼,她今日沒能擔當起女主人的角色,他已經很不高興了,現在又盯著小寄看。賀芸一驚,趕緊收回了目光,露出大方得體的微笑加入芙葉和小公主的談話中。即便插不上什麽話,也得關注著這邊。


    沈寄個吃貨,從第二道菜開始就很矜持了。畢竟第一道菜吃了不少,後頭的再由著性子吃的話,菜還沒有上完,她就已經吃不動了。這倒也是符合禮儀的,本來這種筵席就是一道菜上了,一會兒再下,擱不了多久,各人也隻是品嚐個兩口。可對麵的人竟因此對她產生了一個誤會。認為魏夫人一開始那麽喜歡吃東昌的烤牛肉,就是為了給他們麵子表示尊重。對她的這份尊重,他們決定投桃報李。便有人小聲勸自家公主,既然人已經看過了,也確實是個很出彩的人物,明日就要離京,不要再節外生枝了。


    “哼!”


    小公主站起表示願意獻舞,嵐王自然是含笑允了。一時場中舞姬便以小公主為中心,襯托著她的舞姿。小公主先是且唱且跳的端了酒杯舞過去向嵐王敬酒,這樣嬌俏明媚的異族公主敬酒,便是一向清冷的嵐王也站起接了。一杯幹了,她便再敬,竟是一連敬了三杯。然後依次而下,一眾高管貴戚都敬了一杯,女眷陪飲。沈寄給她數著,居然一氣兒喝了二十多杯。還是那種東昌烈酒來的。


    今日來的人並不多,皇家便是嵐王和芙葉,幾家和東昌事宜有關的勳貴,然後禮部數個官員。魏楹受到邀請自然是因為之前他破了驚嚇到東昌公主的那件案子。算下來也就是二十來桌,再加上東昌客人幾桌。大家圍了一堆篝火散坐著。


    沈寄問魏楹,“她唱的是什麽?”可真是一管好聲音啊。方才芙葉還跟這位小公主對歌來著,沈寄瞧了有些眼熱。


    “祈福的祝語吧!”


    人近了,沈寄才看出小公主臉龐其實還帶著一絲稚嫩。遠看長得很高,前凸後翹的,她還以為有十五六歲了呢。現在看臉,想來不過十二三。


    小公主的酒敬到魏楹這桌了,沈寄便跟著舉杯站起。小公主看著魏楹唱了祝酒詞然後敬酒給他,魏楹笑著接過喝了。沈寄便也跟著喝了,正要坐下,卻不想小公主卻沒有朝下頭繼續敬了。也是,下頭兩桌比魏楹的官職還低,她敬到這裏已經是很給麵子了。甚至如果不是為了敬魏楹,之前有幾桌她也是大可不做理會的。


    沈寄沒提防被小公主從桌案後拉了出去,竟是要和她共舞。大多數人都是以為小公主此舉是對沈寄之前豪爽吃‘牛排’的舉動道謝。雖然說有些於理不合,將官眷拉進場中共舞,但方才芙葉公主還和人對歌了呢。倒也不顯得太過突兀。


    嵐王見了便一揮手將場讓舞姬都退下了,這樣便不是將沈寄和舞姬放到一個位置。他含笑看著場中桃紅色衣服翩翩起舞的女子,完全忽略了另一個身影,這個時候總算可以明目張膽的看了。


    沈寄一開始也以為這是表示友好呢,既然被能歌善舞的少數民族拉到了場上,而且又是這種民族大聯歡的場合,她自然不能掉鏈子。雖然咱說不上跳得多好,但好歹也是在少年宮練過的嘛。於是,沈寄踩著節點跟著小公主的舞步共舞。業務有點生疏,好在很快便找回了感覺。


    隻是,這位熱情的小公主眼底的挑釁,還有兩次很明顯的差點害沈寄踩錯點出醜,讓她發現不對勁了。她借著轉身之機瞥向魏楹,看到他臉上平靜,眼底卻滿是擔憂,再看看目光灼灼和自己看向同一個人的小公主,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魏持己,你竟然真的給我招惹回來一個公主!還好,隻是個異族公主。這要是太平公主,她不是隻有死路一條了啊。


    沈寄既然知道了端倪,自然對小公主格外防備起來。找到機會也趁機陰了對方一把,然後在她險些出醜的時候再出手相助。可不能讓對方真的丟了大人,咱是作為官眷來的,得表現出天朝泱泱大國的風範。


    場中除了密切關注的人沒人發現不對,芙葉蹙眉,這是怎麽回事啊?她看了一下,沈寄足以應付,便沒有上場。倒是沒想到這個表妹著實是多才多藝啊。


    一曲終了,爆出掌聲,沈寄含笑對小公主點頭,然後回了席位。坐下的時候側頭瞪了魏楹一眼,後者道:“我怎麽從來沒見過你跳舞。”


    從前是忙得沒空跳,後來是沒有心思去學繁複的舞蹈。她方才其實也不是怎麽在跳,隻是在配合和學習小公主的舞步。少數民族的舞沒有宮廷舞蹈那麽複雜,舞步還算簡單。


    “我這也是趕鴨子上架,沒看到我一直在學人家的舞步麽。不過,魏大人,你是不是有什麽事忘了和我說一聲啊?”


    “不過是小女孩,我都覺得沒必要說。”


    “朝廷不至於要你和親吧?”


    魏楹口裏的酒水差點噴出來,他放下酒杯,“這怎麽可能?”


    沈寄想了想,也對,和親一向是‘公主’的活兒,斷不會派一個朝廷命官去。而且,和親是帶有侮辱性質的求和。如今不管怎樣,他們也是天朝上國的子民。隻有外族把公主送來的。而且送都不可能是送給魏楹這樣的小官,隻會是皇帝和皇子。而且,那小姑娘才十二三的樣子。


    一想到對方的年紀,沈寄就心火上冒,方才她竟然稱自己是‘老女人’。她一想到這個就恨得牙癢。方才她是用了多大的自製力才忍住扇那個臭丫頭一耳光啊。家裏沒人教她可以代勞。可是,對方是公主,又是眾目睽睽之下,那一聲侮辱性的稱呼也隻有自己聽到了。她稍微表現不佳,可就成了兩國邦交的罪人了啊。如果日後成的開戰或是有什麽不友好,豈不是自己找個天大的黑鍋來頂。我忍!


    不過,現在看到魏楹她還真是有些收養。可惜如今穿的是窄袖胡服,她自然不可能有什麽動作。如果是寬袍大袖倒是可以借著衣袖遮掩狠狠擰他一把出氣。不過,魏持己,你給我等著。


    芙葉給了沈寄一個眼神,沈寄起身往旁邊去。這會兒有喝得有些上頭的人出去,並不打眼。


    “方才怎麽回事?你跟小公主有過節?”


    “我今天才頭一次見到她。”沈寄頓了一下,頗有啼笑皆非之感,“她好像看上我家魏楹了。”是有戀父情結還是怎麽地?


    芙葉恍然,“原來如此,好在你基本功挺紮實的。不然今天就要丟臉了,而且丟的還不是你自己的臉,是朝廷的臉都要跟著丟盡。”


    那是,少年宮不就是練基本功麽。不然,方才被小公主搞得狼狽摔一跤,可真是夠嗆。


    “你怎麽會喜歡吃七成熟的烤牛肉的?”


    “凡是好吃的我都喜歡吃啊。”


    芙葉失笑,“好了,也沒什麽大事。人明天就要走了,她是東昌王後的小女兒,東昌王和王後才不會願意她嫁魏楹呢。”


    沈寄心頭憋了火氣,她對恃家世行凶的人最沒有好感了。


    賀芸也看了出來,她精通蘇中舞蹈,自然看出了方才的驚險,眼見嵐王看得身體都放鬆下來便緘口不言。也不知該可惜還是慶幸,沈寄將舞步中的危險都化解了開去。畢竟,那小公主也知道輕重,不過太明顯。再看東昌使節團,也是鬆了口氣的樣子。


    “怎麽回事?”嵐王雖然沒有看出去,但場上有些人的表情怎麽能騙過他。


    “那公主想害小寄摔倒,沒害成。”


    嵐王看了小公主一樣,可惜了,不是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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