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十二年下來,沈寄也知道他們家這樣和和美美的生活,已經讓她成了很多女人羨慕嫉妒恨的對象。舒殢殩獍這裏頭,即便是與她交好的容七少奶奶,還有相處得來的弟妹王氏,都偶爾會說些酸話。別人就更不用提了,背地裏把她丫頭出身如今成了堂堂三品誥命夫人,居然還不知足,悍妒到底,家裏沒有姨娘沒有通房,也不準男人上青樓。很多人都想看看她這份獨一份的幸福能幸福到幾時呢。


    她到底該不該這麽特立獨行,和魏楹的分歧越鬧越大,一定要擁有自己的事業呢?就如魏楹所說,她不差錢,她的私房每年以兩三萬的數額遞增。她還有兩兒一女需要照看。最要緊,她還得把魏楹照顧好。可是,這樣的日子過著,縱然是舉案齊眉,到底是意難平啊!


    “娘”小饅頭看沈寄走近羅漢床,叫了她一聲就飛撲過來。沈寄不敢大意立時竄過去把跳過來的小兒子接住,一巴掌趴在他小屁屁上,“萬一娘沒接住怎麽辦?你就不能消停會兒?小親王那麽溫和的性子都讓你給帶野了。”


    小饅頭揉揉屁股,穿得厚實,他娘也沒真的用力,“接得住!功夫!”


    “就你娘我那點花拳繡腿的,你還是別期望值過高了。”小包子在跟著家裏養的江湖人習武,小芝麻見了便也要學。昨天沈寄抱著小饅頭去前院看他們的時候,兩姐弟正在紮馬步呢,旁邊點了一根香。小饅頭見了,便要求下地在旁邊學著也紮了起來。可是他剛蹲下就放一個很響的屁,把小芝麻和小包子給氣得哦。


    小饅頭自己抓了一把空氣聞,然後笑道:“臭臭——”


    方才小饅頭就是自個兒在羅漢床上學紮馬步呢,隻是總是東倒西歪的。


    沈寄今天的事料理好了,便帶著小饅頭出門去。她要去窅然樓看看準備的人手如何了。到了地點,把小饅頭交給乳母,“看嚴實些,別讓他去逗貓惹狗的。”又轉身對小饅頭說:“你要是安分,等會兒帶你上山看小親王去。”


    聽說可以去看朋友,小饅頭立馬安分了。實則他的年歲根本還不能懂得朋友的意義,但這不妨礙他把小親王當朋友。除夕之後,他還拉著沈寄問了半天,關於小親王有親娘的事。他覺得很奇怪,有親娘怎麽還一個人住到山上去。沈寄隻得說他是去調養身子的。小饅頭還是奇怪,那他親娘怎麽從來不去看他?


    沈寄隻覺得跟他說不清楚,其實小饅頭也不會表達這麽複雜的意思,但就是眼睛裏含著疑惑把沈寄一直望著。其實沈寄自己也覺得,小親王如今雖然是過繼給了上一代醇親王,但離半山寺不遠就有皇家寺廟。如果玉太嬪有心,請旨出宮修行,不就能時時看到兒子了麽。反正她頂著先皇妃子的名頭出宮,宮裏也沒人要故意為難她。日子一樣是很優渥的。


    不過,出了宮,宮中的榮華富貴卻是與她絕緣了。入籍她人在宮中,因為之前站隊站對了,太後和皇後也不會為難她。而且她時時在太後跟前湊趣,也能給父兄繼續掙來些富貴。雖然先皇已經不在,但她如今是太嬪,逢年過節有時候今上也會給太妃太嬪升一升位份。甚至她香消玉殞後,後世曆代君王也會援例有所封賞。給她加尊號,給她家族封賞。但若是她離了宮廷,成為方外之人,這些就都沒了。


    所以,沈寄覺得她還是愛富貴榮華勝過小親王這個兒子的。也是,她本就是為了這些才願意進宮伺候年長三十歲的皇帝的。


    沈寄在窅然樓呆了一個時辰,小饅頭一直還算安分,於是午後她便兌現承諾領著他上山去看小親王。小親王也是在宮中呆到元宵節後才得以出宮,他悄悄說給沈寄聽,說他不喜歡回宮了。每天要不停的行禮,要端坐在位置上,吃飯都吃不飽……


    沈寄看著比年前瘦了些的小親王,這小子這幾月飯量見長,宮宴上不能放開了吃覺得吃不飽了呢。


    “那以後再這樣,你就事先吃兩塊點心墊墊底。”


    “孤想吃的,可是玉太嬪說孤腸胃弱,多吃了要鬧肚子。”


    “呃,這個,七分飽也是養生之道來著。”身為親娘,連兒子飯量長了都不知道。這是怎麽當娘的?


    “嗯,還是宮外舒服,想說就說想笑就笑,還有,想吃就吃。魏夫人,你是來接孤的麽?”


    本來沒有,畢竟他才剛出宮回半山寺。不過既然他問了,沈寄便蹲下來問道:“王爺想今天就跟我們回家去麽?”


    小親王想了想,“下次吧。”大師對他很好,這兩天聽到大師有些咳嗽呢。


    “好,下次我們再來接你。”沈寄也不知道怎麽就成了如今的情況,按說小親王的正經親戚多著呢,就是芙葉都比她更有立場接小親王去家裏小住。結果現在魏家成了小親王常住的地方。反正她沒圖啥,小孩兒喜歡去她家就去吧。


    沈寄轉頭一看,小饅頭不客氣的把小親王這趟進宮得的好東西鋪滿了床,拿起這個看看,又拿起那個看看。


    “你喜歡什麽?孤送給你。”


    小饅頭低頭挑選著。


    小親王拿過一對擰了機括就開始對打的小銅人說道:“這個給小芝麻姐姐。”


    沈寄看著兩個小銅人對打得熱鬧,心道這是送小姑娘的?怪隻怪小芝麻一點不像小姑娘啊。那天沈寄看到她拉開彈弓打鳥,彈無虛發啊。打了一串,然後讓下人拔毛生火,自己動手烤給三個弟弟吃。在她眼底,小親王也算是一個弟弟。沈寄過去的時候,四個小孩兒蹲在小樹林那邊,正吃得滿嘴淌油呢。沈寄嚐了嚐味道,嗯,還不錯!


    說話間,小親王又拿了東西一一說明哪個是準備送小包子的,哪個是準備送沈寄的並且當場送個她,還讓她把送魏楹的禮物也帶了回去。至於小饅頭的,他自個兒挑了兩樣打包帶走。


    沈寄看著送給魏楹的珍本,“這是哪來的?”


    “哦,太子侄兒知道孤要送禮物給魏大人讓太子妃幫著準備的。魏夫人的也是太子妃幫著置辦的。”


    沈寄本以為是玉太嬪準備的呢。她沒想要玉太嬪什麽東西,可沒準這位還覺得是自己在搶她兒子吧。哼,不敢恨太皇太後搶了她的兒子,不敢怨皇帝把她的兒子過繼旁支,倒是恨起自己來了。這個董玉兒,心長歪了。


    她本來也不想攙和的,可小親王一副拿魏家當親戚家走動的樣子她也狠不下心拒絕。本來皇家的人不來接他,也該他的外家董家來的。董家怕是顧忌著小親王被過繼出去了。可魏家八竿子打不著的都能來接人,董家要是有心有什麽不可以的。廟裏那位看的不是別的,是對小親王的心意呢。沈寄猜到了廟裏那位伽葉大師是皇家人,隻是還沒能準確猜中是前代醇親王而已。畢竟國史上,前代醇親王可是八歲就沒了的。


    其實芙葉或是旁的皇家人也不是沒來過這裏看小親王並想接到自家去小住。畢竟他可是三歲就有親王爵位的,將來富貴一生自不必說。可是誰家也比不上魏家有三個年齡相當的小孩兒一起玩,而且有小孩兒成長最寬鬆的環境。久而久之,小親王便隻愛到魏家小住了。


    身為醇親王,每年有數萬兩銀子的進賬。這些有專人在管,絕大部分應該是攢起來了。一部分送到半山寺,過年的時候也有人送了一部分到魏家。這樣一來,也算是過了明路。皇帝也同意小親王時常到魏家小住。臣子代為撫養皇家的小孩,倒也不是沒先例。有與皇家其他人八字相克的皇子公主,便有從小在臣子家長大的。


    沈寄借了小廚房做了一頓餃子給小親王吃,這裏專門給小親王準備了可以做葷食的小廚房。她多包了些素餃子,送去給廟裏的師傅們。


    待沈寄母子離開,小親王和伽葉大師對坐著吃餃子。吃完了,小親王告訴伽葉大師,說沈寄按他們四個小孩兒的樣子做了模具烙蛋餅吃。


    “大師,等下次孤帶一個自己回來給你吃。”


    伽葉大師噗嗤一聲笑出來,“貧僧不吃你,不過你帶回來給貧僧瞧瞧也好。嗯,另外三個小家夥模樣的餅也一並帶回來吧。”這是母親怕他百年後沒有兒孫供奉香火替他要來的兒子。其實他早已不在紅塵,香火不香火的無所謂。但是老母臨終願望還是不忍拒絕。如今倒實實在在體會到些養小孩兒的樂子了。


    小親王點頭,“嗯,好的。孤請魏夫人做成全素的,大師可以把我們四個全吃了。不大,就這麽點兒。”他伸出手比劃了一下。


    伽葉大師又是一陣笑,“嗯,你出去玩兒吧。別忘了到了時辰跟著武僧紮馬步。”


    “嗯,小饅頭說小芝麻姐姐和小包子哥哥也在紮馬步,孤不要輸給他們。”


    沈寄回到家,魏楹已經聽說了她去窅然樓的事兒。納悶門都沒開她去幹什麽,多問了幾句便知道了她在做開分店的準備。心頭不由有些不舒服。那天溝通之後,不就就遇上了國喪,他還以為她消停了呢。結果是陽奉陰違,暗地裏什麽準備工作都快做到位了,就等著國喪之後開業呢。


    沈寄把攀在她身上已經睡著了的小饅頭抱到旁邊他自己的房間睡下。


    回到正房,魏楹拿了本書斜倚在榻上看著,對沈寄進屋的聲音充耳不聞。


    “今天怎麽回來這麽早?”今天居然按時下班了,真難得。說起來沈寄真的很喜歡之前在鴻臚寺搞搞外交接待安排一下宴會祭祀時的魏楹。每天一副好男人樣早早就回來了。隻是當時他自己覺得憋屈鬱悶不得誌。


    “我回來早了不合你意啊?”魏楹惡聲惡氣的說道。


    真是衝啊!這位真是人稱溫文如玉喜怒從不形於色的官場新秀魏大人?十多年了,魏楹在她麵前保留了最原生態的一麵。


    這件事情冷處理是沒有辦法的,於是沈寄坐了過去,和魏楹隔了一張小幾對視,“你怎麽這麽不喜歡我做生意啊?”


    魏楹看她一眼,“你怎麽就這麽喜歡做生意呢?明知道我這麽不喜歡還一定要做。”


    沈寄倒了兩盞茶,一杯推到魏楹麵前,一杯自己捧著,“我已經說了,你要去追求你的理想我支持,我做什麽,你怎麽就不能支持一下呢?你喜歡治國平天下,我就喜歡做生意啊。”


    “這能相提並論麽?”魏楹不悅道。


    還是那根深蒂固士農工商的觀念。從前,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他能接受自己上街叫賣小食;剛入官場時,隻靠婆母的嫁妝和俸祿不夠上下打點,他支持自己開寶月齋。這些都是不得已而為之。如今,家資富庶,他覺得沒有必要了,就不許她再開店。讓她一心在家安富尊榮,長袖善舞的和一眾夫人往來,看好三個孩子就好。


    “我又沒有拋頭露麵,家裏的事也都井井有條。你幹嘛這麽反感啊?”


    “你到底是圖個什麽啊?”


    “你每天四更不到就起來上朝,往往天黑了才能歸家,那你圖什麽啊?”


    “我說了,你不要把這兩件事相提並論。你就是做成富商巨賈又能如何?女人的本分是相夫教子。好好在家裏享福有什麽不好?”


    這種口氣讓沈寄一下子不舒服起來,“你做的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我要做生意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魏楹,我今天才知道你如此自私。你需要銀子的時候,就會讓我放手讓我去做生意。如今你手握二三十萬資產,就嫌我做生意丟你的人了?你要讀書要趕考的時候,你怎麽沒說我辛苦,讓我在家享福啊?”


    這樣的談話自然是不歡而散,晚上睡覺的時候兩人各自睡在自己的被窩裏,中間空著還能睡得下一個人的位置。


    魏楹覺得她好心當作驢肝肺,他不想她再過辛苦的日子,卻被她說成是自私。捫心自問,他的確覺得做生意有些上不了台麵,手裏握著一兩家鋪子是可以的。可是,她是要將做生意當做生活中占極大分量的一件事,要把做生意和治國平天下相提並論,荒謬!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她一腦門子都是做生意,那放在其他事情上的心思肯定會打折扣。主次都分不清了!真是這些年把她給寵得,什麽都要依著一己的心意辦。她什麽時候真把他當過夫主啊!三從四德,做到了哪點?


    沈寄更是火大,什麽都得以你為中心,你要當官我就得放棄想過的日子夫唱婦隨。大流如此,她也就認了。可如今,她不過是想做生意,不過是不想一味的做菟絲花,他就這麽大的反彈。還說她明知道他不喜歡,非要一意孤行。那我還不喜歡你當官呢,你怎麽不說到做到辭官啊?一直是她在讓步,這一次她不打算再讓了,她也是有底線的。


    早上四更不到,魏楹習慣性的睜眼,是該起身準備去上早朝了。他坐了起來,正要掀被下床,看到裏側那個背對他的身影,便改了主意。都是讓她成天太清閑了,該做的不做才有了閑心思去做不該做的。


    魏楹伸手去推沈寄的肩膀,“起來,伺候我起床。”


    推了兩把,被原本睡得正好的沈寄反手甩一巴掌在胳膊上,“別吵!”


    “起來,你還說家裏的事情都井井有條呢,很多事情不過是我睜隻眼閉隻眼罷了。”魏楹聲音加大,推人的力氣也加大。


    沈寄被推醒,迷迷瞪瞪的擁被坐起來,魏楹看到她這副樣子有些想笑卻忍住了,一臉嚴謹的道:“服侍我早起!”


    沈寄有點遲鈍的問道:“什麽?”她多少年沒有這麽早起來過了,一時實在沒反應過來。


    “我說,讓你服侍我早起。你不是說家裏的事你都打理得很好麽?這也是作為妻子該做的事。別說你不知道。”魏楹盯著沈寄。


    知道,她知道!這的確是做妻子的的義務。過去一直是魏楹體貼她,所以輕手輕腳自己就起床了。此時提此要求,不算是格外刁難。按規矩,她還得早起先行梳妝打扮然後叫醒他。


    沈寄打著哈欠起身,先披了自己的大毛衣賞,然後把魏楹搭在屏風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拿過來幫他穿。他下衙回家,她有時候也會賢惠的跟進去幫他換衣服的。業務倒也算熟練,就是現在腦子裏更漿糊一樣,動作自然慢了。


    “錯了,第二個紐扣扣進第一個扣眼了。”


    “哦。”沈寄解開重來。


    好容易穿戴妥帖了,魏楹看一眼鍾漏,比他自己動手整整慢了半刻鍾。


    然後是吃早飯,大冬天的不吃點熱乎的就出門,實在是難過。


    沈寄坐在桌旁陪著,頭不住的往下點。


    “魏夫人,你命好,十二年了這才第幾遭啊?”魏楹優雅的漱口,然後起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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