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親王在皇帝那裏得了準話,頓時渾身都輕鬆了。兄弟倆陪著伽葉大師又逗了半天的孩子,皇帝預備下山了。


    “小十四,一起?”


    小親王點頭,“好啊。”


    伽葉大師將小蓮蓉和小餃子一並遞還到小親王懷裏,後者握著他們的手揮了揮,“來,咱們跟大師揮手道個別。改天再來看望大師!”


    倆小家夥嘴裏咿呀有聲的,像是在附和。


    伽葉大師問道:“你怎麽下山,還是抱著?”


    “是啊,下山的時候車子下行搖搖車又要朝下方傾斜,他們還是要害怕的。皇兄,沒問題吧?”


    皇帝搖搖頭,表示沒問題,可以和他一起走下去。看著這樣純然快樂著的小親王,他心底生出幾分豔羨。費了千辛萬苦才得到了皇位,可這些年自己真的是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簡單的快樂。如今更是要重複父皇晚年的憂慮——繼承人問題。


    哪怕自己一早就立下了嫡長子為太子,但三皇兒出海歸來依然利用手頭的金銀和權勢開路,籠絡到了許多的朝臣。如今已經不是一紙詔書直接打發他去封地就能解決問題的了。他有了如今的權柄,去了封地也不會安分守己的。倒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看著還要好些。不然,以後真的勢大了心也跟著大了,起了造反的心思倒是又添麻煩。他走到如今,身後倒下了數名弟兄,實在不想還要走到殺子的地步。


    而且,出海擒拿逆王,也需要一個得力的人。再有,太子早立,似乎不如自己當初儲位得來艱難所以久經曆練。這個時候自然是需要一塊磨刀石的。他本無意讓三皇兒充當這個角色的,怎麽都是親兒子,看他們手足相殘他也於心不忍。可三皇兒偏偏自個湊了上來。當然,如果最後真的能證明這片江山交到三皇兒手上比交給太子強,也不是不能換人的。反正自己也不是嫡出,所以對嫡庶他其實沒有儒家那些迂夫子看得那麽重。他如今身強力壯,至少還有一二十年。再看看也好!


    小親王依然抱著小蓮蓉,皇帝朝於公公伸出手去,“給朕。”


    小餃子倒是不排斥皇帝,當即很合作的抬手。方才在大師的禪房,大家相處了一個下午,也還算熟絡了。


    皇帝把他抱到懷裏,學著小親王的樣子,一手托著他的小屁屁,然後讓他的腰背靠在自己身上,另一隻手環繞在他身前。這樣抱不但小孩子比較舒服,腰背有依靠,大人也方便看前方的路。


    兩個孩子一路都很高興,手舞足蹈的,手裏不斷發出聲音相互呼應。方才在禪房,他們已經小睡了一覺,還尿濕了伽葉大師的床。換過衣服之後便又精神抖擻行走江湖了。所以這會兒跟上山時一樣的有精力。


    這麽走了一路下山,皇帝都有些不舍得放開懷裏軟軟的小身子了,甚至生出些想抱回宮的想法。如今宮裏可沒有這麽大點的孩子啊。


    小親王看他不舍得把小餃子放開的樣子有些瞠目結舌。


    “皇兄,這要是臣弟的兒子,你想抱進宮去就盡管抱去了。可這是魏先生和魏夫人的。他們還關在大理寺呢。您把他們的兒子抱進宮,別人會怎麽想啊?”


    皇帝遺憾的想,倒也是啊!隻得依依不舍的把小餃子遞給了於公公。看小餃子也一副挺舍不得他的樣子便又伸手去摸摸小家夥的臉。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騎馬來報,“皇上,末將是平王府的侍衛副統領。王爺遣末將來稟告,王妃診出身孕了。”


    平王自從回來之後,一直在辛苦耕耘,而且是專一在王妃的身上。嫡出的兒子可比庶出的值錢多了,要不然他才華、能力什麽都不輸太子,憑什麽他就隻能是平王?再有,平王妃可是大長公主的親孫女,也是靠山王很疼愛的侄孫女,她懷孕自然比後院那些女人懷孕對自己有幫助。


    說起來葉氏傳出有孕的消息之後,不但是芙葉羨慕嫉妒恨而已。還有平王!如今,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所以得到準信兒他立即第一時間遣人來稟報了。至於說皇帝私下到半山寺來,這件事原本就是半公開的。不存在他在窺視皇帝行蹤的嫌疑。


    皇帝聞訊自然是高興不已,“平王府終於要添丁了啊,朕去看看!”


    小親王挑眉,不是吧,皇兄才剛被小餃子勾起了慈父情懷,稀罕小嬰兒得緊,平王妃就傳出好消息來了?來得還真是時候啊!好在還有懷胎十月,這要是立馬就蹦出來了,皇兄還不得高興瘋啊。


    “皇兄,大喜啊!臣弟與您同去道賀。”小親王把小蓮蓉也放到搖搖車裏,然後自己上了皇帝的馬車。他當叔叔的,既然知道了,自然該跟著皇兄一道去看看。他先一步去,回到王府於公公自然知道打點一份合適的禮物送上。


    馬車一路行駛,皇帝心情很好地拍著小親王的肩膀道:“小十四,你自己方才說的。你的兒子,朕想抱進宮玩的話盡管抱。明年大婚了就好好努力吧!”


    小親王張了下嘴,“啊——”頓了下才道:“魏夫人說要母親滿二十之後生下來的孩子身體才會比較好。所以臣弟決定等幾年。再說,臣弟跟嫻姐兒自己還是半大的孩子呢。”


    皇帝摸摸下巴,“這麽說,老三這個孩子倒是來得正是時候咯?嗯,怪不得大郡主和二郡主的身體都不如小世子好。”太子妃在連生兩個女兒後,自己也怕了。是養了一年多再壞的小世子,身體調養得也比較好。


    到如今平王大婚已經四年多了,平王妃也正好是雙十年華。小親王一滯,“是啊。”這套理論是魏夫人的,所以皇兄才這麽輕易就接受了吧。


    一個時辰後,平王府到了。


    小親王察覺馬車停下來,撩起車簾看了下,平王正恭恭敬敬侯在二門處。他們的馬車是直接讓儀門下了門檻駛來的。


    平王看到小親王微微一愣,“十四叔?”


    小親王朝平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小聲道:“皇兄睡著了。”說完輕手輕腳的下了馬車。叔侄倆就在馬車外輕聲聊天,等著皇帝睡醒。


    “十四叔和父皇一起去看的大師?”伽葉大師見過大長公主和靠山王之後,平王也終於知道了伽葉大師的身份。甚至連當年那段嫡皇子緣何夭折,祖父又是怎樣順勢而上的秘史都知曉了。咋舌之餘再聯想到每每遇到大事,父皇都愛出宮往山裏去。雖然因為大多時候會封山,或者是私下避開眾人耳目去的。但如今想想怕是都去見伽葉大師去了。這麽看來,那位出了家的叔公對父皇的影響不小啊。他如今對小親王的態度也就愈發的恭謹起來。


    皇帝又睡了約莫一刻鍾才醒過來,撩開車簾道:“你個小十四,怎麽也不叫朕一聲啊?”


    “看皇兄睡得香甜。”小親王笑眯眯答道。他王府的禮都已經送到了。


    平王這會兒已經明白了皇帝怎麽會親自前來。他原本遣人報信,隻以為宮裏回頭會送來賞賜而已。聽小親王說是父皇抱了魏相,哦不,魏先生的幺兒,一時正稀罕小嬰兒,所以得到消息才親自來了。如此正好,更顯出父皇重視他的頭生子啊。


    皇帝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這孫子還得七八個月才生得出來。朕這會兒就跑來做什麽?”還真是興奮過頭了。


    平王笑道:“父皇來都來了,自然要在兒臣這裏坐坐,用過晚飯才回宮。還有十四叔也是難得過來。今天我們叔侄倆陪父皇您小酌一番。”


    皇帝點點頭,“好!”


    當晚皇帝在平王府喝得微醺,由平王送回的宮。太子在得知皇帝聽到消息直接去到平王府,還在那裏呆了半天用過晚飯才回來時臉色微微變了變。太子妃剛懷上小世子那會兒,因為已經一連生了兩個女兒,這第三個生怕又是,他們都沒敢張揚。一直到生下來是兒子,父皇才重視起來,直接就從狩獵場驅馬回宮。至於小四兒,因為已經有了小世子,他也就沒那麽金貴了。可三弟妹這才剛懷上呢,父皇就這麽看重了!


    等到知道了緣故,他也頗有些哭笑不得。居然是去抱了魏先生的幺兒,稀罕起小嬰兒的緣故。哼,該說是抱了魏師母的孩子稀罕才對。不過,這還沒生出來就稀罕上了,等生下來怎麽都會格外看待才是。太子想到這兒,難免患得患失起來。


    魏先生說他不宜給人沉迷美色的印象,所以東宮裏隻有太子妃和另外兩個低位的妃嬪。此時也沒有人懷孕。隻希望,父皇對小嬰兒的稀罕快些過去吧。得告訴十四叔一聲,別有事沒事抱著魏師母的兒女在父皇跟前晃悠。那隻能令到他對老三家這個將要出世的娃更加的期待而已。


    小親王當晚在飯桌上當著平王的麵,向微醺的皇帝請到了去大理寺探望魏楹一家子的旨意。次日一大早起來,便去接了嫻姐兒一道往大理寺出發了。嫻姐兒坐車,他騎馬。


    “不能帶小餃子和小蓮蓉麽?”嫻姐兒遺憾的道。


    “對外,大哥大嫂他們還在牢裏呢。那哪是能帶小嬰兒去的地方?”牢裏很容易讓小嬰兒生病的。他都很擔心小豆沙那丫頭有沒有怎樣。


    “嗯,王爺,我哥哥就要回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本來小親王也問了一下,要不要他出麵的。不過阿隆說軍中他要熟諳些。小親王怎麽都是親王,他還是留到更關鍵的時候出聲好了,殺雞焉用牛刀?不過事實證明,阿隆出麵還是很管用的。小權兒可不就告到假了。


    嫻姐兒點頭不已,“可不是。要不然,大哥出了事,家裏人心惶惶的,連個主心骨都沒有。”她爹還有六哥在遍地權貴的京城存在感很低,還不如紅姨的能量大呢。她爹也就罷了,本來就不是官場中的人。可是六哥……唉!


    大哥在的時候,魏家眾人自然是大樹底下好乘涼。大哥出了事,倒是走行伍的哥哥更能讓人感到心頭踏實。希望清明哥趕緊掙個前程出來,這樣大哥和哥哥都能輕鬆些。既然大哥視他為將來年輕一輩的領頭羊,他肯定是有過人之處的。然後後頭的小包子、小饅頭、信哥、寧哥也趕緊的起來。魏家家道中落,以至於大哥都沒有什麽援手。雖然是一枝獨秀世所矚目,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啊!還有,自己明年過了門也要好些。怎麽著都是正正經經的親王妃嘛。


    這會兒還有些早,朱雀大街上的行人不多。該上早朝的已經出發了,其餘人出門又還嫌早。所以小親王便一直跟在車窗邊,和嫻姐兒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到了大理寺門口,大理寺少卿苦著臉拱手道:“王爺,皇上有旨意,沒有他發話,誰都不能來探望魏家人啊。”大理寺卿是四品官,上早朝去了。


    小親王伸手扶了嫻姐兒下馬車,隨口道:“本王就是奉皇兄的口諭而來的。”


    口諭?大理寺少卿的眼珠子轉了轉,口諭這東西,口說無憑啊。回頭醇親王不認賬,他一個大理寺少卿能怎麽辦?


    小親王‘嘖嘖’兩聲,“本王還敢假傳聖上口諭不成?昨晚在三侄兒王府的飯桌上說的。你不敢派人去問皇兄,就派個人去問問平王吧。”


    “不敢、不敢。”既然是這樣,那應該不是假傳口諭了。誰都知道平王府和魏府當初因為婚事不那麽和睦。如今平王表弟又廢了,聽說和魏府的大姑奶奶也有關係。


    “那王爺請、魏姑娘請!”為防萬一,大理寺少卿給手下使了個眼色還是派人去平王府問了。平王如今倒是不用上早朝的。一般藩王都不管政務,哪怕平王沒有就藩,也隻是專管著出海的事務而已。他這裏慢慢引著醇親王和未來的王妃進去,那邊快馬加鞭過去問個究竟,還是來得及的,就隻隔了一條街嘛。


    平王昨天在飯桌上看小親王趁他父皇喝得微醺請旨,也不好阻攔。倒是沒想到次日一早他才剛起這位小叔叔就帶著未來小嬸嬸探監去了。其實魏家人在大理寺受到優待,他還是多少聽到些風聲了。這倒是不稀奇,家人連坐了嘛。父皇怎麽會舍得讓魏夫人和她的小女兒跟著吃苦遭罪呢?那小姑娘可是給小八預留的呢。至於魏夫人更是父皇心頭的朱砂痣、白月光。


    隻是不知道魏先生如果一直無法洗清冤屈,小八跟那小姑娘的婚事會不會成為泡影?不過,即便正妃沒得做,側妃應該是不會有問題的。畢竟是父皇想了幾十年的事嘛。


    朝野很多人都說十四叔和魏家姑娘的婚事能不能成,將成為魏家是否落敗的風向標。看如今這趨勢,好像這樁已經明發旨意定下的婚事不會成空啊。畢竟有伽葉大師這尊大佛在那裏鎮著。而且十四叔是在魏家長大的。如今魏家敢出變故立即變卦也不現實。不過,玉太妃和董家人還在為此奔走努力。什麽時候突然就起了變故也不知道。畢竟魏先生的事兒也不能一直這麽不明不白的拖著不是。


    拖得久了,可不是那麽好辦的。方方麵麵的意見都得擺平才是。不然,父皇豈不成了任人唯親、不辨忠奸?本來就有不少人說魏先生為相期間就是為虎作倀了。不過,如今蘇相已經上位,自己倒不必急著煽風點火,急於讓他沒有翻身之地才是。這件事最好找不到自己頭上最好。反正最大的好處已經被自己得了。至於說魏家人在大理寺得到的優待,他要是去揭破不成了跟父皇過不去麽?就當做完全不知道好了。至於十四叔讓自己給作證,那就做吧,反正也是實事,也不是什麽大事。他要去探望就讓他去好了。


    倒是靠山王府那位表叔,一心盼著魏先生遭了殃好將他那個‘擲果盈車’的美男子內表弟弄到手,卻是落空了。那位主知道不能離了魏先生左右,竟然跟著去大理寺坐監去了。如今的大理寺被父皇命人看管得嚴嚴實實的,他想買通人做手腳也辦不到。不過就是不去坐監,十四叔也可以把人藏到自己王府或者半山寺去。藏到王府呢,府裏的下人龍蛇混雜,說不準還有些機會。所以要藏多半是會藏到半山寺去。那地兒,如今誰都不敢妄動啊。


    自家這皇位可都是叔公出手才能到手的,而且他自己無半點野心。父皇對他再看重不過。就是靠山王叔公,聽說對這位一個甲子不見的‘九哥’感情也頗深厚。他們兩人肯定不會容許表叔去半山寺胡鬧的。所以對那個美人,表叔還是看不到也吃不到啊。


    倒是舅舅家那位表弟,之前被魏家那個小丫頭差點毀了容,這回更是直接被她給踹廢了。舅母和母妃、姨母都在自己耳邊叨叨不休。說魏家如今都這樣了,區區一個京兆尹算什麽?要對那個丫頭下毒手。自己卻是知道事情不那麽簡單。魏先生在朝野明裏暗裏還有不少支持者呢。回頭他這個唯一沒有被關進牢裏的閨女出了事,肯定會鬧出一場事故來。再說,那丫頭進進出出還有醇親王府和鎮國侯府的高手跟著呢。那個叫徐贇的也寸步不離,很不好下手。所以他下手攔了,說讓再等等。


    等到她爹的罪名坐實了,在朝野的影響淡化了,還跑得了她?平王對當年被拒婚的事兒,還是有些耿耿於懷的。真到了那一天,他可得把魏先生這個驕傲的長女弄進府好好相處相處。說不準能盡早給父皇生出個他想要的兼具他和魏夫人血脈的小孫孫來呢。如果那丫頭把自己伺候的好,表弟的事兒,也不是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大理寺的人在平王這兒得到準信兒,回去了。實在是小親王年歲小,和魏家又太過親厚,瞧著有些不靠譜。而且事後他要是反口不認賬,他不會有事,大理寺的人得擔責啊。


    大理寺少卿引著小親王和嫻姐兒往裏走,邊走邊介紹大理寺的風光。小親王心頭有些窩火,他堂堂一個親王就這麽沒有信譽度?不過,他昨天不就是想到這個了,才會故意當著三侄兒的麵提起的。罷了,既然不想摻和進政務中去、不想掌實權,而且如今年歲又小,這些官員不把他真的當親王看也是有的。等以後他做的事多了,影響力大了,這些家夥就不敢這麽看待他了。他堂堂一個親王,這麽大一個大人物,不和這些小人物一般見識。


    “王爺,魏姑娘,這邊走。”


    進到魏楹一家子住的院子,小親王和嫻姐兒直接就愣住了。裏頭正比賽淩空翻跟頭呢,這會兒輪到小包子。一旁的傅清明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氣,顯見是剛下場。


    小豆沙跟在小包子旁邊在數數,“八、九、十……”小包子一路翻著,她一路跟著。


    小饅頭也是一身短打扮在一旁做著熱身運動,很是興趣盎然的樣子。


    魏楹負手背對這邊正含笑看著。翻跟頭這種事他肯定是不幹的,可是住在這裏,沈寄要求每個人每天都得有一定的活動量,他便帶著小豆沙每日裏打上了太極拳。至於沈寄,她做她那套身毒傳來的瑜伽術。


    小包子第一個發現他們倆的,他一個翻身後便停了下來,“王爺,小姑姑,你們怎麽來了?”


    眾人這才看過去,小豆沙更是直接奔小親王跑了過去,“王爺——”


    小親王張開雙臂把她接住,抱起來掂了掂,“咦,居然沒瘦,合著這裏頭夥食開得還不錯啊?”瞧這一家子氣色都挺好的,和他想得差太多了。小八和小芝麻進來之後不都說關在牢房裏在麽。最多就三間牢房相互串個門而已。可今天進來看到,不是這個情況啊。


    小豆沙點點頭,“還成,我們六個人,之前每頓四菜一湯,分量很足。如今有六個菜一個湯了。”


    四菜一湯?小親王皺眉,他們在魏家,從來都是十二個熱菜、四個涼菜、一個湯滿滿一桌。不過,牢飯嘛,能這樣算不錯了,也不能太苛求了。


    嫻姐兒走進來,對著魏楹和沈寄盈盈一拜,“大哥、大嫂,看到你們安好,我心裏就踏實了。”


    魏楹笑笑,“在外頭嚇著了吧?”


    嫻姐兒眼眶有點發紅,“有點兒,以前也沒經曆過。不過啊,真的是一下子看清好多人。”


    沈寄問道:“你們怎麽進來的?”八皇子也是他們關進來的頭一天才來過。後來也隻能隔三差五托人給小豆沙送些吃的。小芝麻也隻有重陽節那天才得以進來。


    小親王抱著小豆沙過來,“昨天趁著皇兄高興喝高了,我就請了旨意。他估計都沒怎麽聽清楚,就隨意點了點頭。”


    “為什麽事兒高興啊?”沈寄隨口問道。


    “平王妃傳出好消息了,懷孕倆月。他和我在平王府喝的酒。方才大理寺的人還跑去問過三侄兒才確認我真是奉了口諭呢。”


    陪同小親王前來的大理寺少卿訕訕的摸摸鼻子,見魏楹對他揮揮手趕緊告退出去。


    魏楹道:“平王也是及冠之年了,也該當爹了。不過皇上怎麽會這麽歡喜,還去了平王府喝酒呢?”這樣的表態對太子很不利啊。他又不是沒有孫子,幹嘛對這個這麽期待?


    小親王道:“昨兒我帶著小蓮蓉、小餃子去看大師。在半山寺遇上皇兄,他抱著小餃子稀罕得緊。正好平王府傳來喜訊,他就奔那兒去了。”


    魏楹心道,我兒子你這麽上心做什麽?


    小包子問道:“王爺,那我姐踹了平王表弟的事兒,有什麽下文?”


    小親王搖頭,“沒有。”


    魏楹道:“這個當口,平王不會讓那兩位娘娘還有她們的家人亂來的。等到我徹底垮台了,沒影響力了想怎麽下手不行?”所以,他其實沒怎麽擔心。這當口隻要有平王在,小芝麻就不會有大事。而平王想要的,注定得不到。他都已經在皇帝那裏洗刷了冤屈了。將來出去就是不做丞相,但護住一家老小不被人當禁臠擄去還是沒有問題的。到如今,他也算是門生故吏遍布朝野了啊。隻要不是真的做出叛國的事情,登高一呼還是可以應者雲集的。皇帝、平王、靠山王世子都不能忽視他這份影響力的。除非他們真的想在當世和以後留下個罵名在史書上。


    至於小芝麻說的那些對她變了態度的師兄們,其實和當年不敢完全相信他的魏柏是一樣的。這世上,除了至親至愛,還有那麽幾個肯全心信他的人就已經很不錯了。(這裏頭居然還有頭號、二號情敵,想想還真是有些喜感。)大部分的人,還是願意去相信人證物證,悠悠眾口的。


    沈寄伸手捏捏嫻姐兒的臉,“你這哪像是要預備當新娘子的樣子?整個一苦大仇深。好好一張包子臉,都快變錐子臉了。”親,這年頭錐子臉不吃香啊。回頭玉太妃還不得說你這樣看起來就不好生養啊!


    嫻姐兒道:“大嫂,人家是突然明白了大哥大嫂之前擔負了多大的責任。你們像大樹一樣蔭蔽著我們,我們也就心安理得的靠著,都忘了自個兒也需要成長了。”六哥就絕對是其中翹楚,他肆意的保留了他的個性。所以大哥一不在其位,官場他就呆不下了。


    沈寄微微一愣,然後鬆開手替嫻姐兒撫了撫被她捏紅的臉頰。這小孩兒是真感悟了不少,長大了啊,都不好意思再捏她了。


    傅清明將手搭在小包子肩頭,很嚴肅地道:“嫻姐兒你放心吧,以後有我跟小包子,嗯,還有哥哥。再以後,還有小餃子。”


    小饅頭看過來,不服氣的道:“還有我呢?”


    小親王用折扇敲他肩膀一記,“你跟他倆算一撥的,年紀太接近了。你就負責輔助!呃,我也算這一撥的。他倆還有小權兒在中間,你在左邊,我在右邊嘛。嗯,寧哥應該也不錯,信哥經此一事,怕是也不會向他爹靠攏了。既然入了官場還保留那麽多書生氣做什麽?”小親王再次把自己算成了魏家人。如果靠山王父子在此,肯定又要在心頭罵他上門女婿嘴臉了。


    魏楹看看沈寄,欣慰地一笑,這樣前後相繼、同輩左右扶持才是家族應有的氣象嘛。魏柏那個性子,他自然是心塞不已。不是沒想過幫幫他擰過來,可是沒辦法啊。書生意氣太重了!就隻能鑒賞一下古董、字畫之類,分內工作做個不過不失就好。其實魏柏絕對算是一個好人,但真的不適合官場。所以這些年他也就放棄了,任由這個兄弟自己憑心意度日。


    沈寄看一眼小包子和傅清明。清明有最強烈不過的往上爬的欲望,比當年的魏楹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還有這份能做事的潛力。小包子也是從小以父親為楷模,一心要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路子。這樣的人生道路,也算是他倆的心之所向吧。


    小豆沙看他們都不說話了,用胖乎乎的胳膊圈住小親王的脖子,“王爺,如今我也是坐過牢的人了!”聲音裏滿是得意。


    小親王道:“好了不起麽?我要是想坐牢,今天就可以不走了。回頭你都可以跟著我每頓再多吃幾個菜。”


    小豆沙想了想,“那要不你就留下不走了吧?”


    魏楹有些著惱地朝這兩個影響畫風的家夥看過去。正說到家族百年樹人的大計呢,你們這是要鬧哪樣?但一個是親王,一個是對整個事件倒懂不懂的、沒滿六周歲的女兒,他也沒法子嗬斥他們。


    沈寄一個沒忍住,笑彎了腰。小饅頭看她站得不是很穩,趕緊上前扶住她。嫻姐兒一副不想理會小親王的樣子。這段時日看他在外頭照顧小侄兒、小侄女,給小芝麻安排護衛,一係列的事情做下來看著也很有擔當的樣子。結果一和小豆沙湊在一堆,立馬又變成之前那個逗逼了。小豆沙是年紀小,看周遭人對大哥依舊尊敬得很,又聽大嫂說了為國坐牢的話,估計還在牢裏聽了些混話,以為如今坐牢這事兒挺帶勁、挺光彩的。你要留下不是難為人家宋大人麽?


    傅清明和兩個侄兒對視一眼,也都是一副不忍直視抱著小豆沙的小親王的模樣。就你這樣,也難怪人家大理寺少卿會懷疑你假傳口諭啊!


    沈寄靠在小饅頭身上笑吟吟的。還是聽著小親王和小豆沙這麽逗逼的鬥嘴,日子才歡樂啊。魏楹看她已經完全忘了招呼人進去做,便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王爺,裏麵坐吧,還算幹淨整潔。”


    小親王抱著小豆沙點頭,跟著魏楹進去,餘下眾人也都進去。小包子和小饅頭下去找茶葉、燒沸水泡茶。


    小親王一看這分明就是以前魏楹的書房的樣子嘛,看來這一家子小日子過得是挺不錯的。再看看桌上攤開的書本,很明顯是魏先生在教那三叔侄讀書啊。這倒好,什麽都不耽誤,魏先生還能好好休養一陣子。


    沈寄道:“持己想明白了那封信到底有什麽貓膩,如今在皇上那裏已經是洗刷了冤屈。他看我跟小豆沙在牢房裏呆得很鬱悶,就跟皇上要了這麽一個小院子。”真的是為了她們母女。要不然小包子三叔侄在他眼底都是需要鍛煉的對象,他自己在東昌酷寒中都放過羊的人了,即便是為了朝廷抓出內奸在坐牢,又怎麽可能開口要這麽個院子過活?


    小親王和嫻姐兒更是表情一鬆,原來已經進行到這一步了啊。那就真的什麽都不用擔心了。


    小親王捏捏小豆沙的臉,“我本來還想著今天怎麽都要想法子把你弄出去的。現在看來,不必了啊。”


    小豆沙立即道:“你帶我回府看看小蓮蓉和小餃子吧。他們肯定都不認得我了。”


    魏楹道:“要出去就不要再進來了。不然這大理寺成什麽地方了?”


    沈寄也道:“你自己好好考慮一下。”一邊又擔心道:“她真的沒瘦呢,這樣出去沒問題嗎?”


    魏楹道:“宋大人瞞得再周到,像平王那樣手眼通天的人還是能知道一些端倪的。估計靠山王和大長公主也知道。隻是想著咱們一家子受不受罪,於他們也沒有什麽好處壞處。他們都是做大事的人,才不會斤斤計較於此得罪皇上呢。隻有靠山王世子跟蔣世子這樣的人,才會在意這些。讓小豆沙出去也有好處,就說是咱們不舍得小丫頭受罪好了。或者幹脆說她在這裏頭生病了。反正她弟弟妹妹也在醇親王府裏,隻要不鬧開了就成。我說的知道的那幾個人是不會為了小豆沙這麽一個小丫頭把事情鬧大的。要是這裏頭日子真的那麽好,咱們也不至於急吼吼讓王爺把她帶走。至於她如今還胖乎乎的,讓宋大人找人給她畫畫妝,把臉盤子畫小一些、畫上病容就好。”


    魏楹說著又看看小包子叔侄三個,“他們三個的功課是一點都不耽誤。可是小豆沙的課業卻是耽誤了一個多月了。反正她那些先生都在醇親王府呢,出去正好可以好好上課。”


    沈寄想了想也點頭,“小豆沙,那你就跟著王爺和小姑姑出去吧。隻是,出去之後無論誰問你這裏頭什麽情形,你都捂著臉哭就是。”


    小包子也道:“嗯,小……四妹,你出去吧。你出去還可以照顧小蓮蓉和小餃子。”要讓小丫頭乖乖出去,還得給她加擔子才成。


    小饅頭和傅清明也對此附和不已。


    小豆沙原本隻想出去看看然後再回來的,最後在眾人的勸說下還是屈服了。眾人也是擔心萬一她在這裏頭真病了,肯定不能像在王府那樣得到最好的照顧。再是健康寶寶,畢竟隻是六歲不到的娃娃。之前抓人那天,不好太過分,隻能讓小親王把小蓮蓉、小餃子抱走。如今他進來,再把小豆沙帶走好了。再說了,如今魏楹的冤屈都已經洗刷幹淨了啊。


    沈寄等人就看著宋大人找來的高手把小豆沙很快畫成了病怏怏、又瘦了不少的模樣。一雙眼睛顯得格外的大。


    “果然是人外有人!”


    於是,小親王離開的時候,就強硬地把‘病了’的小豆沙‘偷’走了。他是擺著親王儀仗來的。一身親王袍服外頭還披著曳地的錦繡披風。小豆沙就抓著他的腰帶,藏在披風裏跟著他的腳步走。看還是能看出一點端倪來的,可誰又敢去掀當朝親王的披風呢。而且宋大人本來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隻要別鬧出是他放走了人就成,小親王偷走的怕啥?


    在離開之前,小親王一再叮囑小豆沙,“你可千萬別從我披風裏摔出來了啊。”那樣,就不得不鬧開了啊。如此隻有少數人能知曉,不會讓天下人鬧騰說大理寺和皇兄處事不公。雖然等到事情水落石出的時候就什麽都好辦了,但這中間明顯還得有一段時間啊。


    “我有那麽笨麽?”小豆沙滿臉的不服氣。


    小親王慢慢得走著,他走兩步,小豆沙走三步。


    忽然,醇親王府的侍衛統領靠近來,“王爺,左上方的屋子裏有人在盯著您。”


    小親王頓住腳看過去,後方的小豆沙不知道他會突然停下一頭撞上了他的大腿。他趕緊穩住身子,又伸手到後頭扶正小豆沙的小身子。


    小親王已經看清了那邊樓上屋子裏一閃而逝的身影正是靠山王世子,不由心道:這廝對清明哥還真成執念了啊!


    靠山王世子站在最近買下的居民房裏居高臨下,其實也看到了小親王身後還有一雙小腳。他心頭也是一萬頭草泥馬在奔騰,這小子從大理寺裏偷個人出來就這麽容易?他什麽轍都想過了,然並卵!他連挖地道都想過了啊!可是後來聽他爹說,大理寺的地下基石隻比皇宮少兩層而已。皇宮的地下大條石是橫七豎八排列的。大理寺的則是橫六豎七!那些大條石是花崗岩啊,根本不存在被挖開的可能。就是有密道,那也隻能是修建之初就完工的。


    靠山王拿這個獨子也是沒有辦法了,如今的孫子也不爭氣。他還是隻能指望這個兒子繼續給他生孫子。為此,他甚至都答應,等到這個案子塵埃落定,幫他把傅清明搞到手了。


    可靠山王世子還是心癢難耐,非說看不到人他在那些女人跟前硬不起來。靠山王簡直想吐血三升啊!他都已經無顏再去見九哥了,這個孽子竟然還是如此冥頑不靈!


    小親王看清楚是何人便沒有再過多停留,隻讓人去知會大理寺卿一聲,然後小心翼翼帶著小豆沙上了馬車。這麽個走法,他肯定沒辦法騎馬了。嫻姐兒便坐了另一輛馬車。


    上車之後,小豆沙一把掀開厚重的披風,攤開手道:“好熱啊!扇子——”


    小親王把手中折扇遞給她,自己把披風解開扔到角落裏。


    小豆沙拿著折扇呼呼的扇風,躲在披風裏她熱得把臉都憋紅了。不過被臉上的妝擋著,不太看得出來。


    小親王伸手在她臉上摸摸,“喲,不錯,還防汗水呢!”


    小豆沙用扇子打開他的手,“別動手動腳的!不防水我每天咋洗臉啊?”


    小親王撇嘴,“你有什麽好動的?”


    “我在裏頭聽說,有些怪叔叔就是喜歡我這樣好看的小孩兒。”小豆沙繼續扇著風說道。


    小親王瞪大眼,“你們一家不是被隔離在沒定罪的官員的牢房麽?你打哪聽來的啊?”


    “我出去放風的時候聽到獄卒悄悄說的。”


    小親王眉眼一厲:“他們背後議論你?”


    小豆沙搖頭,“不是,另外的小孩兒。”


    在二門處下車的時候,小親王把閉著眼裝暈、滿臉病容的小豆沙打橫抱著進的屋子。這樣即便他府裏有人傳了消息出去,也隻是他將在大理寺生病的小豆沙偷了出來而已。那些大人物都懶得理會這件事,鬧出來也隻會讓人覺得他們得理不饒人要將魏家人趕盡殺絕而已,得不到任何實在的好處。魏先生都沒擋他們的道了。一個不到六歲的小姑娘,在牢裏生了病,他偷偷接出來治病,又沒有要偷著送出京什麽的。法網還不外人情呢!何況如今不少人還是認定魏楹沒有叛國。


    再說了,挑破了這事兒是他幹的,把他架在火上烤。那就是得罪皇帝跟太後嘛。他這麽些年一直被他們母子善待、優待,可不是為了讓他被別人欺負的。


    小親王抱著穿著舊兮兮的衣服的小豆沙進屋,於公公迎上來一看就吃了一驚,心疼地道:“這不是四姑娘麽,這是怎麽了?快來人,去把府裏的太醫叫來。”這個小姑娘可是他看著一點點長到這麽大的啊。


    挽翠問詢也立即趕來,著急的問道:“四姑娘怎麽了?”


    小親王這會兒已經清了場,便對躺在榻上的小豆沙道:“行了,可以睜開眼了。”


    小豆沙睜開眼,看看圍在榻前的於公公和挽翠道:“於爺爺、挽翠姨,我沒事兒,這是畫的妝。”


    嫻姐兒道:“她在裏頭活蹦亂跳得很,你們別擔心了。”


    挽翠坐下攬小豆沙進懷,“出來好,出來好。在裏頭真病了可就麻煩了。”


    於公公道:“那,王爺,還要讓太醫進來麽?”


    “這人靠得住麽?”


    “看著倒是和哪邊都不沾邊的樣子。可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還是小心為上。”


    “那你出去挑個症狀對他講了,讓他直接下方開藥就是了。藥取回來就讓丫鬟熬上。”


    “是。”


    挽翠摟著小豆沙問道:“四姑娘,你想吃什麽?挽翠姨這就下去吩咐廚房做。瞧瞧都瘦成什麽樣了。”咦,怎麽手感不對?這臉上明明跟以前一樣肉呼呼的。


    小豆沙朝她眨眨眼,又點了一大堆菜,然後道:“我要去看小餃子和小蓮蓉。”


    “嗯,挽翠姨給你換身衣裳。”挽翠知道小豆沙如今的模樣肯定是動了手腳,便略過不提,帶著她進去換衣服。


    小豆沙換過衣服,吃著點心去看弟弟妹妹。她住的屋子和雙胞胎的嬰兒房中間有一道門。如今打開了,腿一邁就過去了。


    “小餃子、小蓮蓉,小姐姐來咯——”小豆沙撲到搖搖車邊,看著大變樣的弟弟妹妹念叨:“我都不認得了!”


    雙胞胎在搖搖車裏蹬著小胖腿、揮舞著藕節一般的小胖胳膊。看到有人撲過來便好奇的看過去,和小豆沙六目相對。然後看到旁邊的挽翠,兩人立馬依依哦哦歡快的叫起來,然後抬手討抱。


    沈寄帶孩子,不喜歡成天抱著。省得跟最開始帶小豆沙一樣,大白天的非得她抱著才肯睡,放到床上就會哭著醒過來。所以從小包子開始,很多時候都是她或者乳母看著在搖搖車裏自個兒玩兒。這兩個也是如此。所以他們挺愛向認得的人討抱的。(乳母長期就在搖搖車旁,奉命不要成天抱著的。他們不會朝她們抬手討抱。乳母倒是想抱,讓小主子多跟自己親昵。可不敢違了主家的規矩)


    “我來抱、我來抱。”小豆沙道。


    挽翠道:“那四姑娘先坐下。你也隻抱得了一個吧。”


    “誰該噓噓了?”


    乳母答道:“回四姑娘,都差不多到點了。奴婢正要抱起來呢。”


    “那就把先噓噓了的給我。”小豆沙道。她這會兒看著病兮兮的,乳母有些不放心。但看挽翠沒有異議,便也隻得把了尿給她。


    小豆沙便抱著先噓噓了的小餃子坐著,小蓮蓉被挽翠抱著坐在她跟前,抬頭就可以看到。兩個乳母則被打發出去休息一會兒。


    “小姐姐好想你們啊。不過我知道你們兩個小沒良心的,肯定不會想我。”小豆沙碎碎念道。


    門口傳來輕笑聲,小豆沙抬頭,“大姐姐——”說著就要站起來。


    小芝麻趕緊比了個手勢,“小心小心,你還抱著……小弟呢。”要分辨一下才能看清她抱的到底是弟弟還是妹妹。


    小豆沙道:“不會掉的。不過,還真長重了呢。”小姑娘練了一年的武,胳膊還是很有力的。抱個四個多月的娃娃不成問題。再說挽翠看她要站起也趕緊伸了一隻手虛扶著。小餃子方才一直和她對視,這會兒聽到小芝麻的聲音便轉過腦袋對著長姐無齒的笑著。小蓮蓉也認出長姐來,咿呀叫著。


    嫻姐兒陪著小芝麻一起進來的,已經告訴了她小豆沙臉上的病容是畫出來的。所以她看到小豆沙病兮兮的樣子也不著急。還嘖嘖有聲的讚道:“嗯,畫得真是巧妙!”


    小豆沙嘿嘿一笑,“我也覺得。剛在鏡子裏看到的時候我自己都搓了搓眼睛呢。”


    小豆沙又換過抱了抱小蓮蓉,然後對小芝麻道:“大姐姐,我要去拜見萬先生她們。大姐姐領我去吧!”爹娘都不在,她本來想麻煩小姑姑或者王爺的,既然大姐姐來了,長姐如母,自然是由大姐姐領她去。


    小芝麻點點頭,“應該的。隻是你這裝病的事兒,怕是不好說破。”


    小豆沙笑道:“沒事兒,那就緩著來上課好了。”想了下又道:“嗯,其他先生還好,萬先生那裏肯定是瞞不過的。”


    “你知道就好!”萬先生是正式收了小豆沙做入門弟子的,不像其他先生隻是受聘。所以,她也是自己人,給她看穿無礙的。


    嫻姐兒笑道:“那我先回家了。你們姐倆慢慢聊吧。”家裏內院隻有母親和懷孕的嫂子,她還是回去幫襯著好些。


    小芝麻笑著點頭,“回頭我再去看小嬸嬸。”


    “嗯,過些天我哥哥就到家了。到時候你帶著小豆沙過來吧。”


    “她不方便出王府吧?”小芝麻道。


    嫻姐兒笑道:“換成男裝,就說是你小叔子,帶過來玩的唄。馬車直接進二門,外人看不到就成了。”


    小豆沙在一邊點頭不已,滿臉堆笑地道:“可以的,大姐姐。”


    小芝麻道:“可以不可以,你說了不算。”看小豆沙癟了嘴,想想她在大理寺被關了一個多月,這才道:“看你表現了!”


    “嗯嗯,我一定好好表現!”


    小芝麻點點頭,“什麽‘我也是坐過牢的人了’、‘怪叔叔就喜歡對我這樣好看的小孩兒動手動腳’的話不準再說了。你今日匆匆跟著王爺出來,娘必定還沒有顧得上教你。我教給你了,你乖乖記住。走,我帶你去見先生。回頭飯菜做好了,我和一起陪你吃點。然後你就乖乖的午睡,我下午要去方府探望方伯母。”


    “是去看方姐姐的母親麽?我也去!”


    小芝麻垮下臉,“王爺怕你在大理寺吃苦、生病,甘冒天下之大不韙帶你出來。你下午就跟我出去晃悠算怎麽回事兒?你現在可是越獄犯呢。”


    小豆沙低頭道:“我知道了。”說完又歪了歪頭問道:“不過大姐姐你做什麽要去看方伯母啊?”


    “之前聽聞方伯母懷孕,我派人送了些安胎藥過去。昨天聽說她動了胎氣,所以我要過去探望一番。好了,你別再問那麽多了。走,先去拜見萬先生。”


    小豆沙心道,動胎氣什麽的,她也不是不知道。有什麽好避諱的嘛?爹怕娘動了胎氣,之前不知道多緊張呢。她一路看過來的。


    午後安置小豆沙睡下之後,小芝麻坐上馬車往方府去。小包子和方清瑕的事兒,方家沒有明顯的表態。但方清瑕的態度很堅決,方夫人瞧著也挺支持。所以小芝麻也從來不曾失了禮數。隻不過,她如今過去拜訪,肯定不會像從前那般受人歡迎就是了。倒不是方家母子的態度有變,而是其他那些原本就是看上了相府門楣的方家人態度雖然依然有禮,但冷淡了不少。方家的族長一幹人等,如今也沒有離京。不過都在方二老爺方侍郎府上住著,倒不在方清瑕家裏。


    小芝麻估計方清瑕母女的日子近來怕是也不如兩家剛口頭定下親事的時候好過。她覺得其實事情出在正式定親前倒也不是壞事。能看清方清瑕到底是不是能共甘共苦、禍福相依的。不過至今看來,她娘的眼光還是挺不錯的。小姑娘蠻有韌性,不是遇到事兒就手足無措的。


    馬車到了方府,方劭出來迎了徐贇進去前院書房交談。這會兒方大人在衙門未歸,他就是這一家最年長的男丁,而且之前本就比較熟慣。方清瑕則領了小芝麻往後院去探望方母。


    “伯母怎麽樣了?”


    方清瑕眉間有些輕愁,“這會兒情況算是穩定了。”


    “如今是你在管家麽?如果是,我這裏有一份名單,是當初幫著我娘安胎的一些人。用得著的話,你就拿去。”不管家掌權的話,這份名單拿去也沒有用。因為請人要花不老少銀子,到時候用的東西也要花用不少。她爹可都是不計代價請的行業翹楚。就連做藥膳的都是從宮裏司膳局出來的。


    方清瑕眼中一亮,點點頭,“嗯,如今是我管家。我爹也怕再擔那個名聲。大伯、大伯母,二伯、二伯母他們也斷容不得他如此的。”魏府出了事,王氏也不是沒有蹦躂過。尤其她娘又懷上了這一胎,不能理事。王氏就想把管家權拿回去。她爹猶豫不決。她便讓邵哥去找了大伯母、二伯母過來。二伯母之前是教過她管家的。有正經的姑娘在,哪有讓貴妾管家的道理?她都十三歲,馬上定親的人了。人家嫻姐兒也隻比她大一歲,之前一年代掌相府都能拿得下來。


    “那就好。這是名單,你收好了!”


    方清瑕道謝收下,她娘的這一胎可以說就是下半輩子的依靠了。不管付出什麽代價,她都要幫娘保下來。穩穩妥妥的讓弟弟、妹妹落地。希望這一次可以一舉得男吧。要是府裏的銀錢不趁手,她就去找大伯母、二伯母想辦法。這兩人雖然不是多真心的想幫襯她們母女,但此時肯定會顧全大局。就算不看在她的利用價值上,也會想著娘生下個兒子,王氏就再不能蹦躂,她爹的官聲也會好聽一些的份上出手管這事兒的。


    小芝麻覺得方清瑕麵對自己有些赧然,便在轉角處,屏退了帶來的丫鬟,“方妹妹,你可是有什麽難處?”


    方清瑕也屏退了自己的丫鬟,“魏姐姐,如果你在外頭聽到些風言風語,還請不要當真。清瑕不是言而無信的人!”


    “什麽風言風語?你和我說說。”


    “邵哥偷聽到家裏有大人商量說我與小包子的親事沒有正式定下。外頭有貴人說相府夫人看中的兒媳婦肯定差不了,要來我們家重金下聘。”方清瑕低下頭道。


    “隻是有幾位長輩這麽說而已,不是你方家族長發話,就不用理會。”小芝麻頓了一下道:“你是不是擔心你大伯或者你爹也會變卦?是哪一家預備來下聘?”


    方清瑕道:“安遠侯府,為世子下聘。”


    小芝麻想了想道:“安遠侯府早淪為二流世家,安遠侯世子也不怎麽成器,他們家倒是打得好如意算盤。”一個好媳婦,三代好兒孫!居然想來截他們魏家的和。


    方家和魏家的確沒有正式交換庚帖,說婚事沒有定下也是說得過去的。方家如果要另結親事,雖然會被人議論不守信約,但也不能說他們就怎麽錯了。而且,方父區區五品,嫡長女能做侯府世子夫人算是高攀了。如果不是之前相府準備下聘,抬高了方清瑕的身價,安遠侯府怕是還不會看上方家女。


    “雖然隻是口頭約定,但我娘是收了魏伯母的信物的。三書六禮雖然沒有行完,但有定情信物在,我就是魏家沒過門的媳婦了!我就是怕我那個糊塗的爹,人家要是許給他升官發財的好處,再加上王姨娘在他耳朵邊上吹風,說不定他就應下了。他應下,回頭我那幾個伯父也說不好插手……”


    小芝麻想了想,還是沒有將魏楹已經洗刷了冤屈的事抖摟出來。


    “方妹妹,你可別忘了。你和小包子是去叩見過皇上的,皇上還賞了你東西呢。這事兒雖然沒有公開,但在場也有那麽幾戶人家。你家裏不能把皇上不當回事吧?誰要將你另許人,你就說是我說的,我必定咽不下這口氣,會找方家要個說法。皇上見證的婚事,能這麽不當回事麽。”


    方清瑕原本也是把皇帝那日看戲賞的物件藏得很好,預備到時候拿這個說事兒。這會兒說出來也就是和小芝麻通個氣,有些話得小芝麻以婆家的立場來放話效果最好。


    她點點頭,“好,多謝姐姐!我也是這麽想的。大伯應該也不會這麽糊塗,膽敢跟皇上對抗。哪怕皇上不記得此事了,他賞下的物件也是禦賜。我相信魏伯父是不會一直含冤莫白的。就算一時被奸人陷害,大不了小包子流放的時候,我也收拾包袱跟著去。”說完臉有些紅紅的,卻是並不避開小芝麻的目光。


    “嗯,你這個兒媳婦是我娘親自挑的。果然是沒有選錯人!放心,我們魏家一定會否極泰來的。走吧,去看伯母。”小芝麻笑道。


    方母妊娠反應有些大,不過好在如今是方清瑕當家。她雖然才十三歲,卻是從小像男孩兒一樣摔打著長大的,肩上能擔事。而且之前又經過二伯母精心調教。這會兒便把方家如今治理得井井有條,對正房的物質供應自然是極好的。這些倒不用她這個當娘的操心。就是這婚事啊,好不容易遇上個打著燈籠都不好找的好人家、好兒郎,卻在這當口未來親家出了事。至今都不知道會是個什麽了局。


    方母也覺得人應該言而有信,當初是有魏家撐腰她們母女才過上了好日子。如今翻臉不認人也太忘恩負義了。自家閨女也是個有主見,不會聽憑人擺布的。她也就都依了她。隻是,魏家也不知會怎樣。她作為母親,還是希望女兒的日子能好過些的。真要是跟著去流放,哪怕她不算在流放的名單裏,那日子也是會很辛苦的。


    方母想過了,這一胎生下的是兒子自然是好。就算不是,也不會比從前的日子更差了。她打算把自己的嫁妝一分為二,一半給清瑕帶去。流放之地都很窮苦,就算是邵兒護送她去,清瑕自己也有功夫,還可以托了大姑子派人保護,路上小心一點不用太過擔心安全。但到了地方,總得有些富餘的銀子過日子才好。


    小芝麻帶了一些妊娠反應大的婦人用得上的補品上門。不一定是名貴的,但都是實用的。她行禮後笑著問候:“方伯母,您這會兒可舒服些了麽?”


    方母點頭,“好多了。多謝徐夫人你惦記著。”


    “應當的。正好家母那裏有一些之前得用的人,我方才把名單給清瑕了。伯母可以和她斟酌著請人,到時候如果有需要再知會我一聲就是。她們和魏家也是有一些香火情分的。官場上講究人走茶涼,這些術業有專攻的人卻要有人情得多。”這類人在相府得時候都很受她娘敬重,如果方家請不動人,她上門去請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方母是懷孕之人容易疲憊,小芝麻略坐了坐,禮數盡到了便告辭了。方清瑕送她出去。


    “清瑕,小豆沙被王爺從大理寺偷出來了。你如果得閑的話可以到王府看她。”


    方清瑕眼底露出驚喜,“是麽,太好了!她沒什麽不妥吧?”


    “沒有,她好著呢。你要是看到她一臉病容也別被嚇著,那都是畫的妝。”


    “嗯,我近期抽時間去。”方清瑕道。她要主持中饋,要照顧孕中的母親,還要繼續收攬府中心腹。做這些都是為了確保母親平安度過十月懷胎期,然後順利的生下弟妹。最近可謂是忙得團團轉。都好些天沒去看過小餃子和小蓮蓉了。


    “實在抽不出時間也就罷了,她也沒什麽事兒。你回去吧,我走了!”


    方清瑕和方劭站在二門處看著徐贇扶小芝麻上馬車,然後朝他們揮手。


    “邵哥,這徐大哥還真是溫文爾雅的翩翩公子呢。最要緊是不管魏姐姐的娘家如何,態度都是一樣。”


    方劭道:“就是,咱們家還號稱名門呢。還不如人家徐家、陳家這樣的儒商之家知道信義二字。你跟徐夫人都說了?”


    “說了,她也表態了。反正我是過了皇上的眼的,我看誰敢胡亂將我另外許人!”


    小芝麻離開不多久,又有醇親王府、郡主府和鎮國侯府還有魏柏家、十五叔家都派人送了補品過來。方清瑕知道是小芝麻派人去知會了一聲她母親動胎氣的事兒,讓這幾家來給她撐腰,同時也給父親和伯父他們施壓的。笑著打賞了送禮的人,然後進去告訴了方母一聲。


    方母點點頭,有這麽幾門貴戚,魏家就是真的被流放了,也不會遭大罪的。魏家的鋪子,不是如今都還沒有關張麽。


    母女說話間,外頭管事媽媽進來稟報:“夫人,大姑娘,宮裏八皇子派人送安胎藥來了。”


    方清瑕想起那個小胖墩,撲哧一笑,“娘,那我出去一下。”


    八皇子是在宮裏聽說了小親王把‘生病’的小豆沙從大理寺偷出去,立馬就趕去了醇親王府。他到的時候,於公公剛打點了人送安胎的補品去方家。他這一聽說便讓人回宮去告訴他母妃,他也要送。


    小親王是自個兒把小豆沙送回府,然後就到了太後宮中自首。他陪著太後吃了午飯,說他去探監看到小豆沙都成那樣了,實在於心不忍。就把她偷偷帶回了王府。


    太後想著魏家那個胖乎乎的小丫頭,看小親王牽著自己衣帶,便拍拍他肩膀,“多大點事啊?有什麽事還有母後在呢。不就是個六歲的娃娃麽。就先接到你府上治病怎麽了?哀家看誰敢鬧事兒。走,你跟哀家去禦書房。”


    大理寺卿宋大人這會兒正在禦書房‘告狀’呢。走失了人犯,他自然是不能若無其事的。再說了靠山王世子還看到了呢。回頭拿這事兒來威脅他也是個麻煩。那大理寺裏還關著那位心心念念要搞到手的美人呢。這段時日,靠山王世子一直在大理寺外鬼鬼祟祟的活動,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


    皇帝剛聽他開口就道:“奉朕的口諭去的?”


    “是啊,醇親王是這麽說的。說是昨晚在平王府的酒席上皇上答應的。臣的屬下不放心,還去平王爺那裏求證過。可結果,王爺一走,魏先生家的那位小姑娘就不見了。”


    皇帝暗罵了一句小親王狡猾,然後道:“不見了就不見了,朕知道了。你退下吧!”不見了也好,省得小八成天來拉著他袖子鬧騰。


    “可是皇上,靠山王世子最近一直在大理寺門外盤亙,他怕是看到了。”


    “什麽?那個……”淫棍!這要是魏楹那個兄弟真躲到半山寺去了,他豈不是要去打擾大師的清修。皇帝一念及此,沉聲道:“來人,去告訴靠山王,世子近來都幹了些什麽。”不管王叔知不知道,都得好好管一管他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了。他這算什麽,還想在大理寺偷龍轉鳳不成?真是混賬得很!


    “太後駕到——,醇親王駕到——”


    皇帝挑了挑眉,小十四把太後搬來了?也好,太後出麵也是可以擋下不少事情。就是傳揚出去也比他這個皇帝出麵庇護來得好些。


    太後進來看到大理寺卿果然在這兒告狀,當下就把臉沉了下去,“皇上,這件事小十四都對哀家說了。你之前不是也網開一麵了麽。如今小豆沙都病了,就讓小十四接她到王府治病調養吧。”


    小親王其實從頭到尾都沒提過小豆沙‘病’了的事。但聽太後這麽說了,心頭便了然了。果然他王府裏的事,是瞞不過皇兄和太後的。


    皇帝看一眼小親王,然後道:“既然母後發話了,宋愛卿就不要再過問此事了。你且退下!”


    宋大人朝三人躬身道:“微臣告退!”


    皇帝和小親王一左一右扶太後坐下,“母後,據宋愛卿言及,靠山王世子這些天一直在大理寺外盤亙。他怕是看到小十四帶小豆沙走了。”


    太後皺眉,“那個混賬小子,他怎麽這麽齷齪!”富貴人家私下養孌童也是有的。可魏家那個孩子是好人家的孩子,是規矩人,一心要科舉上進的。聽說是長得十分的漂亮,上次的戲裏扮狀元郎被女大王搶的。小八跟小世子都說那出戲好看得不得了,狀元郎的扮相更是無人能及,她還沒看過呢。


    “誰知道呢?”皇帝也覺得有些納悶。看這個堂弟的做派,竟是有幾分動了真情的意味。他才和傅家那漂亮小子相處過幾次啊?不過那次看戲之後他見了見本人,倒正是頭漂亮的小豹子,是很招愛男風的人上心。


    太後繼續念叨:“生的閨女也不像話!你王叔早年四處征戰,你王嬸在府裏也不知道是怎麽管教兒孫的。”


    小親王道:“母後不要為別人家的事生氣了。咱們家個個都是好的就成了,都是母後教導有方。”


    皇帝瞥他一眼,“你算哪門子好的?不會跟好的比,就跟那一窩子比啊?”


    小親王推推太後的胳膊,“母後,您看皇兄!兒臣哪裏不好了嘛?兒臣從來不在外頭給皇兄惹麻煩,也沒幹過欺男霸女的事兒。”


    皇帝氣笑了,“不惹麻煩就算好的了?算了算了,你趕緊出宮去!就會巧言令色哄母後替你來出頭,連朕關押在大理寺的重犯你都敢偷!”說到重犯再想到小豆沙,皇帝也差點沒憋住笑出來,趕緊把頭轉開了。


    太後拍拍還有些委屈模樣的小親王的腦袋,“小十四是要算好的了。好了,既然人在你府上,哦,還不隻一個,三個小娃娃都在。那你就要看顧好了。”


    “兒臣知道的。”


    小親王出了禦書房就聽說八皇子得到消息已經奔他的王府去了,連等他這個十四叔一等都不肯。笑罵了一句:“臭小子!”罵完才往宮門口走去。


    八皇子去得早,可惜小豆沙這個午覺睡得有點久,足足睡了一個時辰才醒。她中午吃得有點多,吃飽了就很想睡。而且這王府的高床軟枕,比大理寺的院子住著舒服多了。


    挽翠問過八皇子兩次,用不用她進去把四姑娘叫醒。八皇子想了想,小豆沙在大理寺裏怕是多少還是有些擔憂,沒有睡好。於是果斷的搖頭。


    所以他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小豆沙才迷糊著睡醒伸懶腰。伸到一半看到拿著小衣服走過來的挽翠還楞了楞,然後才恍然道:“哦,我在王爺家裏。”這個房間她是很熟悉的,小親王搬過來之後,就給她安排了這個房間。她有時候過來玩留在這邊吃飯,就在這兒午睡的。


    “四姑娘,快起吧。八皇子等你好一陣了。來,伸手!”


    “哦,他在哪兒?”


    挽翠朝隔壁嬰兒房抬抬下巴,“在旁邊逗五少爺、六姑娘玩兒呢。”


    小豆沙在挽翠協助下快速穿好衣服,梳好包包頭係上緞帶過去拉開了中間的門。


    “八皇子,你來啦!謝謝你來看我。”


    八皇子抱著小蓮蓉坐著,正小心地給她擦口水呢。聞言抬起頭,“別這麽客氣啊,我們又不是外人。”說著把小蓮蓉遞回給奶娘。


    小豆沙悶悶的道:“這一個多月,蘭心郡主根本沒有打發人問過我,周雅芙也隻是打聽過我一回。隻有你來大理寺看過我,還一直往監獄裏給我送點心。現在又來看我。”娘跟她說過,因為八皇子不怕觸怒皇帝,所以才敢肆無忌憚的對她好。而蘭心郡主和周雅芙卻是受製於家人沒有自由。周雅芙能夠在出事的當口托奶娘來偷偷問過一次,已經是殊為難得。因為她家長輩就是邊關的武將,對這件事最為敏感。而且那一次之後多半她也被發現了。但如今八皇子在小豆沙心底的分量還是比以前單純的玩伴重多了。


    八皇子握住小豆沙的手,“她們都有不得已,你不要怪她們。此時就是大侄子都不方便的,太子哥哥也不方便。”嘴裏幫人講話,心頭還是樂悠悠的。他終於在小豆沙眾多的朋友裏與眾不同起來了。


    “不會怪,隻是覺得八皇子你人好好哦。”


    八皇子咧嘴笑開,然後看到小豆沙一臉病怏怏的,便斂了笑容伸手摸了摸她的臉。他也覺得小豆沙的臉摸起來還是肉肉的,可是看起來臉色一點都不好。


    “你吃藥了麽?”


    小豆沙一愣,這會兒四周有乳母還有下人,她點點頭,“於公公給我召了太醫,已經吃過一道藥了。”


    八皇子點點頭,“嗯,你不要嫌藥苦。良藥苦口!喝了病才會好。”


    “我知道。”小豆沙點頭。


    挽翠端著點心上來,見狀輕咳兩聲,小豆沙把自己的手縮回來,笑眯眯道:“八皇子,吃點心!是王府的,我借花獻佛!”


    “好!”八皇子說著看一眼小蓮蓉,“我也好想有個小妹妹哦。”


    小親王正好邁步進來,聞言道:“你可別打抱走的主意啊。”


    小豆沙聞言立即站到搖搖車前頭,兩手分開擋住八皇子的視線,“我妹妹,不給你抱走!”交情歸交情,感激歸感激,妹妹不能送給別人。


    八皇子哭笑不得地道:“我沒要抱走,我想要自己有個小妹妹。十四叔你想到哪兒去了?”


    小親王撫掌道:“對啊,要是皇兄自個再添個一兒半女的,也就不會再稀罕老三家沒出世的娃娃了。也省得太子侄兒怪我多事!”他一向跟太子侄兒比跟三侄兒親近,心頭還是向著太子侄兒的。


    晚上送八皇子回宮,小親王直接去了東宮。太子聽到他這個建議點頭,“嗯,這個可以有。”他再添個孩子,肯定不如讓父皇再添個一兒半女的更好。小八貌美卻無腦的母妃是最合適的人選。不管是兒是女對自己都沒有妨礙。這件事請母後幫襯還是可以安排的。不就是多製造些侍寢的機會麽。後來八皇子還真因此添了一個親妹妹,皇帝很是疼愛,不過這是後話了。


    小世子和八皇子坐在秋千上看星星。小世子道:“八叔,小豆沙還好麽?”


    “不好,看著病怏怏的。不過,吃的和以前一樣多。嗯,還更多一點。肯定在大理寺裏餓著了。”八皇子托著腮道。


    太子正好送小親王出來,兩人聽著這對小叔侄在議論小豆沙吃得多少的問題都不由莞爾。小豆沙在大理寺也是每頓要吃兩碗飯才會擱下碗的。這樣,還能餓著了?不過,許久沒吃好吃的菜色了倒是實在的。這些年相府的私房菜在京城可一直是赫赫有名啊。不過說來那一家子倒是食欲並沒有太受菜色影響,不能吃好也堅持要吃飽。


    時辰不早了,宮門即將下鑰,小親王要出宮了。他可不想因為宮門關了留宿宮裏。玉太妃那裏他近來是不想去的,去了就和他叨叨小表姐,叨叨她這些年又多苦。想要撮合他們也是為了不和兒子離心雲雲。不想離心當初他在半山寺出水痘要傳染人的時候,怎麽沒見她來看看?


    就是太後,今天也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擔心著大理寺的事情沒顧上和他念叨。太後還是希望小親王能將董家大小姐一並收了的。畢竟當初是她親口應下的讓小親王娶董家大小姐。如今魏家都出事了,皇家不變卦照舊聘嫻姐兒為正妃,都是因為伽葉大師發話的緣故了。也是看在魏楹這麽多年鞠躬盡瘁,如今身遭誣陷的份上。(太後以為的)嫻姐兒再要獨霸醇親王府後院就有些過了啊。


    所以,哪怕是送八皇子回宮,小親王也不去太後和玉太妃處。


    “十四叔|叔公慢走!”太子、八皇子和小世子一起道。


    小親王隨意揮揮手往外走,回頭太子自會派人把八皇子送回他母妃宮中的。


    太子目送小親王走遠,嘴角勾了勾。十四叔這個主意可行,但是畢竟是後宮的小事兒。真正要贏過老三還得靠實打實的本事。父皇心深似海啊,如今看來竟有幾分坐山觀虎鬥的意味。可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難道他還真想讓自己和老三步上他老人家和安王叔的後塵?或者這就是天家兄弟擺脫不了的宿命?


    這一次魏先生被誣陷的事兒,在那封信的貓膩揭破之後,他已經著手查了一陣子了。陸陸續續鎖定了幾個人。但是,他想要釣的不是小魚小蝦,而是幕後主使,就這麽收網實在有些不甘。


    “太子哥哥,臣弟要回去了。”八皇子見太子負手站了好一會兒了都不說話,便出聲道。


    “哦,好!”太子指派了幾個穩妥的人提上燈籠送八皇子回去,又令小世子早些歇下。這個兒子和他小時候一樣,幾乎沒有一點屬於自己的玩樂的時光。也就是八弟在這邊的時候,他能以作陪的名義稍微歇歇。


    “是,兒臣告退!”


    翌日,林子欽在家裏練功房和兩個兒子過招的時候,東宮來人傳他進宮去。


    林敏行道:“爹,太子是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事要找您商量吧?”


    林訥言道:“最近不就魏先生下獄這件事鬧得最大了麽。聽說皇上交給太子徹查呢,肯定是為這樁事。”


    “應該是有眉目了,為父換過衣服到東宮去看看,你們哥倆自己練吧。”林子欽說著便推門而出。那封信的貓膩他也知道了,如今怕是就快要到揭破的時刻了。隻是,要想一下子把幕後主使找出來,怕不是那麽容易的。太子估計查證的時候也是不少的阻礙。


    待他離開,林敏行笑道:“小二,還打麽?哥哥倒是無妨,你這新婚燕爾的,還是回去陪弟妹吧。”


    “別說得我好像離不了媳婦兒是的。打就打,我還能怕了你不成!哼,也不知道爹讓咱哥倆把武功練這麽好做什麽?你是駙馬也就罷了,皇上連我都不許上戰場。”


    “練好了武功是自己的,又不是替別人練的。就是不賣與帝王家,這文武藝也是要學的。”


    “我們這日子過得還不如徐贇那小子自在呢!”


    聽弟弟這麽說,林敏行道:“他如今其實也左右為難。小芝麻這回把平王外家得罪狠了。他也在想著怎麽才能護得她周全呢。我聽說他砸重金聘了四名護衛。可是這樣也隻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而已。被動防守肯定不如主動出擊來得痛快和徹底。”


    林訥言點頭,“隻有千年做賊的,沒有千年防賊的。哥哥說得沒錯,沒有權勢,是很難和平王外家對抗的。這麽說他會入仕咯?”


    “入仕也隻能從微末小官做起,哪裏能跟如今如日中天的平王作對。”


    “你是說他會投入東宮的陣營?那不正好麽,太子一直想要魏先生一力輔助。如今先收下他女婿也是好的。”


    “魏家和咱家不一樣啊。所以徐贇到如今也沒有什麽動作。他怕是也左右為難得很。不過既然太子叫爹進宮去,多半魏先生的事兒將有個了結了。徐贇會怎麽做,也是要視這個結果而定吧。”


    林子欽沐浴之後換過鎮國侯的冠帶就進宮去了。東宮他是常來常往的,熟絡得很。


    “國舅爺到了,殿下正等著您呢。”


    林子欽衝迎出來的太監副總管點點頭,“嗯,前頭帶路。”


    走過庭院的時候,遇上了東宮的大郡主抱著二公子款款而來。大郡主見到林子欽便笑著迎上來,“舅爺爺來了。二弟,這是舅爺爺,你不記得了?”


    二公子才兩歲多,聞言朝林子欽看了看,奶聲奶氣道:“記得,舅爺爺好!”


    林子欽看他虎頭虎腦的煞是可愛,伸手摸摸他的頭,“好好!你們姐弟這是幹嘛去啊?”


    大郡主笑道:“還不是二弟,鬧著要去池邊看魚,還硬是要站在石柱子上自己看。宮人怕他有什麽閃失,就把我請去了。我看他玩兒了半天,便抱上回來了。”


    “哦,那你抱他回去吧。你們姐弟得閑也到舅爺爺家來玩啊。”


    “好的,我還記掛著舅奶奶的蓮花羹呢。”大郡主微微一福,抱著弟弟和林子欽錯身而過。


    林子欽看看她的背影,心頭微微一歎。這小妮子一晃眼也長大了,怕還是逃不開聯姻的命運。不過好在太子也不是不擇手段的人,應該不會委屈了自己的長女。


    太子正盤腿坐在矮幾旁沏茶,看到林子欽進來,擺手免了他的禮,“舅舅過來坐!”


    林子欽過去在矮幾對麵盤腿坐下,接過太子遞過來的茶,“殿下叫微臣來是魏楹的事兒有眉目了?”


    太子頷首,“在兵部偷盜絕密文書的人找到了,丞相衙門裏偷先生廢棄手稿的人也找到了。就是這兩日的事。孤怕打草驚蛇,暫時沒有動他們。”


    林子欽蹙眉,“殿下是怕線索斷了?”


    “是啊。這件事肯定不是幾個小人物敢做的。誣陷當朝丞相,這是何等大事?阿貓阿狗都敢做的話,朝廷早亂了。”


    “但是想要一網成擒怕是也沒有那麽容易。”林子欽綴飲了一口茶。苦後甘來,當是春茶。


    “這麽大一件事,幕後主使怕是也得丟出一個有分量的替死鬼來才行。”太子也知道憑這一件事要扳倒平王不太現實。但堂堂一個丞相,一家子坐了一個多月的冤獄,難道不需要給出一個交代?就抓幾條小魚小蝦,誰肯答應?這可不比一年前那樁爆炸案,因為沒有什麽要緊的死傷,所以可以辦成一樁懸案。不揪出陷害丞相的人,朝野士林都不會答應啊。


    “這件事無外就是那三家做下的。旁人沒這個膽量,也沒這個能量。不管是平王府、靠山王府、還是大長公主府肯定都不肯認下這件事的。這事兒太大了!”隨隨便便就敢誣陷鞠躬盡瘁的丞相叛國,這個罪名誰都背不起。


    “如今得到最大好處的人是三弟,蘇相是傾向於他的。他想白得這份好處,一點代價都不付可不成。”丟卒保車,就換去一個相位,已經是很便宜他了。


    “殿下的意思,就這麽耗著?”


    太子搖頭,“肯定不能這麽幹耗著,魏先生一家還在大理寺呢。孤如果一味幹耗,逼著三弟丟出更大的卒子來,豈不寒了魏先生的心?孤尋思自己也去一趟大理寺,把所有的事兒都跟魏先生說說。也好看看他意下如何。舅舅你覺得,如果出來之後,相位上又有了別人,一時半會兒的不能官複原職,先生會如何?”


    林子欽道:“你家先生本心會如何舅舅不知道。那家夥不是那麽好看穿的。不過呢,你家師母肯定會很高興,清白名聲回來了,有銀子又有閑暇,她肯定會拉著魏楹出京遊山玩水的。這可是她盼了幾十年的事。以你家先生對愛妻的憐惜和愧疚,怕是會如了她的意。”小寄斷不可能讓魏楹就留在京裏給你出謀劃策和平王鬥。這種奪嫡之爭,能夠置身事外,誰想卷進去?人家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就是他自己,如果不是身為皇後親弟、太子親舅,也斷不會將家族前程全賭上去的。


    太子皺眉不已,“孤今晚還是去大理寺問問魏先生對當前局勢的看法。怎麽說他也是苦主,要怎麽落幕也得他滿意才行。”姓蘇的之前是吏部尚書,行事謹慎,他讓人看了這麽久也沒有出什麽紕漏。連他有偏向老三的傾向都看不出來,而且處事也還算得力。想將他從相位上拉下來可不容易。


    林子欽點頭,“嗯,不過殿下還是跟皇上打聲招呼比較好。”


    “孤知道。”


    當晚,傅清明三叔侄正比試背書的時候,太子蒞臨了。


    依然是小包子和小饅頭燒水泡茶,沈寄和傅清明則避在庭院裏閑適地看月亮。從他們被關起來,這月亮可都圓了兩回了。上完茶,小包子哥倆也出來了。


    小饅頭道:“娘,太子怎麽會突然前來啊?”


    “怕是你爹的事查出點眉目來了。”


    “哦,那咱們是要被放出去了麽?”


    “應該快了,不過還得看那兩弟兄這一次博弈的結果。”沈寄坐在桌邊托腮望月,聲音裏有著愉快。管太子和平王怎麽博弈呢,反正他們一家是不會把牢底坐穿了。出去之後自然是海闊天空。太子也沒有辦法立即將相位搶回來再讓魏楹坐上去。


    小饅頭悶悶地道:“他們弟兄博弈,我們遭殃。”


    “誰讓你爹非想要兼濟天下、青史留芳呢。不入皇上彀中,就不會有這些事了。”能暫時避開也是好的。太子今晚來,怕是想留人吧。魏楹除了丞相一職,還兼著太傅呢。太子是想讓他以這個名義留下輔佐吧。如果魏楹當真要為這個弟子留在風譎雲詭的京城,她可是不奉陪了。難道這輩子還真多要死而後已啊?天家兄弟爭位,當老子的要用一個兒子當磨刀石磨練另一個兒子,他們不奉陪了。都差點被害得背上叛國罪了。明正典刑的話,是要成年男丁斬首,女眷流放的。


    小包子看過來,“娘,您就不怕隔牆有耳啊?還皇上彀中的。”


    沈寄笑笑不語。當著皇帝她都是這麽說話的,還怕隔牆有耳?就算皇帝不是她的故人,也不至於為她的‘婦人之見’動怒。那不是顯得沒有人君的度量麽。


    傅清明道:“大嫂,大哥沒得丞相做了,您這麽高興啊?”


    沈寄道:“是啊。浩蕩蕩山河,男兒大計;冷清清院落,女兒無趣。你沒聽說過‘悔教夫婿覓封侯’麽?”


    傅清明撓撓頭,“可是大多數女人不都是想著要夫婿上進,然後封妻蔭子麽?”


    “真是如此,那我剛說的‘悔教夫婿覓封侯’怎麽會有那麽多人共鳴?行了,你不用擔心將來找不著媳婦兒的。你大哥不是也把我哄上了賊船麽。像我這樣,一開始就不想他官高位顯的還是不多的。”沈寄看向小饅頭,“小饅頭,出去之後娘也沒什麽事。肯定要等到喝了王爺和你小姑姑的喜酒,明年春天才能離京。這幾個月就用來幫你好好找一個小媳婦兒。你想找個什麽樣的?”


    小饅頭正想搖頭,就聽沈寄道:“你可別說你要先立業後成家啊。家裏出了清明這個晚婚的已經夠了。像你哥跟清瑕這樣,先定親然後慢慢培養感情有什麽不好?你看這不就為難見人心了麽。”


    小包子耳根有些紅,抬頭去看月亮。


    傅清明把手搭在他肩頭,“嗯,方姑娘的確是個好的。你小子福氣不錯!”


    “我娘眼光好!”


    小饅頭想了下,反正哥哥要二十歲才成親,到時候他也十八了。那會兒也不怕被催著成親了才是,先訂下就先訂下。可是,“娘,我還沒想過這茬事呢?東山書院又沒有第二個男扮女裝來考試的。我上哪認識人去嘛?”


    “誰說找媳婦兒就這一條道啊?那你、清明、信哥、寧哥還有東山書院那麽多學子不都得打光棍啊?你先說說你喜歡什麽樣的,咱出去之後慢慢尋摸。隻是啊,出去之後你爹也不是丞相了,怕是找不到什麽門當戶對的。”


    小饅頭不在意的道:“方姐姐的爹不也隻是個五品麽。”托腮想了想,“嗯,我喜歡長得好看的,不要太計較的。我可不想以後咱們家也跟那誰家一樣。”


    沈寄高興的摸摸小饅頭的腦袋,“嗯,不錯。爹娘也肯定不想看到你和小包子為了家產鬧騰。順道給你們透個底,你們六兄妹得的應該差不多。不過小包子畢竟是嫡長子,有他的責任。咱們如今住的那棟大宅子還有老家的梨香苑歸他。哦,還有老家的兩千畝祭田。娘名下的產業是會均分給你們六兄妹的,男女都一樣。”真要說起來,隻論財產的話,反倒是沈寄名下多些。幾十萬兩銀子的產業都是她的。魏楹名下就是分家得的那些而已。


    小包子和小饅頭都道:“沒意見!”


    小饅頭還笑道:“我想小餃子長大了也不會有意見。就是哥哥好像有點吃虧。”按規矩,嫡長是應該占七成的。不過他們家的主要產業都是娘的嫁妝,而且他們兄弟自己都沒意見,要這麽分家家族的人也沒話好說。


    小包子道:“好男不望爺娘田!再說,分到我名下的已經不少了,得有二十萬兩左右。隻要我不生這麽多,好好經營,兒孫輩都會過得安逸富足。”


    沈寄開始還在點頭,後來一下子反應過來,一巴掌朝小包子招呼過去,“你說誰生得多?”死魏楹,她如今都成生得多的代名詞了。怎麽就沒人說他啊?


    小包子跳起來躲開,“我就是隨口這麽一說,沒有特指啊!是娘你自己老愛對號入座的。”


    屋裏的魏楹和太子聽到他們母子追打的動靜都不由失笑。


    魏楹道:“讓殿下見笑了!”


    太子搖頭,“孤也隻有在先生家裏才感受到過這樣親密的家庭關係。其實心底羨慕得緊。”


    魏楹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的!依殿下方才所說,此時的確是不可能把幕後主使連根拔起,甚至都動不到大老虎。目前最合適也最可能為這事負責的人便是靠山王世子了。隻要他被推出來,臣覺得這一個多月的冤獄坐得也算值了。”


    靠山王世子肯定也隻會被圈禁,但隻要他被圈禁,傅清明也就安全多了。不過對於太子來說,那麽一個紈絝對他的妨礙本就不大,就這麽收場還是有些不夠。


    魏楹道:“不可能再有其他人了。而要讓靠山王世子被推出來,他們內部肯定是要起分化的。太子不要表現得對靠山王府咄咄逼人,隻對平王施壓吧。”


    太子點點頭,“謝先生指點迷津。”隻要能分化老三和靠山王叔公,這就比什麽都強了。是得回去好好想想怎麽運作才好。要是一個不好,讓老三對人說一切都是被太子逼的,反倒是促進他們之間的聯盟了。


    魏楹品了一口茶,發現小包子沏茶的手藝這些天有進步了。看來那小子的心境比一開始關進來的時候平靜多了。


    太子起身,長身而揖,“先生,相位如今暫時被人占據著。但孤一定會盡快讓您官複原職的。還請先生留下教我!”


    魏楹朝外頭打鬧的母子倆看了一眼,然後也站了起來,還了太子一禮然後道:“這一次的事,微臣身、心都受了極大的震撼,想要趁機好好休養一陣。”如今,他自然是離開得好。一則暫時避開這對兄弟的奪嫡之爭;二則也是做出一個姿態,他可不是在這兒候著人家下台,然後好急不可耐的重新坐上相位;三則,他給小寄畫了那麽多年的大餅,好不容易才有實現的機會。要是還滯留京城,怕是最後留下的隻有自己吧。翰林院那麽多飽學之士,也不少他一個給太子講課的啊。


    “先生真的要離京?”


    “養母心心念念想回華安去看看。她老人家年事已高,微臣也想親自奉她還鄉。內子也是早有此願。另外微臣遊宦多年,也真是想要休養一番。太子的先生都是好的,有他們教導太子足夠了。”對於養母、小寄和他,華安才是故鄉啊。


    太子靜默了一陣,“既然先生此意已決,那孤也不再苦勸了。時候不早,孤告退了!”


    魏楹便相送出來。


    等到洗洗睡下,沈寄道:“你回絕太子了?”


    “嗯。”


    “他心頭怕是不會怎麽高興。”天家人,都是把自己當太陽。希望所有人都以他為中心,圍著他轉的。


    “管不了那麽多了。我如今不是丞相,但我還是娘的兒子,是你的夫婿。也不能真的就讓你們一直失望。等小妹和王爺大婚之後,咱們就回華安吧。一路上到處走走看看。自從進京趕考,二十四年了,咱們再沒有回去過。”


    沈寄聞言喜滋滋的,抱住魏楹的胳膊道:“陸路顛婆,咱們走水路吧。這樣大娘也好,幾個孩子也好,日子都舒坦些。遇上有好景致的地方,就停船上岸逛去。反正也沒什麽要緊事,就一路走走停停好了。”


    “可以。”


    “出去我就讓贇贇給我改造一艘旅行用的大船。還要他給我準備一些好的水手。”沈寄越說越興奮,顯見得一時半會兒的是不想睡也睡不著了。


    魏楹揉揉額角,知道她在官夫人的位置上呆了二十四年,就沒一天不盼著過這樣的日子的,也隻得任由她說去。直到他瞌睡來了,卻一直被她絮絮叨叨描述旅遊日子的種種美好弄得睡不著,這才將被子拉到她脖子下方,“睡——明兒醒了再繼續說!”


    沈寄這才住了嘴,一會兒又坐起從他身體上方翻出去。


    “幹嘛?”魏楹犯困的道。


    “喝水,渴了。”沈寄說了好半晌,這會兒是真渴了,抱著瓷盅咕咚咕咚就灌了半杯水。


    魏楹搖搖頭,“別喝多了,回頭起夜倒是小事。明兒一早醒了又要嚷嚷眼睛水腫了。”


    沈寄三十多歲了,如今很是重視保養。想想有道理就把瓷盅放下了。要是明兒又要找茶葉敷眼袋不是多事麽。


    第二天起來,她又興奮的和小叔子、兒子講這事兒。一路的風光,一路的美食……


    小饅頭高興的道:“娘,你說的是真的麽?爹要帶我們回華安去?”


    小包子在一旁道:“你先別忙著高興,很明顯咱們三叔侄去不了啊。娘,是不是?”


    沈寄一想對啊,在讀書的孩子不能落下。她轉身對魏楹道:“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你當年不是還出門遊學三年麽。不如讓他們跟我們一起去吧?”


    魏楹道:“我當初已經是舉人了,他們倆現在不過小小秀才。再說了,本來就是才進東山書院,又耽擱了這一個多月。明年再要出遠門……”


    沈寄道:“又不急在一年半載的。難道你還非要他們打破你十九歲中探花的記錄不成?贇贇這樣停幾年再去考也沒什麽啊。人生的風景本來就應該邊走邊看嘛。”


    小饅頭看他爹有點鬆動的意思,“爹,你不是老說我們隻有書本上的知識麽。聖人也說書上得來終覺淺呢。明年出行,姐姐和姐夫說不定也能跟我們一起呢。到時候我們全家出遊,多好啊!哥、清明叔,你們說是不是?”


    傅清明笑道:“明年春天我才剛考進東山書院呢,我不去的。我要趕緊讀書,盡早中舉、中進士。到時候尋求外放,再抽空出門遊玩就好了。”遠離了京城,他還可以把他娘也帶上。就算明麵上不能相認,隻能說是親戚,但總是能盡一份孝道。想必這浮華的京城,娘也早就不想呆了吧。


    小包子道:“是啊,爹,我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揚州呆過,自己根本就沒有記憶的。小饅頭就更可憐了。”


    魏楹道:“你出海兩年還不算出過遠門啊?”


    小包子道:“天天看海跟回華安老家還是不一樣嘛。”


    魏楹想了想,“如果你們哥倆年末的考試包攬一、二名,就帶你們一起去。”


    小饅頭立馬站了起來,“爹、娘,我溫書去了。”


    魏楹搖搖頭,“去吧。”


    傅清明和小包子也起身道:“大哥|爹,大嫂|娘,我也下去溫書了。”


    沈寄很高興的揮揮手,“都下去吧!”然後又笑了起來,很高興的拉著魏楹起身散步,“持己,我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魏楹道:“那你是不是還得多謝誣陷我的人啊?”


    沈寄一滯,“呃……這個倒是不必了。反正他們也沒安好心,隻是歪打正著如了我的意而已。持己,咱們要不要去看看舅舅啊?西陵咱們肯定不能去,可是約在邊城一見,或者請舅舅過來天朝興許是可以的。”


    魏楹點點頭,“明年我嫁妹,出去之後就給舅舅發請帖吧。”外家唯一找到的親人,他也是很想見一見。還有當年到底是發生了什麽,這些年也一直是個謎團。正好這次一並問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麽神通廣大幫你找到舅舅的。哎,你要不要謝謝他們啊?”


    “我謝他們幹嘛,謝他們差點把我送上西天啊?”


    沈寄繼續道:“那倒是。咱們這回差點就被坑慘了,幸虧皇上信得過你。沒準外甥像舅,你跟舅舅長得很像呢。”


    “有可能!”魏楹點頭道。


    “不曉得那對兄弟會博弈多少天啊,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出去了。”沈寄拉著魏楹的袍袖,倒退著在前頭邊走邊說。魏楹看她還沒有興奮過去,心頭更加堅定了明年離京遠遊的打算。太子身邊,多他一個興許有些幫助,但少他一個也不是就大廈將傾了。但他這一輩子拉著小寄過她並不喜歡的生活,卻是好難得才有了一次彌補的機會。


    兩日後,小權兒回到京城。小芝麻看小豆沙這幾日表現良好,除了跑到側門那兒看過一陣魏府被封的側門一直乖乖呆在內院沒有到處亂跑,便把她也帶上了。


    小豆沙穿的是小親王小時候的便裝。看著很漂亮一個男娃娃,就是麵帶病容。她坐小芝麻的馬車。而小親王的馬車裏則帶著小餃子和小蓮蓉兩個,乳母陪著。他自己和徐贇一起騎馬跟車。


    到了二門處,眾人下馬下轎。


    十五嬸看到小豆沙,緊走幾步過來一把摟過她,“小乖乖,你受苦了啊!”


    小豆沙擺手,“沒有、沒有,裏頭挺好的。叔祖母不用為小豆沙難過。小姑姑沒告訴您麽,我這臉上都是畫的病人妝。”


    “關在鬥室之中,好什麽好啊?”


    小芝麻朝十五叔和小權兒、嫻姐兒行禮,“叔公、小叔叔、小姑姑。小嬸嬸好些了麽?”葉氏妊娠反應也很大,每天吐得稀裏嘩啦的。大夫說懷頭胎如此挺尋常的,不用吃藥,是藥三分毒。


    小權兒撓撓頭,“吃了吐、吐了吃,看得我都難受得不行。”雖然家裏如今幾乎斷了來源,全靠小芝麻給的銀子撐著,十五嬸還是拿出銀子專門給葉氏開了個小廚房,購置了不少的補品。食材也都是買的上好的。葉氏母親過來看到也沒有什麽不滿意的,說親家很是厚道。饒是如此,葉氏也是受罪不淺。小權兒昨晚回來看到,甚為心疼。


    小豆沙道:“比娘還辛苦啊?”


    小芝麻道:“娘不是頭胎會稍好些。不過娘後期也遭了大罪,你都看見了的。”


    一行人往屋裏去,小權兒問道:“大哥的事兒,有最新的消息了麽?”


    小親王道:“太子侄兒,還有小芝麻的幹爹都說魏先生就快放出來了。”


    十五叔道:“那就好。”


    一會兒魏柏一家也到了。王氏看到小豆沙也是摟到懷裏好一番心疼。看她病兮兮的,曦姐兒差點都哭了。


    魏柏聽說魏楹就要被放出來了,吐出一口大氣,“我就知道大哥不會這麽糊塗,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說著又追問到底怎麽回事兒,小親王卻也不是太清楚各種端倪,他也沒有細問。他不關心到底怎麽回事兒,隻要知道魏楹沒事兒就夠了。


    十五叔看著魏柏道:“這會兒就怕老六你犯糊塗。王爺,這事兒如今還不能讓外人知道吧?”


    小親王點頭,“魏先生應該會過幾日才會被放出來。如今犯事的人是被掌控了,但幕後主使還沒有浮出水麵。所以六哥還是不要張揚為好。太子侄兒說到時候怕是還用得上六哥向在京的士子們分說此事。”這會兒泄密其實也沒啥了,不然他怎麽會說出來呢。這個時候已經是他兩個侄兒之間在拉鋸而已了。那三家也都知道魏楹的事怕是要翻牌了。怎麽猜不到那封信的貓膩被發現了?


    魏柏點點頭,“我知道輕重,不會講出去的。”回去之後卻著實是心癢難耐,抓耳撓腮不已。好容易才等到又過了七天,太子把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魏楹一家子才被從大理寺放出來了。


    太子早就造足了勢,把那封信是怎麽回事兒公諸於眾了。把魏家兩兄弟,還有魏楹的一些學生都用上了,消息散布得很快。這一日又正好是休沐。所以自發趕到大理寺門外接魏楹的官員、士子很多,百姓也不少。隻是因為官員眾多,百姓就被攔在了路口外。


    太子也來了,不然難道讓蘇相打頭麽?


    “先生、師母,你們受苦了!”


    魏楹搖搖頭,沈寄微微笑道:“我就當是天將降大任於我了。”


    一眾自發來迎接的官員都笑了出來,蘇相道:“魏夫人果然是豁達之人,這氣概是巾幗不讓須眉!”


    魏楹道:“蘇相謬讚了!內子也是因為經曆過一次在下蒙冤之事,而且相信皇上一定會還在下清白。”


    看小權兒和徐贇、魏柏駕了馬車前來,魏楹笑著對來迎候的眾人拱拱手,“雖然在裏頭收拾了一番,還是歸心如箭啊。諸公今日的心意,魏某記下了。改日家裏拾掇好了,再請各位到舍下一聚。”他們一家子都幹淨、整潔的不像是坐了一個多月牢的人。怎麽都得解釋一句說是提前梳洗過了才是。


    眾人紛紛拱手,“魏……先生客氣了!請——”


    魏楹和沈寄上了馬車,小包子兄弟倆還有傅清明騎上小權兒等人帶來的馬。一眾官員讓開路,讓他們一家子回返。


    路上,小包子看到了王山長還有東山書院的一眾同窗,忙招呼小饅頭一起下了馬過去打招呼。


    信哥和寧哥也在人群裏。他們接到家裏的信,已經拿給王山長看過,東山書院的學子今天也是蜂擁而出。


    “魏流年、魏華年,原來你倆竟然是相府公子。騙得我們好苦啊!”待兄弟二人給王山長行過禮,幾個平素走得近的同窗笑道。


    傅清明也下馬走了過來,兄弟倆為他介紹王山長。


    王山長拈著胡子嘖嘖歎道:“果然是擲果盈車的相貌啊!”


    小包子和小饅頭都噗嗤聲笑出來。傅清明剛到魏家的時候,沈寄就戲言過以後家裏不用買水果了。瞅著快沒了,就讓傅清明坐著車出去溜達一圈必定滿載而歸。隻是要小心把頭保護好,省得被砸出包來。


    傅清明瞪兩個侄兒一樣,向王山長拱手行禮。


    沈寄感覺馬車停下了,外頭歡聲陣陣,便撩起了車簾露出臉來朝人群看了看。她今日出大理寺前是特地好好捯飭了一番的,便有小包子的同窗問道:“流年,車裏這位姐姐是……”他記得魏流年有個姐姐,那次來過書院。遠遠看去瞧著就是馬車裏這位。不過不是聽說他姐姐已經嫁人了麽,那就不用下獄了啊。


    小饅頭一巴掌拍在同窗肩上,“什麽姐姐,那是我娘。你還想占便宜當我舅舅啊?”


    和王山長打過招呼,叔侄三人回到馬背上繼續前行。一大家子在沿途百姓的簇擁和目送下回到了魏府。門上封條已經盡去,小芝麻、小豆沙、嫻姐兒、琳姐兒、曦姐兒一大早收到消息已經分頭指揮著下人把魏府收拾一新。


    魏大娘、十五嬸和王氏看他們到家,趕緊張羅放了一掛五千響的鞭炮,又讓跨火盆去晦氣。


    魏楹笑著打頭,從火盆上跨過去。等最後麵的小饅頭跨過,小豆沙一拍腦門,“我回來還沒有跨火盆呢。”她如今病容已經去掉,臉蛋紅潤有光澤。用八皇子的話說,就像是顆誘人的蘋果。


    “跨、跨、跨,誰還攔著你不成?”小饅頭笑道。


    小豆沙立即跑過來補上了。


    沈寄問小芝麻,“小弟、小妹呢?”


    “接回來了,怕放鞭炮嚇著他們就沒有抱出來。”


    眾人分頭沐浴更衣,雖然在大理寺已經收拾過了,不過魏大娘說這是規矩。然後便是去看小餃子和小蓮蓉了。


    倆小家夥一看到小親王就樂嗬了,他們馬上五個月了,會翻身,也能自個坐起來。不過乳母還是給他們靠著搖搖車的邊,省得累著了腰。


    魏楹視線在幺兒、幺女臉上轉換,笑道:“跟我記憶裏完全不一樣了。”


    最近天天看孩子的芙葉道:“這麽大點的孩子就是一天一個樣,每天看到都是不一樣的。你都快兩個月沒看到過了,肯定不一樣了。”她的兩個小兒子如今十一個月左右,會爬了。可是身體還是不太好,所以今天還是沒有帶來。


    小親王隨手抱起一個遞給魏楹,他接過來,“嗯,香香的,是爹的小蓮蓉吧?”


    小豆沙道:“是!粉紅繈褓是小妹。人家現在不幹給他們換衣服的事了。”


    小親王又把小餃子抱起遞給沈寄。


    小芝麻用宮扇掩口笑道:“爹、娘,王爺是讓你們掂掂長重了不少呢。他平日裏養得可精心了。要我說,就是王府立馬添丁他也能當好爹了。”


    嫻姐兒瞪小芝麻一眼,“胡說八道什麽啊!”


    傅清明以手握拳笑道:“嫻姐兒是怕這會兒真有人找上門來要替王府添丁吧。”


    小親王忙擺手道:“怎麽可能?我練的可是童子功,半山寺學的。不來半點虛假的!”


    眾人哄堂大笑。


    徐茂走過來擂了魏楹一拳,“你這可都是第三遭了啊。”


    魏楹一愣,“有三回了麽?”


    小饅頭擠上來,“爹,您陪徐叔叔說話,小妹我來抱。”說著接過了小蓮蓉。


    徐茂看著沈寄,玩笑般地道:“親家母,你數給他聽聽。”


    沈寄抱著小餃子道:“第一回是科考舞弊案,第二回是出使東昌被困,第三回就是這次了。”


    一旁的魏大娘道:“可不是三回了。每次都把人嚇得夠嗆。”


    魏楹走過來,“娘,以後不會了。我如今都無官一身輕了。”看來這些年真是一直活在風口浪尖的,讓養母和小寄都跟著受累。


    正說笑間,管孟進來稟報,“爺,夫人,方家的族長、族長夫人還有方姑娘的父親、堂兄帶著方姑娘來了。”


    魏楹對正和陳氏說話的沈寄道:“既然人來了,咱們出去迎一下吧。”


    魏柏道:“方姑娘沒說的,可她的長輩……”他最近一個多月也是大受親家態度曖昧的苦。對方家人之前不表態,這會兒就上趕著來了有些不感冒。


    魏楹道:“這給的不就是未來兒媳婦的臉麽。人家一個小姑娘追到大理寺來跟小包子說那些話,不容易!而且來者是客,迎一迎吧。”魏楹對方清瑕的品行、才學那是相當滿意地。


    徐茂道:“哎,我也是你親家。以前怎麽沒見你對我這麽客氣啊?”


    魏楹道:“抬頭嫁閨女,低頭娶媳婦。這都不懂啊?要客氣,也是應該你對我客氣啊。再說了,我真要把你當客,你又要說我拿你當外人了。你哪一回不是根本都不用通報,自己就走到我書房了?”


    陳氏也道:“就你毛病多!別攔著了,回頭人都進來了。”


    沈寄把小餃子交給小芝麻抱著,叫上小包子和魏楹一起出去了。既然沒有打算不要方家這門親事,這樣的場合對方上門道賀,自然是要熱情些才好。方家如此也沒什麽,這樣以後他們有難也沒立場要求魏家太多。


    這會兒魏家大門上的‘相府’的牌匾自然是不好再掛了。小芝麻一早讓人從庫房裏把從前‘魏府’的牌匾擦擦掛上了。即便不是掌實權的丞相,魏楹身上其實還有出使東昌歸來受封的‘上柱國’的功勳榮譽封號。所以魏家如今依然是赫赫門楣。


    更要緊就是魏楹為官二十多年、坐了五年相位。如今雖然丞相另有人了,但六部、大理寺、鴻臚寺……以及各省大員裏他的門生故吏著實不少。這個人脈也是讓人不敢小視的。不過,魏楹在大理寺門口已經表示要等家裏拾掇好了再宴請眾人慶賀,今日能登門的就隻是親朋好友了。方家人是未來親家,今日登門倒也說得過去。


    因為在座都是自家人,大家情緒也有些激動,便沒有分男女,隻是在大廳裏各自散座著說話。引著方家人進入,互相見過禮,沈寄笑著對小包子道:“那日你師爺、師奶沒有過來看戲。你領清瑕過去拜見一下。”


    “是。”小包子便帶著方清瑕過去給裴先生、裴師母請安。裴先生隻是個舉人,但他是魏楹的啟蒙恩師,在座便無人敢小覷了他。方家的族長也帶上方父過去見了禮。


    芙葉小聲跟沈寄說道:“接下來就是要給小包子和清瑕定親了吧?”


    沈寄頷首,“嗯,我歇幾天再說。”說著失笑,“之前是我身懷六甲不方便,如今親家母又懷上了。不過好在她不用跑來跑去,應該我登門。”


    沈寄想到造船的事便和陳氏說了。陳氏豔羨不已,“那敢情好,一家子出門專為遊山玩水去。”


    “你要是放心徐茂,就和我們一起去唄。”沈寄玩笑道。


    陳氏道:“你這麽貪玩的人那麽多年都沒有出京遠遊,果然是放心不下魏楹啊。”


    芙葉和王氏、十五嬸等人都笑了出來。


    沈寄一本正經的道:“看你說的,老夫老妻的了,有什麽好放心不下的。隻是府裏一直有孩子在成長,中饋也不能沒人管,所以我脫不開身而已。你那裏,又沒有小娃娃要照管,中饋暫時托人也無礙,不肯離京不是放心不下徐茂是什麽?好了,不說了。方大夫人上次剛來就遇上我們家出事兒,跟咱們都不熟。咱們再這麽說笑,就冷落她了。”


    方大夫人笑道:“沒有的事,我看著你們玩笑,真是跟去別的人家不一樣,親切得很。”


    徐贇被陳氏招手從年輕男子的那一堆裏叫了過來,“你嶽母要造一艘出門遊玩的大船,這事兒就交給你了。”


    徐贇點頭應下,“嶽母要造什麽樣的船?可有圖紙?都包在小婿身上就是了。”


    沈寄大概說了下她的設想,“圖紙你找人畫來給我看吧。術業有專攻,還是得聽專業人士的意見。至於銀子,你別說也包在你身上了。”


    徐贇道:“我哪能收您銀子啊?”


    陳氏點頭,“就是,就當他們小夫妻孝敬你們的就是了。”


    沈寄道:“孝敬呢,我收下。不過也不能隻你們夫妻孝敬,不給弟弟妹妹們機會。小餃子、小蓮蓉就不算在內了,你們和小包子、小饅頭、小豆沙算四份,另外三份的銀子你得收。”


    小豆沙這會兒正靠在沈寄腿邊,聞言點頭不已,“不能不給我們機會。”說完小聲問沈寄,“娘,我的銀子夠麽?”


    “夠了!回頭娘把名下產業都分到你們兄妹名下。你大姐姐那份已經拿走,就分作五份。回頭我們小豆沙名下也會有幾家鋪子、幾家酒樓的。到時候你就是小東家了,年底掌櫃的來向你報賬。你的銀子怎麽會不夠呢?”


    小豆沙一向覺得小芝麻很富裕,每次回娘家都會給她大筆零花錢。這回聽說自己名下也要有鋪子、酒樓立即眉開眼笑。


    “好,我都拿來孝敬娘。”


    沈寄一指戳她額上,“這小嘴甜的,都快趕上你三哥了。”


    芙葉愕然,“這是怎麽說的,就要分家產了?”


    “反正都是要給他們的,讓他們盡早學著打理也不是壞事兒。也是要成家之後才真的到他們手上。”不但如此,沈寄還準備回頭去衙門備案呢。分了家,今後有什麽事兒就不會被人給一鍋端了。再說,也隻是提前把產業分一分,又不是要把一家人分開。


    芙葉也想到分了家,以後要是再有什麽事,分出去的兒子不至於也被連累。不過小豆沙、小餃子、小蓮蓉離成年都還早。其實也就是把小饅頭單分出去而已。這也夠了,真比被一鍋端強多了。一般父母在、不分家,但父母要主持分家還是可以的。


    方大夫人聽了沈寄的話略微楞了楞,這話其實就是說給她聽的。魏家怎麽分家關係到方清瑕的切身利益。


    陳氏笑道:“說起來,你們家的產業倒大都是在小寄你的名下。魏楹一直就當官,隻拿俸祿而已。屬於他的也就是魏家祖上傳下來的那些。不過也足夠嚼用的了。”


    方大夫人想了想,就算分家,以魏家的豪富,小包子和方清瑕能分到的的確也不少。而且魏家最大的財富是無形的,是在清流士子間的聲望和人脈。如果計較金銀,那就真是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了。


    小豆沙還在樂嗬,“那我以後就跟大姐姐一樣富裕了。想買什麽買什麽,想怎麽花怎麽花。”


    小芝麻和丹朱也在一旁,聞言道:“你及笄之前,這筆銀子肯定是娘替你保管的。而且,你什麽時候見我想買什麽就買什麽,想怎麽花就怎麽花了?”


    小豆沙苦下臉,“拿不到手啊?”


    小權兒道:“那當然!所以,你白高興半天了。以後還是用銀子就得先打報告。”


    “那跟現在有什麽不一樣?”


    阿隆忍笑道:“沒有,對你是一點都沒有。不過,小包子跟小饅頭應該不用勤工儉學了。”


    小權兒笑道:“身份都暴露了,還勤工儉學什麽啊?書院那些人也不好再拿著幾個銅板就使喚他們打掃圖書館了的。”


    小饅頭道:“我們還不是跟小妹一樣,用銀子得打報告。而且爹肯定不會讓我們求學期間富裕了。小叔叔,你的書肆要重新開張了吧?到時候有什麽地方要用人的,也可以叫我跟哥哥。”


    小權兒瞪他一眼,“你倆好意思收我銀子啊?”


    “肯定不能收你工錢啊。隻要小叔叔看著給點零花就好。”小饅頭拇指、食指對搓了幾下,一副‘你懂的’的模樣。


    那邊魏柏的聲音忽然提高了一些,“什麽,大哥你要閉門謝客?”


    眾人都看了過去,魏楹點頭道:“對,閉門謝客。等這件事差不多塵埃落定了,再擺宴席慶賀冤情得雪。不然,明兒起我這府裏就要不得安寧了。我們一家子被折騰了快兩月,實在是想好好歇歇。”


    眾人想了一下,紛紛道:“是這個道理!”


    挽翠上來稟告沈寄,“夫人,宴席設好了!”


    沈寄便站起來,招呼一眾女客,“大家入席吧。剛回來,怕是有些簡慢。”魏楹也招呼著男賓入席。今天一共也就四桌人,就在平時待客的偏廳就擺下了。


    散席送客後,魏楹便吩咐人關了大門。此時那封信的貓膩大白於天下。雖然朝野、士林群情激奮。堅決要求清查是何人如此膽大妄為,居然敢陷害堂堂宰輔。但其實已經沒他什麽事兒了。剩下就是太子一黨和平王一黨去扯皮的了。不想被卷進去,當然是要閉門謝客了。不然,就是不摻和,每日上門來想探個究竟的怕是也少不了。他被關了快兩月,其實已經很習慣閑適一些的生活了。每天早上不用四更即起,可以睡到自然醒。三餐定時,不用一直伏案批閱文書、解決整個朝堂的大事。每日打上兩趟太極拳。他兩頰長了不少肉呢。用十五叔的話來,在牢裏養得是白白胖胖的了。比以前一副清瘦的樣子看著年輕了三五歲。


    沈寄睡了午覺起來,就讓人把寶月齋和杳然居的幾十本賬本都搬過來了。然後把小包子、小饅頭、小豆沙都叫了來坐在對麵。就連搖搖車裏呼呼大睡的小餃子和小蓮蓉也列席了。


    魏楹坐在躺椅上,看著搖搖車的幺兒幺女,笑看沈寄主持分家。


    小包子有點好笑地道:“娘,不用這麽急吧?”這還真是說風就是雨了啊。


    沈寄道:“小饅頭今年十三,再兩年就到朝廷砍頭的時候跑不掉的年紀了。還是趁早分出去的好!”


    小包子臉色嚴肅下來,然後摸摸脖子。他今年十五,要是爹今年真被冤枉了,他是要陪著上刑場的。而且他是嫡長子,分家都不可能把他分出去。


    小饅頭撓撓頭道:“娘,這分家說起來就我得的好處最多啊。”


    小包子道:“砍頭的時候多你一個又有什麽好處了?你分出去了,萬一真再出事,還能照顧被流放的婦孺。真有那一日,你嫂子、侄兒侄女我也可以交托給你。這種事難道一直讓已經出嫁的姐姐來管麽?”


    魏楹有點笑不出來了。可是他已經身在局中,再抽身不得。官場波譎雲詭,如今小寄準備留些後手,他自然也是支持的。防患於未然嘛。雖然往後估計不會這樣的事了。宦海雖難免浮沉,但像這次一樣被人誣陷叛國,是不可能了。不過他也不能就此退出,不然之前做事難免還是得罪了一些人得。牆倒眾人推肯定是不行的。在清明或者小包子能撐門立戶前,他不管做不做丞相,都是不能完全淡出官場的。就是賦閑,也得讓人看到他還有隱形的影響力。


    沈寄拿了個巴掌大的、四四方方的小算盤撥弄了一番,計算每個店的資產。一碗水還是得基本端平。等心頭有數了,她開始分家。


    “京城的寶月齋和杳然居歸小包子。揚州的歸小饅頭……”沈寄一邊說一邊將麵前的賬本分成了五摞,然後自己動手寫了文書。寶月齋和杳然居已經開遍全國,方才盤算下來,折算成銀子約莫四十多萬兩。每個兒女名下能分到八萬兩多些。


    至於魏楹名下的產業五成歸小包子,不動產都在這裏頭。三成歸小饅頭和小餃子。兩成分別給小豆沙和小蓮蓉將來做嫁妝。如今住的宅子和淮陽老宅、祭田以後都是小包子的。小饅頭他們四個也都各得了京城一棟宅子。京郊別苑和成親時買的那棟小宅子沈寄留下。以後老了可以去住住。


    不過魏楹名下的產業現在不會真分開來算,一大家子的嚼用都會從這裏頭出。她和魏楹將來養老也全從這裏頭出。當初分家的時候這筆資產差不多有二十萬兩。如今經過沈寄十多年的經營,也有四十萬左右了。


    小豆沙聽了半天,雲裏霧裏的。看著屬於她的那一摞賬本、房契問道:“娘,那我到底有多少產業?”


    沈寄撥著算盤道:“我幫你算算。嗯,折合成銀子十二萬兩左右。不過到你及笄的時候,這幾家鋪子肯定要增值的。”


    小豆沙星星眼,“好多哦!”她如今每個月才二兩銀子的零花。幸虧王爺和大姐姐時常補貼,不然真的是不夠。另外買調香用的香料、筆墨紙硯這些都是公中開銷。一下子有了十二萬兩,這該怎麽花呢?


    看她美得冒泡的樣子,沈寄又道:“二哥有二十八萬兩,三哥和小弟有十五萬左右。都比你多!你和小妹一樣多。娘的產業是給你們均分的,但爹名下的是按時下的規矩分的。我們一大家子一年大概花銷一萬兩。你爹不當官了,家裏的宴請、家外的應酬會少不少。當然,收的禮也會相應減少。這樣一年的花銷應該在五六千兩的樣子。”


    小豆沙點點頭,“哦。”她去慈心會的時候聽說過窮人家一年就用一百兩銀子不到。而且鋪子會錢生錢,這麽算下來她一輩子都用不完了啊。至於比哥哥們少些,大姐姐和她講過,別人家的姑娘就隻有一份嫁妝,根本不可能分家裏的產業的。爹娘已經非常厚待她們姐妹了。


    小包子道:“娘,我聽說小姑姑的嫁妝銀子還沒有湊夠。將來四妹……”雖然聽起來有十二萬兩,但裏頭不少是不動產。到時候還需要壓箱底的現銀呢。四妹如果沒有意外,也會是王妃來的。


    魏楹道:“到時候如果不夠,你們當哥哥再給她添妝就是了。不過十二萬兩也該夠了。再說還有十來年,鋪子、酒樓的出產都給她攢著就是。”


    小包子點頭,“兒子知道了。”到時候不夠,他做長兄的自然應該給補齊。讓四妹風風光光的嫁進皇家,不被任何妯娌輕視。


    沈寄道:“哦,對。明年你們小姑姑出閣,娘答應了借五萬兩銀子給她。小姑姑說會在她的產業裏每年還一部分。和你們講一聲。好了,就是這樣了。都沒意見吧?”小豆沙嫁給八皇子,應該不至於出現要借銀子才能置辦齊嫁妝的說法。


    “嗯。”三個大的都點頭,兩個小的繼續呼呼大睡,絲毫不受影響。不過想想為什麽要此時分家,除了小豆沙還覺得很好玩兒笑吟吟的,其他人可是笑不出來了。


    沈寄把寫好的分家文書遞給魏楹。魏楹用私章蓋了,讓人送到京兆尹衙門。回頭加蓋衙門的印璽之後,一份放在衙門裏留存,另外五份給五個兒女。小包子、小饅頭的自己收著,小豆沙他們三個交由沈寄保管。


    徐茂次日上衙看著白紙黑字的分家文書,笑歎道:“這兩口子還真是說分家就分家。動作也忒快了一點!”說完讓師爺拿出印璽啪啪啪加蓋了大印,然後通知魏家來人領回去。


    拿到回執,沈寄讓小豆沙又描了一張請柬,把方清瑕請過來做客。讓小包子把這件事知會她一聲。


    方清瑕聽完道:“這種事不必告訴我的,伯父、伯母真是太客氣了。”雖然媳婦兒還沒有進門,就把家給分了有點奇怪。但是魏家出了這麽多事,未來婆母要這麽做也事無可厚非的。


    小包子問道:“因為是不合常理的,所以還是得告訴你一聲。那你覺得怎樣呢?”


    “我也覺得好男不望爺娘田。當年伯母那麽艱難都維持了生計,我到時候嫁過來就直接享福。長輩給了,那就接著,以後好好孝敬唄。”那天回去大伯母就和她說了,魏家要分家,然後婆母的嫁妝會均分給兒女。但大頭肯定還是他們這一房的。而且魏家最有價值的根本不是金銀也不是產業,是未來公爹的人脈。那些,將來也都是要傳給他們這一房的。


    方清瑕笑著把大伯母的話也都說給小包子聽了。


    小包子皺眉,“你也是這麽想的?”


    方清瑕搖頭,“除非魏伯父從此不再回官場了。否則這些人脈,應該不是傳給你的。”


    小包子笑笑,“嗯,開始我爹是指著咱們的長子。後來我不是說要加冠之後才成親麽,娘又生下了小餃子。所以這個人選就換成了小餃子。這樣年歲上才合適。而中間承前啟後的人會是清明叔。他其實是我小叔叔,十五叔公的兒子。而我,將來想走的是一條名流學者的路。我考中舉人後,就會暫時停下,然後到各地書院遊學、講學。慢慢開始著書立說。最後的目標是國子監祭酒。因為我不可能就隻顧著自己逍遙一生,什麽都交給清明叔、小餃子承擔。我也入官場,可以給他們分擔壓力。至於再往後,咱們的兒子如果有潛力,小餃子肯定也會扶持他的。因為這些資源是爹的。”


    方清瑕聽到小包子說他將四方遊學講學、著書立說的時候,眼睛便開始發亮,“唯願伴君看河山!”


    小包子高興的道:“我就知道你會喜歡這樣的日子,你我是誌趣相投的。你也不用隻伴我看河山,我知道你和我娘一樣,不是願意隻做附庸的女子。你有什麽想法,也可以寫成文章流布四方。爹娘年紀其實不大,這分家的舉動在我看來挺好玩的。就是我娘為了換一份心安。雖然說父母在不遠遊,但他們一定是不希望我們就守在身邊,寧可我們遊走四方。我們成親後就在外頭遊走十來年,逢年過節回家。等到父母真的上年紀了再回來支撐門楣,照看老的、小的。”


    方清瑕點頭不已,她真的很喜歡小包子描繪的未來生活藍圖。娘的產期在明年四月間。等到五年後她出閣的時候,弟弟或者妹妹也差不多五歲,跟初識時的小豆沙差不多大。到時候府裏後院的人應該都被她收服了,娘也才是如今魏伯母的年歲。她也可以比較放心的嫁到魏家來。過上這樣安逸富足、幸福無憂的生活。哪怕遊走四方會很辛苦,但是她甘之如飴。做高官夫人其實從來不是她想要的。


    小豆沙跟著沈寄遛彎,走到這附近遠遠看到他們說得投契,兩人對視一眼拐了個彎。


    “娘,看來二哥也很喜歡方姐姐了。”


    “你還懂這些啊?”


    “他的表情生動多了。”


    沈寄笑了兩聲,“走,咱們到王府去逛會兒。”拐個彎就很快到側門了。雖然說閉門謝客,但和王府自然是有走動的,腿一邁就過去了。相互來往也是無須等下人通稟的。


    小饅頭這會兒正在王府後院和小親王一起鬥蛐蛐,兩母女便過去觀戰。


    為了不卷進太子和平王此時的博弈裏,小包子、小饅頭也以調養身體未名會等事情塵埃落定之後再去書院。魏楹答應讓他們歇三天再開始讀書。於是小包子就抓緊時間戀愛,小饅頭也趁機和小親王再混幾天。至於傅清明,他已經無須揚鞭自奮蹄的開始溫書了。堪比當年頭懸梁錐刺股的魏楹!也難怪魏楹看重他。魏楹如今閑著也是閑著,就在家給傅清明開小灶補課。不但教書上的知識,也教他為人處世之道。


    小親王和小饅頭頭碰在一起,手不停的動作,正鬥得得趣。忽然小饅頭哈哈大笑道:“我贏了、我贏了!我的大將軍打敗你的大將軍王了。”


    沈寄覺得她果真是沒有看錯小饅頭,這小子還是有當紈絝的潛質的。隻不過一直有父母引導,又有小包子這個哥哥做榜樣,再加上他也不想成為魏家之恥,所以才肯奮發上進。


    看到沈寄,那兩人站了起來,“娘|魏夫人”


    沈寄招手道:“來來,教我玩玩。”她還真是沒玩過這個呢。想了想對小豆沙道:“你看看就好,想玩以後嫁了人才可以。不然你爹又得念叨我。”


    小豆沙道:“我才不喜歡玩蟲子呢。”


    小饅頭便教沈寄怎麽玩,讓她和小親王再來一盤。


    小親王道:“魏夫人,你要造多大的船啊?到時候勻幾間艙房給我啊。我也可以出資的。”他本來就打算大婚後帶嫻姐兒出門遊玩,這不正好麽。大家熱熱鬧鬧的出遊,多有意思啊!


    沈寄道:“沒問題,回頭你想要什麽樣的艙房,圖紙送來的時候你自個跟工匠說就是了。出資什麽的就免了,你當姑父的享受一下孩子們的孝敬也是可以的。你再問問大師要不要一起去。”


    “嗯。”


    沈寄頭一次玩,有些笨手笨腳的,半天不得要領。小豆沙看得無趣,自個兒溜達去了。她對醇親王府熟絡得很。


    等沈寄摸到些門路,宮裏有人來知會醇親王,東宮大郡主的郡馬定下了,是周家人。就是周雅芙的兄長,今科的武狀元。


    小親王和沈寄都停了手,讓人將蛐蛐和一應器具收了下去。


    打發來人走了,小親王道:“太子侄兒怎麽會趕得這麽急?”


    沈寄抖抖手腕,“那晚太子去大理寺和持己談話。持己提醒他在把靠山王府拉下水之前,最好在皇上那裏把大郡主的事定下來。不然,之後靠山王妃再入宮替親戚求娶,就不是打打太極拖著就行的了。”那時候靠山王府付出極大代價,太後和皇帝也得安撫,一口回絕肯定是不成的了。為防節外生枝,就隻有盡快讓事情塵埃落定。周家的家風是極好的,周家兒郎更是品貌皆佳,如今更是靠上武狀元,與大郡主也是年紀相當。周家更是掌控邊疆兵權。想來這個人選也是太子和太子妃早就在考慮的。所以此時雖然顯得匆忙,卻是卻不是一味的急。


    小親王點頭,“原來如此!告訴於公公,預備一份賀禮送去東宮。”他頓了一下又道:“我將來的孩子,一定不讓他們隻能聯姻。”


    “太子和太子妃已經是盡到為人父母責任,各方麵都兼顧了。”沈寄中肯的道。在什麽位置就得做什麽位置的事,這是無可避免的。


    小親王歎口氣,“是啊,可如果沒有這麽合適的人選,太子侄兒也會以聯姻的需求為上的。所以,我還是當我的富貴閑人就好了。”


    小饅頭道:“青蛙,看來你還真是養小餃子和小蓮蓉,養出慈父情懷來了啊。”


    小親王道:“或許有點吧。不過我蠻喜歡大郡主的,從小就跟在我身後嬌嬌的喚‘小叔公’,又聽我話。我過兩日進宮請安後去東宮看看她。”


    兩天後便是十月初一。魏家閉門謝客不問外頭的紛擾。小親王富貴閑人,說白了就是皇帝供在那裏的一個吉祥物。那些事情也找不到他頭上來。但其實這幾日,京城真的是風起雲湧。魏楹冤情得雪被釋放,雖然他自己沒有出頭要一個交代,但朝野、士林都在關注這件事。這自然給了大理寺壓力。幸虧上頭還有太子撐著,宋大人才沒有被這樣的壓力壓垮。


    這背後的扯皮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但最後靠山王世子果然被推出來承擔整件事了。雖然大長公主勸慰靠山王也就是圈禁而已,什麽都不耽誤。還是可以往裏頭送好生養的女人的。一旦受孕,再接出來養胎也就是了。而且如此還不必擔心這個侄兒再闖下什麽大禍不好收拾,就讓他在裏頭修身養性好了。再說了,這件事他的確參與了。以後有些事情起了變化,再設法接出來。


    話雖如此,可靠山王又怎麽咽得下這口氣。這個罪名太大,而且,奇恥大辱啊!靠山王府隻有給人委屈受的,什麽時候竟受起委屈來了?


    當時眾人在一處商量,實在是太子手裏掌握了一定的證據,如果不丟出一個讓他滿意的人,這件事是無法收場的。的確如魏楹所言,靠山王世子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了。身份夠、名聲壞而且不傷這個團隊的筋骨。但是,癩頭兒子自己愛。唯一的嫡子,唯一的兒子,靠山王如何舍得?


    最後,平王一撩衣擺對著靠山王跪下了,“叔公,若侄孫有登大寶之日,一定會還堂叔清白。他的犧牲,侄孫絕不會忘記。您的親王爵位,一定會世襲罔替。實在是皇兄他咄咄相逼啊。”隻要是皇兄在位,肯定不可能推翻今日他自己結的案。哪怕此時叔公對自己也很不滿,但他一則有把柄在自己手裏,二則要翻案也隻有靠自己。所以,平王覺得還是值得的。


    靠山王以手捂臉,他縱橫半生,最後竟因為兒孫一步一步到如此田地!


    靠山王世子此時還不知情,但蔣世子在座。一想到最玩得來的表兄要落到如此田地,他後槽牙都鼓起來了。可是不然怎麽辦,難道自己去頂罪?


    在小親王十月初一進宮請安,魏家依然閉門謝客的當口,大理寺結案,案情在早朝上上達天聽。是靠山王世子因為和相府屢屢有矛盾,一時不忿幹出拚接文書、陷害忠良的事來。靠山王府裏的確有這麽一名能工巧匠,而靠山王在兵部有心腹手下,再買通收拾魏楹手稿的雜役,這件事便辦成了。所以這個案子看起來驚人,但其實都是出自私怨。


    對這個結果,群臣莫衷一是。但因為幕後的勢力達成了妥協,於是案子也就這麽辦了。皇帝當場讓人去靠山王府拿人,將世子圈禁內懲院,終身不得出。另賜下千兩黃金並一些珍奇給魏府眾人壓驚。


    因為靠山王世子進京以來,也幹了不少欺男霸女的壞事。消息傳開,老百姓倒是都挺高興的。忠良無罪釋放,奸臣鋃鐺入獄的結局一向是他們樂見的。


    消息是魏柏傳到魏楹這裏的,他當下放下手中的書,“小寄,預備請客吧。”


    “定在哪天?”沈寄問道。這一次宴請想必請到的人都會來,很多人也關注著魏楹到底會不會複出。複出的話又是哪個位置。不過,對他們家而言,這應該是暫時告別官場的一場宴席了。好日子就要來咯!


    “初十吧,不然朝官哪裏得閑。”魏楹道。


    魏柏又道:“對了,大哥大嫂。皇上賜下黃金等給你們壓驚。我在衙門聽到就趕緊過來給大哥你報信了。”魏楹出獄,魏柏便官複原職了,連王氏都被慈心會請回去了。另外,此時執掌慈心會的不是阮家大夫人,卻是蘇相夫人。她從前便是慈心會的骨幹,如今水漲船高,也是順理成章的。她當日便表示要讓位置還給沈寄。不過魏府一直閉門謝客,還沒有找到機會。


    沈寄聽說有賞賜,著惱的埋怨魏柏一句,“你怎麽才說?”這個小叔子肯定是覺得跟懲奸除惡相比,這事兒不打緊,所以放到最後才說。可是魏家閉門多日,這會兒還緊閉著門戶呢。這賞賜到了,不得趕緊開中門迎接啊。等到宮中的快馬出來通知根本就來不及的。真真是不通俗務!


    魏楹笑道:“行了,你回去上衙吧。以後莫要半道跑出來了。”


    “是上官讓我來報訊的。大哥,你幾時複出啊?”


    “你覺得此時朝廷上有合適的位置給我麽?或許我這輩子官就當到這裏了。”如果隻是為了當官揚名,已經做到了丞相,其實也夠了。但很多事才剛剛鋪開,就此徹底賦閑,不甘心啊!


    “那怎麽可以?這是朝廷的重大損失啊!”


    “那這兩個月也沒見朝廷不能正常運作啊?這世上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別把自個兒看太重了。讓開,我要去換衣服了。不然你嫂子又得讓人來催我。你趕緊回去吧!哦,對了,這封請帖帶給你的上官。”


    沈寄出去吩咐大開中門做準備,皇帝有恩旨降下。幸而府裏的人接旨不是一次兩次了,管孟和挽翠張羅著忙忙的布置開來。等到傳旨的太監到來,已經是張燈結彩、中門大開。接旨的紅毯、香案、蒲團等等都預備好了。府裏一眾人等也都換上了禮服或者簇新的衣裳。


    魏楹穿的是一品上柱國的禮服,沈寄依然是一品誥命的全套穿戴。其餘眾人都穿得幹淨得體。


    魏楹跪接了聖旨,卷在手裏捧著。管孟適時上前遞上了銀票,“公公拿去喝茶!”將人熱情周到的送了出去。末了,一家人將聖旨供起來。一箱箱的金銀珠寶、上好布匹造冊入庫。忙活完也到午飯點了,開飯!


    飯桌上,魏楹對兩個兒子道:“下午你們就回書院去。”


    小饅頭問道:“爹,初十我們能回來麽?”


    “心玩野了是吧?嗯,我才懶得管你們呢。回頭不能一道出遊可別在你娘那裏哀求,沒用!”魏楹說完看看端著碗吃飯的傅清明,這真經曆過不能讀書的逆境的,才能靜得下心自覺讀書啊。就連小包子這幾日心都不在書本上看,


    傅清明抬起頭來,“大哥、大嫂,我下午想去看看我娘。”


    魏楹道:“如今靠山王世子是被抓起來了沒錯,而且他覬覦你的事情也沒有被公之於眾。但背地裏議論的人怕是不少。你聽到了什麽不要往心裏去。另外,靠山王如今正一肚子的火沒地方出,你出門還得再多帶些人。”


    傅清明道:“那、要不算了吧。我也不是非出門不可。或者讓我娘來一趟也是可以的。”之前魏府閉門謝客,但暗中不知道多少人關注著。這樣紅姨反而找不到機會上門。


    沈寄道:“要不讓十五叔陪著回去。讓他順道拉幾個老兄弟一起。”一邊又對傅清明道:“最近咱家肯定是很受關注的,所以還是你去看紅姨吧。”十五叔那天過來吃飯,喝高了長籲短歎的,說被紅姨拒之門外不給進。


    小豆沙道:“娘,我也想去看姨婆。”


    “好啊,那你跟清明叔去。去了要聽話,不要給姨婆添麻煩!”


    “知道。”小豆沙比較喜歡跟著熟慣的人走親戚。半山寺她去過,皇宮她也去過。紅姨的私宅這也不是頭回去了。


    得到消息的十五叔很快來了,還帶來了在書肆養老的一眾江湖豪俠。他原本也挺高興靠山王世子那個混蛋被圈禁終身,可是一聽魏楹分析的靠山王正有氣沒地兒撒,搞不好要撒在他小兒子身上,自然是立馬就召集人馬過來了。這會兒小權兒正在張羅書肆重開的事,聞說此事便問了聲用不用他也來。


    十五叔想著都這麽多人了,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無礙。而且書肆重開對他們家的生計也是很大影響。還拿了小芝麻五千兩銀子度日呢,回頭也得趕緊還給侄孫女才是。還有嫻姐兒的婚事就在半年後看,好不容易托著阮家把東西置辦得七七八八了,也需要一大筆銀子才能結賬。兒媳婦原本很能幹,但無奈在害喜。所以這些事情都壓在小權兒身上了,便說不用了。他帶著人走一趟就好。十五叔已經許久都沒能進一次紅姨的私宅了,有這樣的機會自然會好好把握的。


    看著渾身別扭的傅清明,魏楹道:“去吧,就當給你爹製造機會了。”


    傅清明嘟囔道:“他們這樣算什麽嘛?”


    “你爹呢,如今也隻是想和你娘就當是老朋友,偶爾能見見麵、說說話就好。被拒之門外當成不相幹的人心頭肯定不好過。你娘大概是怕你們母子關係以及她和你爹的關係曝光,對你將來造成影響。”紅姨的私宅是登記在從小照顧她長大的生母貼身丫鬟名下,也算是她給這位長輩養老。魏楹給傅清明弄的假身份便是和這名長輩有關,讓她和沈寄成了親戚。不然,傅清明幾次三番去紅姨私宅,這段關係怕是早就曝光了。


    等到人走了,沈寄道:“清明一生也不能公開承認紅姨。到最後,他不會後悔麽?他原本認為位高權重了,就可以揚眉吐氣。可以不用因為相貌出挑淪為有權有勢人的禁臠。但他越是能幹,和紅姨就越不能相認。”傅清明的身世在皇帝那裏是掛了號的,倒不怕人怎麽生事。但沈寄想到他一心往上爬,以為這樣就可以像魏楹般一家和樂,母子二人再不用受人欺辱。但最後的結果卻是生母都不能認,心頭還是有幾分悲涼。


    魏楹道:“他如果不努力往上爬,還會出現不少靠山王世子這樣的人的。前天贇贇來書房找我,和我說了下這兩個月他的顧慮重重。要是我的事兒再不解決,他差點就要被人遊說投入東宮的陣營了。”


    “啊?”沈寄嚇了一跳,要是徐贇一頭栽進奪嫡之爭裏去,小芝麻可怎麽辦?


    “放心,他穩住了。我告訴你這個,隻是想說一個男人,如果連最重視的人都無力周全,其實真的會有很大的無力感。清明從幼時起就一直看紅姨這麽一個絕代佳人在那樣的環境掙紮求存,他自己長大了也因為相貌受累頗多,他沒有別的選擇的。”


    沈寄歎口氣,魏楹將她鬢邊一縷散發捋到耳後別好,“也不用想那麽多。至少我做到這一步,小包子和小饅頭還有小餃子就可以不用從底層苦苦掙紮。小芝麻三姐妹也有父親可以依靠,不用擔心被人欺負。凡事有利有弊,得失之間隻要自己覺得值得就好。於我而言,能夠在實現一生抱負的同時,一直有你陪伴在身邊,就是此生最大的幸事了。”


    沈寄靠進他懷裏,“也是,人生肯定是有得有失,什麽都想占著肯定是不行的。魏大哥,趁這個機會,你就好好歇歇吧。我不奢望你能一直這麽陪著我,但是一路上總要停下來看看風景不是。”


    “嗯,明年我們就帶著娘、帶著兒女一起回去華安看看那些風景吧。”


    兩人就這麽在後院的梧桐樹下相擁了一會兒。沈寄伸手把魏楹肩頭的一片落葉拿下,然後道:“鴛鴦會雙死,梧桐相待老!魏大哥,我們就這樣一路走下去,慢慢變老吧。”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變老!


    “好!”魏楹說罷,與沈寄攜手回屋。剛成親那幾年,他和沈寄如果有稍微親密一些的舉動,總是會背著人。講究床上夫妻,床下君子那套。沈寄去拉他,他都會避開。如今老夫老妻了,倒是放得開多了。


    遠處看到他們相攜走來的管孟都有些不忍心上前打攪。這麽多年,爺終於有能夠好好歇歇陪一陪夫人的時候了。可是還是不能不上前啊。


    “什麽事?”沈寄問道。


    “夫人,爺讓密切關注著靠山王府的動靜。表少爺出門以後,靠山王府別苑的一隊暗衛也出門了。看那情形,怕是要在僻靜處對表少爺下手。”擄人如今應該不至於,但是打殺了或者毀其容貌卻是很可能的。有十五老爺在,想來表少爺性命應該是無礙的。但若是臉上被劃一道,那這輩子也是不能科舉的了。表少爺那副相貌哪怕臉上被劃一道也不可能去從軍。軍中齷齪事更多。而且天高皇帝遠的更危險。蘭陵王能混出頭,人直接是皇族武力值又爆表,誰敢下手啊?


    魏楹道:“靠山王好沒來由!看這架勢倒是真把清明當成藍顏禍水了。讓人去告訴平王一聲!”平王已經丟出一個不小的卒子,肯定不想事情再節外生枝起變化。


    “是。”


    傅清明在魏家也兩年了,而且大家相處得很好,沈寄對他相當上心。擔心的問道:“平王趕得及麽?萬一他去晚了,清明已經出事怎麽辦?”


    “不用擔心,除了十五叔,我還讓趙統領暗中帶了人去的。這麽鬧騰一次,把事情鬧大,平王以後自然會看住了那些人。一勞永逸!不然,明年我們出京遠遊,清明在東山書院出事不是一轉眼的功夫?難道到時候還真麻煩伽葉大師來操這個心不成?嗯,我要回去換衣服了。一來得進宮謝恩,二來等這事兒鬧大,我去皇上那兒再要個安全保障。我們家從頭到尾都是受害人,沒得還要擔責讓人撒氣的。靠山王世子幹下的那些壞事,也該一樁樁一件件的抖摟出來了。這一次既然關了他進去,就絕不容他再出來作亂。”


    進宮自然又得換上那身繁複得禮服,沈寄一邊幫魏楹穿著,一邊道:“早知道之前接旨後就不換了嘛。我還以為你明日才會進宮呢。”進宮謝恩這事兒也不是隨時想去就去的,得事先請示,等宮裏通知。皇帝哪有那麽多空接見進宮的人?當然是先篩選安排一番。因為之前沒聽魏楹提起,所以沈寄隻當他還在等候宮裏的通知。


    魏楹笑道:“我午後還和你一起小憩了一番呢。難道穿著睡啊?”


    穿好了,沈寄陪魏楹在庭院躺椅上曬著太陽等消息。


    小豆沙慢慢出現在二人視線裏,然後是被推著的搖搖車。中午之後,小包子哥倆唄趕回書院了。小親王今天在宮裏。小豆沙就在家當起了好姐姐,照看弟弟妹妹。實際上就是一陪玩的角色。魏楹說等到初十家裏請過客後才全麵恢複她的課業。所以如今她還在享受‘病號’待遇,每天的課業減半。沈寄覺得這樣挺好的,才六歲的小姑娘,還是不要為了培養成才女就成天關在書齋了。雖然小豆沙自己對學習蠻有興趣,很樂意投入的。不過看得出來,玩兒她也是挺喜歡的。


    “爹、娘”小豆沙走過來行禮喚道。


    搖搖車裏小餃子和小蓮蓉一人坐一邊靠著,衝他們咿裏哇啦的。這個搖搖車也是很有曆史的了。當初小芝麻都坐過的。因為沈寄是用上好紅木製成,所以六姐弟最後都合用了這一架。看現在這樣子,以後大孫子都還可以接著用。完全有成為傳家寶的潛力。


    小豆沙看魏楹穿的是上午接旨時的衣服,歪頭問道:“爹,您要進宮麽?”


    “是啊。你有事啊?”


    “我有禮物要帶給八皇子,您幫我帶去吧。我這就回去拿來!”


    魏楹點點頭,“去吧。”確認幺兒幺女剛把過尿,他抱了小餃子到腿上坐著逗弄。


    沈寄則抱了小蓮蓉。揮退乳母她笑道:“這次的事兒清瑕的確是難得,可是八皇子卻是撿了個大便宜啊。看來我以後真的得對他更費心了。”小豆沙如今對八皇子明顯比之前上心多了啊。唉,還有腿上如今還無憂無慮隻知道咿咿呀呀的小蓮蓉,她的夫婿又在何方?


    魏楹吐出一口氣,“翻過年,小豆沙就六周歲了。明年王爺和小妹大婚後,咱們離京遠遊,最好多遊個幾年。到時候在路上肯定還能認識不少的小夥伴,自然就把八皇子淡忘了。”


    沈寄握著小蓮蓉棉花糖一樣的小手道:“遊得了幾年?”她可不信魏楹真的甘心就這麽退出舞台,和她一起在家養兒育女,或是在外遊玩。能休息一年再圖謀複出已經很不錯了。還遊玩個幾年呢!


    魏楹笑笑不語。皇帝和他,在公事上的確是君臣相得。如今這位蘇相,和他也是打了十幾年交道的人。彼此脾性都是很了解的。這不是一個可以不顧個人得失幫著皇帝刷新吏治的人。所以,早早晚晚的,皇帝會國亂想忠臣的。


    小豆沙走得急匆匆的,拿著一個她自製的小手工的房子,有點像座宮殿。看來是仿造的八皇子的居所。之前在大理寺的時候就看到她在搗鼓這個玩意兒了,蠻精致的。原來是做給八皇子的。沈寄和魏楹對視一眼,心頭都有些不舒坦。


    沈寄道:“平白無故的你幹嘛送八皇子禮物啊?而且,讓王爺代為轉交不就好了。”


    “王爺今早進宮的時候我還沒有完成,我已經很趕了剛剛才收工的。他下次進宮要十五了,八皇子的生辰是初八。原本王爺今早答應了回頭幫我派人送進去的。既然現在爹爹要進宮,我就不用再麻煩王爺了嘛。”


    魏楹拿起問道:“這是幹嘛用的?”


    “存放香料的。”小豆沙示範了一下怎麽開門。


    沈寄看裏頭空空如也,“你沒放些你自己調製的香料?”


    小豆沙的臉脹紅,“還拿不出手啦。”


    小餃子看著這個‘小房子’很感興趣,伸手來抓。魏楹便扶著他的小手省得摔了,還帶著他不斷的開門、關門。小餃子伸手進去掏空房子,把小手藏在裏頭,咯咯的笑。小蓮蓉便依依哦哦叫著要去搶。


    沈寄則道:“看來你手工活計不錯啊。回頭給你弟弟妹妹也做點小玩具吧。”這是什麽時候去寶月齋的時候學會的手藝吧。


    “哦,好的。”小豆沙返身在搖搖車裏拿出幾樣玩具逗弟妹,一心想把他們的注意力轉開。可惜效果不佳。隻得求助的看向沈寄。


    沈寄道:“他們喜歡看你翻跟頭呢。”她看到管孟朝這邊走來了,估計是外頭的事差不多有個了局了。她很讚同魏楹說的這一次要將靠山王世子徹底繩之以法的決定。不能讓他在內懲院日子好過了。得坐實了是終身監禁,將來新君上位都不會放他出來。最好是用鐵水澆灌大鎖鎖眼,永世不能打開。所以,還是趕緊讓幺兒幺女的注意力轉移開的好。不然,魏楹立即要進宮了,真為了座‘小房子’哭鬧,就傷神了。


    小豆沙看這個樣子也猜到她爹立馬要起身走人了,咬咬牙當真在草坪上淩空翻起了跟頭。


    沈寄趁小蓮蓉、小餃子轉頭去看的時候,把‘小房子’塞給魏楹。後者沒好氣的收進了袖袋然後道:“我進宮去了。估著皇上為了表示看重,長談之後會留我吃晚飯。”這當口他是受委屈了,皇帝肯定會格外安撫,省得朝臣寒心。他自然也得配合著。


    沈寄玩笑道:“隻要別君臣同榻議國政就成。”


    魏楹道:“他跟我,晚飯都不可能吃得好。更加不可能君臣同榻了。”公事上合拍歸公事上,私下裏兩人一如既往相看兩相厭。


    眼瞅著魏楹離開了,小豆沙就想停下。沈寄道:“繼續繼續,東西拿回來就不翻啦?做東西都沒說想著你弟弟妹妹。”沈寄堅決不承認自己是吃味了故意折騰小豆沙。


    又翻了十幾個,小豆沙喘著氣停下來道:“娘,真的不行了。”


    沈寄這才作罷,招呼人拿來地衣鋪在草坪上,讓兩個看得樂嗬的小家夥上去隨意翻滾。一旁的香秀還有春花、秋月都趕緊過去扶小豆沙。


    魏楹進到宮中,皇帝當即便召見了他。他向禦書房門外的侍衛解釋過袖袋中擱的是何物,並且拿出來被檢查過了。八皇子的生辰,並沒有要大辦的意思。很多朝臣根本都不知道最近有這回事。因為他的母妃雖然得寵,卻實在是扶不起來的阿鬥。連怎麽替人說好話升官發財都不懂。所以會諂媚討好的人自然也就沒有了。他收到的禮物多是造辦處做了,以各宮主子的名義送來的。小豆沙這個和那些比,其實有些粗糙了。不過,難得的是這份心意了。


    魏楹在進禦書房前將禮物交給了梁總管托他轉交。梁總管滿口答應,隨即就讓人送去給八皇子。


    進去之後,皇帝第一句話就是,“聽說魏卿你們家分家了?”六個子女,長女嫁人,次子勉強算成年,幺兒幺女還不到半歲,這分的是哪門子的家啊!雖然不觸犯什麽條例,但真的是有點稀奇就是了。


    魏楹躬身道:“是內子堅持的。她說再有下次,這樣不會被一鍋端了。”當然,這個影響不大好,他們一家子還是比較低調的。知情人都是不會張揚的那種。


    “看來小……尊夫人還真是被弄成了驚弓之鳥。”皇帝想起魏楹在東昌生死未卜時,沈寄在自己跟前嘩啦啦流淚求自己派人去救魏楹的場景。


    “所以,太子留臣繼續做太傅,臣回絕了。明年舍妹嫁予醇親王後,臣便攜一家老小出京回返華安老宅。出來這麽多年,臣母與內子都想回去看一看。”在家裏寬裕後,那座小茅屋是翻修成了青磚瓦房。所以這麽多年過去才能依然存在。至於將回絕太子的事告訴皇帝,自然是不想被皇帝認為是太子一黨,影響將來回朝的事。到如今,他真的是隻想好好做些事,不負平生才具而已。不得不說,哪怕已經幾起幾落,達則兼濟天下依然還是他的人生誌向。


    皇帝點點頭,“如此也好!你就帶家中婦孺回去看看吧。朕要是攔著,怕是背後會被人埋怨了。等到合適的時機,朕再召你回來。”


    “是,臣謝主隆恩!”魏楹躬身行了一禮。這話聽聽就是了,天朝地大物博、人傑地靈,朝中更是藏龍臥虎。誰知道這期間會不會出現讓皇帝用得順手能替代他的人。他不想變成徹底的旁觀者的話,還是不能掉以輕心。朝中動向還是得一一掌握。


    “臣今日進宮,一為謝恩,謝皇上自始至終對臣的信任不棄,對臣家小的法外開恩。”至於聖旨賞下那麽些物件、又說他賦閑期間依然可以按月到衙門領取之前等額的俸祿,這些比起來都是小事了,不用特地提起。但這兩條是真的必須道謝得,尤其是第一條。當今這位皇帝也是多疑之人,如此實在是殊為難得。


    皇帝道:“二呢?”一聽就知道這家夥今天來還有其他的目的。這會兒傅清明被靠山王派人下手的消息也才剛傳進來。然後外頭就通報魏楹進宮謝恩,也太湊巧了。他就知道這家夥肯定來得不單純。


    魏楹從另一個袖袋裏拿出一疊文書,“這是臣這一、兩年搜集的靠山王世子的罪證。受害人與人證上頭也都交代了身處之處。”這一次皇帝默許了就到靠山王世子這裏結案,是因為他真的需要靠山王府的赫赫威名毀在這個世子手上。如今再添一把火,自然是合適的。利人利己!而且之前的爆炸案,他查來查去也是和靠山王府有關,這些東西都是那時備下的。隻是爆炸案他往深了查,似乎還和靠山王如今投入平王陣營有關。他不想被人察覺,給沈寄引來殺身之禍,果斷的停下了。不過再查,興許也查不出什麽來了。


    皇帝看都沒看就讓梁總管直接拿去交給皇族長了。人已經關在了內懲院,由皇族長按律定罪就是。隻不過,命還是得留下。不然靠山王叔會做出什麽來不好說。反正也是個廢人了,留下也無礙。


    魏楹知道這些皇帝未必不知情。隻是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一個夠分量的人來告這個禦狀,他才好收拾而已。靠山王今日出手,就不能怪魏楹痛打落水狗了。說出去他完全站得住腳。這也是魏楹等到今天才拿出來的原因。


    當晚,皇帝果然留魏楹一同用的禦膳。兩人都是意思意思用了一些,又說了些閑話就散席。魏楹被管孟接回家的時候發現林子欽正在這兒做客,立時暗罵了一句‘這個無孔不入的家夥!’


    小包子和小饅頭不在家,傅清明也回家了。就連隔壁小親王都還在宮裏沒有回來。所以沈寄是讓人去書肆把小權兒找了過來幫著陪客,她自己也在座。這會兒已經吃好晚飯在喝茶了。正說到平王外家如今虎視眈眈,就等著看魏楹會不會複出。然後想對小芝麻進行報複。


    沈寄皺眉,“這麽防著不是辦法啊。”當初為了讓林子欽消氣,她和魏楹是破財免災,送了他揚州瘦馬。可這回那個家夥是真的被小豆沙踢廢了。這就不是送禮能夠化解的仇恨了。


    魏楹正好邁步進來,聞言道:“沒事,也就幾個月而已。這幾個月還沒有人就敢對我的閨女做什麽。皇上剛賜我一同用禦膳,一兩個月的,是不會有人敢欺到咱家頭上的。她還有小親王這個準姑父,而且徐茂掌管京兆尹府也不是吃幹飯的。再說林侯爺這個當幹爹的也不會袖手旁觀。”


    林子欽點頭道:“那當然。”


    小權兒站了起來,“大哥回來了。那天我瞧著跟著小芝麻的人裏十多個好手呢,聽說有醇親王府的、鎮國侯府的,還有贇贇高價聘來的幾個女護衛。平王外家要來硬的怕是也不容易。來軟的大概就是朝徐大哥下手了。我看他巴不得解脫。”


    沈寄嘟囔,“可難道一直這麽防著?”


    魏楹在她身邊坐下,又示意小權兒也坐,“明年春天讓他們小夫妻和我們一道出京就是了。”相府家將也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如今正是用的時候。等到他再回來,必定又是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丞相了。到時候也不怕平王會怎樣。


    又閑聊了一會兒,魏楹對小權兒說道:“我不在京城的時候,有什麽急事你就找林侯爺幫襯一把。”小權兒的職級搞不定的事,找徐茂也是不管用的。魏楹已經托人把小權兒的名字從要出海的名單裏抹掉了。索性就讓他呆在京城照管家族裏在京的人。出海的將官都能發一筆財,這是這次眾人回返軍中的共識。所以小權兒騰出一個位置來正好。明年春天魏楹不在位,讓小權兒再出海監視平王私下的舉動,他就太危險了。


    林子欽滿口答應,“嗯,小兄弟,到時候盡管來找我就是。我不在家,我兩個兒子也會趕緊通知到我。”


    小權兒朝林子欽躬身道謝,有這麽一個求助的地方實在是太好了。他行事都會有底氣許多。小妹說得對,這些年大樹底下好乘涼,他雖然也在努力成長,但其實依賴心理還是挺重的。是時候讓自己也成長為一顆大樹了。不過,遇到更高位的權貴有人可以求助還是很好的。


    林子欽隨意擺擺手,讓小權兒不用過於客氣。


    魏楹又道:“如果事情牽涉到靠山王、大長公主,你就去半山寺求助伽葉大師。”小親王去問了,伽葉大師說他年輕的時候天南海北都跑遍了,如今上了年紀不愛再長期在外頭走動。所以明年他是不會跟著小親王和嫻姐兒一道遠遊的。


    小權兒聽著沒讓他去東宮求助,找林侯爺怕是也是因為私交。便知道有些事情到時候該怎麽應對了。大哥無意站隊,他的立場也不能曖昧才是。


    “大哥,我都記下了。”


    又坐了一會兒,林子欽起身告辭,小權兒也隨即告辭。


    魏楹起身送林子欽出去,讓沈寄去小廚房給他下一碗雞絲麵。今晚沈寄是親自下廚招待的林子欽,感謝他對小芝麻伸出的援手。所以這會兒魏楹一定要她下廚去下麵,她雖然有些好笑,還是係上圍裙就去了。


    魏楹送客回來,正好麵起鍋,沈寄笑道:“吃禦膳還沒有吃飽啊?可別說跟皇帝一桌吃飯你緊張,所以沒敢多用。”


    魏楹喝了一口旁邊濾去油脂的雞湯道:“讓你跟覬覦我的女人一起吃飯,你能吃得香?”這會兒估計皇帝也在加餐呢。


    沈寄心道,那你還那麽不客氣的讓小權兒有事就去找人家林子欽!


    魏楹看穿她所想,笑道:“我閨女都送給他當幹女兒了。他也一副不拿自己當外人的模樣,我客氣啥?你晚上給他做什麽了?”


    沈寄笑道:“就幾樣他喜歡吃的菜而已,我也依著小權兒的口味做了幾樣。我說你至於麽?”


    “別人上門沒見你這麽殷勤!”


    “別人沒對我閨女那麽好啊!”


    魏楹很快吃完了一碗配菜豐富的麵,“嗯,香!對了,八皇子請小豆沙初八進宮吃他的壽麵。”


    沈寄點頭表示知道了,到時候讓小親王順路帶去帶回就好。從大理寺出來之後她已經張羅給全家人置辦了新的秋裝,預備初十的時候穿的。做的不隻一套,正好拿出來一套讓小丫頭初八穿了去。小豆沙這一年又狠狠的躥了個頭,而且他們這樣的人家肯定沒有穿舊衣的說法。不過等離京之後,就不用那麽多束縛了。


    沈寄拉上魏楹出門遛彎看星星,讓小豆沙把弟弟妹妹的搖搖車推上。


    停在湖邊,夫妻倆靠一起站著,聽小豆沙指著天上的月亮道:“看,今天隻有月牙兒。哼,小時候大姐姐騙我說指了月亮會被月亮公公割耳朵,嚇得我都不敢指。小姐姐以後不會這麽騙你們的啦。”


    沈寄道:“那你打算怎麽騙?”


    小豆沙嘿嘿笑了兩聲,又接著指星星,“那是牽牛星,那是織女星。他們一年才能見一會麵。”


    小餃子和小蓮蓉隨著她的手仰頭看著,小身體後仰,很舒服的靠在搖搖車裏小圈椅的椅背上。他們下午飽飽的睡了一覺,所以這會兒精神很好的和父母、小姐姐一道遛彎看星星,小嘴裏咿咿呀呀說個不停。


    沈寄挽上魏楹的胳膊,“孩子大了,就一個個飛走了。好在還有眼前的三個小豆丁。不然還真是會蠻失落的。”


    小豆沙看過來,“娘,什麽是小豆丁?”


    沈寄下巴朝花園裏喂微揚,“就是一點點高,剛發芽不久的。”


    小豆沙不服氣的道:“我比弟弟妹妹大多了。”


    “那你自覺應該和誰是一撥的?你三哥麽?”


    小豆沙想了想,“在咱們家我單獨一撥。在家族裏和曦姐姐她們算一撥的。”打死不要和還吃奶尿床的娃娃算一撥。這不侮辱人麽!


    這一下連魏楹都笑了,膝下一直有嬌女愛兒承歡,的確是一件再美好不過的事啊。


    次日起,魏楹進宮謝恩然後告了禦狀的事兒就傳開了。要不是他們家已經在開始發請柬邀眾人初十赴宴,上門來打探情況的人就會很多了。不過依然來了幾位訪客,還是來找沈寄的。


    沈寄之前就從王氏那裏知道了蘇相夫人說要將慈心會會首的位置還給她的事兒。這一天便直接讓把小餃子和小蓮蓉抱到了待客處的榻上,讓他們在一邊玩耍。


    “蘇夫人管得很好,高位正該有能者居之嘛。而我實在是心力不夠。這剛生了孩子不久,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就被關進了大理寺。而且一兩個月都見不到孩子。很想在家好好調養幾個月,跟兩個孩子好好相處一番。人到了這個歲數再生孩子,真是找罪受啊。”


    蘇相夫人看看沈寄,見她麵色紅潤,在陽光下麵上肌膚都在反光,這是沒有調養好的樣子?這位魏夫人懷孕期間的待遇都堪比皇後了,魏相當時搜羅了京城最頂尖的各方麵人手,各種補品不要銀子似的往相府送……


    王氏道:“是啊,蘇夫人,我大嫂如今每天都離不開這兩個小家夥呢。”本來今天這蘇夫人就是做做樣子,畢竟慈心會是大嫂一手打造出來的。可慈心會會首是多麽好的一個刷名聲的位置啊。她會舍得還給大嫂?真要有心,把丞相的位置還給大哥啊。所以如今也就不用太過惺惺作態了吧。


    蘇夫人俯身去看在在榻上翻來翻去的小餃子和小蓮蓉,“魏夫人真是好福氣啊!”


    “如今隻有我羨慕蘇夫人的份兒。”


    末了,蘇夫人說還有事,要告辭了。沈寄送了出來,“初十的時候,還請蘇夫人一定要到啊。”


    “我和我們家老爺一定到的。”皇帝昨晚都留魏大人在宮裏一起用禦膳,這種時候她們家老爺肯定不會駁魏家的麵子的。


    把人送上馬車,王氏陪著沈寄往裏走,“這些天在慈心會盡看她耀武揚威的了。要不是在慈心會做事比隻在家管中饋操心兒女日子精彩多了,我都不想去做了。”大嫂管著的時候,她自然是各處都受優待。如今雖然也還好,但肯定比不上從前。而且大哥短時間裏肯定不可能官複原職,什麽時候能重新當上丞相也還不知道。將來等眾人觀望期過了,她大概也就泯然眾人了。但至少此時她還是做得挺開心的,她在慈心會可都十多年了。真回家隻管家長裏短,還是不習慣的。


    “做得開心呢,你就繼續做。不開心就回家另找些事做好了。初十記得早點來給我幫手啊。到時候來的人肯定多得很。”皇帝昨天的表態還是很關鍵的,目前還屬於觀望期。再等兩個月,如果她再發帖子估計像蘇夫人這樣的,也就是打發管家送上一份不厚不薄的禮而已了。不過,這些年跟著魏楹浮浮沉沉,倒也是習慣了。這一回能大難不死,他們還是會有後福的。一大家子好好兒的最重要,其他的都是錦上添花而已。


    就算過上一倆月就門前冷落車馬稀又怎樣,他們原本就是從底層打拚上來的。至於說之前有仇有怨的人家,他們家也不是就一蹶不振了。不是還有幾門肯定會雪中送炭的親戚和好友麽。她的生意雖然不如魏楹在位的時候紅火,但經營多年早已經穩定。如今魏楹也被放了出來,維持小幅盈利還是沒有問題的。如今的日子,也沒什麽好不足的。


    沈寄路過前院大書房,如今魏楹的幕僚那些大都領了遣散費離開了,所以是比較清靜的。而且之前閉門謝客,然後又廣發帖子,所以這兩天也沒有上門的訪客。觀望中嘛,那些朝官也不好登門太殷勤讓蘇相看了覺得不舒坦。魏楹如今也多半在後院的小書房裏。


    沈寄腳步輕巧的找了去,從背後抱住正在看邸報的魏楹,“蘇夫人走了。我從今天開始,要慢慢適應從富貴繁華熱鬧的日子漸漸回歸平淡。你大概比我更甚,會失落麽?”


    魏楹反手撫上沈寄的手背,“多少還是會有那麽一點兒的。不過,冷板凳我也不是沒坐過。隻是有些久遠了而已。如今這樣也好,不但多些時間陪你和孩子們,也更有機會認清楚自己。不然,說不定我真的飄飄然到天上去了。爬得高、跌得痛啊!”說完伸手一拽,把背後的沈寄拉到腿上坐著。


    沈寄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我以前一直鬧著要過平淡日子。如今真過上了,有了比較,興許以後就都不鬧你了。”


    “反正不管世事如何流轉,你一直都陪在我身邊就夠了。”皇家一代一代的禍起蕭牆不會有停息,他們無謂為此卷進去跟著沉浮。隻要一家子都好好兒的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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