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慘叫,讓冷清的初園立時人聲鼎沸。


    初園的閣樓上一下子湧進了許多人。大家各行各事,行動有序。鋪床,開窗,去塵,通氣。香爐中焚起幹橘蘇葉,沙鍋裏煮上麻杏石散。夫人賽花快步把楊昱抱進房間平放在床上,一邊用濕帕擦靜了兒子的臉,一邊從床頭的匣子裏拿出常備的百合蒲紫膏放到兒子的鼻子底下。


    楊昱幾經掙紮後,終於透過嗓子吞到了一口完整的空氣。薄荷清涼的氣味漸漸平撫了喉間的腫脹。還是喘,但是壓進肺內的新鮮空氣,讓他的大腦及時的補充到了氧氣,而不再昏昏欲沉。


    還好,活過來了。


    脖頸間因為過敏而發起了一片片的紅疹。麻麻的,癢癢的,伸手想去抓,被娘親賽花一把攔住。賽花看著漸漸喘過氣來的楊昱,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沒事了,沒事了。你脖子上是過敏起的疹,不要抓,搽點藥膏就好了。”一眾人等也跟著長長的吐氣,心想,這小祖宗有事沒事的常鬧騰這麽一出,不累死也被嚇死了。


    門外的罪魁禍首桃子已經嚇得目瞪口呆。看著好不容易有一個媽媽閑下來,趕緊跑過去,問少爺的情況。大家這才想起,這兒還有一個肇事的原凶等待著發落呢。


    賽花問明了事情的原委,聽得是即可氣又可笑。看著還沒還過神兒來的桃子問,“子桃,你還願意留在初園裏做事麽?”眾人齊看向桃子,想,你是最倒黴的一個,上工第一天居然就被嚇到了。


    桃子瞠目結舌,啥?我剛才差點害死了少爺。不懲罰我,還問我要不要繼續留下來工作?“我,我,我當然願意留下。”


    眾人佩服,出了這樣的大事,還有膽子留下。真是個不錯的好姑娘。


    賽花也滿意的點頭,“你第一天來,不知道延瑞的情況,也不怪你。回頭讓秦媽媽仔細講給你聽,記牢了。往後要多加小心。”說著,又板起臉教訓兒子,“昱兒,告訴過你多少次,不準在府中擺弄火器。秦媽媽,傳令下去,以後沒有我和老爺的允許,誰也不準再把跟*有關的東西帶進府來。”


    楊昱不以為然的裝了乖巧點頭稱:“是。”想,封吧,封吧,封了也沒關係,反正我這些製*的東西都不是從正門裏運進來的。


    賽花又扶了楊昱喝藥,看著他呼吸平緩,脈像平穩了之後,才疲憊的離開。眾人也作鳥獸散,熱鬧的初園再次歸於平靜。就連一直沒弄清狀況的桃子,也被秦媽媽拉去惡補八公子身邊注意事項。


    楊昱躺在床上,翻了翻身,又翹了翹腿。折騰了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對著窗子叫,“喂!既然到了,還不進來,你喜歡掛在人家屋簷上做賊麽?”


    窗子微動。


    屋子裏突然間多出了一個白衣白發白胡子的卓爍老人。從背影上看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風姿,隻可惜正麵本該清爽的皮膚上覆蓋了片片青斑,好像是一塊又一塊的暗紅層層疊疊的堆積在了一起,把原本美好的所在毀了個亂七八糟。不過老人顯然並不介意自己身上的隱疾,即不遮麵也不帶手套,反而穿了一身誇張的白更加突顯那些暗斑的麵目可憎。


    老人飄進來,也不客氣,競自坐下,自斟自飲了一杯茶。


    “你小子越來越給我丟人了,居然暈倒在個小丫頭的懷裏。”


    楊昱也不理他,依舊躺在床上,“要是關心我就明說嘛。這麽快就趕過快。嗬,我會假裝感動一下的。”


    “關心你?才怪!我是關心我的那些寶貝。這麽多閑人進進出出的,哼,踩壞了一株,誰也陪不起。”


    “既然這樣,您老人家就趕快把它們領回去吧。我這裏閑人又多,又不安全。萬一哪個不小心的碰了您的寶貝,我可是陪也陪不起呀。拿回你的不及第廬多好,那樣你們可以朝夕相處,日夜相伴,不用再兩相思守啦。”楊昱心想,搬吧,搬吧,都搬走了才好,放在我這裏真是太大的麻煩了。


    及第老人一吹胡子,“哼,你當我不想領回它們麽?誰讓我的寶貝天心株隻認了你這一畝三分地。讓你照顧是你的福氣。別人想要我還不給呢。”


    楊昱翻翻眼,這叫福氣?這叫晦氣。除了你,誰還願意自家院子裏種滿了毒花毒草,走一步得跳三跳的。


    及第老人喝完了壺裏的茶,擦擦嘴。又從身後拖出來一個白色的罐子。抬手一砸,陶罐的碎片,花啦啦落了一地。桌上現出了一株竹翠色的植物,細枝,尖葉,枝頂處還掛著一個粉嫩的花骨朵,搖搖在空中很是可愛。


    老人又向懷裏一掏,拿出兩本書丟給了楊昱。“喏,我有事,要出門幾天。你小子給我好好的照顧這株美人醉。注意事項都在這書上,自己找來看。嘖,嘖,看樣子這丫頭的花期就在這兩天了。哼,哼,到是便宜了你這小子。記得,給我好好的看著她,出了什麽事,我拿你是問!”


    楊昱繼續翻眼,“你把我這裏當什麽啦?垃圾房還是收容所啊。什麽亂七八糟的都往我這裏送。不管,不管。你前腳走,我後腳就把它丟出去喂狗。”


    及第老人顯然不受他的威脅,抬腿已經往外走。“你敢!你敢對她不好,我回來把你的屁股打爛!”


    楊昱哼了一聲,“你才不敢!我爹都舍不得動我一下。”


    及第也不回頭,“哦?那要不要我老人家發發善心,跑去告訴你那個神勇的爹,你們家的楊八公子其實平時都是假裝可憐,皮膚碰一下就青,那是特殊的皮膚病。不用愛憐,下次往死裏打,打紫了,都不見得痛。”


    楊昱恨恨的對著空氣踢一腳,“我爹會知道你是誰?”


    “小子,可別太小看了楊大將軍。天波府是那麽好進的?楊無敵是那麽好騙的?你還真當是你師父我功夫高明,來來往往跟走自家後院似的就沒人發現?你爹早就知道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


    楊昱還想再還口。及第老人已經絕塵而去,衣袖飄風了。


    他看了一眼滿地的碎片,想,這是哪輩子作的孽。


    拿起一塊布,小心的包了美人醉往院子裏走。撿了一處離亭欄兩尺遠的陰涼地放好。回手找出那本書,翻到美人醉的那一頁。


    美人醉:窄葉幻類植株。喜陰,忌曬。花期短,花開五瓣,狀如淑女,搖曳多姿。花開盛時,發醉人迷香,引催雲雨幻境,少人能抗。花枝幹卻,易入媚藥。


    楊昱狠狠的一摔書。


    奶奶的。這叫便宜了我?


    雖然本少爺心智是成熟了些。可至少對外宣稱也是響當當的十二歲少爺。


    她美人醉再厲害,還能讓一個十二歲的小破孩幹點啥?


    楊昱萬分苦惱的想,我怎麽就惹上了不及第這個老神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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