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冉起的灰煙迷散在樹林中,讓幽暗的林深處更顯魅影重重。片刻前還沉睡著的山林,仿佛一下子被什麽凶猛怪獸驚醒,一陣鳥驚獸竄。


    然後是死寂,沒有生命感的沉靜。


    然後從深幽的林子裏,傳來一聲猛獸的低吼。並不響亮,卻讓這沉睡的山林,立時打了一個冷顫。


    楊昱和高飛對視一眼。把身體轉向了吼聲傳來的方向。


    高飛從腰間取下一根金屬短棍,雙手平握,再一按機關,短棍兩邊又各向外彈出一節,兩頭都頂著銳利的槍尖,在月光下閃著寒寒的青光。


    楊昱則是在左臂上架起一張犀角*,弩尖對著林深處。


    低吼聲越行越近,隨之帶來的是若有若無的潮濕的腥氣。


    火光把林子襯得幽暗無比,但在這一片幽暗中,卻有一個更濃的影子壓將而來。


    高飛有些緊張又有些興奮的低聲說,“來了!”


    楊昱目不轉睛的盯著林子,“記住,打它額間和後頸。”


    高飛點點頭。


    陰風吹過,火光抖了幾抖。就在它暗淡下去的一刹那,一個龐然大物,猛的從樹間跳衝出來,穩穩的停在兩人對麵。昂著頭發出了一聲孤高的狂吼。


    來了。


    一身黃褐色的毛,抖擻發光。近九尺長的身軀健碩肥壯。巨大的頭顱昂在空中,眼底是兩條白紋,額間赫然吊著一個“王”字,一雙寒目森森的盯著二人。


    這是楊昱第一次見到這麽大的猛獸,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卻還是緊張的心髒狂跳,手心發汗。


    猛虎喉中低吼著,像得勝的將軍看著被他俘虜的奴隸一般,死死盯著兩人,腳下踱著步。


    高飛給楊昱打了一個手勢。楊昱緩緩的向後撤。


    兩個人漸分漸遠,猛虎的眼神隨著兩人的動作不停交換,最後終於定在了高飛一個人身上。因為它知道這個人更強,更壯,更有殺氣。


    最強的所在,總喜歡主動挑選最強的對手。


    高飛屈膝躬身,如豹子一般。攻,還是守?


    事實證明,這個問題已經不由他來選擇。因為就在他躑躅之際。猛虎已經先發製人,箭一般向他撲來。


    開始了。


    他矮下身,頭偏過,槍尖呈六十度斜舉,對準撲麵而來的虎腹。然而他麵對的,是森林中食物鏈最頂層的獸王,是身經百戰的獵者。猛虎在下落中竟然調整姿勢,身子略歪,前爪猛的踹在槍尖上。


    巨大的力量,把高飛推的倒退三大步。也多謝這股推力,讓他及時後撤,沒有跟猛虎做最近的親密接觸。高飛暗運了一口氣,這林中之王,果然厲害。


    楊昱在一邊叫,“上它後背!”


    猛虎再次撲來,高飛一反轉,槍交左手,右手避過鋒利的虎牙,抓住勁間的一撮毛,翻身想騎到虎背上。猛虎像是知道他的用意般,立即前爪離地,猛的挺直身體。想把身後的人甩下去。


    楊昱在一邊看準時機,對著猛虎暴露在外的脖頸處,就是一箭。


    千鈞一發。


    猛虎在空中突然狠狠的向後一倒,箭擦邊而過,死死的釘在了身後的樹幹上。


    高飛慌張的借力向外一跳。若是被這三百多斤的大長蟲壓在身下,不死也殘了。


    他叫了一聲,“小心!”


    就見被激怒了的猛虎長吼一聲,轟隆隆撲向楊昱。


    楊昱飛快的跳上樹梢,借力逃竄。


    他的臂力不夠,但勝在輕功不錯。跳,轉,騰,挪,勉強應付凶爆而來的猛虎。


    楊昱的本意是欺老虎不會爬樹,想借地利暫作周旋。但抵抗片刻,他便知道自己錯了。猛虎雖不能攀樹,可它的每次跳躍都能輕鬆的達到兩米甚至三米多高。而他們所處的山林是一片新林,根本沒有幾棵猛虎夠不到的參天大樹。


    所以他初時還能抽冷射出幾箭,到最後就隻剩狼狽逃命的份了。


    他邊喘邊叫,“高飛,快過來救駕!”


    高飛想幫忙,他的動作卻快不過猛虎和楊昱。輾轉兩次,他靈機一動,從籠起的篝火中抽出一根燃燒了一半的棍子,猛的向老虎擲去。猛虎一個疏忽,被正打在身上。火焰灼身,疼得他仰天大吼,驚得山野震動。高飛和楊昱都被這吼嚇了一跳。


    猛虎被徹底激怒了,雙眼爆紅又重新撲向高飛。


    高飛已經沒了初時的鎮定,口中叫著,“完了,完了。”短槍豎於胸前,直穿猛虎下頜。


    猛虎避過了槍頭,張大了嘴,刀鋒一般的牙齒狠狠的向高飛咬下來。高飛翻手,槍鋒抹向喉間,同時人向左側翻。


    楊昱在他身後叫,“鐵包子打狗!”這是他們小時候玩熟了的把戲。


    高飛會意的扭身,又麵朝猛虎。定了定心神,施出一招蛟龍探雲,槍頭擰花,虛虛實實直取惡虎雙眼。猛虎被刺眼的槍花閃得後退三步。


    這時,高飛聽到身後一聲喊,“趴下!”,他毫不猶豫,立即撲倒在地,又不放心連著向右翻滾了好幾圈。


    “嗖,嗖嗖!”三聲箭響。


    然後是一聲猛獸受傷的撕裂的嚎吼。穿透森林,聞者膽顫。


    高飛爬起身,跟楊昱對了一個勝利的眼神。


    猛虎撲在地上,喘著粗氣,一雙血紅的眼睛死盯著二人。


    楊昱從樹上跳了下來,慢慢靠近。“怎麽樣?是不是快死了?”


    “小心點。”


    楊昱射出的三箭,有兩箭落了空,但幸運的是猛虎沒躲過最後一箭。一根箭羽,深深的釘在它左肩胛上。血抹前胸。


    楊昱舔了舔幹涸的嘴唇,“怎麽樣?要活的還是要死的?”


    高飛把握緊了拳頭鬆開,說,“我可沒有那個蒙古小辣椒的愛好,嘿,牽著老虎溜彎。”


    兩人再向前靠,猛的,撲在地上的老虎突然間翻身而起,朝著兩人凶狠的撲去。


    高飛一把推開楊昱,“小心。”


    猛虎一個撲空,起身又向兩人衝過來。楊昱嚇的大叫,“上樹!”


    毫不遲疑,兩人一左一右,飛身上樹。楊昱腳未站穩,就見受了傷的猛虎已經跳起兩米多高,憾在樹杆上。楊昱被彈落在地。肩背砸在石頭上,鑽心的痛。


    猛慮也已經返落地麵,兩步之遙,居高臨下的對著他。一張血腥大口裏混濁的惡臭,直撲楊昱麵門。


    楊昱嚇的慌張向後撤,沒動幾下,背部就頂到了一棵樹幹。


    樹根處是一片濕滑,楊昱鼻尖飄過一陣奇怪的異香。可他來不及多想,猛虎的那張血盆大口已然降到眼前。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被楊昱射傷的猛虎的一雙紅血眼中,盡是死殺的仇怨。


    一聲勝利的吼叫,利牙下落。


    高飛狂喊,“小八!”卻來不及相救。


    楊昱一閉眼,完了!命休矣!


    一刹那生死。


    楊昱閉著的眼,卻沒感到痛疼。又覺得身上的壓力漸小,腥臭漸遠。


    睜開眼看,隻見猛虎身上又中了一箭。背部,不是要害,卻成功的將它逼退了楊昱近身。


    樹林裏響起了一陣奔跑的腳步聲。衝得最近的一人,一邊跑,一邊彎弓搭箭,對著猛虎又是一射。


    猛虎再次跳遠躲過。


    楊昱站起身,高興的大喊,“三哥!”


    楊三郎跑近來,沒有應聲,隻把箭頭穩穩的對準猛虎。


    楊昱高興的跳起來,“三哥,快殺死它!”


    正說著,突然又被一個人撲倒,重重的砸在地上。楊昱痛的“唉喲!”一聲,回頭剛想罵一句,正對上一張怒氣衝天的臉。把他想罵的話,又全都給嚇了回去。


    “你!~~爹,怎麽是你?”


    楊業翻起身,一雙噴火的眼睛,怒視兒子。


    楊昱心虛的不敢再說話,又忽然看到父親的左臂意外的微微顫抖。氣的?想爆發我?眼光再往下看,父親的左手裏竟然攥著一隻箭,箭尖處,有一滴鮮紅的血滲下。


    “爹,你的手?”楊昱這才明白,一定是剛才有冷箭射向自己,父親情急之下才把自己撲倒,用徒手接了箭。嗬,當所有的人都關注惡虎時,隻有當父親的,才首先關注自己的兒子。


    楊昱突然感到心頭有曖曖的東西,一直蒸騰上了眼睛。“爹,你的手……”話未說完,就聽有人叫,“它跑了。”


    楊昱回頭,隻見那隻受了傷的老虎大概審時度勢覺得對自己不利,轉身躍了幾下,向密林處逃去。楊昱轉身就想追,“別讓它跑了!”


    忽然感到自己上臂火辣辣的痛。


    楊業揚起手中的箭狠狠的抽在了楊昱的身上,“站住!還鬧的不夠!”箭柄應聲而斷,箭尖掉在地上,嘡啷一響。


    突如其來的痛,讓楊昱鼻子一酸,強忍住。戰戰兢兢不敢再動。


    楊業哼了一聲,繞過小兒子,對三郎吩咐,“都不許追了。把火撲滅,收拾好回營。”說罷,又一指樹梢,“你!下來。”


    高飛從樹上跳下來,躲在三郎身後,叫了一聲,“楊伯伯。”


    楊業瞪了他一眼,“你父親在翼虎那邊找你呢。”又吩咐,“顯兒,發個信號,告訴你高叔叔找到了,回營吧。”


    高飛也不敢再說話。灰溜溜的跟著三郎。


    楊昱也暗叫了一聲可惜,撿起地上的箭頭。追著父親而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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