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當事人之一,身份相當重要。(.)尤路維爾本意是想問她是否有話要說,身體是否受到影響,以免她在這種場合不好意思開口,結果得到了這麽一個答案。他看了蘇霓幾秒鍾,冷冷說:“回去發給你。”


    蘇霓露出鄉巴佬般的滿意笑容,衷心地感謝了他。


    烈電號全速行駛,用最短的時間回到戰區。然後,他們迅速轉移到一艘較大的星艦上。兩位公爵交流過後,仍是分開乘坐飛船,隻為防止被魔裔種一網打盡。百忙之中,尤路維爾仍說到做到,沒有忘記答應她的能量塊。


    還不到十二小時,他就又讓人送了一批給她,還給了她倉庫權限。蘇霓看著堆滿一整個休息艙的箱子,覺得自己的稱號八成已經變了。與其說她是能量塊少女,不如說是能量塊控。她也的確認為它們顏色很萌。


    人家管吃管住,自然要督促她工作。尤路維爾連續幾次催促,逼著她盡快把報告寫出來。蘇霓知道此事事關重大,不敢敷衍了事。她仗著體質好,幾乎不眠不休,一邊吃東西一邊寫報告,努力到感動宇宙的地步。


    期間,蘇北辰發來賀電,表示知道了她的逃脫過程,並給了她非常強烈的讚揚。蘇霓和他說了幾句,忽然想起有事要問,便說:“曦雲把我放進聯絡人名單,但是從來沒和我說過話。她是不是還很討厭我?”


    與宇宙中的大事相比,這是一件小到不足一提的事。但蘇霓對此非常好奇,很想弄清楚原因。在她看來,曦雲的禮節和教養都很好,倘若知道蘇淵叛逃的真相,或者抹不開麵子道歉,但總會找到一個合適的借口,和她攀談幾句。


    既然她沒這麽做,蘇霓便不得不懷疑,她對自己還有不小的意見。


    蘇北辰似乎沒想到她會這麽問,猶豫一陣,回答道:“不看外表的話,你比曦雲成熟很多。”


    蘇霓笑道:“謝謝誇獎,不過這和我的疑問有什麽關係?”


    “因此,我相信你能理解我的解釋,並不會為此討厭她。”蘇北辰無奈地說。他本不想說親生妹妹的不是,可蘇霓是心懷疑惑的苦主,有著知情權。再不願意,他也應該把□□解釋清楚。


    他很快又說:“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曦雲喜歡楊舟,但……楊舟對你有好感。她知道這件事之後,就一直很是別扭。”


    “……”


    蘇霓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想過這一種。她想了又想,發現不知道應該先問什麽,便選擇最簡單的搭話方式,“原來是這樣,難怪呢。我還以為她會喜歡公爵那樣的,居然是楊舟嗎。”


    蘇北辰說:“我知道的時候也很意外。不過楊舟又沒什麽不好,所以隨她去吧。”


    剛聽到回答時,蘇霓還覺得很驚愕,不過也就一會兒,她就恢複了正常態度。曦雲還很年輕,可能喜歡任何一個人,而且楊舟的確值得喜歡。但蘇北辰的言外之意很明確,是說楊舟對她有著超越友誼的好感,反而令她更為意外。


    想到最後,她決定隻要楊舟本人不表態,自己就裝不知道。她和蘇北辰結束通話,便不再理會其他事情,專心把這份報告寫完。


    報告的內容相當豐富,堪稱魔裔種入門教材,隻要稍微審查一下內容,就能直接擺到天網上賣。蘇霓看著它,覺得如釋重負。她想,隻要按時把報告交上去,那麽後續發展肯定和她無關。她不必前去某個地方,和某些不認識的人進行匯報。


    遞交報告之後,她屏蔽掉休息艙裏的監視設備,把半身變成蟲母狀態,豪邁地吞噬了一整箱能量塊,頓時神清氣爽。她的直覺越來越強烈,認為自己離下一階段近在咫尺。


    按照人類標準,人類的成年有具體年齡劃分,其他物種則不同。有些用體型大小判斷,有些需要查看性-成熟的情況。放到蟲母身上,它進入發情期後,才會被判為“真正的成年蟲母”。蘇霓平時也有過擔心,不知將會產生何等變化,是否存在致命後果。


    但她沒可能因此停止進化,索性不再多想,不顧可能引起別人懷疑,繼續暴飲暴食。反正尤路維爾已經認命,她不吃也是白不吃。


    下一批能量塊送到不久,公爵便傳來一條消息,導致她不得不暫停。他讓她在兩個小時之後,前往這艘星艦的主會議室,參加一個非常重要的會議。與會者均是帝國舉足輕重的人物,想要直接和當事人交談。


    直到這時,蘇霓才知道,她並非唯一需要寫報告的人。公爵也提交了一份詳實完整的記錄,隻不過速度比她快而已。[]然後,負責統計的官員們會對比多方資料,或刪減或修改,將可信的資料錄入信息庫,最終向公眾開放。


    蘇霓攝取能量的過程被中斷,自然不太舒服。但這是必須要做的任務,不應該推諉。她匆忙轉回人類形態,還特意打理了一下個人形象,以免看起來太土鱉。事實上,每次轉換形態時,釋放出的能量相當龐大。隻為避免被星艦上的儀器檢測到,就花了她不少精力。


    兩個小時後,她帶著一肚子打好的底稿,按時抵達會議室,親身參與這個時代的視頻會議。貴族們喜歡用真身開會,但戰時做不到這一點,所以隻能使用虛擬屏幕,算是聊勝於無。


    十幾張屏幕垂在會議室裏,一如日冕號上那樣。每張屏幕都顯示出特定的人,男女各半,全部正裝端坐著。其中,大部分人已有了年紀,隻有少部分還很年輕。出乎意料的是,特雷西亞居然也在場。


    他身為副議長,具有參加會議的資格。尤其議長重病已久,沒有人比他更有責任。但蘇霓一向忽略蘇家的成員,並未想到他會在這裏。


    特雷西亞和影像中一樣,是一位容貌英俊的美男子。他的眼睛是青色的,宛如兩撮幽幽燃燒的青色火苗,頭發卻已經灰白了。這並不難看,反而為他添上了一種優雅沉穩的風度。他若有所思的看著會議室,目光根本不在蘇霓身上逗留,仿佛不知道她也是蘇家的人。


    蘇霓看到他時,不由微微一愣,心裏立刻升起一股怒意。但會議氣氛極為嚴肅,如果她在這地方鬧起來,連公爵都不會罩著她。她要麽轉身就走,讓所有人認為她粗魯無禮,要麽裝作不在乎,並無其他選擇。


    她轉念一想,也裝作不認識特雷西亞,大大方方地在公爵身邊坐下,含笑打量著這群大人物。他們地位崇高,身份貴重,可落在蟲母眼裏,不過是“可以揍的人類甲”,或者“不太好揍的人類乙”,根本無法讓她緊張。


    在她進入會議室後不久,空著的屏幕上也有人陸續出現。過了十幾分鍾,這場聽證會便正式開始了。


    屏幕上有十幾位內閣大臣、資深官員,這邊也有五個以上的高級指揮官。這相當於一場麵對麵的戰略會議,枯燥而重要,幾乎沒有她插嘴的餘地。


    即使如此,她仍認真聽著他們的對話。她已經決定去聯絡蟲族,然後統合它們的力量。在人類危急之時,她將突然露出身份,表示有聯盟意圖。到那個時候,她肯定不能讓所有皇後自由行動,必須得負起首領的責任。


    因此,這其實是個學習和了解的好機會。她又不是笨蛋,自然不會走神。


    但糟糕的是,她急於求成,吞掉了大量能量塊,又強行轉回人類形態,引發不太對勁的感覺。這感覺從模糊到清晰,一刻比一刻明顯,提醒她即將成長到下一階段。這狀況無疑極其糟糕,如果她在這個會議室裏變形,說不定根本無法逃出去。


    會議仍在進行,效率倒是很高。沒有人說廢話,也沒有人扯皮推諉。蘇霓暗叫不好的時候,雙方已達成關於魔裔種的共識。先賢留下的芯片被視為最高機密,早就被送往科學院,不惜一切地全力破譯。


    特雷西亞偶爾向蘇霓瞥一眼,見她心不在焉地坐著,被點名了,就老老實實回答,沒被點到就默不作聲,還以為她不敢惹事,瞬間產生了輕視的感覺。當然,若他知道蘇霓內心的真正想法,那麽即使得罪紫薊公爵,他也會盡快掐滅這個威脅。


    無論是身處帝國星域的大臣,還是就在這裏的指揮官,都迅速而認真地討論著,一條一條確認著信息,並快速達成統一意見。這些意見將被整理成冊,作為未來作戰的方針,提交給圖拉真。圖拉真將再次協同內閣會議,確認這些提議的有效性。等他點頭,“意見”才會被真正地執行。


    他們全神貫注,並無一人注意到蘇霓的異狀。蘇霓的狀態卻不是很好,關於魔裔種的記憶也開始複蘇。她已經詳細寫出它們的社會製度,這時候,隻是來親自確認一下。然而,蟲母不關心異族的社會構成,卻和魔裔種的首領有過若幹次接觸。


    記憶複蘇的過程中,總是突然蹦出一幅新的畫麵,讓她猛地皺眉。


    由於有些難言之隱,輪到她回答時,她說出的話偶爾有些混亂,意思表達的也不算清晰。唯有熟悉她的人,才能感覺到古怪。但這些人大多和她沒有親身接觸,隻當她是上不得台麵的平民,戰鬥力很強,表達能力卻有限,頓時紛紛感到不耐煩,臉上卻掛著和藹的表情。


    不知為什麽,蘇霓竟不想找借口離開,仍然在會議室裏堅持,盡可能地多說了些關鍵問題。與此同時,她的情緒處在難以言喻的焦躁和矛盾中。


    上一秒,她想堅持到會議結束,心想若在這裏露出恐怖片般的形象,那可怎麽收尾?下一秒,她又認為變換形態很無所謂。雖然紫薊公爵,還有數位指揮官就在旁邊,難以平安逃走,但那又怎麽樣?


    蟲母漫長的一生,不就是在繁衍和戰鬥中度過的嗎?


    會議持續了四個小時,蘇霓始終留在場中,無視公爵偶爾投來的目光。她沉默地坐在座位上,正對著負責倒映她的虛擬屏幕。但她絕非隻是幹坐著,有些時候,特雷西亞沒注意她,她會極快地掃視他一眼。


    兩個人都沒正視過彼此,但都把對方打量的很清楚。


    如果蘇霓素質一般,性格平凡,那麽特雷西亞不介意給她點補償,比如一處房產,一份工作,外加一筆數量不小的星幣。他們是導致綺羽死亡的導火索,多少有點心虛,給她女兒好處,便可以安慰自己的良心,把十多年前的事情完全揭過。


    不幸的是,蘇霓偏偏是實力很強的機甲士,擁有高級異能,又帶回了光焰和天國送葬。光焰重臨星域之時,幾個相關人物均非常緊張,不惜聯係紫薊公爵,請他保守秘密。


    就算他們不認識她,不願意接觸她,也關注著她做過的事。她殺掉受人雇傭來殺她的傭兵,毫不猶豫地逃向荒星域,代表她不重視帝國身份,沒想過要靠後台生存下去。她寧可重回蠻荒之地,也不想低聲下氣地求援。


    這樣的一個人,沒有手下留情的可能,更不會放棄查明父母的死亡真相。


    所幸,她還具有相當高的利用價值,並自願參加戰爭。蘇霓要做更重要的事,暫時沒空複仇,希望他們全死在戰爭中,可蘇家的人也抱有相同的想法。他們接到公爵失蹤消息時,聽說蘇霓也失蹤了,都心照不宣地想,如果她回不來就好了。


    特雷西亞認為她不敢公開翻臉,卻不知這是她強行壓抑的結果。從很久之前起,蘇霓就意識到,蟲母固然是異族的存在,卻反映了她心理的另一麵。她本身喜歡息事寧人,同時不願接受約束,更不願被卷進麻煩事。但她既然活在人類社會,這些事情就是不可避免的。


    她常選擇不在意,要麽就是忍耐,蟲母卻恰好相反。如果她真是蟲母,失去了人類的特質,那麽早就變成冷酷無情的殺戮機器。她都不會向公爵要什麽名單,隻會找上蘇家,一個個殺過去,才不會坐在這裏,裝著看不到特雷西亞的存在。


    不管出於何種原因,事實便是如此。直到會議正式結束,他們也沒有眼神或對話上的接觸。


    屏幕上的人逐漸離開,最後變成十幾塊空白,又被斷開了供能。蘇霓靜靜看著這些屏幕,繼續端坐在那個座位上,像是被粘在了上麵。她臉色不太好看,卻並不真正難受,隻是處在一種譫妄的狀態裏。


    她所見到的一切都在發生變化,包括會議室的設施,還有正在低聲和公爵說話的人。他們的談話聲傳進她耳朵裏,很快因為“沒有危險,沒有必要注意”,被刻意遺忘了。實物如艙壁、桌椅、屏幕,甚至桌上的飲品和食物,都變成了蟲母視覺下的形態。


    一開始,她還保持著屬於弱者的理智,比如說,她的眼睛是否發生了變化?會不會被人看到?會不會引起懷疑?


    可沒過多久,這種想法就像太陽下的水珠一樣,飛快消失在空氣中。她的人還坐在會議室,視野卻在不斷擴大,最終形成無垠星空。看到星空的一瞬間,她忽然恍然大悟,清晰地記起了母星的位置,還有回到母星的最快捷路線。


    蟲母較少離開母星,通過皇後來收集環境數據,創造出一個巨大的數據庫。數據庫的範圍已超過人類的知識,其中大多都是人類難以生存的星球。這些星球環境嚴苛,缺乏被改造的價值,沒有人會去那邊生活。


    但是,蟲族皇後到了星球之上,便能自動調節自己,成長為適合環境的成年體。環境再惡劣,它們也隻會無法繁殖,卻不可能活不下去。


    蟲族的確是一種什麽都吃,什麽都能利用的物種,如果采用不客氣的說法,就像是太空蝗蟲。它們沒有任何科技,似乎也不想發展科技,隻憑基因變異和融合獲得力量,然後用這種力量探測更遠的地方,取得更複雜的基因。


    她意識到母星的具體位置,便受到影響,很想回到母星上去,馬上履行作為蟲母的責任。這並非新鮮的想法,即使沒有本能的提醒,她也經常考慮這麽做。但是,如今的感覺和過去完全不同。


    她的目光已經失去焦點,還投射在屏幕上,仿佛大腦一片空白。她的想象中,則已展開了閃爍著各種星體的宇宙,就像是有個無比強悍的大能,將如此廣袤的區域詳細展開,呈現在她麵前。


    “接下來會怎麽樣,”蘇霓無聲地說,“我該做什麽,又該怎麽做?”


    所謂蟲母的責任,自然是指盡可能地融合其他個體的基因,將它們作為基因庫的一部分,複製到皇後身上。也就是說,每隻皇後都有發展成蟲母的可能。不過,皇後更傾向於呈現父係的形態。隻有在最極端和絕望的情況下,皇後才會受到影響,攝取大量能量後,緩慢地轉化為新蟲母。


    蟲母和摩多拉龍一樣,可以有性生-殖,也可以無性,因為它能夠自如轉化形態,但它幾乎不這麽做。如果和同族交-配還好,不過是擷取它們變異了的基因,再把它們吐出去。如果是異族,它就像螳螂一樣,先獲得對方的遺傳信息,再把它消化成一份能量,根本沒有“吐出”的手續。


    蘇霓的意識裏,許多想法和衝動在馳騁,經常相互衝突,力度比過去任何一次都大。她的意誌也非同小可,並未放手認輸,任憑本能把自己吞掉。這並非是因為她不喜歡蟲母,不想像它那樣活著。隻是她一向認為,最好使用自己能控製的力量,不要變成一個隨心所欲的大怪獸。


    若說她和蟲母最大的不同,這就是了。


    在本能的衝擊,還有理智的控製下,她整個人一動不動,看起來和正常人無異。可她的生理、心理都已經發生改變,然後又連累到舉止和神態。


    她隻想變化形態,吞掉會議室裏的所有人,然後生出一個具有人類潛力的皇後,派它去侵占最合適的行星。這種行為本身無謂對錯,因為蟲母的生存目的就是這樣。她不這麽做,蟲族就會進入停滯期。


    可是,這些人類是無辜的。他們並非她的敵人,隻是不太走運,會議過後還留在這裏而已。


    蘇霓一直在控製衝動,直到最後一位指揮官離開會議室,還沒有成功壓製住它。這時,艙室裏又隻剩她和公爵兩個人,顯的格外清靜。由於公爵不喜歡被人打擾,可能要等他叫人,負責清理的船員才會派清掃機器人過來。


    他早就注意到蘇霓的不對,因為她本人沒說什麽,也就沒放在心上。等到其他指揮官離開,他才有了私下談話的機會,想和蘇霓說幾句話,問她的異能是否有進步,需不需要更進一步的訓練計劃。雖說人類對異能的了解不多,但訓練手段多樣,總能滿足需求。


    然而,他尚未開口,便見蘇霓轉過頭看他,一言不發,表情看上去非常僵硬。


    公爵微微皺眉,直接站起身來,然後蘇霓也站了起來,仿佛在模仿他的動作。奇怪的是,她什麽都沒說,什麽都沒做,隻是從座位前離開,一步步走向她。但她行走的過程中,會議室的氣氛竟有所改變,連溫度都似乎下降了幾度。


    她的眼睛仍然大而明亮,目光卻沒有焦點,又給人以猛獸打量獵物的恐怖感覺。隻因她的容貌非常漂亮,才沒有徹底變作恐怖怪物,隻散發出越來越濃的詭異氣氛。


    公爵很少問候別人,此時卻不由問了一句,“你是不是不舒服?”


    令他鬆了口氣的是,蘇霓還能理解他的問話,搖了搖頭,大概是在表示沒事。可下一秒,她忽然加快了行走速度,幾步跨到他麵前,一臉平靜地盯著他。她踮起腳尖,雙手向上伸出,捧住了他的臉,然後硬拉著他,要他低下頭來。


    蘇霓長高了五厘米,仍然不算高挑。她看公爵的時候,需要稍微仰起頭。因此,在旁人看來,他們正在展現一幅看上去很曖昧的畫麵。


    公爵卻感覺不到曖昧,隻有愕然和警惕。他遲遲沒反抗,主要還是因為蘇霓沒有傷害他的理由。一愣之下,他聽到她一字一頓地說:“你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類個體,我需要你的基因,我需要生育後代。不要這麽緊張,我不會殺死你。”


    “……”


    這聲音仍然屬於蘇霓,清脆動聽,同時非常冰冷死板,一點情緒都沒有。蟲母隻用精神交流,而且從不和人類交流。從蟲族誕生以來,經由重重巧合,讓本代的蟲母有了人類的身體,才會出現這開天辟地的第一次。


    如果蘇霓有任何傷人的傾向,公爵將會瞬間製服她。但她沒有,所以他也一動不動,甚至沒去撥開蘇霓的手。


    “你在說什麽?”他保持著臉被向裏擠壓的姿勢,含含糊糊地問道。


    然而,他注定得不到這個答案。從近處看,蘇霓的美貌更是引人注目。但這張美麗的臉上,陡然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她手上用力,把他拉近了一點,然後毫不猶豫地湊過去,吻住了他。


    公爵的話就這麽被堵在了嘴裏。


    他對她也有好感,並不排斥和她進行物理接觸。可是,在發生任何接觸之前,他總得弄清楚這是怎麽回事。他想要掙脫,卻發現蘇霓的手變了位置,緊緊箍著他,並推著他向旁邊的座位走去,其中意味不言自明。


    他對女性的投懷送抱並不陌生,畢竟在這個時代,婚姻關係不算重要。很多時候,□□的接觸非常隨意,大家開心就好。但一直以來,蘇霓對他似乎沒什麽興趣,這時的表現卻極為主動,又極為熱情,竟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更奇怪的是,她的親吻似乎具有特別的魅力,深深吸引著他,使他不願結束這個吻。而且,若將她強行推開,恐怕會令她極為尷尬。


    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兩個原因,索性自暴自棄,按照蘇霓的意思,後退到那張寬大座位上,抱著她坐了下去。


    這個吻持續了好一陣,竟似難舍難分。公爵起初心懷猶疑,心想她也許有難言之隱,也許隻是單純地想追求他,卻不知道該怎麽做,說不定還是吃錯了東西,把藥物當能量塊吃掉了。但到了最後,他全然忘了這些無關的事,專心致誌地吻著她,感受著她柔軟身軀上傳來的熱度,不知不覺地沉醉其中。


    期間,會議室的門開啟了一次。某個可憐的家夥不湊巧地走進來,想說什麽,卻抽了口冷氣,又默默的退了出去,還體貼地把門關上。他們都知道他的存在,卻沒有停止的意思。


    兩個人分開的時候,姿勢已經變為公爵摟著蘇霓。公爵靜靜看著她,眼神也溫柔了許多。在這個時候,他甚至覺得,倘若蘇霓沒有誤□□神類藥物,神智非常清醒,那麽……就算她提議去休息艙,他也不會拒絕。


    他正在想怎麽開口,事情卻有了變化。蘇霓精致到毫無瑕疵的臉龐上,忽地閃過一絲訝異。她向後一仰,掙脫他的摟抱,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但她仍然跪在他腿上,像個傻-逼一樣,茫然大睜著眼睛。


    這種狀態隻持續了幾秒鍾。她的記憶還在,立即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臉色也變的非常精彩,而且還越來越精彩。她的表情太尷尬,動作太僵直,公爵也發覺事情不對,熱情瞬間全被澆滅,下意識移動了一下,竟什麽都沒說出來。


    “……我會去找魔裔種生孩子。”蘇霓終於把聲音擠了出來,卻比蚊子還小。


    “……什麽?”


    他眼睜睜看著蘇霓把手拿回去,捂在了嘴上。然後,她帶著一臉尷尬的傻笑,慢慢往地上滑去。她剛接觸到地麵,便跳了起來,站直了身子,又往後退了一步,用稍微大了點的聲音說:“對不起啊,我顯然欠你一個解釋。”


    “……”


    最難的不過是第一句話,這句話過後,她的聲音就流利了起來,“但是我又發現,短時期內,我根本無法找到合理的解釋,所以還是算了。一言以蔽之,剛才發生的事情隻是幻覺,我絕對,絕對沒想讓它發生。”


    此時,公爵也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簡直冰冷到極點,“你再說一遍?”


    蘇霓心頭一緊,思考著馬上逃回母星的可能,發現這行不通,隻好賠笑道:“總之就是這樣,是意外,真的是意外,有鬼拉著我的嘴吻你……你不信就算了,我知道這事很尷尬。但是請你相信我,這並非我本意,我不是那種隨便亂搞的人。就算我是,我也絕對不可能去吻你。哪怕全宇宙的男人都變成青蛙,我也不願這麽做。”


    倉促之間,這已經是她能想到的最好解釋。她的態度也極為誠懇,隻盼他相信自己。老實說,蟲母的本能並不是那麽好壓製的。她恢複理智之後,身心都異常疲憊。可不管怎麽說,剛才她掛在人家身上熱情如火,摩拳擦掌地準備生一個皇後,現在難不成轉頭就跑?


    公爵冷冷看著她,看了很久很久。然後他說:“這真是每個男人都希望聽到的話。”


    蘇霓又幹笑了幾聲,裝作沒看到他的表情,鎮定地說:“你能不能忘記這件事?剛才好像還有人進來過,你能不能讓他也忘記這件事?”


    公爵冷冷說:“能。”


    “那我可以走了嗎?”


    這一次,公爵甚至懶得回答她,隻抬手揮了揮,那感覺就像是驅趕一隻蒼蠅。可蘇霓哪裏還有底氣計較他的態度,立刻飛一般地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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