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黑的不見天日,海上卻風光明媚,還是他們下水之前的晴朗天氣。心髒衝出海麵,攪碎了本來隻是有些動蕩的海水,使它在陽光下發出細碎的強烈光芒。


    蘇眉不再有任何顧忌,瞬間傳送到海麵正上方。她隻用了一瞬間,卻比不上心髒狂奔的速度。當她移到半空時,恰好看到心髒遠去的身影。


    晴空白日下,古神之心的外形更是顯眼。粘液變成了亮晶晶的顏色,稍微減輕了惡心感覺。這個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家夥行動非常靈活,忽然就變成了個巨型彈力球,在水上一蹦一蹦,每蹦一下,就能跨越千米以上的距離,頭也不回地奔向陸地方向。


    蘇眉看的有些傻眼,同時感到深深的擔憂。她二話不說,追在心髒後方,試圖攻擊它,阻止它,或者至少延緩它跑上陸地的時間。


    這時候再看,心髒表皮束縛著的靈魂極其顯眼。每張麵孔都曆曆在目,痛苦的表情十分明顯。它們試圖衝開束縛,卻好像被透明的薄膜箍住了,徒勞地拉扯著。她無法想象沙克拉瑪用了什麽方法,建立了疫病與心髒之間的聯係,但一定令人膽戰心驚。


    到了這種時候,深海發生的事情已經無足輕重。哪怕行空船破浪而出,正式來到凡世,她也沒有時間控製它。更何況,摧毀船的難度比殺光船上乘客更大。這隻船之後,沙克拉瑪還可能送來更多的船。


    在深淵中的戰爭裏,行空船通常被直接送上戰場。惡魔離開船體,立刻精神抖擻地撲向敵人。這種行為幾乎沒有技術含量,卻極為符合他們的愛好。比起深淵,這一次用了海洋為緩衝區域,居然有點像是斐雲的運氣。


    蘇眉和心髒的距離在拉近,感覺也越來越強烈。她愈發明顯地察覺,這個東西是活的,而且生命力極端旺盛,渴望補充靈魂力量。沙克拉瑪擁有它,卻沒吞食它,是不是因為吞不下去,懼怕被它搶占自己的身體?


    她瞬間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拿起神眼的感覺。它為何會流落到地球,已經是個不可解釋的謎團。但她很確定,神眼那時就是個死氣沉沉的東西,仿佛十塊錢一件的玻璃製品,不然她不會誤認為它是老板買來的廉價擺設。


    如果它真的擁有自我意識,肯定不希望被其他生物吸收。


    蘇眉注視著這幕非常詭異的場景,腦子裏不斷湧出各種可能。她發自內心地懷疑,沙克拉瑪發現了用靈魂喂養神骸的方法,於是培養了很久,期間也許發生過意外,不得不像阿佩洛伊斯那樣,被迫沉睡多年。


    與此同時,她也懷疑它能不能控製心髒。骨魔和蛇魔連續被打回深淵,心髒全程旁觀,就幫忙拉了一下行空船,然後直接跑掉。這無論如何也不像它的作風,更像心髒自己的決定。


    她當然有辦法與守護城堡的法師聯係,王子本人也不是問題。心髒衝向城堡,行動極其明顯。她相信監視海麵的人已經看到了它,仍然很負責地送出了傳音術,向他們通報情況。


    她找到法術目標的時候,卡加王子已經聽說了消息,衝出城堡側門,來到側後方的海崖上,恰好正對著彈跳而來的心髒。


    他不需要經驗就能看出,心髒的前衝速度非常驚人。刹那間,他的臉色變的很難看,幾乎是想都不想地轉身,下達了要所有人從當地撤離的命令。


    他們當然不是缺乏勇氣,而是根本不知道怎麽對付它。他剛剛知道,這個東西就是古神之心,卻沒想到它長的如此恐怖。而且,蘇眉的語氣也緊迫不安,顯然認為如果他們跑的不夠快,有可能全部被心髒吞噬。


    他們不知道心髒如何攻擊受害者,也絕對不想親身嚐試。就在他下達命令的當口,神心又躍過了幾千米的距離,已經足夠讓人看的清清楚楚,用體型造成精神壓力。


    奧斯知道比他們還要早,飛快衝出房間,背著他的儲物袋,沒命地向遠方跑去。他給自己加了逃命用的法術,跑起來簡直比獵豹還快。城堡內部,代表緊急情況的尖銳號角聲響起時,它已經大喊著“快跑啊”,衝到了城堡廣場的大門門前。


    守門的士兵認識這隻犬魔,也知道他有著自由出入城堡的資格。但是,他半是奔跑半是飛行地衝出大門,奔向不遠處的森林,仍然讓他們目瞪口呆。


    不幸的是,他們不需要目瞪口呆太久,就明白了犬魔沒命逃走的原因。


    海岸線附近,預先設下的瞭望塔頂端不斷轉動,將窗口正對著心髒,試圖用常年布在塔裏的法陣攻擊它。這些瞭望塔設於幾百年前,每年都有專人維護檢查,用到的次數卻寥寥無幾。在今天,它們終於有機會發揮作用。


    包括操縱法陣的人在內,所有人都明白事態的嚴重性,以最快速度撤出城堡,向不同方向退去。有幾名軍官不明所以,親眼看到心髒逼近後,馬上放棄了平時的嚴謹冷靜作風,命令城堡附近的駐軍不必關心隊形、陣容,或者其他不重要的因素,盡最大的努力離開。


    這片充滿肅殺之氣的海岸上,瞬間又布滿了螞蟻般撤走的人類。由於正是大白天,每個人身上都穿著便於行動的作戰服裝,再度露出茫然神色,一邊為生命而撤離,一邊又按捺不住好奇心,頻頻回頭向大海張望。


    蘇眉連續短程傳送,都沒能落在她希望的距離。心髒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她一傳送,它就調節彈跳的長度,次次錯過她的預計。


    她的同伴也追了上來,采用不同方式移動。從巴賽林到巫妖,無不是一副“還可以這樣”的神情。他們可能不在意人類的死活,卻很在意心髒的力量增長。即便它隻盯著海岸,他們也把它當作自己需要解決的麻煩,全神貫注地追蹤著。


    心髒跑完一半距離時,前方高速駛離的偵察船清晰可見。同時,蘇眉追到了它後麵大約一百米處。對她來說,這正是法術效果不受削弱的距離。


    她這麽想,凱也一樣。隨著她雙手輕揮,心髒前方海浪忽地升高,凍結成閃著淡紫光芒的冰壁。冰壁後麵,又豎起一道無形力場,能夠反彈一切種類的能量。力場仿佛能夠生長,立刻向兩邊伸長,竭盡所能地阻擋著心髒的前行。


    “就讓它攻擊那個愚蠢的紫色城堡算了,”巫妖雙眼灼灼發光,在她身後咆哮道,“不是說好了嗎,這東西攻擊一次過後,必須再度汲取靈魂,才能攻擊第二次!”


    蘇眉冷冷說:“是啊,但我還想試試!”


    箭雨從她身畔擦過,最近的一支離她還不到一厘米,簡直是貼著她的法袍滑開。這群閃著金光,雨點一樣的無形箭矢不斷匯聚,組成她過去曾見過的金色光束,準確地落在了心髒正中。


    公平地說,隻要他們長著眼睛,就不可能錯過心髒,因為它實在很大。但如同他們看到的,粘液不僅裹住了靈魂,還具有防護效果。光束末端觸及粘液,當場散成無數形似金粉的星光,星星點點落在心髒表麵。光束裏蘊含的能量也被分散,失去了本應爆發開來的能力。


    血色巨劍從天而降,快的隻留下一道殘影。克雷德能用弓箭,卻沒攜帶弓箭,隻好將巨劍當作標槍,全力擲出。他用盡了全身力氣,巨劍也充分體現了這一點。


    他預測到幻影箭的著陸點,刻意將劍擲向同一位置。金光剛在粘液上滑開,巨劍就接踵而至。它仿佛雷神當空投下的雷電,隻聽轟的一聲巨響,劍尖深深刺進粘液裏,直插進去,轉眼整個兒沒入粘液,不停向下刺穿。


    巴賽林招出星界特有的四眼巨鷹,站在上麵,陰鬱地盯著心髒。這種巨鷹羽毛色彩特別詭異,就像把最不合適的顏色湊在了一起,挑戰人類的審美。但它飛行速度奇快,可以在任何環境中騰飛,與凡世的氣質格格不入。


    蘇眉一直覺得,德魯伊類似於她記憶中的巫醫。法師幾乎不會和巴賽林那樣,轉著圈子晃動木杖,猶如給人招魂。如果它頭上插一圈羽毛,腰間圍個草皮裙,就更像了。


    這個時候,它再次晃動木杖,表情嚴肅如捕獵前的猛虎,嘴裏還神神叨叨念著什麽,忽然把木杖向天空一舉。木杖指向的地方,產生了小小的空間扭曲,並爆出一聲空間被破開的沉悶響聲。那地方明明沒有雷也沒有雲,卻射出明亮的閃電,蜿蜒著劈向心髒。


    心髒撞上了冰牆,把它撞的粉碎。蘇眉導引魔網,在牆上布滿奧法能量,卻無法攔住它的蠻橫衝撞。冰牆後麵,阿圖斯力牆雖然有著名大-法師名字作為加持,卻沒什麽用處,力場整個向後彎曲,彎到不能再彎,直接裂開,露出足夠半個足球場衝出去的缺口。


    這是蘇眉接觸過的,最複雜的生命結構。它應該沒有靈魂,卻有著自主意識,也能獨立作決定。她遇上神骸宿主,能夠強行吸出人家的靈魂,進行堪稱野蠻的融合,麵對心髒時卻無計可施。她頭腦轉動的如同主機的散熱扇,多次思考吸取靈魂的可能,又多次打消主意。


    且不說心髒束縛了眾多靈魂,沒空等她一個個吸過去。就算她能,也很難說是她解除靈魂的束縛,還是心髒吸收掉她。


    “攔不住了,”巨劍刺穿心髒,落進海水時,凱清晰冷靜地說,“它很明白,攻擊我們沒用,很可能連一個人都殺不死,所以根本不理會我們,直接衝向它的目標。”


    他們的攻擊當然不是沒有效果,卻很有限。蘇眉視野中,矗立在海崖上的城堡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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