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向回道:“明曦郡主射落的旗子,小號有九,中號十八,大號三十有一。最終射旗數為……”袁向忽然一頓,看著手中的數字,愣了一下。


    皇帝微微皺眉,不耐追問道:“多少?”


    “一百一十二個!”


    竟然與昭華公主一模一樣!眾人驚愣,大感意外,無不神情震驚地看向蘇漓,以戰無極和陽璿為最,對這樣的結果,完全出乎意料,似乎不敢相信。就連挽心,都掩飾不住驚訝之色。


    蘇漓卻笑容淡淡,看不出絲毫欣喜或者遺憾。


    “怎麽不高興?”耳邊傳來東方澤的聲音。傳音入密,果然是一門好功夫,可以隨便說話,不被別人聽到。


    蘇漓淡淡瞥了他一眼,似是在說:“有什麽可值得高興的?昭華公主憑的是真本事,我隻是在你的幫助下投機取巧。”若不是被逼上陣,她也不願與人相爭。本也有贏的機會,是她在最後放棄了。以她的能力,能與陽璿不分勝負已經很不容易,若再贏了,隻怕會引來懷疑,多生事端。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東方澤道:“非常時期用非常手段,結果才最重要。其實我隻提點你兩次,能有這樣的結果,全靠你自己的聰明機智。”


    蘇漓垂眸,或許他說得對,用什麽方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本就是以不擅長,對別人最擅長的,如何立於不敗之地,才是最需要考慮的。


    皇帝撫掌笑道:“好!明曦果然沒讓朕失望!”這個結果,顯然已經是皇帝預期中的最好的一種。晟國一向是男強女弱,今日,蘇漓這樣的大家閨秀,與汴國最有名的昭華公主比試射箭,竟能打成平手,已經是給晟國掙了天大的顏麵。


    皇帝心情大好,看向蘇漓的眼光,又多了一重欣賞與看重。


    皇後笑道:“這次又是不分勝負,該如何是好?”


    陽璿臉上的震驚之色很快褪去,竟然興致勃勃地拉著蘇漓,叫道:“我們再比試一場吧?”她興奮的神色,仿佛難得遇到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不想輕易放過。


    蘇漓抬頭看了皇帝一眼,隻見剛才還精神奕奕的皇帝此刻麵露倦色,她心中明了,對陽璿客氣笑道:“公主箭術超凡,令蘇漓大開眼界,今日蘇漓得以與公主比成平手,全憑運氣。公主遠來是客,蘇漓既為主人,本不該與貴客爭彩,願將這頭功讓與公主!王爺不會怪蘇漓自作主張吧?”


    東方澤起身笑道:“兩度平手,想來也許是天意。蘇蘇能有這等胸懷氣度,本王高興還來不及,豈有怪罪之理!就請父皇成全!”說罷朝皇帝躬身一禮。


    一番比試,到此時,頭彩屬誰,已經不再重要。在皇帝的心裏,蘇漓儼然已經奪得頭功!


    皇帝龍顏大悅,宏聲笑道:“好!這才是我們晟國皇族應有的風範!朕的兒子、兒媳,理應有此寬宏氣度!來人,看賞!昭華公主奪得頭彩,朕,特賜此金銀珠寶,以示嘉獎。”


    名貴珠寶,被金盤托出,在陽光底下,璀璨奪目。果然是賞賜豐厚,看得周圍眾人兩眼生光。


    青衣侍女更是激動不已,陽璿也愣了一瞬,汴國多皮草,少珠寶,她還是第一次一下子看見這麽多這麽美的珠寶!不由吸了口氣,如果他們汴國皇室也能隨隨便便拿出這麽多金銀珠寶賞賜他人,那他們的子民,是否就能過上安逸富足的生活?


    陽璿麵色一黯,隻刹那間,又揚起粲然的笑意,上前笑道:“多謝晟皇陛下賞賜,但,請恕昭華鬥膽,想用這些金銀珠寶,換另一樣賞賜!”


    眾人都吃了一驚。


    蘇漓從東方澤眼中看到了和她一樣的疑惑,還有警戒。他們都沒有忘記,選夫宴上的第二道題目,陽驍所選擇的兩樣東西,其中一樣是黃金,可見汴國是極度缺乏這些東西的。而陽璿在看到珠寶的那一瞬,顯然也有心動,卻又選擇拒絕,難道這裏還有讓她更感興趣的東西?


    皇帝麵色微微一沉,凝目問道:“公主想換何賞賜?”


    “回晟皇陛下,昭華尚未來晟國之前,聽說了許多有關於明曦郡主的事跡,尤其郡主選夫一事,已成為天下美談,讓昭華好生羨慕!”


    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大概沒想到她會如此直接,皇帝笑道:“你想讓朕也為你辦一場選夫宴?”


    陽璿連忙擺手,“昭華不敢勞煩陛下。昭華隻是聽聞,天下男兒,俊美出色、才智雙全、武功高強、騎射超凡之完美男子,皆在晟國!”說著,眼光大膽地瞟向東方澤。


    蘇漓心頓時一沉,清冷的眼光,也朝東方澤瞥了過去。男人太出色,也不是什麽好事!


    東方澤眉心微凝,麵容深沉,未發一語。


    皇後眼光一動,不知想到了什麽,嘴角浮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皇帝皺眉,目光掃向皇後身邊一直默不作聲的東方濯,往日神采飛揚驕傲自信的兒子,如今變得沉默寡言。低低地垂著眼,東方濯仿佛早已置身事外,隻偶爾抬眼,瞧著蘇漓。


    陽璿又道:“昭華此次前來貴國,的確希望能在此覓得良人,不過昭華並不著急,終生大事,非同兒戲!昭華想先在郡主府住下,不知可不可以?”


    這句話問得好生奇怪!


    蘇漓眸光犀利,抬頭將她望住。不得不說,這個公主的行為想法,實在出人意料。她和這公主既非舊識,亦非新友,怎麽住也住不到她的府上去!


    皇帝也感到非常不解,問道:“為何要住郡主府?”


    陽璿笑道:“因為我父皇總嫌我沒規矩,說昭華不像個女孩子,昭華聽說能嫁入晟國皇室的女子,德容淑儀,都堪稱天下女子之典範,昭華又仰慕郡主多時,想趁此機會,向郡主討教一二,不知道可不可以?”


    蘇漓目光一冷,她的直覺果然沒錯,這個公主,有備而來。經她這樣一說,她似乎想拒絕都不行。


    蘇漓皺眉,抬頭看了眼皇後,正要開口,東方澤已經笑道:“要說女子儀容典範,我晟國之內,非皇後娘娘莫屬!公主若想學習禮儀,住進宮裏,更加合適!”


    陽璿卻道:“皇後娘娘德儀冠天下,自是毋庸置疑,但娘娘要管理後宮,平常一定很忙很累,昭華怎敢讓娘娘累上加累!”


    東方澤眼光一沉,皇後已抬眼笑道:“昭華真是善解人意,是啊,本宮年紀大了,已經沒那麽多的精力。明曦是未來的皇家兒媳,德儀兼備,自然非常出色。公主與明曦年紀相仿,住在一起,也並無不可。”


    一直沉默著仿佛不存在的東方濯,突然抬起頭來,冷冷叫道:“不可以!”


    皇後眉頭一皺,陽璿疑惑問道:“為何不可?”


    東方濯目光淩厲道:“堂堂汴國公主,要屈尊住進郡主府,是要讓天下人說我們晟國慢待來使嗎?公主可以住進皇宮,也可以住進國使館,甚至你可以要求父皇為你另辟一處做你的公主府。總之,郡主府,不適合你!”


    “可是昭華就想住郡主府!”陽璿似乎跟他杠上了,堅定道:“此次昭華不是以國使的身份來的,怎麽會有人說貴國慢待來使?靜安王多想了!”


    東方濯盯著她,目光陰冷。誰都能看出這個公主目的不純,他不允許這樣的人,待在她的身邊!太危險!


    東方澤沉聲道:“這裏不是汴國,公主當入鄉隨俗,遵循我們晟國的規矩。若真想學習儀容規矩,未必一定要住在郡主府!”


    陽璿看著他笑了起來,“久聞晟國的兩位王爺都對明曦郡主一片癡情,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兩位王爺是怕昭華吃了郡主不成?唉!我還以為晟國男子有多好,原來竟是這麽小心眼!”


    東方濯目光一變,蘇漓笑道:“公主誤會了,兩位王爺之所以不讚同,不是擔心公主對蘇漓不利,而是怕委屈了公主!”


    陽璿立刻又展顏笑道:“我不怕委屈,就怕明曦郡主嫌昭華麻煩,不肯讓昭華和你住在一起。也罷,既然得不到昭華想要的賞賜……今日這頭功,昭華就當沒得到便是。”說罷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皇帝皺眉道:“已經得到的頭功,怎麽能算是沒得到?傳出去豈不讓人說朕言而無信!明曦,昭華公主住到你府上,可有何不便?”皇帝的意思,已然十分明顯。


    蘇漓心中一歎,早知道結果會是如此,隻得低眸歎道:“回陛下,承蒙公主看得起,明曦並無任何不便,一切都聽從陛下安排。”


    “明曦果然識大體,好,此事就這麽定了!”皇帝招手,命人將那些珠寶都送去郡主府,算是對蘇漓的獎賞。


    蘇漓低下頭去,被逼到如此情境,她不識大體可以麽?


    午膳時分將至,皇帝起身,欲回行宮用膳,皇後立刻起身跟上,而就在這時,一聲野獸的怒吼,伴隨著侍衛驚恐的尖叫,從圍場方向傳了過來。


    蘇漓回頭,隻見一隻凶惡猛虎,竟然突破了圍欄,氣勢洶洶地朝這邊衝了過來。


    眾人驚駭大叫。


    “保護陛下!”禁衛軍統領蕭放一聲大喝,刷地拔刀,守在皇帝跟前,肅容叫道:“截住它!”


    守護在圍場外的侍衛們根本來不及拔劍,就已經被衝翻在地,血濺當場。


    淒慘哀嚎此起彼伏,驚恐尖叫響成一片,猛虎所過之處,血肉被踐踏翻飛,血腥味一瞬揚空而起,四下裏,突然彌漫著死亡的氣息。


    隨皇駕而來的宮女太監,幾時見過這等血腥場麵,頓時嚇得肝膽俱裂,或抱頭鼠竄,或當場昏死過去。


    場麵,前所未有的混亂。


    在場之人,多為武將,尤其黎奉先這等久經沙場之人,什麽樣的場麵沒見過,此刻卻也不禁變了臉色。


    所有的弓箭都已被收起,沒人能擋得住猛虎的衝勢。就連常年狩獵,射殺過無數凶獸的陽璿,第一反應,也隻是拖著嚇呆了的青衣侍女飛快地往後退避。


    蘇漓不曾見過此等凶狠猛獸,難免吃驚,被挽心拉著急速倒退,但那猛虎似乎看準了她,一個疾速縱躍,就朝她狠狠撲了過來。


    挽心臉色大變,飛快將她護在身後,反手從一名侍衛手中奪過長劍,朝猛虎劈頭砍下。虎見刀光,愈發凶猛,龐大的身軀竟然輕捷靈敏地一閃,繞過挽心又朝蘇漓撲來。


    腥臭的口水,順著血盆大口,幾乎要滴到蘇漓的臉上。蘇漓眉頭一皺,急忙閃身躲開,飛快地穩住心神,想奪劍卻已來不及,她隻能拔下頭上並不鋒利的簪子,猛地往虎頸刺去。


    猛虎受痛,發出一聲驚天怒吼,幾乎震破她的耳膜。虎口內,四顆白森森的尖利牙齒,像是將她撕爛了吞噬入腹。


    沒有時間驚惶,或者害怕,蘇漓憑直覺一矮身,就地翻滾開去,靈敏地躲過了猛虎致命的一擊。


    那虎一擊未中,憤怒轉頭,更猛烈的襲擊,隨之而來。


    一切,都發生在眨眼之間。沒有驚恐的尖叫,亦無急切的呼救,因為在這樣突然的激變麵前,那些都顯得多餘,沒有時間。


    蘇漓已經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拿來反擊,她幾乎已經看到了猛虎的利爪踏上了她的身體,正千鈞一發之際,兩個高大的身影,仿若從天而降,一人一腳,帶著淩厲的去勢,狠狠踢中猛虎的頭。


    “嗷”的一聲震天大叫,龐大的凶獸被踢翻在地,東方澤與東方濯二人動作出奇一致,飛快地拉起蘇漓,將她護在身後。


    兩個人,皆是心有餘悸。


    蘇漓一雙手,被他們分別握得死緊。東方澤麵色緊繃,急切問道:“你沒事吧?”平日沉穩有力的聲音,此刻有一絲輕微的顫抖。他毫不掩飾的緊張和關懷,將她心底的餘驚,奇異地撫平。


    蘇漓輕輕搖了搖頭,看著他的眼神也不似平常那麽冷淡。


    東方濯似是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目光一變,立刻鬆開了她的手。盯著猛虎,臉色鐵青。


    禁衛軍持劍而上,那猛虎翻身躍起,一掉頭又朝另一邊護衛極少的皇後衝了過去。


    從未見過這等猛獸,皇後本就驚魂未定,此刻更是渾身顫抖,眼見猛虎轉眼到了跟前,侍衛衝上去就被飛快踩死,宮女太監嚇得魂飛魄散,不但無人敢攔,甚至扔下她四處逃竄,混亂中,皇後被推翻在地,滾下石階。


    東方濯驚叫一聲:“母後!”急掠過去,來不及扶皇後起來,猛虎又至,東方濯想也不想,運足十成內力,一掌劈了過去。


    “轟”地一聲,如驚雷劈下,天旋地震。


    隨後,是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都沒人能發出聲音,眾人呆呆地看著,冷酷如地獄尊神的東方濯。靜安王爆發起來,那力量真是比猛虎還要可怕。


    蘇漓也呆了一瞬,望著東方濯因皇後遇險而蒼白的俊臉,突然覺得,他也不是一無是處。


    猛虎頭骨碎裂而死,死時還不甘瞪著一雙凶目,


    “母後,您沒事吧?”東方濯扶皇後起來,擔憂問道。


    皇後臉色發白,望著他說不出話來。


    東方濯心裏頓時湧上一股愧疚,“撲通”跪下道:“是兒子不孝,讓母後受驚了!”看到蘇漓有危險,他沒有辦法不去她身邊!


    皇後歎氣,那一刻,看到最愛的兒子,眼中隻有那個女子,完全將她這個母親拋於腦後,她是很傷心也很失望。但現在看他愧疚難過,又有些不忍。隻拉著他起來,道:“母後沒事,都是些皮外傷。”


    “攝政王!曆年狩獵,圍場安危一向由你負責,你向來辦事穩重,今日何以會失職至此?”皇帝一轉頭,麵色深沉,目光冷銳,直盯著黎奉先,嚴厲斥問。


    黎奉先心底一沉,飛快上前請罪:“老臣該死!”方才的那一切,都發生在轉瞬之間,讓人根本來不及反應。


    皇帝沉聲又道:“莫非,你對朕將紅焰軍交予戰無極接管一事,心懷不滿,才如此懈怠?”


    眾人一驚,黎奉先臉色大變,立時皺眉跪道:“老臣不敢!今日猛虎傷人,令陛下受驚,皇後娘娘受傷,老臣有失職之罪,甘領任何責罰!但,對陛下心懷不滿才失職懈怠……老臣,萬萬不敢!”他伏地叩拜,語聲鏗鏘。


    皇帝垂眸凝視著他,半響不語。周圍的人,都不敢出聲。氣氛,沉寂的嚇人。


    蘇漓幾乎就要忍不住上前,卻被東方澤抓住了手腕。東方澤朝她輕輕搖頭,示意她去了也無用。蘇漓心中明白,隻是……看著石階下父親伏低的身影,蒼涼消瘦,她心有不忍。卻也隻能咬了牙,捏緊手心,站在一旁。


    黎奉先抬頭道:“老臣曾跟隨陛下多年,數十年戎馬生涯,臣是何等樣的人,陛下心裏最清楚!臣,絕不會因陛下轉移兵權而心懷不軌,縱虎傷人!請陛下明鑒!”失職與蓄意縱虎傷人,這兩種罪天差地別,後者幾乎可稱之為謀逆!黎奉先咬牙,忍下一腔悲憤,麵色平靜地辯駁。


    皇帝目光微動,瞥眼望向皇後,皇後低垂著眼簾,不知是否受傷緣故,她麵容淒涼,神色複雜,雙手緊緊攢住東方濯的手,一句話也不說。


    東方濯微微抬眼,目光掃過蘇漓略顯蒼白的麵龐,將她強自壓製的擔憂和難過盡收眼底,他對黎奉先沉聲怒道:“失職就是失職,何來那麽多的說辭!攝政王重提當年,也無非是想父皇顧念舊情,對你網開一麵,但本王的母後,因驚嚇而受傷,又該誰人來承擔?”


    一句顧念舊情,令皇帝麵色微變,望向東方濯的眼光立時沉了幾分。


    人人皆知,皇帝與黎奉先少年時便一同出京,南征北戰,共苦同甘,曾情如兄弟,不分彼此。當年皇帝重病受傷,若非黎奉先舍命相救,隻怕早已命喪疆場,也因此,才有了後來的那麽多人一同舉薦黎奉先為攝政王!也因此令二人產生隔閡。


    蘇漓微微一怔,抬頭看他,東方濯臉上明顯的怒氣,第一次出奇的不再令她感到厭惡。


    黎奉先命人召來此次負責圍場安全的人,鋒騎營主將石猛。


    “卑職該死!”已聞聲趕至的石猛,在皇帝麵前跪地請罪,滿頭大汗,麵上血色全無。攝政王一再囑咐,此次狩獵,定不可出任何差錯,因此他一再小心,嚴密布防,四處巡查,想不到竟然還是會出事!


    東方濯怒聲斥道:“你是該死!守護圍場不力,令猛虎衝出圍欄,傷了皇後,罪無可恕!來人,帶下去,砍了。”


    鋒騎營的士兵麵色皆變,副將激動跪道:“靜安王息怒!陛下饒命,此次布防,石將軍不眠不休,格外仔細,圍場四周所有要處皆設下機關,一般猛獸根本不可能衝出圍場,那隻猛虎實在來得蹊蹺,請陛下和攝政王明察……”


    “住口!”不等那人說完,石猛臉色一變,陡然沉聲喝止。


    那些話就此中斷,在各人的心裏,生出不同的疑問。


    黎奉先快速地抬眼看了眼皇帝,皇帝麵色深沉,看向那副將的眸光,說不出的陰冷銳利。黎奉先心底一沉,驀地握緊了雙拳,臉上卻無半點意外之色。該來的,怎麽都躲不過。


    他看了眼石猛,歎道:“陛下……”


    “是末將失職,末將願意領死。”石猛突然大聲說道,語聲鏗鏘,將黎奉先的歎息深深淹沒。朝皇帝拜了一拜,神色堅定,毫無辯解,更不願推卸責任。出了這樣的事,總得有人承擔!


    黎奉先眼光微顫,想要說什麽,石猛卻又抬頭看著他道:“攝政王保重!”說完隨前來帶他的侍衛離開,這位鋒騎營名不見經傳的將軍石猛,就好似以前每一次上戰場,背脊挺直,但此次卻是從容赴死。


    黎奉先止不住閉上眼睛,蘇漓仿佛能感覺到,她的父親,此刻抑製不住內心的酸澀和蒼涼。


    自古功高震主,都不得好下場,何況曾經攝政,代帝王掌管江山!今日猛虎為何出圍,還選在所有人最無防備之時。黎奉先心明如鏡,從懷裏摸出虎符,高舉頭頂,叩拜歎請:“老臣教下不力,有負皇恩,內心深感慚愧,不敢求陛下寬恕!懇請陛下收回烈焰軍虎符。”


    梁實初明顯一愣,攝政王多年征戰沙場,曾領兵百萬,但自從邊疆安定,皇帝身體痊愈,重新主政,決定休養生息,將大部分軍隊留在邊防。黎奉先手上隻剩十萬紅焰軍和十五萬烈焰軍,前些天,紅焰軍已因治軍不嚴交給戰無極接管,今日他又主動交出烈焰軍虎符,從此這位曾權傾一時的攝政王黎奉先,手無兵權,真正的,隻剩下一個空名了!即使曾為政敵,梁實初也不禁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


    戰無極揚了一下眉,皇帝麵容微微一動,示意高公公接了虎符,他走下台階,扶了黎奉先起身,輕輕拍一拍他的肩膀,輕聲歎道:“奉先,你跟隨朕多年,勞苦功高,朕心中有數。這半年來,你喪妻喪女,悲痛難過,朕早該體諒你一片為夫為父之心!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府好好修養罷,以後的事,再作計較。”


    一番話,說的語重心長,將蓄意的削權,輕易變成帝王的體恤。


    眾人沉默不語。勞苦功高,黎奉先心中不禁苦笑,恭敬垂頭道:“謝陛下!”


    皇帝朝一側叫道:“戰無極。”


    “臣在。”隨著一聲沉厚有力的應聲,戰無極年輕挺拔的身影,站到了黎奉先身旁。比起已經褪去銳氣的攝政王,忠直勇猛的驃騎將軍,蓬勃向上的銳勢有如握在帝王手上的一柄利劍,隨心所欲,所向披靡。


    皇帝接過虎符遞給他,道:“今日之後,烈焰軍由你接管,不要令朕失望。”


    戰無極麵色一肅,跪接虎符,叩頭領旨。低垂的冷傲雙眸,閃過一抹不易覺察的冷意。


    因郡主選夫而被一再拖延的狩獵大會,就這樣草草結束。誰也不知道那場突然驚變,是真的突然還是早有預謀?皇帝下令此事到此為止,無人敢再調查,即使查也查不出任何結果。


    蘇漓沒有跟著聖駕龐大的隊伍一起回城,而是騎著來時的那匹白馬,與東方澤一起,慢慢地往回走。


    一路上,心事沉重,腦子裏不斷浮現出父王失意的麵容。


    “我是不是做錯了?”幾不可聞的低聲呢喃。如果不是她千方百計追查黎蘇案,父王和東方濯之間就不會產生隔閡,攝政王府也不會這樣快就走向衰敗。蘇漓第一次對自己的決定,產生了懷疑。母妃已經不在了,父王是她在這世上的最親的人!


    東方澤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奇異地聽懂了她的話,眉心一動,他淡淡道:“蘇蘇多慮了!即使沒有明玉郡主被害一事,攝政王失勢,也是遲早的事。蘇蘇又何必把一切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你畢竟不是明玉郡主,即便是,明玉郡主也絕不會放任自己被害,而不差個水落石出!”


    蘇漓垂頭,明知他說的一點沒錯,可心裏還是忍不住難過。如今的攝政王府已是風雨飄搖,再經不起任何打擊。


    她想了想,忽然勒住韁繩,轉頭看著他道:“上回王爺陪蘇漓去攝政王府,言談之間,似乎對攝政王頗為欽佩?”


    東方澤抬頭道:“不錯,我是說過,對攝政王雄才偉略頗為欽佩,可惜,迂腐守舊,一心認定隻有嫡係長子繼承大統,方有利於江山穩固,卻全然不管,那人是否有能力讓我大晟皇朝成為天下第一皇朝!”說到這裏,他眼光遽然冷了下去。


    蘇漓微驚,父王在這一點上,的確有些迂腐。蘇漓輕輕笑道:“人的思想,是會隨著時間和境遇發生變化,如今攝政王被削了兵權,與靜安王之間的關係也不複從前,王爺若能在此時多加關照,攝政王對王爺的看法,必會有所改變。”


    東方澤微一皺眉,停在她身邊,凝聲笑道:“蘇蘇是要本王拉攏攝政王?在這個時候?”


    蘇漓道:“現在也許不是最佳時機,但以王爺的能力,隻要在適當的時候,對攝政王府稍加照拂,以攝政王的聰明,又怎麽會不明白?”


    東方澤看著她,目光幽深如潭,沒有說話。


    蘇漓心裏沒底,有些不安。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去她新居說過的那句話,“要想沒有戰爭,除非統一天下”。蘇漓心中一動,望著他又道:“雖然攝政王沒了兵權,勢力不如從前,但他在軍中的威望,絕對無人能比!王爺若能得到攝政王的支持,絕對百利而無一害,即便現在王爺還用不上他,將來統一天下,此等良將,也是必不可少的!”


    東方澤俊容一動,漆黑的眸子,漸漸被奇異的光華點亮,他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像是陽光映照下的深海波光,耀眼生輝,卻又深沉莫測,蘇漓更摸不準他的心思,不知道他心裏,到底是認為她說的對,還是不對?


    微微皺眉,手忽地被他抓住,東方澤止了笑,看著她,神色認真道:“天下之人,懂本王心思者,唯有蘇蘇!”


    蘇漓心頭一鬆,輕輕地笑了起來。望著他陡然變得明亮的雙眼,她隻覺得今日的陽光,格外燦爛。而他握著她的手掌,異常溫暖。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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