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震也是滿臉地不可思議,似乎不敢相信。


    蘇漓走過去,將他扶了起來,下人喚他小公子,想來是舅父的幼子。她蹲在小人兒跟前,一邊幫他撣淨衣衫的塵土,一邊柔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人兒圓溜溜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她道:“我叫陽炎。父王叫我炎兒。”


    那軟糯的聲音,頓時令人心生柔軟,蘇漓不自覺地笑道:“哦,是炎兒啊。來,讓姐姐看看,你摔著哪兒了?”


    陽炎舉著到一雙胖乎乎的粉嫩小手,遞到她麵前,隻見柔嫩的掌心,果然有一道傷痕,已經滲出血來。


    蘇漓一驚,連忙對奶娘吩咐道:“快去拿藥來。”


    奶娘這才如夢方醒,回過神來,手腳忙亂地去取藥打水。


    不到一會兒,東西全部取來了。奶娘要幫陽炎處理傷口,他竟然撅著嘴不樂意,眼巴巴地望著著蘇漓地喚道:“姐姐。”


    那眼神兒頓叫蘇漓的心說不出的柔軟和心疼,輕輕地牽過他的手,仔細地幫他擦幹淨傷口,那傷口不算淺,陽炎疼得一縮手。


    蘇漓哄道:“很疼?一會兒上完藥就不疼了啊。”


    她本是順口安撫,誰知這孩子居然十分認真地點了一下頭,之後上藥包紮他再沒吭一聲。


    蘇漓心中驚訝,他這麽小,竟然如此懂事。忽然想起小時候的黎瑤,不小心受了傷,從不要別人碰,隻肯她這個姐姐幫她處理傷口。可如今……心口驀地一痛。


    陽震站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看著他們兩人,既震驚又似驚喜,眼光變幻不定。


    此時,蘇漓已將傷口處理妥當,陽震沉聲道:“奶娘,帶炎兒回房休息。好好看管!再有何差錯,本王定要追究!”


    奶娘點頭諾諾稱是,連忙上前來接過陽炎,那孩子卻撅起小嘴,似極不舍得,一直盯著蘇漓。


    蘇漓柔聲笑道:“炎兒乖,快回房去休息。姐姐有空去你看啊。”


    陽炎頓時眼光一亮,笑得眉眼彎彎,聽話地跟著奶娘走了。


    待一行人走得遠了,陽震方才收回目光,歎道:“沒想到這孩子跟你有緣。”


    他這一聲歎息,似有難言的酸澀。


    蘇漓不禁看了他一眼,發覺他眼中似乎有幾分濕意。


    她微微怔住,隻聽陽震又道:“你若有空,以後多來看看他。這孩子出生時,他娘難產傷了元氣,自此身子羸弱,常年服藥,半年前她過世了。從那天起,炎兒沒再說過一個字,今天……是第一次開口。”


    蘇漓頓住,此刻才明白,為何方才下人的表情會那樣震驚!小孩子最是敏感,雖然他還小,但是至親的人消失不見,他怎會不明白?她眼眶莫名一酸,安撫道:“舅父放心,我有空一定會來看炎兒。”


    陽震微微點頭,長歎一聲,不再說話。


    離開蕭王府,蘇漓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要怎樣才能盡快查出殺手背後的人。這一次刺殺事件背後千絲萬縷,絕非表麵看起來那樣簡單。


    隻是張堅已死,線索既斷,重新尋找線索談何容易?蘇漓不禁微微一歎,抬眼一瞧,刑部大門已然在望。


    刑部後堂,陽驍與刑部侍郎武修,圍坐桌旁討論著什麽,桌上擺了一堆物品。他一抬眼看見蘇漓,神色一喜,連忙招手道:“阿漓,快來。”


    蘇漓走過去,就見陽驍手裏拿著一個七寸見方的盒子,沒有盒蓋,嚴絲合縫,彷如鑄造一般。不禁問道:“這是什麽?”


    陽驍道:“是從張堅住處搜到的。這東西古古怪怪,可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啥來。”說著,他輕輕一搖,那盒子裏有細微的聲響傳來,顯然中間是空的。


    蘇漓接過來,反反複複仔細查看,發覺盒子邊緣的木紋似乎有點異樣。她小心地從頭上摘下一隻銀釵,用那釵尖輕輕一劃,就見那木紋微微裂開一線,細弱發絲。


    蘇漓全神貫注,從四麵的側方底部的木紋中各拔出一根鋼絲,那嚴絲合縫的盒壁,忽然“噠”的一聲,自動彈開一麵來。


    陽驍驚喜地道:“還是阿漓厲害,我琢磨半天也沒發現原來玄機在這兒!”


    盒內的東西嚴嚴實實地裹在一塊黑布中。他伸手掏了出來,卻微微詫異,這東西拿在手中竟然沒什麽分量。當黑布打開,誰也想不到,這神秘機關盒子裏裏鎖住的東西,竟然是一疊白紙!


    三人愣住了。


    這紙潔白如雪,平滑齊整。沒有半點瑕疵,顯然是紙中極品。


    隻是,紙上無字。


    蘇漓直覺不對,若真是普通的紙,他怎會收得如此隱秘?這其中定有緣故。


    陽驍一愣過後,似乎突然發現什麽,將那疊紙仔細翻看,眉頭皺得越發緊,口中喃喃地道:“這是雪箋。為何張堅手中會有?”


    蘇漓下意識地追問道:“雪箋?”


    陽驍道:“雪箋出自陳國,前幾年陳國使者來汴,特地進貢給父皇的。我記得除了這雪箋,應該還有一樣東西。”他說著,又再仔細地檢查盒子,卻沒有任何發現。


    武修連忙問道:“殿下說的那樣東西是什麽?下官派人再去張堅住處仔細查找!”


    陽驍努力回想,“是一個小瓶子……大概有指頭這麽大,那瓶子很剔透,好像很特別。”


    蘇漓忽然靈光一閃,摸出在陣中撿到的小瓶,沉聲道:“你看是不是它。”


    陽驍眼光頓時一亮,接過來細細端詳,驚喜問道:“你這是從哪得來的?”


    蘇漓道:“昨天你走後,我在陣中拾到的,距離張堅自盡的位置不遠,現下看,很可能是他掉的。這東西與雪箋有何關係嗎?”


    陽驍微微沮喪道:“這瓶子與雪箋一同進貢來的,別的一概不清楚。”


    蘇漓盯著那瓶子和雪箋陷入沉思,記得沉門以前有一種特製藥水,專門用來浸泡沉門記錄秘密交易的白絹,可以將墨跡隱形。


    眼前的這兩樣東西,或許也有著異曲同工之妙……


    她從一旁取來支毛筆,筆尖小心浸入瓶中,將液體仔細地塗滿雪箋。


    武修被她舉動嚇得不輕,那可是進貢之物!見陽驍並不阻止,也隻得忍住。


    陽驍緊緊盯著她的動作。仿佛過了很久,又仿佛隻是片刻,那潔淨的紙張上,沒有任何變化。


    蘇漓心一沉,怎會這樣?莫非她想錯了?


    陽驍卻不甘心,又從那疊雪箋底部抽出一張來,如法炮製。盞茶過去,那紙上果然緩緩地顯出數行淺白的字跡!


    蘇漓心跳加速,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陽驍瞪大眼,那字跡仍在一點一點加深,越來越清晰。不多時,一封令人意想不到的密信,出現眼前!


    蘇漓與陽驍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來,清清楚楚地看見彼此眼底的震驚。


    汴皇宮。


    蘇漓跟在陽驍身後一路直奔勤政殿,偌大的殿內寂靜無聲,沉香嫋嫋,汴皇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臉色暗沉,眉心緊鎖,睡夢之中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自汴皇下令命蘇漓去皇普寺靜思己過,蘇漓一直沒有再見過他,今日一見,她不禁微覺詫異。不過短短一月的光景,汴皇的臉色晦暗,比之前更顯憔悴。


    陽驍輕手輕腳上前,取過披風小心地披在他身上,汴皇驀然驚醒,見是陽驍與蘇漓,怔了一怔,似乎有些意外,隨即緩緩坐直了身。


    陽驍見汴皇臉色不好,眼中不禁有了幾分擔憂,關心道:“父皇覺得哪裏不舒服,傳太醫看過了嗎?”


    汴皇揉了揉額角,微微閉了眼,歎息道:“不妨事。隻是身上略有些乏,歇會兒就好了。”


    蘇漓心中了然,晟國使者被刺,手握重兵的陽震又與他屢屢發生衝突,這些事也足夠讓汴皇心煩意亂。她上前見禮,平靜道:“蘇漓見過皇上。”


    “唔。”汴皇淡淡掃了她一眼,若有所思地道:“你們不是去查案,可有進展了?”


    陽驍臉色立時凝重了一分。


    “發生何事?”汴皇十分敏銳,捕捉到陽驍神色細微的變化。


    陽驍慢慢到汴皇身邊,神色遲疑道:“兒臣的確查到了一點線索,隻不過……”


    “有話直說,何時變得這樣吞吞吐吐?”汴皇有些不滿,隨即沉了眼光道:“究竟是何人所為?”


    陽驍沉默一瞬,從懷中掏出那一疊箋紙,遞到汴皇麵前。


    汴皇立時一僵,眼中驚疑不定,立即將那疊箋紙拿在手中低頭翻看。隻是,在看到一張張雪箋上的內容時,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蘇漓的心,也隨著皇帝漸變的臉色,愈加沉重。


    她與陽驍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雪箋上隱藏的文字,竟然是張堅寫給汴皇的密信!銳鋒營中舅父一舉一動,毫無遺漏地被記錄其中。如今張堅已死,故而他們二人不敢耽擱,急忙進宮來向汴皇問清事實。


    而此時此刻他的神情舉動,無一不在證實內容的真實性。這刺客張堅的身份,汴皇顯然一清二楚。難道……刺殺國使的事真是汴皇授意?倘若是真,那他的心思竟可如此可怕,拐了這幾道彎來陷害舅父。忽然記起,陽震幾次對她說過,汴皇千方百計想要除掉他,如今看來所言非虛。


    她轉念一想,又心生疑慮,汴皇即便對陽震有所動作,為何會選在如此關鍵的時候動手?合約剛剛簽訂,晟國此次賠償的條款十分豐厚,這樣大一筆銀錢還沒拿到手,汴皇怎麽會用這麽蠢的方法,來惹怒晟國使者?


    證據先是指向舅父,隨即峰回路轉回到汴皇,一切線索均是十分明確,卻各自有著存疑之處。這件事……明朗之中卻透著種種複雜。究竟……誰才是幕後主使?


    陽驍站在皇帝身旁,將蘇漓打量父皇的神色,看得真真切切,他忽然有一點點後悔,當初他極力要蘇漓協助查案,隻是想她看清陽震隱藏的真正野心,卻不料驚天逆轉,線索反而指向父皇身上!


    陽驍低聲道:“刑部在嫌犯家中搜到此物,兒臣也吃了一驚,為何宮中特供的雪箋,會在嫌犯家中出現。畢竟這是進貢之物,父皇也極少使用,而這紙上的內容……”他頓了一頓,遲疑片刻,又道:“兒臣不敢耽擱,特地回宮向父皇問個明白。”


    汴皇陰沉著臉,瞪著那箋紙半天說不出話來,似是無法相信,隻連連冷笑道:“好,真是好!想不到朕,竟然養虎為患!枉朕一直那麽相信他!”


    此話一出,汴皇無疑已經承認,這信箋上內容的確是真,死去的張堅果然與他私下有著不為人知的緊密的聯係,陽驍心頭一震,眼光不自覺地望向蘇漓。


    “此人當真聽命於皇上?”蘇漓直視汴皇。


    汴皇緩緩抬了頭,雙眼之中銳光乍現,道:“你在懷疑朕?”


    “蘇漓不敢,隻想問清緣由,查明真相。”汴皇話中有話的犀利質問,蘇漓淡淡一笑,道:“這件事非同小可,涉及兩國邦交,總要要查個水落石出。還請皇上坦言相告。”


    陽驍也一肚子疑問,連忙道:“對啊,父皇,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汴皇靜了片刻,方才開口道:“五年前,朕親衛隊中有一人,名喚張堅。此人武藝超群,膽大心細,幾次護駕有功,朕,對他頗為賞識。”


    “直到三年前,朕派他執行一個特殊的任務,將他從親衛隊中剔除。轉投軍營之中,不久,蕭王看中張堅的身手,親自下令將其調入銳鋒營,成功取得了他的信任。”


    陽驍與蘇漓飛快對視一眼,她沉聲道:“蘇漓大膽問一句,皇上派遣張堅的任務,便是監視蕭王的行蹤?”


    “不錯。”汴皇點點頭,說到此,他眼光深深地望著蘇漓,深沉道:“朕早就察覺,陽震此人,居心叵測,於是暗中派了張堅去他身邊,為朕一探虛實。這二年來,張堅為朕搜羅陽震一舉一動,定時用這雪箋傳來消息。”


    他緩緩翻動手中那疊雪白的箋紙,冷冷又道:“這些內容,是近二年來的消息,想來他早已背叛了朕!”


    陽驍不屑地道:“張堅這卑鄙小人,進了銳鋒營不過一年,便被陽震收買!雪箋必須用那藥水才能使字體顯形,在別人眼中隻是幾張白紙,他卻藏得那般隱秘。每份信箋內容也一一抄錄下來,分明是另有圖謀!”


    “哼!那又如何?”汴皇陰沉道:“這與刺殺事件沒有任何關係。朕從來沒有指使張堅去刺殺晟國使者!”


    陽驍憤憤道:“這件事明擺著是陽震命他所為!”新仇舊恨齊齊湧上心頭,他已然恨極,毫無避諱地直呼其名。


    “何事是本王授意?四皇子不妨說與本王聽聽?”勤政殿門外赫然傳出一聲沉喝,隨即大步走進來一人,俊美的臉上眼中陰冷之色清晰可見。


    竟是蕭王陽震!


    三人麵色皆是一變。


    蘇漓暗自皺眉,舅父為何會突然來了?


    隻見陽震大步走到殿中,方才大聲道:“臣弟見過皇上!”不等汴皇發話,他已顧自起身,徑直走到陽驍麵前,一字一字地質問道:“你口口聲聲說有事是本王授意,證據何在?”他咄咄逼人,眼底的戾氣是那樣清晰,已然動了真怒。


    汴皇與陽驍頓時變了臉色,雖然這疊箋紙並無實際證據證明刺殺之事與汴皇有關,但信箋上的內容一旦被陽震得知,憑彼此現下的關係,無疑更是火上澆油。


    蘇漓心頭疑惑,她與陽驍從刑部得了消息即刻進宮,沒有半點耽擱,陽震為何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選在這時候來見汴皇,仿佛算好一般?上一次他拚死相護,來得也甚是巧合。


    她心頭微動,默默地端詳著他,他看上去情緒頗為激動,雙眼死死盯著陽驍,瞳仁深處閃動冷酷的煞氣,轉瞬消失不見。


    “你為何不答?還是有什麽難言之隱?”陽震不肯放鬆,繼續逼問。忽地,他眼光一轉,視線落在桌案那一疊雪箋,最上方那張箋紙上,陽震二字赫然躍入眼簾。


    陽震當即變色,大步上前,伸手便去拿。


    陽驍眼疾手快,搶在他前麵,劈手便將那疊雪箋抓在手中,紅色的身影一閃,人已到了勤政殿中。


    陽震沒有得手,當即聲色俱厲地叫道:“你藏什麽?有什麽見不得光?”他言行舉止如此囂張,眼中似乎已沒有汴皇的存在。


    蘇漓也忍不住變了臉色,舅父為何突然變得如此莽撞?


    “放肆!”帝王尊嚴毫無疑問受到挑釁,汴皇怒極拍案,騰地起身,指著他厲聲喝道:“陽震,朕在此,你膽敢不問自取,眼中還有沒有朕!”


    陽震霍然轉身,臉色鐵青,顯然也是氣得不輕,眼睜睜看著證據近在咫尺,卻不能一探究竟。[.超多好看小說]麵對汴皇的喝叱,他挺直脊背,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譏道:“事關臣弟清白,臣弟自然緊張關心!敢問皇上一句,為何陽驍鬼鬼祟祟不敢交出證據?”


    陽驍怒聲道:“我哪裏鬼鬼祟祟了?真相還沒查清楚,證物當然不能隨意外泄!”


    陽震忽地仰首哈哈大笑,他笑得很張狂,很肆意。


    汴皇怒容滿麵,臉色沉到極點,蘇漓心中登時一驚,想要上前勸說,卻見陽震忽地止住笑聲。


    他冷冷的目光,緩緩掃過陽驍與汴皇,麵帶寒霜,咬牙道:“查清真相?恐怕是想隱瞞事實吧?!本王看得一清二楚,誰敢發誓那上麵沒有陽震二字!”


    “舅父!”


    蘇漓心中大驚,她不明白為何一貫深沉的陽震,為何今日言行如此激烈,仿佛再無所顧忌!倘若雙方關係再度惡化,恐怕真相還沒查清,汴皇必定會有所行動,再不會像上次那般手下留情。


    陽震卻眼光一轉,忽地轉向了她,那雙眼睛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直直地望進她眼底,他厲聲喝道:“阿漓!你協同負責查案,你回答舅父!那到底是不是證明舅父清白的證據?!”


    陽震厲聲質問,陽驍臉色不禁一變,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中的雪箋,望向蘇漓。


    勤政殿上,一時靜默無聲,三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漓,她深深吸了口氣,默默點了點頭。


    陽震勃然變色,正待發作。卻聽她沉聲又道:“此案雖有新線索,但人證已死,仍需進一步查證。舅父若是相信阿漓,此事放心交給阿漓去辦。阿漓答應您,一定會將此案查個水落石出!”


    陽震忽然低笑出聲,他眼裏的憤怒與不甘,莫名刺痛了蘇漓的心,沒有誰比她更能感同身受。曾幾何時,她也曾被人陷害,含冤莫白!


    “阿漓,舅父並非不信你,隻是人心叵測!你一腔赤誠,所得到的回報卻未見相同!”陽震目光緩緩掃過汴皇與陽驍父子二人,噙著一絲冷笑道:“既然是證據,又何必遮遮掩掩?何不大大方方地拿出來,大家共同商討,早日找到那幕後真凶?”


    陽驍冷臉不語,手中箋紙捏得死緊。


    “你不敢拿,根本是別有原因!”陽震逼近一步,指著他叫道:“這是陳國特地進貢的雪箋!如此珍貴之物,宮中除了皇上,誰人敢用!”他轉頭望向汴皇,眼光冰冷,顯然意有所指。


    陽震咄咄逼人,陽驍再也控製不住心中怒火,低吼出聲,“這是雪箋又如何?什麽也證明不了!不過是你憑空猜測而已!”


    “憑空猜測?你又何嚐不是如此?當日僅憑一枚銳鋒營小小的虎頭令,便跑到我蕭王府中大呼小叫,滿口胡言!指責本王是刺殺晟國使者的幕後主使!”陽震步步逼近,眼光亮得駭人,半分也不相讓,“如今線索指向的對象換了人,四皇子你的態度為何截然不同啊?”


    陽驍啞口無言,一張俊臉漲得通紅,被他堵得說不出話。


    陽震滿麵悲憤,仿佛傷心不已,盯著汴皇顫聲道:“想我陽震,為汴國征戰沙場十餘年,出生入死,從無退縮,時刻記著祖宗留下的話,提醒自己,不可居功自傲,一心輔佐。臣弟隻問聖上一句,究竟為了何事,安插那張堅在臣弟身旁,監視臣弟行蹤?”說到最後,他的聲音驟然一厲。


    “陽震,究竟誰更過分!你對本皇子做得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都忘了嗎?”陽驍怒不可遏。


    陽震大笑出聲,輕蔑地吐出兩字:“證據?”


    汴皇眸光陰鷙,從始至終的沉默。張堅早已變節成了他的人,故意將所有傳遞的消息抄錄留存一份,為的不就是今日提供給他一個最好的構陷證據?一切都是他暗中計劃,卻還做出這副痛心疾首含冤受屈的摸樣!此人城府之深,無法想象!


    汴皇陰冷一笑,緩緩說道:“陽震,你是什麽身份,也敢來質問朕?”他的臉上,布滿陰霾。


    形勢越發不妙,蘇漓心中暗暗著急,沉聲說道:“舅父也是關心案情,一時情急失了禮數!皇上萬勿怪罪。”


    汴皇於龍案之後,居高臨下,陽震立身殿上,昂首挺胸。二人怒目相視,毫不退讓。


    “舅父,事情還沒查清楚,皇上麵前不可妄言。”她擋在陽震身前,捉緊他雙臂,滿是關心急切之情,似乎在向陽震暗示,切不可輕舉妄動。


    “阿漓你不明白!舅父一世英名,幾時受過這般汙蔑!今天臣弟定要向皇上討個公道!”陽震似乎鐵了心,毫不示弱地叫道,“陽驍,你再不拿出證據,休怪本王對你不客氣!”


    蘇漓心知舅父自恃免死金牌在手,汴皇便不敢動他。殊不知,帝王之心最是難測,縱然死罪可免,活罪如何逃過?


    果然“砰”地一聲悶響,隻見龍案上的墨硯,被怒極的汴皇一手抄起,狠狠砸在地上,瞬間碎成幾塊。


    “陽震,你別仗著先祖之命,以為朕就不能把你怎麽樣!”汴皇聲色俱厲,高聲叫道:“以下犯上,論罪當誅!來人呐!將蕭王給朕拿下!”


    勤政殿門外,侍衛呼拉拉地蜂擁而入,各個手執鋒利兵刃,將殿中昂首獨立的蕭王團團圍住。


    陽震輕蔑地冷哼一聲,眼中狠戾之色乍現,不禁咬牙冷笑道:“原來是早有準備!皇上就這樣將莫須有的罪名坐實在陽震頭上?”


    形勢一觸即發,仿佛拉扯到極致的絲弦,下一秒戛然斷開!


    蘇漓心急如焚,沉聲道:“皇上息怒,舅父駕前失儀,確有不妥,但如此陣仗,難免傷了和氣。此事仍有許多疑點……”


    她話還未說完,已被汴皇斷然喝止,無情喝道:“不必再多說!你給朕站到一邊去,否則別怪朕不念親情……”話到此,警告的意味已十分明顯,倘若蘇漓一意孤行,為陽震求情,他絕對不會再手下容情!


    蘇漓心頭一震,此刻汴皇眼中冷冽如冰的殺意令她心驚不已,顯然是動了殺機,難道他真是另有居心,借此除掉舅父?


    見她仍是站著不動,陽驍頓時急了,叫道:“阿漓!”


    “阿漓!”陽震忽然高聲叫道,“此事與你無關,不必淌這趟渾水!本王問心無愧!就憑這些人,還奈何不了我陽震!”他言辭激越,字字鏗鏘,卻飽含辛酸與憤慨!


    蘇漓心頭不禁一窒,即便此事與舅父脫不掉關係,但在事實尚不明確之時,她無法眼睜睜看著他被汴皇構陷而不理不睬!瞬間堅定心意,她眼中忽然透出一絲銳利的光,沉聲說道:“皇上若一意孤行,不願納諫,休怪蘇漓無禮!”


    陽驍身形一頓,心直往下沉,關鍵時刻,她還是選擇了陽震!


    陽震激動不已,緊緊望著蘇漓,連連點頭道:“好阿漓!舅父果然沒有白疼你!”


    汴皇麵色鐵青,殺氣閃過,冷冷地喝道:“將這二人速速給朕拿下!”


    “父皇!”陽驍失聲道。


    “你給朕閉嘴!”汴皇厲聲打斷陽驍,“事到如今她的心向著誰,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還愣著做什麽?!”


    一眾侍衛不敢抗命,正欲上前。殿外一太監來報:“啟稟皇上,晟國使者求見!”


    汴皇怒氣衝衝道:“何事?!”


    那太監被嚇得渾身一哆嗦,顫聲道:“使者隻說有要事必須馬上麵見皇上。”


    蘇漓心中一動,抬眼見汴皇眉頭皺得更緊,權衡利弊之下,慍怒道:“傳!”


    片刻,幾名身著晟國服侍的男子快步走進勤政殿,為首一人徑直走到殿中,大聲道:“晟國使節張甫,見過汴皇。”話說得客氣,可那口氣卻聽來不善。


    蘇漓轉頭去看,隻見這張甫身材微胖,圓圓的臉上相貌普通,五官一團和氣,眼中似有不悅。殿外隨行幾人,被一群侍衛擋在身後,看不清容貌。


    她收回目光之際,無意中瞥見陽震的眼裏,迅速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晟國使者無緣無故地覲見,汴皇心中猛地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當下也隻得按下心頭怒火,沉聲道:“不必多禮。不知使節今日上殿,有何事見朕。”


    張甫手中揚起一張紙,沉聲道:“本使方才收到一封匿名信,說那刺客乃是蕭王銳鋒營中人,還說此人與汴皇有往來的密信,敢問汴皇,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蘇漓心中又是一動,這張甫雖然癡迷佛法,卻並不愚頑,問題問得半點也不含糊。不管是汴皇還是陽震,代表的均是汴國皇室,兩國和談協議剛一簽定,一方亂象頻出,且皆是見不得光的事,如何能不讓人揣測其真實動機?


    這問題如此尖銳,陽驍與汴皇對視一眼,均是心中一驚。匿名信?原來是有人通風報信,難怪晟國使者會來得這麽快!陽震前腳進宮,後腳使者便來,一定是他搞的鬼!陽驍不由恨恨地瞪了陽震一眼,卻隻得強笑道:“張大人也說了,那是一封匿名信,如何能作準?”


    張甫冷笑道:“本使不管其他,隻問那信中提到的事情是否屬實?”


    陽驍遲疑著,望了一眼汴皇,沒有說話。


    張甫看在眼裏,心中已然有數,緊接著又問道“四皇子可是默認了?”


    汴皇深深吸了口氣,有陽震在此,此事根本無從推脫。隻得鬱鬱道:“確有此事。”


    張甫臉色頓時大變,憤憤說道:“使節團如此信任貴國,將此事交予四皇子查辦。為何有線索還要刻意隱瞞?究竟是何道理?!”


    龍案後汴皇眸光陰鷙,衣袖中雙手不知不覺握得死緊,控製不住地發抖。


    陽震目光適時投來,他眉梢輕挑,唇邊含著冷冷笑意,分明是得意,張狂,與挑釁。


    陽驍極力平複情緒,和緩語氣解釋道:“本皇子也是剛查到的消息,真凶尚沒抓到,怎會隱瞞線索?使節大人多慮了。”


    “你不想隱瞞,為何不敢拿出證據給本王看!”陽震的聲音冷冷的插了進來。


    陽驍霍然轉頭,死死瞪著陽震,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陽震臉上隻怕早已多了十個八個窟窿!他壓不住心頭怒火,衝陽震咬牙切齒的叫道:“這分明就是你搞的鬼!你擁兵自重,生怕父皇收回兵權,於是暗中收買張堅,設計這場刺殺,最後利用他故布迷局,將線索指向父皇!你這卑鄙小人心思歹毒,真是無人能及!”


    陽驍的指控毫不留情,陽震的臉色頓時黑了,怒極反笑道:“是誰暗裏派張堅潛伏到本王身邊做探子?是誰時時刻刻盯緊本王行蹤?你心裏一清二楚,卻還在這裏顛倒黑白!事實是你父子二人見本王在軍中威望過高,故意安排這場刺殺,誣陷本王,想借此收回本王手中兵權!說到心思歹毒無人能及的人,是你父子二人!”


    “陽震你真是無恥!論輩分,陽驍本該尊稱你一聲皇叔,可你哪裏有長輩的樣子?背地裏做過那些事,你心知肚明!”陽驍胸膛起伏不定,雙拳哢哢作響,顯然氣得不輕。


    “說得好!背地裏做過什麽,心知肚明!”陽震也不甘示弱地回叫道。


    一時之間,勤政殿上,陽驍與陽震二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半步也不相讓。


    蘇漓隻覺頭隱隱作痛,舅父的事還沒解決,突然又來了晟國使者,那匿名信的始作俑者是誰,已經不言而喻!想來他早就在刑部有人,得到消息後立即進宮,另外又派人去給晟國使者送匿名信。


    莫非……刺殺這件事真是舅父做的?旨在挑起兩國爭端,便不用再交出兵權?可在蕭王府,舅父曾對天發誓,她的直覺也告訴自己,這件事絕對不是他所為。


    那麽到底會是誰呢?


    她眉頭皺得死緊,一時辨不清這錯綜複雜的線索。忽聽一個聲音淡淡揚起,“汴國皇室的內部紛爭,我們沒有興趣,隻想貴國給出一個答案,殺手為何會與汴皇有關?”


    這聲音清朗有力。蘇漓頓時呆住了,竟然是他?東方澤!陽驍見過他,難道他不怕暴露身份嗎?她深吸口氣,不自覺地飛快看了陽驍一眼,隻見他也是滿臉震驚。


    侍衛紛紛散開,一人緩緩走上前來,身形高大,一身淺灰的衣袍,衣飾簡單不失尊貴,五官俊美,雙眸如星,氣勢迫人,令眾人眼前登時一亮。


    陽驍驚得睜大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他竟然不做任何遮掩,就這樣輕輕鬆鬆地走出來。半晌,才失聲道:“你,你……”


    “時隔一年,四皇子已經不記得曾為殿下測字的保章正林天正了嗎?”東方澤輕輕笑道,他眼光淡淡一轉,似是無意地瞟過蘇漓的臉龐。


    那一眼似有萬縷柔情,蘇漓呼吸頓住,竟然不敢回視,隻覺得自己的心跳加速,險些從胸腔裏跳出來。


    陽驍微微怔了一下,眼前一幕莫名刺痛了他的心,神色變幻不定,半晌扯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林大人能觀星測字,預言之事無一不準,本皇子對你記憶深刻,怎麽可能會忘了?說不定什麽時候,本皇子還有事……需要林大人幫忙呢。”說著,他緩緩抬眼,神色複雜地望向東方澤。


    蘇漓頓覺意外,陽驍居然沒有揭穿他?她情不自禁鬆了口氣,忽然想到,東方澤與陽驍曾在馬車內密談許久,之後才決定放他出城。而此時陽驍分明話裏有話,暗有所指。


    汴皇望著殿中這名年輕男子,審視良久,上次兩國簽訂協議之時,全都是張甫負責,他並沒有注意到使者團一行人中竟然還有這般出色的人存在。


    “汴皇陛下。”東方澤收了臉色,眸光犀利,徑直問道,“看樣子,貴國似乎並沒有多少誠意與我晟國和談,這件事,使臣一定會如實稟報晟皇,重新考慮協議條款!”


    “協議已經簽訂,怎麽能出爾反爾?”汴皇臉色一變,顯然吃了一驚。


    張甫不滿地叫道:“出爾反爾的是貴國吧!上次當虞和談就是言而無信,設下埋伏,暗中伏擊。我晟皇深明大義,心胸寬廣,已經既往不咎,誠心與貴國和解,沒想到這次又是如此!”


    汴皇胸口陣陣發悶,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解釋道:“這件事的確是意外,朕會命人加緊搜查,一定盡快給貴國一個滿意的答複。至於合約……”


    東方澤淡淡接道:“合約詳細的內容,待回稟晟皇,再來與陛下詳談,我等先告辭了。”說完,與張甫幾人徑直走了。


    晟國使者一行人的背影漸漸去得遠了,汴皇方才收回目光,死死瞪著陽震,他無比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當下臉色鐵青說不出話來。


    陽震眯了眯眼,不懷好意地笑道:“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次協議條款之豐厚,足足可抵汴國三年賦稅,這下……倒是弄巧反拙了。”


    他言語中的諷刺是如此明顯,毫不加以掩飾。汴皇腦中陣陣眩暈,卻仍死死瞪著陽震,強撐著最後一分清醒的意誌,大聲道:“陽震……以下犯上,削去親王之位,三軍之權,貶為郡王,限三日之內交回軍符。回府……閉門思過!”


    陽震遠遠望著汴皇的眼光,仿佛冬日裏的冰潭,沒有一絲溫度,視線隻在他臉上停留一瞬,冷冷一笑,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勤政殿上寂靜無聲,無人再敢說一句。


    蘇漓暗自鬆了一口氣,方才那一幕讓她猶自驚心。隻差那麽一點,情勢必會發展成不可收拾的境地。東方澤及時出現,三言兩句即掌控局勢。條款再議,於汴皇無疑是極大的噩耗。他深深明白,外憂未解,內患再起,勢必會引起朝局動蕩。若真如此,未免太得不償失!因而不得不忍氣吞聲,暫時放過了舅父。


    她默默歎息一聲,忽聽丹陛上“咕咚”一聲響,不由一驚,猛地抬頭,就見汴皇臉色煞白,人已倒在了龍案後。


    “父皇!”陽驍大驚失色,當即直撲了過去。


    汴、晟兩國經過數次交涉,和談協議重新擬定,晟國賠付銀兩大幅縮減,汴國損失巨大。汴皇心事鬱結,因此臥病在床。


    陽驍奉命接掌朝政,終日忙於處理政務,每日早晚定時探望汴皇。而晟國使者遇刺一案,刑部沒有發現新的線索,隻好暫時擱置。


    汴都城內,似乎風雨欲來。


    這段時間,陽震隔三差五地差人邀蘇漓過府陪伴陽炎。蘇漓想起那孩子可愛的模樣,不忍拒絕,得了空便會到王府中陪陽炎玩上半天。陽炎年紀雖小,卻極為聰慧,與蘇漓很是親近。不過短短時日,她打心底喜歡上這孩子,視他為親弟一般。


    這日下午,蘇漓閑來無事,坐了馬車往蕭王府去。剛進城,卻被人攔下。


    挽心正要喝問,一名青衣侍衛快步走到蘇漓車前,低頭恭敬道:“我家主人請姑娘移駕,共行一程。”


    蘇漓皺了皺眉,隻聽挽心問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侍衛沒答話,恭恭敬敬遞上一個精致錦囊。挽心打開隻看了一眼,麵色微微一變,忙鑽進車內,將錦囊交給蘇漓。


    那是一枚晶瑩剔透的玉石印章,躺在蘇漓掌心泛著淡淡的光澤,而章上精美的篆字她早已深刻記憶之中。


    她掀開車簾,前方馬車半透明的車窗內映出一個模糊的身影。一年前,他身陷囹圄,曾將這枚印章以及身家性命一並托付到她手上,今日又命人用這枚印章邀請她共行一程,又是何用意?


    思忖片刻,蘇漓仍是上了那輛車,車簾一掀開,一隻手伸出來緊緊握住了她的手。她心頭不禁一顫,時值秋季,白日裏天氣並不寒冷,他手的溫度卻是微涼。


    她一抬頭,迎上他一雙深邃明亮的眸子,車窗外淡淡的陽光照在他俊美的臉上,愈發顯得豐神俊朗。


    蘇漓不自然地掙開了他的手,他微微一頓,似有一分傷感,卻沒說什麽。


    車簾落下,明亮的光線被阻隔在外,車內有些許昏暗,彼此卻仍看得真切。


    蘇漓將玉石印章遞還給他,又無可避免地觸碰到他的手指,心莫名一疼,飛快地收回手,淡淡地道:“聽說驛館已經修葺好了。”


    東方澤低著眼,眼光望著那玉石印章,有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句:“是。”話音未落,他忽然控製不住咳了幾聲。


    車內小桌上放著一杯熱茶,蘇漓下意識地遞了過去。微微蹙眉道:“你該回驛館去住。”


    “我有事找你。”他語聲輕柔,瞳仁裏隱隱含著笑,那一抹柔情似乎拂之不去。


    蘇漓別轉過頭,假借著看車窗外的街景,淡淡道:“何事?”


    “上次宮中之事,汴皇與蕭王已經正麵衝突,現下的平靜隻怕維持不了多久,雙方必會有所行動,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他大費周章,就是為了來提醒她這件事?蘇漓微微垂眸,沉默不語。


    盡管知道她心中有數,自有主張,他還是忍不住又道:“你掌管聖女教,卻與蕭王走得近,難免有人不放心。”


    “你覺得汴皇會對我動手?”她平靜地望著他。


    東方澤柔和的目光驀然陰沉下來,淡淡道:“那他還不敢。”


    聽他的口吻,為何她覺得這中間似乎有許多她不知情的事?此次使者遇刺一案,至今也沒查出結果,或許對他來說,這樣反而更有利。說到底,刺殺案最終得益的人,隻有他。


    馬車平穩前行,穿過喧囂的街道,道路兩旁攤販吆喝著叫賣,車內氣氛愈顯沉靜。


    蘇漓沉思片刻,忽然問道:“你見過汴皇?”


    他明白她言外之意,淡淡一笑道:“我沒必要見一個快要死的人。”


    “你這話何意?”蘇漓微微一驚。


    東方澤意味深長地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


    蘇漓心中自然明了,隻是,她實在不願意再看到那樣殘酷的事情發生。但她也比任何人都清楚,這場鬥爭,已極難化解。


    “你……覺得誰會贏?”


    東方澤望著她,目光之中充滿了自信,微微笑道:“你想讓誰贏?”


    這話著實問得蹊蹺,難道她想讓誰贏,誰就可以贏嗎?蘇漓心中暗沉,他這樣費盡心機留在汴國,恐怕不隻為與她多見幾麵。


    “你對這場爭鬥十分關心?”她雖在問,語氣卻是肯定的。


    昔日是汴皇坐觀晟國皇室內鬥,而今形勢已然顛倒過來。那麽……在這場屬於汴國皇室的權利爭鬥之中,他這晟國之主又會充當何種角色?


    “在我眼裏,他們都是些不相幹的人。”東方澤臉上閃過一絲冷酷的神色。


    汴皇與陽震互爭互鬥,你死我活,於他也不過是一出好戲。他本可如陽璿那般,坐山觀虎鬥,等到時機成熟,再給予對方致命一擊。可如今,她在這局中,一切便不同了。


    在他心中,沒有任何人任何事,抵得過她的重要!


    “主子,蕭王府到了。”馬車忽然停下,侍衛恭敬的稟報聲傳入車內,東方澤微微歎了一口氣,不知不覺,馬車已經穿過半座汴都城。而他與她,相處的時光,似乎總是溜得格外的快。


    “我先走了。”蘇漓淡淡拋下一句,跳下了車,沒有絲毫停頓地進了蕭郡王府。


    “陛下,該服藥了。”侍衛低聲提醒道。


    東方澤淡淡嗯了一聲,藥丸入口,苦澀的滋味隨之漫延,他卻眉頭也沒皺一下,將那藥丸用力了吞下去。


    侍衛貼心地遞上杯水,“林大人說這藥極苦,陛下還是就著點兒水吧。”


    “不必。”東方澤搖了搖頭,倚在車內閉目養神。心頭有難言的澀意湧上來。藥再苦,怎比得上他心裏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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