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疏蹙眉,並非被這陣勢嚇倒,而是不解。鴀璨璩曉


    “以後他們都是伺候你的人。”東方邪出聲,這是他們離開將軍府,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


    西門疏隻淡淡的嗯了一聲,相比她的淡定,阿秀有些驚訝。


    東方邪抱著她進屋,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喜歡嗎?”


    看著陌生的內室,西門疏淡淡的一個轉眸,望著東方邪。“將我往風口浪尖上推,你又想保護誰?帝後,還是她腹中的孩子?”


    又?心思縝密的東方邪在聽到她說“又”字時,微微蹙眉,卻未多細想。


    “你想太多了。”聲音中充滿著濃濃的諷刺味道。


    西門疏垂下眼簾,想太多,在他麵前,她不能不想太多,前世就因她想得太少,落到今天這地步,人不人,鬼不鬼。


    “你好好休息。”東方邪起身離開,再待下去,兩人又免不了一場唇槍舌劍。


    東方邪走後,西門疏失神坐在床上,思緒流轉著。


    翌日,用完早膳,阿秀按摩著西門疏的雙腿。


    “參見帝後娘娘。”院中傳來宮女太監跪拜聲。


    房中的西門疏跟阿秀同時一愣,西門疏黛眉輕蹙,這時間溫絮來做什麽?


    “六小姐。”阿秀對溫絮有陰影,涼亭中她被五小姐毆打,帝後沒錯過全過程,隻是六小姐來之後,她卻裝睡。


    “沒事。”西門疏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不管溫絮的目的為何,來了她就得迎接。


    “貴妃妹妹。”溫絮急切的走進來,掙脫開冬兒的攙扶,小跑到床邊,撲的一聲跪了下來,這一舉可嚇壞了阿秀,西門疏卻冷靜的看著她,似乎早就料到她會來。“貴妃妹妹,求你原諒我家兄長。”


    “兄長?”西門疏故作茫然。


    “胡易,太醫院院士。”溫絮不顧高隆起的肚子,撲在床邊,拉著西門疏的手。“貴妃妹妹,你大人有大量,放過他。”


    “我不懂你在說什麽。”西門疏抽出自己的手,冷漠而疏離,被她碰一下都覺得難受,別說握住自己的手。


    “你懂,我知道你懂。”淚水閃爍的眼眸一瞬不瞬望著西門疏,楚楚可憐的模樣兒,饒是任何人,都無法抗拒她請求。


    若不是在涼亭,西門疏兩次見過她揚起狐狸尾巴,還以為她真是那種溫婉的女子。


    “貴妃妹妹,你要怪就怪我,要罰就罰我,如果不是為了我,兄長他也不會......我知道他放火試圖燒死你是他不對,但是他都是為了我,貴妃妹妹,我求你看在虛驚一場的份上,放過我家兄長。”溫絮頭磕在地上,眼底凝蓄上一層薄涼憤恨的水光。


    “娘娘。”冬兒看不下去,上前欲將她扶起。“娘娘,您別這樣,小心腹中皇子,要救國舅,與其求她,不如去救帝君。”


    “冬兒,你別阻止我,如果貴妃妹妹不原諒哥,邪哥哥是不會放哥出天牢。”溫絮推開冬兒,餘光還不忘打量西門疏臉上的表情,她太冷靜了,冷靜得讓人窺視不清她心中所想,這讓溫絮一陣氣惱。


    邪哥哥,西門疏在心底冷笑,原來溫絮是這麽叫他。


    邪哥哥,還真親昵。


    溫絮跟冬兒一搭一唱,西門疏算是明白了個徹底,東方邪查出想置自己於死地的人是胡易,為了給甘力風一個交代,便將胡易打入天牢。


    第一次,西門疏覺得,東方邪還真是仁慈,甘力風默認這一切,應該是看在他們之間的友誼上。


    “阿秀,送客。”西門疏抬手揉搓著眉心,懶得看她們表演下去,直接下逐客令。


    “是。”阿秀得令,對這一幕,她也感冒。


    溫絮一聽,頓時是慌了起來,轉身拽著西門疏的手。“貴妃妹妹......”


    西門疏這次沒掙脫開她的手,密睫微抬,目光清冷的看著溫絮,挑起一側唇角,噙著半嘲的冷笑。“一個試圖讓我這一輩子都站不起來的人,一個昧著良心置我於死地的人,試問一下,你要我怎麽原諒?”


    溫絮一愣,心底徒生一陣慌亂,清淚從眼角劃落,好不委屈,好不可憐。“家哥知道錯了,他也是一時鬼迷心竅才會對你做出這種事。”


    知道錯了?西門疏冷笑,問道:“是鬼迷心竅,還是授意於他人?”


    如果胡易最初的決定是置她於死地,他就不會在她腿上動手腳,三天後才放火,不覺得晚了點嗎?


    如果她沒猜錯,是溫絮給他施壓,疼愛妹妹沒錯,錯就錯在盲目的疼愛,為她甚至可以殺人放火,對象還是她。


    溫絮心一驚,隨即強裝鎮定,雙手握拳,臉色蒼白。“我聽不懂你說什麽。”


    “聽不懂不重要。”西門疏抽出自己的手,繼續說道:“既然是鬼迷心竅,那麽他就該為自己一時的鬼迷心竅付出代價。”


    溫絮兩眼怨毒的盯著西門疏。“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隻要你不追究,家哥就沒事。”


    “我又不是救世主。”西門疏睇睨溫絮一眼,問道:“我為什麽不追究?坦白說,打入天牢,我還覺得太輕了,依我之意,萬箭穿心都不解氣。不給我活路的人,我為何要給他活路,我不是觀世音,我是人,平凡的人,記惡如仇的人。”


    溫絮心頭一涼,瞳仁不斷收縮,恨恨地瞪著她。“做人退一步,日後好相見。”


    西門疏欲開口,餘光瞄見急速而來的一抹身影,她就真是黔驢技窮了嗎?同一招她屢試不爽。


    倏爾俯身,西門疏俯在溫絮耳釁,紅唇一張一合。“溫絮,你隻要記住,人在做,天在看,善惡到頭終有報。”


    “絮兒。”東方邪剛進屋,透過垂簾便見跪在床邊的溫絮,眸光冷冽一掃,分外寒峭逼人,隨即像是想到什麽似的,挑開垂簾,闊步走上去,將溫絮扶起。


    “邪哥哥。”一見東方邪,溫絮如見救星般撲進他懷中,淚眼婆娑,又一副欲哭不哭的樣兒,楚楚可憐得令人揪心。


    “怎麽回事?”東方邪拍著她的後背,眸光沉冷看向坐在床上淡然的西門疏,慍怒中透著一抹複雜。


    “邪哥哥,我......”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帝君請把帝後娘娘領回去,臣妾的玉溪宮小,容不了帝後娘娘這尊大佛。”西門疏打斷溫絮的話,嘴角冷冷地彎起,掠過譏誚。“對了,還有一件事,胡大夫的事,臣妾愛莫能助。”


    溫絮咬牙,餘光狠狠的剜殺著西門疏,居然讓她搶了先機,更過分的是,她後麵這一句,順理成章解釋了自己因何而跪在地上。


    東方邪臉上神情染上一層陰暗,最後看了西門疏一眼,什麽也沒多說,扶著溫絮離開。


    西宮。14zd。


    “絮兒,來,你最愛吃的糖醋魚。”東方邪柔聲的說著,替溫絮夾了一塊糖醋魚放到她的小碟裏。


    溫絮咬著下唇看著東方邪,一雙柔美動人的眸子,閃爍著令人心疼的光芒。“邪哥哥,我想去天牢看看哥。”


    東方邪臉色唰的一沉,隻一瞬間整個房間冷颼颼的,那逼人的銳利令人毛骨悚然,溫絮也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


    如果是其他事,她會退步,可是哥的事,哥被關進天牢,對她很不利。


    “邪哥哥。”溫絮銀牙一咬,起身作勢要跪,卻被東方邪阻止。


    東方邪摟著溫絮,撫摸著她的秀發,語氣堅定。“絮兒,這事你別管。”


    “他是我哥,他出事了,我怎麽能不管。”溫絮眸波含煙,藏著幾許委屈。


    東方邪不語,溫絮抓住他的衣袖。“邪哥哥,你跟哥不是好友嗎?你忍心看他在天牢受苦嗎?邪哥哥,我知道,哥這次是錯了,但是,你就不能尋私嗎?”


    “力風也是我的好友,甘蕊兒是他最疼愛的妹妹,易卻不顧力風的感受,執意要她的命,若是放了易,你要我如何向力風交待?”東方邪握住她的雙肩,冷冽的臉色愈加的暗沉陰鬱了。


    溫絮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翻湧的怒氣,軟語輕道:“邪哥哥,我求你還不行嗎?”


    東方邪低眸,看著她梨花帶雨的模樣,嬌柔委屈得讓人恨不得一把將她摟進懷裏,好好疼惜。“力風疼妹如命,把易關進天牢是救他的命。那天力風衝進禦書房,你也看到了,他是要殺易,如果不是我阻止,易恐怕是死在力風劍下了。”


    人在失控之下做出來的事,往往出乎意料。


    溫絮身子顫了顫,回想那日的情景,依舊後怕,緊咬銀牙,心中縱有萬般不甘,也隻得硬生生的忍。


    認輸嗎?不會,她會另辟蹊徑。


    月涼如水,一地清涼。


    半夜,西門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喉嚨有些幹西門疏坐起身,喊了一聲。“阿秀。”


    等了一會兒,沒有人回應。


    西門疏揭開被褥,看著自己的雙腿,借著燭光透過垂簾看著外麵桌上的茶壺。


    她已經能下地了,隻是不能行走,西門疏想,這麽短的距離,爬也能爬過去。


    先將左腿移到床下,接著是右腿,雙手按著床邊站起身,雙腿因承受身體的重力微顫,絲絲痛意傳來,西門疏卻沒在意。


    白鳳說過,痛代表有感覺,若是不痛,這腿就真廢了。


    西門疏試著移動腳步,踏出第一步很艱難,第二步就容易多了。


    移到垂簾前,西門疏再也忍不住,身子失去平衡向地板栽去,索性她抓住垂簾減輕了跌撞重量。


    額頭溢滿香汗,西門疏坐在地上,氣喘籲籲,臉上卻露出喜悅的笑容,自腿受傷後,這是她第一次走這麽遠。


    欲速則不達,白鳳告訴她,別急著行走,一步一步來,天知道她有多急。


    西門疏望著不遠處桌上的茶壺,她沒有饑渴得用爬,而是坐在地上休息,她以茶壺為目的,隻要確定目標,人就有追求。


    突然,砰的一聲,一個黑影從窗戶外躍進,手拿大刀,刀刃銀光閃閃。


    西門疏心一驚,第一個反應便是,溫絮派人來殺自己。


    黑衣人身影一閃,揚起大刀便向西門疏砍來,西門疏無視利刃的逼近,竭力保持冷靜,說道:“可否讓我死得明白,到底是誰要我的命?”


    黑衣人一愣,刀鋒在西門疏頭頂停了下來,沉聲說道:“很多人。”


    西門疏眼角一抽,她的人緣有那麽差嗎?很多人,她何時與很多人結怨過,除了溫絮和甘美兒的親娘,西門疏想不出,還有誰想要她的命。“你是溫絮派來的人?”


    黑衣人黑眸眯起之間,神色驟變,說道:“休想套我的話。”


    “此地無銀三百兩。”西門疏抬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順便撫了撫微亂的發絲,在黑衣人沒發覺時,將玉簪拔了下來,藏在手中,等著時機,一擊斃命。


    “白費心機。”黑衣人冷哼一聲,曲指一彈,一道勁風擊中西門疏的手腕,劇痛之下,西門疏握著玉簪的手一鬆,玉簪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西門疏暗叫糟糕,居然被他發覺了,好敏銳的觀察力。


    溫絮身邊還有此類利害角色,真是沒想到啊!


    西門疏微微垂下眸,目光落到黑衣人腰側掛著的玉佩上,清晰的看到上麵刻著一個楚字,目光一怔,忽地,冷聲問道:“你是楚南國的人?”


    在玉佩上刻字不稀奇,刻楚字也大有人在,但是在楚字下刻了一團火焰,火焰代表楚南國的國徽。


    黑衣人頓時目光中露出殺機,伸手扣住她的肩,將她整個人提了起來。


    西門疏順勢取走他腰際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喉嚨,一氣嗬成。


    速度快得黑衣人都沒反應過來,匕首尖刺入肌膚,沁出一絲血珠。


    麵蒙人的一雙深邃湧出猙獰的殺氣,身上的氣息森冷駭人。“你......”


    “放心,我不會殺你,但是......”西門疏目光漠然,冷聲威脅道:“最好別亂動,否則我可不敢保證,手一抖,匕首就刺穿你的喉嚨。”


    “你以為就憑一把匕首,就能製服得了我嗎?哼!”黑衣人冰冷的鷹眸中犀銳地掃她一眼,暗中運真氣。


    心髒傳來強烈的震動,西門疏暗叫不妙,手中匕首飛出,手心被劃破,接著身體不自覺的向後飛出去。[.超多好看小說]


    “啊!”西門疏做夢也未曾想到,他居然用內力將自己震開。


    看著梁柱,以為自己會砸上,倏地,一抹黑影閃過,一條有力的手臂,將她的身子環抱住,隨即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熟悉的氣息卷入鼻翼,安人心魂,西門疏心裏一陣切喜。


    木夜將她牢牢的抱在懷,冷剜了一眼黑衣人,黑衣人縱身躍出窗外。


    良久,西門疏輕輕的睜開眸,凝望著木夜妖冶的麵容,心悸不已。“你又救了我。”


    木夜深凝她清冷的眼眸,狹長的鳳眸裏閃過一道流光異彩,輕聲道:“你的人緣真的很差勁。”


    每次來見她,多數她都身處在危難之中。


    西門疏淡然一笑,如曇花一現。“是啊,連楚南國的人都招來了。”


    “楚南國?”木夜濃眉微微鎖緊,冷若寒潭的眸光像一把冰刃,寒意割人冷。


    西門疏抬手,揉了揉眉心。“白天東方邪親自去將軍府接我,回宮......他抱我回玉溪宮,估計讓潛伏在蒼穹國的楚南國人盯上了,誤以為我是寵妃。”


    聽她這般說,木夜心中忍不住慶幸,卻也凝重。


    “往後多加小心,不是每次遇到危險,我都能巧合的救你。”低沉的語氣,帶著戲謔和隨意,還藏著一份含蓄的關心。


    巧合?真隻是巧合嗎?


    無論是巧合也好,蓄意也罷,她都覺得安心。


    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隻要有他在,遇上再驚險的事,她都能淡然處之,不會有一絲慌亂和畏懼。1567921


    “我會。”察覺兩人還摟抱在一起,姿勢曖昧,西門疏臉頰染上一抹紅暈,推了推木夜的胸膛,低聲道:“你放開我。”


    木夜雙臂緊縮,戲謔的看著她,問道。“你確定要我放開。”


    “快點。”西門疏催促,他們之間本不該這樣,卻因上次的肌膚之親,兩人之間隱約有了微妙的變化。


    這種變化讓西門疏感覺到害怕,那是一種心悸,木夜對西門疏的癡情,讓她為他心痛,西門疏已經死了,況且她還是東方邪的王妃。


    無論相府命運如何,隻要那天東方邪宣布她的死亡,西門疏的墓碑上會冠上東方邪的姓氏。


    木夜手一鬆,西門疏雙腿無力,身子向下滑,木夜沒出手幫她之意,任由她的身子順著自己的身體往下滑。


    西門疏卻反射性的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給自己支撐力,避免身子滑落在地。


    “還要我放開嗎?”木夜語氣裏帶著幸災樂禍。


    西門疏窘迫,剛剛還吵著要他放開自己,現在又主動抱著他的脖子,臉埋進他胸膛。“我渴。”


    “沒守夜宮女嗎?”木夜問道,西門疏搖頭,不是沒有,而是不清楚。


    以往都是阿秀,可今夜不知怎麽?也許阿秀睡著了。


    木夜橫抱起她,闊步朝內室走去,輕柔的將她放在床上,轉身去給她倒茶水,也許是太渴,西門疏一口氣喝了兩杯。


    木夜落坐在床邊,給她包紮手,西門疏垂眸,兩人都沉默。


    明明都很想見對方,當麵對麵時,卻沉默以對。


    包紮好,木夜看著她受傷的手發呆,低低的一聲輕喃。“我該拿你怎麽辦?”


    “你說什麽?”西門疏猛的抬頭,微微的偏頭側過看著木夜,頰邊的一縷青絲,悄然的垂落下來,清冽眼神閃爍著迷人的星光,極是惑人心魂。


    木夜看得有些失神,良久才搖頭。“沒什麽。”


    “喔。”西門疏又低著頭,表情閃過一抹失落。


    又是一陣沉默,這樣的氣氛詭異卻也安心,就算他們之間沒有話題,也不會刻意去找話題,即便兩人隻是靜靜地坐著,他們之間也不會出現尷尬的氣氛。


    直到快天明,木夜將坐著睡著的西門疏輕柔的放回床上躺著,蓋好被子,欲離去前,木夜忍不住俯身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宮外,質子府。


    墨跪在地上,木夜負手而立,薄唇緊抿,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冷傲危險的氣息。“沒有下次。”


    “是。”墨低著頭,視線落到玉佩上,神情變得複雜。


    謹慎小心如他,居然也犯這種低級而致命的錯,幸虧是被她發現,若是被淑太妃或是東方邪看到,他們這十年來的努力,付之一炬,全白費不說還會召來殺身之禍。


    他感激她的同時,也恨得牙癢癢。


    木夜冷睨了他一眼,冷聲道。“退下。”


    “是。”墨起身,走出書房。


    盯著緊閉的房門,木夜眉目中閃過幾絲凝重,心中湧起一絲複雜。


    巳時,西門疏還未醒,便來了位不速之客。


    “三......”阿秀想到上次叫甘美兒五小姐,引來一場災難,還連累六小姐,阿秀立刻改口。“甜妃娘娘,你不能進去,貴妃娘娘還未起身。”


    “六妹的腿不是還沒愈合嗎?”甘甜兒推開擋住門口的阿秀,婀娜多姿,蓮花步輕施,身後還跟著兩名宮女。“六妹受了傷,我這個做三姐的應當來看看她,不然,會引人非議。”


    西門疏被驚醒,睜開眼睛,便見甘甜兒走進來。


    一身牡丹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精致玉帶將她的腰間束緊,如楊柳般的纖細,緞織掐花對襟外裳,華貴卻不失柔美,紅潤的櫻唇,略施薄粉的臉頰,宛如三月的桃花。


    秀發高束,發髻上還插著金簪,垂下的金步搖因她的走動晃動著,閃閃發亮,今天盛裝打扮一番的甘甜兒,將她的美盡展淋漓,攝人心魄。


    “六妹醒了。”甘甜兒嬌軟的聲音響起。


    西門疏疑惑,今天是刮的什麽風,把甘甜兒給刮來了。


    甘甜兒一臉愁容的走到床邊,欲將西門疏扶起,卻被她拒絕。


    “我們不熟,不勞你費力,阿秀。”聽到西門疏叫自己,阿秀立刻跑到床邊,扶起她,為她更衣梳洗。


    被拒絕好意的甘甜兒,咬著下唇站在一邊,委屈得惹人憐惜。


    “六小姐,你的手?”阿秀這才發覺西門疏左手纏著紗布,手心處還有血滲出來。


    “沒事。”西門疏一臉淡漠,並不想告訴阿秀關於自己手受傷的事,阿秀也識趣不再繼續問下去。


    梳洗完畢,西門疏依舊坐在床上。


    “無事不登三寶殿,直接說你今日來的目的。”西門疏冷漠的看著她,清冷的眸中帶著一絲疏離。


    將軍府三個女兒,怎麽看甘甜兒跟甘美兒才像是親姐妹,一武一文,欺負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甘甜兒目光落到西門疏的腿上,眸中閃爍著心疼的光芒,問道:“很痛嗎?”


    跪針板,甘甜兒想想都覺得毛骨悚然。


    入宮後,她才知道,平時她跟美兒聯合起來欺負人的手段跟後宮嬪妃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最殘忍的一次,買通四個大漢在破廟糟蹋她。


    “阿秀,送客。”西門疏下逐客令,甘甜兒的關心最廉價,而她也不需要。


    “甜妃娘娘,請。”阿秀客氣的做了個請的手勢。


    “六妹,三姐來這裏,一是為了看你,二是為了......帝後。”最後兩字,甘甜兒是俯在西門疏耳邊低聲說道。


    “為她替她哥求情?”西門疏目光一掃,有抹殺意,一閃而過。


    “不是,當然不是。”甘甜兒連忙搖頭晃手,後宮之中,誰都知道胡易對她做的事,說是人神共憤也不為過。


    “說。”關於溫絮的事,即不是為她跟胡易求情,西門疏很好奇,她想告訴自己關於溫絮的什麽事。


    甘甜兒屏退了自己帶來的兩個宮女,阿秀對她的眼神視而不見,六小姐是貴妃,她隻是個嬪妃,沒必要聽她的。


    “阿秀,你先到外麵去。”西門疏出聲,屏退阿秀不是擔心她泄密,而是在後宮,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西門疏出聲,阿秀不敢不聽,三步一回頭,她真擔心她們獨處,何況六小姐腿不方便。


    “別廢話。”西門疏清冷的聲音帶著一絲警告,若是廢話,絕對毫不留情的將她請出去。


    甘甜兒謹慎的環視一眼四周,落坐在床邊,俯在西門疏耳畔,低聲說道:“帝後她是假懷孕。”


    西門疏一愣,隨即蹙眉,她可沒忘記,甘甜兒已經被溫絮拉攏了。


    她沒有揣測甘甜兒話中真假,手指著門口,冷聲道:“出去。”


    甘甜兒沒有在意她的冷淡,平靜的問道:“你不相信我?”


    “廢話。”西門疏眸光冰冷,她是溫絮的人,誰知道溫絮又耍什麽花樣。


    “我說的是真的,我沒騙你,她真是假懷孕。”麵對西門疏的不信任,甘甜兒表情不見一絲慌亂。“我知道你為什麽不信我,畢竟我跟她走得這麽近,甚至其他嬪妃們私下還說我是她的人,六妹,你會懷疑我,我能理解,但是,我發誓,絕對沒有騙你,或是授她的意故意告訴你這個消息。”


    “六妹,在整個後宮,我們才是姐妹,是甘家人,體內流著一樣的血液,與其助外人對付自己人,何不我們姐妹同心?推翻溫絮,無論最後是你為後,還是我為後,受益匪淺的都是甘家。”


    甘甜兒的話,在西門疏心中蕩起波紋,隻是溫絮假懷孕,可能嗎?


    “證據。”西門疏美目流轉一番,平淡毫無波瀾的聲音沒有什麽情緒。


    甘甜兒表情劃過一道惆悵,聲音飄渺如紗。“沒有實質的證據,但是,我敢肯定,帝後懷孕是假。”


    “既然沒證據,你拿什麽肯定?”西門疏寒聲質問,沒有實質的證據,一切都是空談,還談什麽肯定?


    “懷孕的人,會來葵水嗎?”甘甜兒問道,聲音透著幾分激動。


    西門疏微眯著雙眸,揣測著甘甜兒的話。“也許......”


    甘甜兒不禁一陣惱怒,打斷她的話,說道:“我知道,懷孕時也會見紅,但那是小產的預兆,若是如此,她為什麽不宣太醫?帝君無子,她腹中的孩子有多重要,會如此大意嗎?如果沒有萬全的把握,我不會將此事告訴你。”


    西門疏陷入沉思,甘甜兒接著又說道:“若我在後宮站穩腳步,我不會將此事告訴你,而是直接告訴帝君,欺君之罪,禍及滿門。”


    門眉軍屋而。西門疏暗忖,甘甜兒太無知了,東方邪對溫絮的深情,可是犧牲了她和她腹中的孩子驗證過來,別說欺君之罪,就是抗旨,東方邪都不會拿溫絮怎樣,該寵就寵,該疼愛就疼愛,不會有任何改變。


    甘甜兒突然,將一塊錦帕交給西門疏,白色錦帕上繡著一朵紅梅,有一塊被染成暗黃色,隱約還能嗅到一股藥味兒。“這是她喝的藥,趁她不注意用錦帕沾了一點,我暗中觀察了十多天,發現她每天都會喝,而熬藥的人是她身邊的貼身宮女冬兒,從熬藥到送藥的過程,從不借他人之手,有一次,冬兒在熬藥的時間,肚子痛,上茅廁回來,見有個宮女幫她將藥倒進碗裏,被冬兒大罵一頓,還將滾燙的藥潑她,又重新熬。”


    西門疏接過錦帕,嗅了嗅,藥幹了,她沒本事嗅出這是什麽藥。


    “除了我,你還告訴誰了?”西門疏問道。


    見她總算信了,甘甜兒鬆口氣,連忙搖頭。“沒有,除了你,我沒告訴任何人。”


    她不傻,後宮那些嬪妃,人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萬一她們為了討好帝後,出賣自己,輕者死,重者連累將軍府。


    西門疏滿意的點了點頭,收起錦帕。“你先回去,該做什麽就做什麽,別讓人起疑,這事等我確定之後再看下步如何走,還有,如果你不想將軍府成為下個相府,你最好將此事爛到肚子裏。”


    “好。”甘甜兒連連點頭,心裏卻在謀劃著。


    甘甜兒走後,西門疏陷入沉思。


    溫絮假懷孕......


    溫絮懷孕是真,隻是孩子死在上次陰差陽錯的拿錯藥中,那藥的份量可是絕孕,若如此,溫絮不敢宣揚也能理解。


    東方邪若知道,肯定會徹查到底,還會牽怒,而溫絮也等於毀了,一個絕孕的女人有何資格當帝後,縱使東方邪再怎麽愛她,淑太妃也會以此為由,讓他廢後。


    蒼穹國,東方皇族祖訓,帝後必須誕下子嗣,才有資格為後,東方邪不顧眾臣反對,與淑太妃鬧翻,執意要立溫絮為後,若是知道溫絮無法生育,與龍椅並肩的鳳椅,她還坐得穩嗎?


    “參見帝君。”院子裏傳來宮女太監們齊齊跪拜聲,西門疏斂起思緒,將錦帕藏於枕頭下。


    “甘甜兒來過?”東方邪一進來,開門見山的問。


    西門疏一愣,消息還真靈通,卻沒回答他的話。“臣妾參加見帝君。”


    “朕問你話。”東方邪走近,站在床邊微微俯首,看著西門疏有些蒼白的小臉,冷峻的臉上布滿寒霜。


    西門疏抬眸,毫不畏懼的眸光直射東方邪的目光。“帝君不是知曉嗎?何必多此一舉問。”


    東方邪劍眉泛起煞氣,壓抑著心中翻滾的怒意,寒聲問:“她來做什麽?”


    “我腿受了傷,身為姐姐的她,不應該來看看自己受傷的妹妹嗎?”西門疏避重就輕,事情還未確定之前,任何想法都是臆想。


    “妹妹?”東方邪冷哼一聲,抱起西門疏轉身朝外麵走去。“她有當你是妹妹嗎?”


    “姐妹之間,那有隔夜仇。”西門疏任由他抱著,掙紮也無濟於事,還不如接受。


    在說出這句話時,西門疏都差點咬到舌頭,好海量的氣度,甘甜兒跟甘美兒是如何對待甘蕊兒,大家都心知肚明,她這麽說,不知道到九泉之下的甘蕊兒會不會深夜來找自己。


    東方邪冷睨了她一眼,嘲諷道:“你還真寬宏大量。”


    西門疏不語,她一直很好奇,他為什麽封甘甜兒跟甘美兒為妃?但她不會問他,以前不會,現在也不會,因為這與她無關。


    他對她的態度,為什麽會突然改觀?


    也不是突然,跪過針板後,還有那場火災,想到他衝進火中救......


    西門疏猛的搖頭,以前他對她漠視三年多,後來突然對她改觀,還讓她懷上他的孩子,在她以為幸福來臨時,他給了她極致的傷害。


    東方邪見她搖頭,擔憂的問道:“頭怎麽了?痛嗎?”


    西門疏目光一怔,她錯覺了嗎?


    他會擔憂她嗎?


    “看到你就頭痛。”西門疏抬手揉搓著眉心,她沒說謊,看到他不僅頭痛,還對他恨之入骨。


    仇人就在身邊,她卻殺不了他,這是怎樣的折磨?


    “你說什麽?”東方邪眼底一抹狠戾浮出,冷冷盯著她,沒差點把她給扔到院外去。


    “沒什麽。”西門疏才不會傻到繼續拔虎須,給自己找罪受,她現在雙腿不便,能忍則忍,能克製盡量克製。


    “我發覺你回了一次將軍府小住之後,似乎懂得看人臉色了。”來到院中,東方邪將她放到樹下的軟椅上。


    “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以前的她,有強勢的本錢,現在的她,沒有。


    “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東方邪命人搬了一把椅子出來,坐在西門疏旁邊。


    “反正不壞。”西門疏接過阿秀遞來的醫書,翻動著,卻無心看。


    溫絮喝的藥,還等著她弄清楚,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能接受。


    若是假,會想辦法讓東方邪打掉她腹中胎兒,讓他也承受一下她所承受過的痛。


    若是真,溫絮會想辦法弄來一個孩子,那麽......


    西門疏揚起嘴角,眼中閃爍著詭異的陰笑,看得東方邪都為之一愣。


    “笑什麽?”東方邪問。


    西門疏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聲若寒霜。“心情舒暢。”


    東方邪暗瞳一眯,放置在腿上的手驟然握成拳,這樣還叫心情舒暢?


    倏地,西門疏想到,溫絮的肚子是假的,與她同床共枕的他,豈會毫不知情,就算他心疼溫絮懷孕辛苦,不行床第之間的事,肢體都會碰到,若是假的,東方邪會毫不察覺。


    “你這是什麽眼神?”被她瞅得都不好意思了,如果是愛意的眼神,他會欣然接受,但是她的眼神怪怪的,感覺就像誰給他戴了一頂綠帽子,被她撞見,而他卻毫不知情。


    西門疏在心裏鄙視他一番,默默的將目光轉回書上。


    入夜,燭光搖曳,西門疏坐在窗戶下的軟榻上看書。


    “這麽晚了,還看書,對眼睛不好。”木夜的身影從窗外躍進,抽走她手中的書。


    “你來了。”西門疏淺笑盈盈,緩緩將錦帕從衣袖裏拿出。


    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瑩亮清澈,瀲灩的眸流轉如光華流光溢彩,木夜有一瞬間恍惚,平靜的心湖刹那間掀起一片漣漪。


    木夜眉角微微的挑了一下,掩飾心底那莫名的情愫,他愛的人是疏兒,不可能對其他女子動情,他對她產生那莫名的情愫,隻因他們有過肌膚之親。


    這樣一想,木夜心裏平靜了,隨意問道:“你在等我?”


    西門疏點頭,她當然是在等他,將錦帕交給木夜。“能不能幫我看看,這上麵沾著什麽藥。”


    滿腹狐疑,木夜還是沒多問,接過錦帕,放在鼻尖嗅了嗅,淡淡的藥味兒撲鼻而來,微微蹙眉,問道:“你怎麽會有這個?”


    “這個你別多問,你隻需告訴我,這上麵沾著的是什麽藥。”西門疏語氣有些急切,她很想弄清楚這是什麽藥。


    她嗅不出,但她知道他已經嗅出是什麽藥了,有藥師級別的人就是不一樣。


    “假孕藥。”木夜也不賣關子,指腹擦了擦被沾上藥汁的一小塊。


    “假孕藥?”西門疏望天,有這種藥嗎?“是不是服了這種藥,肚子會大起來,嗯,就跟育孕過程一樣嗎?”


    “是。”木夜點頭,將錦帕還給她。


    “那會不會生個假孩子出來?”西門疏接過錦帕,放到燭火上,錦帕點燃,她便將錦帕丟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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