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丁雨才記起自己如今不在武寧府的縣衙後院裏。昨夜的時候,自己和弟弟二人坐了那薛府的馬車一塊出了城。


    丁雨懶洋洋地起來,紅兒正牽著撅著嘴的丁雨進來。


    “姐姐,田七不在?”


    丁雨困惑,拿眼看向紅兒。紅兒是母親身邊的貼身丫鬟,也是最得母親器重的人,這一次出來,丁雨和丁揚身邊的奶媽丫鬟是一個沒得跟出來,隻有紅兒一人出來。可見紅兒是非常得丁夫人的心。


    紅兒笑笑,跟在後麵的香菊端著早膳進來後,就告退出去了。


    這不是自己府裏的主子,香菊記得來之前月季告訴過自己不要再她們主仆三人一起的時候,杵在那裏打擾了她們說話的機會。


    多做事,少打聽。


    “昨天那叫田七的不是給少爺拿了好多烤地瓜嘛,少爺今天起得早。偷偷跑出去要尋他玩.....”若不是田七把丁揚送了回來,紅兒都不知道丁揚不在屋子裏頭了。


    丁揚素來是個愛睡懶覺的人,從來都是沒有人喊他是不會起床的。


    紅兒的話引得丁雨不讚同地皺了皺眉頭。


    丁揚扁了扁嘴。


    “那陳姨娘現在怎麽樣....?”按理丁雨同薛寧一般大的歲數,這又是薛府的後宅私事情,丁雨是不該過問的。


    不過眼下情況不同,怎麽說她們也是一塊出了武寧府,加上昨晚發生的事情。丁雨記得當時的情況下,薛寧還囑咐自己姐弟二人不要出聲。


    要知道自己可是縣府大人的孩子,若是被昨晚那些人知道.....


    “生了。”


    丁雨張了張嘴。


    紅兒知道她想問神馬:“是個兒子。”


    丁雨一聽抿嘴笑了笑:“那是最好不過了,薛寧妹妹可要放心了。”丁夫人很看重丁雨這個女兒,在她的教育上非常用心。


    丁雨自然懂得多,明白如今的薛府若是有個兒子是非常好的。


    自然,丁雨低下頭好笑地看了一眼還在撅著嘴的弟弟,小揚兒也是好的。


    丁雨同紅兒哄了丁揚半天,又說了有小弟弟出生了,那田七肯定在忙,等閑一些的時候會來帶他去玩,才哄了丁揚破涕為笑。


    丁揚到底是小孩子,睡了一個晚上,昨晚的事情早就拋在腦後去了。


    莊園子裏,今天人人都得了賞錢。


    薛府裏添了小少爺,什麽一會的房產爭奪這些。那些下人自然是沒有想到的,不過自古以來傳宗接代,子嗣的重要卻是人人都懂的。


    這一天起,薛府四房是有後了。


    而那陳姨娘的事情,被有心人有意無意地推動下,給忘記了。


    “這孩子長得真俊,像你爹。“丁老夫人看著懷裏的嬰兒笑著說道。


    繈褓是早就準備好的,用了最柔軟布上皮膚的料子做的。這料子難得,就現在裹著的那一點就要一腚黃金的價錢。


    但是不管是丁老夫人還是薛寧都是舍得的。


    更何況這還是趙氏的嫁妝裏麵出來的。


    上一世,薛府沒有這個孩子,趙氏的嫁妝自然都是給了薛寧。而薛寧為了討好別人,送給了薛婉的孩子。


    如今想來,真是白瞎了這麽一塊好布料。


    那薛婉也不是從哪裏聽來的消息,向薛寧問的時候,薛寧自然不好意思拒絕。


    反正都是要用,還不如給了眼前這個便宜弟弟。


    薛寧神色複雜地看向祖母懷裏抱著的小人。


    繈褓裏的孩子整個人小小的,剛出生的時候連奶都喝不了。請來的奶媽想著法子想要喂他,隻是這孩子根本沒有力氣喝。


    最後還是薛寧看他哭得小貓一樣,一抖一抖的,心底一軟,讓人用了最小的銀勺,一點一點地喂到他嘴裏。


    丁老夫人看夠了孫子,把手中的繈褓放到了床上。


    薛寧見狀,又從一邊取了被褥折了折,放到他的一側。雖然知道這樣的孩子,身子弱得緊,根本不能翻動,但還是擔心他不小心滾下床來。


    薛寧的動作,看在丁老夫人眼裏,輕歎一口氣,示意奶媽看著孩子,就轉身出了屋子。(.)


    桂花朝薛寧微微頷首。


    薛寧也跟著丁老夫人出去。


    祖孫兩人坐了一會兒,就見王媽媽走了進來。


    王媽媽剛想說話,看到坐在一旁的薛寧欲言又止。


    丁老夫人瞥了一眼:“說吧,她以後總要明白的。”


    王媽媽想想也是,就道:“外頭的局勢還是不好,附近不少莊子都被那些佃戶搶了。李管事尋了人,隻有一戶人家有棺材,但卻是一般的。”


    鄉下老人會早早給自己準備棺材本,有得是直接先買了棺材。薛府對佃戶甚好,但再好也不可能真讓讓他們衣食無憂。要知道就因為鄉下人不少都是一群孩子要養,如此分攤開來,也就沒有幾個剩餘的錢。丁老夫人和薛寧都明白王媽媽口中一般的棺材,想來是簡單到不行的。


    隻是如今眼下情況特殊,而陳姨娘的樣子更不可能到時候隨了五老爺回曲陽老家。


    “就這樣吧,讓人把陳姨娘的東西理一理,都隨了她去吧。”


    王媽媽點點頭,這原本也是和她想得差不多。


    薛寧卻是心中一動。


    陳姨娘的東西不少,一般情況下最多隻會讓她把隨身衣衫用具隨了她去。但是看祖母的意思卻是要把陳姨娘在薛府的存在都抹去。


    這種事情若是她來說,這效果自然不及丁老夫人。


    從丁老夫人嘴裏出來,自然是憐惜陳姨娘為薛府添子了。


    薛寧想起當時情況緊急,聽到裏麵保大保小的聲音。王媽媽衝了進去之後,房門就被關著了。


    在薛寧看來,這根本不用選,隻要小的沒事就好。


    但是她不能說。


    這一院子可是有不少人,又有那李大夫在。


    自己若是真的說出來,怕是就算弟弟出生,祖母也要對自己失望傷心透頂。


    薛寧自認是最了解祖母不過的人了。


    自然不敢開了口。


    想著王媽媽在裏麵,定然會明白府裏的期待。


    但是到底自己不在裏麵,又聽到裏麵時隱時現的聲響,心裏是那個忽上忽下的。


    好在,丁老夫人突然出現了。


    對於本不該出現的薛寧,丁老夫人自然是沒有好臉色,正想要訓她。


    薛寧已經急急地說了情況。


    丁老夫人嚴肅著一張臉,匆匆進了產房。


    一直等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守在外麵的薛寧終於聽到了一聲非常小的哭啼。


    這一刻,一直繃了好幾個月的心,終於徹底地放了下來。


    就算身子很弱,孱弱地仿佛同剛出生的小貓一樣,但那也沒關係。四房終於不會在自己這裏絕戶了。


    自己也不用被說成絕戶女了。


    真好。


    薛寧勾了勾唇角。


    “祖母,弟弟的名字怎麽辦?”


    丁老夫人皺眉:“還是先喊了小名吧。”


    薛寧也知道自己心急了,這孩子因為不容易養活,一般都是過了三歲才會取名字。有些誇張一點的,到了七歲沒有正經名字的也有。


    薛寧迫切希望有一個東西能證明自己弟弟的存在。


    就算那小東西剛才還躺在祖母的懷裏,但是薛寧還是希望打上名字,那是薛府四房的孩子。


    “祖母,我希望弟弟平安長大,以後能生活和安。不如就叫安哥兒吧。”


    “安哥兒....”丁老夫人低頭念了幾句,覺得的確不錯。


    “也罷。”


    薛寧一聽,臉上猛然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在薛寧這一輩,男子的名字中間都是一個和字,就比如長房那幾個堂哥和仁,和康。和安,安哥兒,若是不差的話,以後自己的弟弟就是要叫薛和安了。


    真好,前世沒有出現過的薛和安。


    和安而好敬。


    弟弟,在你長大之前。四房姐姐會為你守住的。


    。。。。。。


    陳姨娘的喪事辦得極其簡單。


    安哥兒身子實在太過於孱弱,隻是在陳姨娘的棺材抬出莊園之前,讓人遠遠抱著看了一眼。


    繞是這樣,丁老夫人還擔心會把不好傳到安哥兒身上。


    等陳姨娘一出莊園子。


    丁老夫人又是讓人打掃,又是讓人清洗。


    整整一天,莊園子裏的下人都在忙亂。


    莊子裏的水並不多。


    薛府一行人來了之後,也是省著用的。


    但是那一天,丁老夫人是下了狠心,這水是源源不斷地供應著。


    王媽媽負責清掃。


    如此一來,陳姨娘原本還剩下的一點痕跡,也徹底被抹去了。


    丁老夫人的一句話,讓莊園裏儲存著的水,少了一大半。


    不少人心中隱隱有著怨言。


    慢慢地,這聲音有越來越多的趨勢。


    薛寧讓李管事去看了看情況,知道眼下情況還是好的。莊園子裏的水若是緊著用,還能再過一個月。


    隻是隨著時間的流去,莊園子裏不管上下,都漸漸有了焦躁的氣氛。


    這日頭越發炎熱。


    已經有不少別的地方的佃戶開始打聽薛府這個莊園子了。


    李管事和田七王天他們同莊子裏的佃戶們一起商量,每夜派人輪流巡邏。


    繞是如此,莊子外麵出現的人卻是越來越多了。


    “下雨了,下雨了。”


    跑進來的丁香,一身衣衫因著被雨淋過,全都緊貼著身子。


    若是以往,王媽媽定然要訓她幾句,就讓她先去換了幹淨的衣衫。


    但是....


    “真的...真的下雨了。”


    “是的,老太太。”丁香笑嘻嘻地用袖子擦去臉上的雨水。


    “真好,真好。”丁老夫人顫抖著聲音說道。


    王媽媽也是高興地喊了丁香先去換衣衫。


    屋子裏的其他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愉悅了心情。


    隻有懵懂不知的安哥兒,聽到一屋子的笑聲之後,好奇地睜了睜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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