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叔最近很是煩躁,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很是嚴峻的問題。


    七年之癢。


    從剛勾搭上到現在, 兩人在一起已經整整七年還多了!而且最近銳銳越發看他不順眼了,昨天還踹他下床了!


    白鴻昌咬著被角,恨恨地撓了一把床單。


    王銳泡浴缸裏揉著腰, 咬牙切齒。那老家夥都三十多了怎麽還這麽生猛啊,果真平時不該給他太多好臉色啊!


    自從進了03年, 王銳也知道自己是有點焦慮了。他在害怕。怕躲過了綁架撕票卻仍舊躲不過天命。不都說閻王要人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嗎,上輩子表叔和桑桑可都是在03年沒的啊!這要是壽命天定咋辦?一個是媳婦, 一個是兒子, 少了哪個都不行啊!


    嘎吱,嘎吱……


    老表叔蹲浴室門外撓門板。


    幾年下來,王銳早就被磨得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 這會兒也隻好無奈地披上浴袍開了門。


    白鴻昌偷偷去掀浴袍下擺, 手被抓住了,又不屈不撓伸另一隻手去掀, 小眼睛眨巴眨巴的, 一臉討好:“銳銳,我們去約會吧,不帶桑桑!”


    王銳痛快點頭。


    白鴻昌趕緊補充:“不去王府井美食街,不去老胡同,不去肯德基, 也不去夜市大排檔!”


    王銳無辜地瞅著白鴻昌。好吧,那些地方都是他愛去的,他就是上不了台麵的土包子咋地吧!


    於是, 趁著王銳暑假,兩人飛去歐洲十日遊了。


    這一遊,老表叔就泡進醋缸裏了。


    居然有人覬覦他家銳銳!


    那個混蛋!


    有什麽好的!


    不就比他年輕一點點,眼睛還大那麽一點點麽!


    銳銳居然衝著他笑!啊啊啊,還在笑,還在笑,還在笑啊!


    王銳有點不自在。出來玩兒一次居然會碰上唐堯,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這些年和唐堯見麵的次數不多,並沒有刻意躲避,也沒有刻意結交,不過是把人定位在“明遠的朋友”而已。可是,這人眼裏乍現的喜悅和毫不掩飾的好感是怎麽回事?難道是曆史的慣性不成?


    王銳搖頭失笑。


    一陣重重的腳步聲。然後,肩上多了一隻手,無名指上一顆鑽戒閃閃發亮。


    王銳心下了然。這老男人又醋了!於是,伸手在那隻手上拍了拍,一模一樣的鑽戒瞬間閃花了唐堯的眼睛。


    唐堯呆呆地坐在那裏看著兩人十指緊扣相攜離開的背影,隻覺得胸口悶悶的,難受得讓人想落淚。


    唐堯迷惑了。


    “他是誰?”老表叔酸溜溜的。


    “明遠的朋友。”王銳緊了緊手指,威脅,“你今天看了他好幾眼!”


    老表叔頓時就激動起來了。銳銳居然有在吃他的醋!趕緊豎起三根手指表忠心:“銳銳,以後我絕對目不斜視!”


    王銳在心裏無力地歎了口氣。這老男人醋起來是沒藥醫的。比如那已經尋了第二春隻是偶爾過來找他玩的娃娃親,就已經被表叔送了好幾次木瓜了。


    被木瓜砸後腦勺的感覺,不堪回首啊!


    在歐洲繞了一圈,兩人大包小包回家了。


    在外麵的時候還好,回了家,王銳又開始焦慮了。03年才過了一半兒,還有好幾個月呢!別的不說,單是前幾個月鬧非典,表叔和桑桑感冒發燒可是差點把王銳給活活嚇死的。


    心裏焦慮,麵上就容易帶出來,直接表現就是易燥易怒,壓不住火兒。


    白鴻昌就又水深火熱了。


    秦小桑被訓了,找表叔訴苦:“表叔,銳哥是不是更年期了啊?跟我媽好像啊,我剛在家裏被我媽罵了一頓,過來又被罵!”


    更年期……


    銳銳才二十三……


    忒早了吧……


    不過真的很像啊!表嫂每次脾氣上來表哥和桑桑一個都別想跑。銳銳也是啊,他和桑桑一個都跑不了。這,這,這,這何其相像啊相像啊相像啊!


    第二天,王銳在床頭櫃上發現了一盒安神補腦液,一盒靜心口服液,還有一盒……太太口服液……


    轉頭對上老表叔躲躲閃閃的目光,王銳又暴躁了。


    被掐著脖子劇烈搖晃一通,老表叔有氣無力哼哼:“不許咆哮……”


    把被晃得頭暈眼花的表叔放下,王銳陰森森一笑:“這招兒果真好使!哼,太太口服液,太太!”


    老表叔一點一點把自己藏到了被子裏麵——媽呀,銳銳太凶殘了!果真是七年之癢吧,是吧是吧,是看不上他了吧,是看上更年輕更漂亮的小男孩了吧,是嫌他老嫌他醜嫌他眼睛小了吧!肯定是的!


    老表叔淚奔了。


    王銳憋屈壞了。


    心裏不安,卻沒法跟人說。表叔是個不著調的,但凡他有點不對都不定聯想到哪兒去。這日子,可憋屈死了!


    王銳嘴角就憋出了一堆泡。


    先生每天都熬一鍋綠豆湯給小弟子清熱敗火。


    師娘也每天煮了涼茶給王銳帶去公司喝。


    白鴻昌又是心疼又是自責。更年期就更年期吧,被罵就被罵吧,受著就是了,表哥能受他為什麽不能受,買什麽太太口服液啊!看,把人氣著了吧!


    晚上,老表叔挨挨蹭蹭湊過去,看王銳沒反應就大著膽子抱了上去,然後在床上打了兩個滾兒。


    王銳想了想,說:“閉上眼睛。”


    銳銳要親我!老表叔大喜,迅速閉上眼睛躺好擺了個誘人的姿勢。


    好一副任人采擷的模樣!


    王銳把人一抱就進了空間。


    白鴻昌一陣頭暈眼花,睜眼對上一朵紅得異常妖孽的蓮花,大驚:“這地方我來過!”


    王銳挑了挑眉毛。


    白鴻昌指著小紅蓮憤怒不已:“就這朵蓮花,它還拿葉子抽了我一頓!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的!”


    王銳伸手摘了兩個西紅柿扔過去,又摘了一個自己拿著啃,看看老表叔一臉求解釋的表情,招招手:“過來坐,給你講個故事。”


    白鴻昌乖乖坐好等著聽故事。


    王銳就從上輩子父母去世開始講起,越講表叔臉色越難看,一直講到高考前夕小舅被卷包。


    白鴻昌一手握了王銳的手,很緊。


    王銳說:“我逃了高考進城打工,做過很多活兒,比如超市促銷,比如大排檔打雜,比如工地民工。還有,你那溫泉小區,我並沒看過什麽古籍地理誌殘本,我知道那裏有溫泉是因為我在那裏幹過一年活兒。小區建成後一直賣不出去,直到02年發現溫泉。”


    白鴻昌傻呆呆聽著,一言不發。


    王銳笑說:“說不定上輩子我們也見過麵,你來視察,我在腳手架上扛水泥袋子,沒準兒我們就遠遠地對視過呢!”


    白鴻昌抓著王銳的手越發緊了。


    王銳在表叔手上摸摸,說:“別難過,我一直把上輩子的挫折遭遇當做財富。打了四年工,回家參加高考,考入大學。03年夏天,看舊報紙,房地產大亨白鴻昌及其侄子被綁架,繳納贖金三億後被撕票。”


    白鴻昌呼吸一下子就亂了。


    “11年夏天,因為天熱去珠寶店蹭冷氣,遇到搶劫,中了一槍。”王銳指指肩膀,“就在這裏,還沒感覺到疼就被手裏拿著的那隻玉如意給送回了十六年前。然後認識了桑桑,也認識了你,同是死人的你。”


    白鴻昌整個兒傻掉了。


    王銳指指小紅蓮:“來,介紹下,小紅蓮,就是它把我送回來的。這廝,據說是盤古開天地時一塊靈石所化,平時活潑得很,現在正在解封印閉關呢!最是喜歡幹淨,第一次見到紀坤就說髒,這才讓我上了心。還有綁架那天去給老於祝壽,我不放心把你和桑桑放在家裏,就藏在了這裏麵。至於你被抽,好吧,這小家夥最喜歡美少年,而你,很顯然不符合它的審美。”


    說完,王銳低頭啃西紅柿,不再開口了。至於表叔,得給人一點接受時間不是!


    至於上輩子唐堯那段,王銳非常幹脆地掐掉了。連娃娃親都被送過木瓜了,他要是再來個愛過七年的前男友,後果,後果那還能設想嗎?


    不得不說,白家基因就是好,心態超好,接受能力超強。這不,老表叔已經扒了衣服跳進池子裏泡澡了。


    王銳默默扭頭。要是小紅蓮知道,肯定會哭的……


    白鴻昌泡了個清涼澡,眼巴巴看著王銳,很沮喪:“怪不得剛認識的時候銳銳看我的目光都怪怪的,原來是看死人呢!”


    王銳慢慢抱住白鴻昌,說:“叔,我害怕,03年還沒過完呢!”


    白鴻昌在王銳眼皮上親親,又拉過一隻手按在自己胸口:“怕什麽,我們一直在一起呢!”


    心跳很平穩,也很有力。王銳一瞬間就安心了。


    是啊,怕什麽,我們一直在一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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