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雅遠遠見到洪禦醫,已是笑開了顏,上前一禮道:“早有耳聞洪禦醫是宮中第一辨毒高手,很抱歉,因為我被人指認下毒,但是我又確實沒做過,所以隻有勞請您了。”


    洪世磊也不跟她客氣,“縣主想讓我辨什麽毒,隻要我力能所及,一定照實講。”


    九雅大喜,便直入主題道:“剛才杜太醫說皇太孫妃見了紅,是因為吃了我煲的西海花粥,然後這屋子裏又放了君笑醉的花,兩相一混,便成了打胎藥。”


    洪世磊點了點頭,“縣主的意思是什麽?”


    九雅跟角微翹,“我的意思呢,就是希望洪禦醫當著所有人的麵再將皇太孫妃吃的那碗粥驗一下,看裏麵是不是真的有西海花。”


    杜太醫聽到此,已是極度不悅,這分明是九雅在質疑他的醫術不是?當即便慍怒道:“縣主,我好歹也是在太醫院呆過多年的人,難道會連那碗裏有沒有西海花都分辨不出來?”


    九雅看了他一眼,微哂,“我可沒這麽說,隻不過是想讓洪禦醫更確認一下而已,身正不怕影子斜,杜太醫激動什麽?”


    杜太醫氣得鼻孔直呼哧。


    洪禦醫已得到馬皇後的暗示,自是盡心去查,他將被蕭氏搶到手裏的粥碗接過來嗅了嗅,很快就得出結論,“這裏麵確實放了西海花……”


    他一句話還未完,蕭氏就發了難,冷笑道:“譽兒媳婦,你現在可聽清楚了,這碗裏確實有西海花,你現在還想怎麽狡辯?”


    九雅微微一笑,“姨娘,洪禦醫好不容易來了一趟,你總得讓他把事情查完啊,這麽急著給我定罪作甚?難道真是心虛?”


    “你……”蕭氏生生忍住心中怒意,終於閉口不言。


    九雅笑看洪禦醫,“那還煩請洪禦醫再看看這砂罐裏可是西海花?”


    她指的,正是由雨蝶端進來的那個砂罐,也正是之前幫眾人煲粥的那個砂罐。


    一聽她這麽問,馬皇後心裏就有了數,看來九雅煲的粥裏根本沒放西海花,而傅璟雯的粥碗裏卻有,自然是有人從中搞了鬼。那麽這個人是誰呢?她無意間看到蕭氏和楊貴妃,卻發現她們兩人根本就沒有驚慌之色,反而還帶有笑意,難道事情並不如九雅預料的那樣?


    她的心不禁又提了起來。


    洪禦醫嗅了又嗅,然後又還拿勺子嚐了一口,細品之後,便笑道;“這裏麵有茉莉花、金銀花、地骨皮、肉蓯蓉等等一些藥材,但是偏偏沒有西海花。這粥煲出來聞上去的香味似乎與西海花的濃鬱的香味相似,但是隻要仔細辨認,就可以分辨出它們的區別來。而用這幾種藥材來煲粥,真正是上上之品,延年益壽,提神醒腦,更不會對胎兒有影響。”


    所有人聽得一怔,太子妃失聲道;“什麽?沒有西海花?那為什麽這碗裏卻有西海花?難道碗裏的粥不是從這個罐子裏盛出來的麽?”


    洪禦醫笑道:“碗裏的粥與砂罐裏的粥完全不同,很顯然,碗裏的粥並非來自砂罐裏。”


    老夫人愕然道:“禦醫真敢確定麽?世間竟然還有藥材混在一起之後的氣味與西海花相似,以前真是聞所未聞。”


    洪禦醫道:“要說把其他的藥材弄得跟西海花一個香味,確實要相當精通藥理的人才能做到。這位縣主卻做到了,很是令我訝異,看來縣主的神醫之名絕非吹噓得來,佩服佩服。”


    “過獎過獎。”九雅微微一笑,目光掃視過蕭氏和傅璟漸變難看的臉,再望向馬皇後,“請皇後娘娘明證,剛才也是大家有目共睹,那粥是我親自盛了交到雨嫣手裏端出來,這一出來就變成了西海花的粥,可真是奇哉怪哉。何況,不知道大家發現沒有,這個蓮葉碗,表麵上似乎與我的那套蓮葉碗一模一樣,但是實質上,大家來看看,我的每個蓮葉碗角上都刻有極小的金色序號,大家都可以來看,此碗有金色序號麽?”


    她讓雨蝶把花廳剛盛過粥的碗都端過來,然後再一一讓人辨認,安平候看得最為仔細,冷聲道:“雖然這些符號我不認識,但是顯然出自一個工匠之手。而這個盛西海花的碗上卻沒有……”


    “這事看來已經很清楚。”馬皇後打斷安平候的話,抬眸看了楊貴妃一眼,隻見楊貴妃眉眼間蘊滿的盛怒,似乎就要爆發的樣子,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譏誚的笑,麵上卻肅穆說道:“這事分明是有人故意栽贓縣主,粥既然不是縣主的粥,而這君笑醉的花縣主也說不曾讓人搬過來,雨嫣,這當中都有同一個人經手,難道是你想害你三嫂?”


    她的話又尖銳又犀利,雨嫣嚇得趴伏在地上,安平候怒得冷斥道:“雨嫣,你為何要害大姐,又要害三嫂?你是不是瘋了?”


    雨嫣大哭,傅譽也過去將她拉起來問道:“雨嫣,三哥待你向來最好,你說,你為什麽要害你三嫂?”


    蕭氏則假惺惺道:“雨嫣,連皇後娘娘都看出來是你栽贓你三嫂,說吧,為什麽要這麽做?你大姐待你向來親厚,你又怎麽能這樣害她?”


    幾個貴夫人都一臉鄙夷之色,眾人又都責難她,雨嫣好似終於承受不住壓力的大聲哭道;“不是我,不是我,三嫂,我一直相信你的為人,所以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可是你為什麽要這麽樣害我?明明是你要我搬的花,明明是你讓我中途換的粥,現在反而把所有事情都撇得一幹二淨,你好卑鄙!”


    不僅九雅氣得紅了臉,連傅譽都氣得牙根直咬,他一把抓住雨嫣的雙肩,“雨嫣,三哥再問你一次,這事真的是三嫂指使你幹的嗎?不準說謊!”


    雨嫣眼裏閃過慌張,但仍是肯定道:“本來就是三嫂指使我這麽幹的,現在看來,她分明是怕擔責,便把一切責任都推到我身上,用心歹毒得很……”


    她一句話未說完,傅譽一個耳光就甩到了她臉上,恨鐵不成鋼道:“好!雨嫣,三哥本來最疼你,你以前對我做的事我本來都想既往不咎,可是你再這般來害你三嫂,這一次,我絕不原諒你!從此以後,我也再不是你三哥!”


    雨嫣捂住臉,低頭半天沒有出聲。


    九雅冷笑道:“雨嫣,退一步說,你說是我指使你,紅口白牙,可不能光憑你一張嘴,你告訴我,你可以證據證明是我指使的你?”


    雨嫣沉默,蕭氏急催道:“雨嫣,你說啊,你這碗西海花粥是從哪裏得來的?”


    在她的催促下,雨嫣終於抬起了頭,有些機械道:“是我的丫頭小雲從西邊小廚房端來的,如果大家不信,還可以去西邊小廚房看,那裏肯定還有煲剩下的粥。”


    九雅怒極反笑道:“沒錯,西邊小廚房是我今天在用,可是我卻不記得我煲了兩鍋粥。既然此事都講證據,那好,皇後娘娘,今天臣婦蒙了不白之冤,能否請您親自派人去西邊小廚房查看,看看那裏究竟有沒有臣婦煲的第二鍋粥。”


    馬皇後點頭,吩咐旁邊的洛公公道:“你去看看吧,若是有,就一起帶過來。”


    洛公公應了聲,楊貴妃適時說道:“蘇嬤嬤,你也隨洛公公一起去看吧,人多才不會出差錯。”


    她這一著,分明是怕洛公公徇私,馬皇後也由著她。


    過得一會,洛公公和蘇嬤嬤就急匆匆來了,看他們臉色急切,蕭氏和楊貴妃嘴角終於浮起一抹勝利的笑意。按計劃,那鍋西海花粥早就擺放在西邊小廚房裏,宋九雅這次無論如何是跑不掉了。


    哪知再見蘇嬤嬤,她卻是兩手空空,分明沒見那鍋粥,兩人正在驚疑之中,果然,洛公公當先大聲道:“回稟娘娘,適才奴才去了西邊小廚房,根本不見什麽煲西海花的鍋子。”


    楊貴妃聽了差點氣得背得氣去,大聲質問蘇嬤嬤道:“真的沒有麽?”


    蘇嬤嬤小聲回道:“回娘娘,真的沒有。”


    楊貴妃目光頓時朝蕭氏射去,蕭氏也是不得其所,怎麽可能?她一再吩咐,隻等宋九雅一幹人等從西邊小廚房一出來,就趕緊把鍋子送過去,這會兒怎麽又會沒有?


    她連聲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


    傅譽抱胸斜眼睨她,“不可能?為什麽不可能?姨娘就如此斷定西邊小廚房有煲西海花的鍋子麽?既然如此,實在讓我懷疑,姨娘有和雨嫣聯合起來栽贓我家娘子之嫌。”


    “放屁!”蕭氏大怒,一時沒忍住,竟是暴出了粗口,此語一出,方發覺不妥,趕緊收了口。老夫人直皺眉,安平候沉聲道:“這裏可不是菜市場,要罵人請馬上滾出去!”


    此下他是毫不留情的當眾趕蕭氏,這屋子裏的人都是有頭臉的,蕭氏臉色立即一片煞白,顫著手指,眼裏的眼淚倏然就流了下來。


    九雅望著也是一臉呆怔的雨嫣,輕蔑道:“雨嫣,你不是說是你的丫頭從西邊小廚房端來的西海花粥麽?那裏可沒有,到這個時候,你還有什麽話來狡辯,說那粥是我讓你端來的?”


    雨嫣張了張嘴,真正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馬皇後接口道:“既然西海花粥不是出自西邊小廚房,那又是從哪裏煲出來的?總歸就在這府裏頭,候爺,煩請你去查查,那害人之人究竟是誰,總要把他弄明白不是?”


    安平候正要吩咐外麵的劉百年去查,就聽外麵有婆子急呼道:“候爺,不好了,表少爺被蛇咬了,您快找人來看看……”


    安平候聞聲而出,但見兩個婆子抬著十三歲的錢忠國急步而來,明瑤姑媽護在旁邊哭得傷心,“二哥,聽說皇宮裏來了治毒傷的禦醫,求你快讓那位禦醫給忠國解蛇毒。”


    安平候趕緊讓人把錢忠國放平在地上,洪禦醫在屋內已聽見外麵的說話聲,立即就出來了。錢忠國把腿和臂上的衣服挽起來,但見兩腿上各被咬了一口,手臂上也被咬了一口,洪禦醫先就拿了一粒藥丸給他護住心脈,吃驚道:“究竟被幾條蛇咬了,三處傷口的毒性都不同?”


    錢忠國眼裏露著恐懼,“有好多條,我逃出來的時候殺了一些,卻還是被其中幾條咬了幾口。禦醫,我不會死吧?”


    洪禦醫拿出刀子在他傷口劃,然後手腳麻利的擠毒血,“遇上了我就沒事。”


    安平候驚道:“好多蛇,你是在哪裏遇到好多蛇?”


    錢忠國仍是一臉驚懼,“我剛才練武累了,嫌幾個媽媽動作慢,就自己去廚房找吃的,誰知廚房裏的人做好的菜都不準我動,說是要招待貴客的,我沮喪得很,經過東邊小廚房的時候,卻聞到裏麵有清香,見裏麵沒人,便跑了進去,正好看到一個小爐子有個砂罐在煲粥,我嘴一饞,就把那粥抱到後麵園子裏給悄悄偷吃了。誰知道在我轉身經過西邊廚房的時候,就有好多蛇突然躥了出來,一齊朝我攻擊過來,好可怕……”


    畢竟是個孩子,就算力氣再大,遇了那樣的事,心裏也是害怕的,明瑤姑媽心疼地哭罵道:“是哪個天殺的在廚房那邊弄了那麽多蛇?還讓蛇到處亂跑,可害死了哇……”


    洪禦醫已趁錢忠國說話的當口將他的幾個傷口的黑血都擠了出來,他邊給他打著疤邊道:“無緣無故那些蛇不會攻擊你,肯定是你身上有什麽能引起蛇興奮的氣味,告訴我,你吃了什麽粥?”


    就在他問這話的時候,裏間的蕭氏已經嚇得麵無人色。錢忠國被劃了刀子竟連眉頭都不皺一下,真正是個能忍痛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麽粥,很香。現在砂罐還被我扔在園子裏。”


    安平候已經有所懷疑,便對劉百年道:“你趕快去廚房後麵的園子把表少爺扔掉的那個砂罐找來。”


    劉百年領命而去,很快,他手裏就提了個小砂罐,裏麵還粘有一些粥糊。洪禦醫接過來聞了聞,笑了,“確實是西海花粥。不過,西海花必須要與君笑醉的氣味混在一起才能引蛇,表少爺,難道你身上有君笑醉的香味?”


    錢忠國被問得莫名其妙,搖頭,“我不知道什麽君笑醉。”


    明瑤姑媽詫異道:“我家碧姐兒確實有一盆,但是忠國沒有碰過那東西啊?”


    “哦?你們家碧姐兒也有?那盆又是什麽顏色?”洪禦醫問。


    “紫色的,我家碧姐兒喜歡紫色。”


    洪禦醫搖了搖頭,“那就不對了,君笑醉當中,隻有粉紅色的才有這種引蛇的香味。”


    明瑤姑媽還要問下去,傅譽已經不耐煩地把洪禦醫拉進去道:“先不說其他的,從表弟吃的那罐粥,現在是不是可以證明,我大姐用的那碗西海花粥根本就出自東邊的廚房,是不是?”


    蕭氏白著臉,明明她已經把事情安排得妥妥貼貼,現在為什麽又出了變故?巧紅那丫頭難道沒有按她吩咐的把粥送到西邊廚房去?


    洪禦醫點頭道:“如果表少爺說的是實話的話,那麽西海花粥確實就是在東邊廚房煲的,其實要查縣主有沒有被冤枉,現在就已經很簡單了。”


    傅譽冷笑一聲,目光直逼蕭氏,“姨娘,眾所周知的事情,那東邊小廚房就是您的專用廚房,今天一大早我就看見你身邊的人,什麽孫媽媽巧雲就在那邊忙乎著,莫不就是在忙煲這西海花的粥?”


    蕭氏一下子就軟了下去,孫媽媽趕緊扶住她,低聲道:“姨娘,要鎮定。”


    那邊拓跋越終於開口了,“姨娘,不會是你想要害你女兒吧?這麽做對你有什麽好處?”


    蕭氏強撐著,目光依然冷靜,道:“我怎麽會要害我女兒?隻憑一個小孩子的話,怎麽能就斷定那西海花粥是我指使煲的?分明是有人想陷害我。”


    明瑤姑媽在外麵聽了,立即衝進來道:“蕭氏,你別把自己當根蔥了,什麽憑一個小孩子,我兒子可從來不會說謊,難道你在說他冤枉你?你說我別的都可以,若是說我兒子,我非要跟你江湖到底。”


    蕭氏根本就不搭她的腔,九雅眼下眸光連閃,直接走到雨嫣麵前,盯著她的眼睛,慢慢道:“雨嫣,你現在還想說我唆使你把粥連碗都換了麽?你說粥是你的丫頭從西邊廚房端的來,現在怪了,那粥卻是在東邊廚房發現的,那邊我可從不去,你給我說說,究竟是誰唆使你?”


    事實擺在眼前,是個有腦子的,都已經能看出是雨嫣和別人合謀來陷害九雅,當雨嫣看到安平候和傅譽冰冷至極的目光的時候,她終於再也忍不住掩嘴痛哭失聲道:“爹,三哥,我錯了,我不是故意要陷害三嫂的,是姨娘,她說我如果不聽她的話,她就會把我當年騙三哥取下玉墜引得三哥得病的說出來,讓所有人都唾棄我……”


    她這一句話幾乎把整個屋子裏的人都驚得如五雷轟頂,蕭氏一跳三丈高,安平候一把將雨嫣從地上揪了起來,吼道:“什麽?你說什麽?你三哥的病與你關?”


    “閉嘴!閉嘴!雨嫣,你怎麽可以這樣害我……”蕭氏像要瘋了一般衝過來要打雨嫣,卻叫李長樂一下子擋住。那邊的傅璟雯也一下軟倒在軟榻裏。老夫人閉眼長歎。


    雨嫣邊哭邊叫道:“是,五年前,蕭姨娘威脅我,如果我不從三哥身上把他的玉墜騙下來,她就會把我姨娘趕出候府,讓我姨娘無處棲身。為了我姨娘,我不得不假借好奇,把三哥一直戴在脖子上的玉墜騙了下來。然後我交到姨娘手裏,她卻失手把它打碎了,然後又誣陷是我打碎的。我怕三哥罵我,便把蕭姨娘準備好的一個一模一樣的玉墜拿給三哥。可是,三哥戴上那玉墜後沒幾天,就開始發病了。我開始還沒以為然,前些天姨娘為了讓我陷害三嫂,便說三哥的病是我害的,是我讓三哥把帶毒的玉墜戴了這麽多年。如果我不聽她的,她就要把這事告訴三哥,我害怕三哥傷心和失望的目光,所有愧疚都困擾著我,我不敢麵對三哥的責罵,隻好答應了同她一起陷害三嫂。”


    她捂住臉,“三哥,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你殺了我吧,我死不足惜。”


    安平候一巴掌狠狠摑在她臉上,“孽障!”


    這些事徹底暴露,整個屋子裏的人都鴉雀無聲,唯獨蕭氏一個人軟癱在地上,安平候一腳就踹向她胸窩,早已叫不知何時進來的傅長亭拉住,他帶著傷懇求道:“爹,請您看在她這麽多年任勞任怨的份上,饒過她吧。”


    安平候心中的怒火如何能平息,他一巴掌就甩在傅長亭本未消腫的臉上,然後再回身一腳,仍是踹向了蕭氏的胸窩,咬牙道:“毒婦!看來你不僅害了譽兒,還想再來害他媳婦!毒婦!毒婦!”


    他氣得已經再說不出其他的話,隻一個勁的叫著毒婦。馬皇後手指在在袖底快要捏碎,但她依然保持著冷靜,淡淡問道:“蕭氏,你說你換下的那玉墜害得傅譽發病,難道那玉墜裏有毒?聽說已經找了不少名醫,都未查出那是毒,你究竟用了什麽高深的手法?又為何要害一個當時隻有十二三歲的小孩子?”


    蕭氏捂住胸口從地上爬起來,臉上居然還帶著笑,“是啊,傅譽的玉墜是我換下的,那裏麵確實有巨毒,可是那又怎麽樣?他中毒這麽多年,以為他還有救麽?”


    她轉過身來看安平候,眯著眼睛口齒淩厲道:“候爺,妾身跟著你這麽多年,我得到了什麽?當年我們也曾海誓山盟,我為你生下了兩子一女,你說隻要你再建得一個功業,便會給我正名份。可是你呢,食言而肥的家夥,隻出去一趟,便與那蘭郡主勾搭在了一起,看著她有權勢,有錢財,有美貌,不顧我們諾言,不顧所有人的攔阻,你娶了她,最後就給了我一個妾的名份。”


    她笑著,“好,隻要能與候爺在一起,這些我便都忍了。可惜的是,那蘭郡主命並不長,蘭郡主死後,候爺便跟失了心一樣,根本就不看我一眼。這麽樣跟著候爺,我又得到了什麽?”


    她歎了口氣,“隻有讓傅譽得了病,我兒清言才可以得你這爵位,既然我得不到候爺的關心,那麽候爺就把這爵位留下來也是不錯的。”


    安平候又一個耳光甩了過去,蕭氏在原地打了一個轉才站穩,她依然笑道:“打吧,打吧,是你隻記那蘭郡主的好,所以才害了傅譽,你對長亭他們幾個更是比個外人都不如,現在反正也清言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她說著就大哭起來,傅璟雯亦哽咽道:“爹,你就別打姨娘了,她都是說的氣話,她哪裏會真的忍心害三弟,定然又是雨嫣使出來的毒計,爹……”


    楊貴妃沉著臉,太子妃沒料到事情會這麽樣發展,拓跋越起身道:“嶽父,你別先氣怒了,這裏不是有洪禦醫麽?讓他查查傅譽的那個玉墜不就成了。”


    馬皇後微急道:“傅譽,你快拿出他們說的那個玉墜來,看看究竟那個上麵有沒有什麽蹊蹺?”


    傅譽和九雅對視一眼,那玉墜自從取下後便沒帶在身上,此時哪裏又拿得出來?如果拿不出來,那些害他的人,豈非就會知道他的毒早已解的事情?若隻是蕭氏一個人還好,就怕此事牽涉一廣,別人會要下更猛烈的殺手。


    九雅趕緊單膝跪地一臉淒切道:“皇後娘娘,請先把眼前的事查清楚了再問相公的事,臣婦現在也豁出去了,至於忠國表弟被蛇攻擊的事,臣婦是知道一點的。因為之前臣婦在西邊廚房煲粥的時候,就曾被三個黑衣殺手襲擊過,臣婦在廚房裏大聲呼叫,廚房外麵的人都當沒聽到,不曾來問一問,看一看。不僅如此,臣婦請來的兩個保鏢好不容易將那三個殺手趕走,接著就從大廚房那邊遊來一大群蛇。這些蛇吃說是蕭姨娘為了宴客買的,可是它們卻爬了出來,並且有攻擊臣婦之意。”


    她歇了一口氣繼續道:“臣婦通藥理,自然知道它們沒有氣味相引不會這樣興奮,仔細一察,就發現是我放在廚房裏的西海花和那幾個殺手灑在廚房地上的君笑醉氣味的花粉。於是我就試著用水把地上的花粉衝走,然後又扔了西海花出去,果然,那些蛇蜂湧而出。剛才表弟被蛇攻擊,想必是他偷吃西海花粥後,再遇那散落在地的君笑醉花粉,於是就成了群蛇攻擊的對象。”


    她仰臉流淚道:“娘娘,臣婦剛剛為大家煲這一罐粥,可是經曆了兩場生死,如今有人要害我至廝,求娘娘為臣婦做主!”


    此時馬皇後真的動怒了,她一拍案幾道:“豈有此理,在這候府裏頭,居然還有人如此用心險惡一再的害人。今兒還是當著本宮的麵,若是本宮不在的時候,這府裏頭豈不是天天兒都要殺人放火了?”


    安平候一指蕭氏,聲音像臘月裏刮過的寒風一般冰冷,“毒婦,那些蛇既然是你指使買來,又有殺手入府殺人,再讓廚房裏的人都當了聾子,雨嫣被你唆使,這一出比一出歹毒,你究竟還有多少害人的本事沒使出來?”


    蕭氏昂著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是,我是毒婦,我就是要殺人,就是要除去宋九雅這個賤人,候爺能拿我怎麽樣?殺了我?好,我今天就願意死在候爺的手裏。”


    安平候眉目間戾氣一轉,果然就要動手,傅譽一把將他拉住,淡道:“爹,你剛才沒聽洪禦醫說麽?西海花隻與君笑醉中的粉色花香相混才能引蛇,據我所知,西域進貢過來的花就這五盆,而這盆粉色花一直放在我院子裏沒有能動,那些殺手又如何找得粉色花粉的呢?難道您不懷疑一下這粉色花粉的來路嗎?”


    九雅起身接著道:“那盆粉色花是媳婦從奶奶那裏得來,之前那花奶奶曾在屋裏放過幾日,奶奶,難道那花粉是您之前采集了交給了殺手再來害我?”


    她的目光直視老夫人,話也是問得直截了當,老夫人微抬了眼,一臉淡然道:“我有什麽理由要害你?譽兒媳婦,你可不能這般血口噴人。”


    安平候望著老夫人,忽然就閉緊了嘴。心裏卻是暗驚著,若是此事牽涉上別人,他還可以一追到底,但是是老夫人,他的母親的話,這又該如何是好?老夫人被問罪,豈不是要讓整個候府都跟著垮了?


    傅譽一看他的臉色,就知動老夫人,就是踢到了鐵板了。他微嘲地一笑,便道:“不知道爹可不可去找找那個給大姐煲粥的姨娘身邊的丫頭,這事的來龍去脈,可一定要叫人說得清楚,任何事不是都得講證據不是?我們總不能真把姨娘給冤枉了。”


    安平候這才朝外麵吩咐道:“劉百年,把巧雲帶來。”


    劉百年卻在外麵應道:“回候爺,屬下剛才去園子的時候,就看來巧雲在廚房那邊哭,屬下已經把她帶來了。”


    說著,隻見一個秀氣的丫環被推了進來,一直未出聲的孫媽媽看到她直冒火,吩咐她辦的事,為什麽給辦砸了,給姨娘帶來這麽大的麻煩?


    巧雲一進來就拉著蕭氏的裙角哭道:“姨娘,奴婢不是故意把事情不辦好的,實在是時機太湊巧了。奴婢按您的吩咐把西海花粥煲好,盛了一碗粥,和您吩咐我準備好的新鮮雞血就過來了這邊。等二姑娘把雞血和粥都端走後,奴婢在回廚房,就不見了那罐粥,四處都沒找到,眼看不能把粥送到西邊廚房栽贓在三奶奶,奴婢急得恨不得去……”


    “閉嘴!閉嘴!你胡說什麽?”蕭氏聽她越說越不像話,怒得一腳踹翻了她,還要伸手去打,傅譽卻伸手攔住了她,冷笑道:“姨娘,這就是你的計劃,始終都不忘了一個栽贓,我家娘子可還真要銅皮鐵骨才能經受得住您的連番殺著啊。”


    他一扭頭就問雨嫣,“雨嫣,那新鮮雞血你端來幹什麽了?”


    蕭氏一聽他問此話,再支撐不住的整個人都癱了下去。傅璟雯更是一臉驚慌,連連朝雨嫣使著眼色。雨嫣好似沒有看見一樣,咬著下唇,“我端過來,就看見大姐把那雞血抹在了裙裾上,然後就開始讓嬤嬤叫喚,說她見紅了……”


    “什麽?雞血?見紅了?你的見紅就是雞血?”馬皇後怒得無以複加,反而笑了起來,“本宮在宮中這麽多年,還沒見過你們如此縝密手段的,好個傅璟雯,仗著身懷皇家子嗣,居然用此等卑鄙手段與你姨娘合起來害人,手段之毒辣,計謀之周密,真正是算到了一步又一步,如若不是這個丫頭把你們的計劃說出來,本宮一世都想不出此等毒計。嗬嗬,真是浪費人才了,不該把你們放在這內宅裏,應該請求皇上把你們重用放在朝堂上去,想想怎麽去陷害那些敵國的大臣們才好。”


    傅璟雯真沒料到事情會一再起變化,整個人都在那裏瑟瑟發抖。馬皇後接著對洪禦醫道:“去給皇太孫妃再診診,看她到底是真見紅還是假見紅,是否真的中了毒?”


    那邊的杜太醫已經嚇得撲嗵一聲就跪到了地上,傅璟雯哪裏敢讓洪禦醫檢查,她一個翻滾就從軟榻上滾了下來,跪爬著拉著馬皇後的裙角哀求道:“娘娘,臣妾錯了,臣妾錯了,求您看在臣妾身懷有孕的份上,就饒過臣妾這一回吧。”


    楊貴妃此時在旁邊也沉默了,證據確鑿,誰也抵賴不了。她的目光微微再看向九雅,心裏真正是充滿了不少疑惑,這個看上去好似陡有其貌的女子,居然有如此之厲害,這可是她們想了好久的計劃,一步一步都算得死。當初傅璟雯把事情設了如此多的假如的時候,自己還不相信這麽個十四五歲的小女孩能受得住。想不得經過了殺手、蛇攻和多方陷害之後,她卻還能活下來,如今竟還似乎把蕭氏的丫頭都收買了,什麽來認錯,分明是來揭發的,果然厲害。


    此等心智的女子,可惜是跟了傅譽,如果是自己的孫子拓跋越,這內廷後宮,將來不知有多大助益。


    馬皇後此下好不容易找到了傅璟雯的錯處,關係到整個太子府,她如何會輕易饒恕?她冷笑著,“你們竄起來害人的時候,本宮可沒聽你們說過為了你肚子的子嗣積德的說法,怎麽,這會兒才記得有這麽回事了麽?當著本宮一再謊言欺騙,本宮豈容爾等小人抹黑我們皇家尊嚴?”


    她目光直視安平候,“候爺,那蕭氏惡行濤天,但是畢竟是候爺內院的事,本宮就不插手了,至於傅璟雯……”她再次冷笑了一聲,“心腸歹毒,不配懷有……”


    “皇祖母,但請您從輕發落,畢竟她真的懷有我們皇家子嗣,就算要罰,也求您在她生下孩子後再發落。”拓跋越忽然也跪下幫求。


    馬皇後望著他,心裏不知有幾多感慨。此子沉穩內斂,也是有智有謀,比他老子要強得多。他明明比玥兒的年紀還小,但是已經滿府妻妾,如今還懷了子嗣,這一點比玥兒也要強。現在太子府的勢力盤踞,在京中縱橫交錯,比玥兒隻強不差,也多虧了這位皇太孫的幫襯。皇上也曾在自己麵前誇過他不知多少回,所以,玥兒眼下最大的敵手就是這位皇太孫。


    現在他的妃子出了事,也正是一個分化太子府與安平候府的勢力好時機,既然自己要講著皇家子嗣的情麵不能將傅璟雯怎麽樣,不過,傅璟雯還想坐穩皇太孫妃的位子,那可就難了。


    她麵目一鬆,已是稍緩了下聲音說道:“太孫,不是皇祖母要嚴厲,實在是皇祖母無法容忍此等用心惡毒之人幫你掌管內院,你將來也是要繼承大統的人,這等沒有心性品性的女子豈能為你分憂解難?罷了,本宮看在她腹中胎兒的份上,現在就隻廢黜她皇太孫妃的份位,待胎兒生下來後,必再進行重重發落。”


    她一句話就話皇太孫妃給廢了,完全沒有一點給安平候麵子的意思,老夫人驀然跪倒於地,老淚縱橫道:“皇後娘娘,可否求您再寬厚些,孩子不懂事,請再給她一個機會……”


    馬皇後此時已起身,冷冷道:“此等汙濁之地,本宮已不屑坐之。安平候,皇上一直惜你敬重你,你也是一個正直值得人敬重的國之棟梁,沒想到內院如此混亂,教出的女兒如此陰毒。若是當年蘭郡主未死,她會把候爺的內院管理得如此不堪麽?”


    她回頭又對洪禦醫道:“你就留下來看看傅譽身上那玉墜吧,若是真有毒,蕭氏的罪責……”


    她沒說完,隻是冷笑了兩聲,轉身便走了,所有人跪地恭送。蕭氏和傅璟雯徹底癱軟在地上,拓跋越目光不明,隻微抬著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九雅的側臉。楊貴妃亦是甩袖而起,冷笑著由太子妃扶著離去,杜太醫躬著腰身抹著汗緊隨其後,不知道回宮後還有怎樣的懲罰。幾位國公夫人麵麵相覷,也是急急告了辭。


    整個候府,前院後院,隻一會子的時候,就已是清冷一片。


    終於把蕭氏的麵目完全戳穿,把她的伎倆公之於眾,傅璟雯這個助紂為虐的人被廢,九雅和傅譽心裏隻感無比暢快。安平候頹然坐於椅子上,傅長亭被打後一直低頭沉默,明瑤姑媽見出了這般大事,早已帶著錢忠國走了。三夫人過來扶起老夫人,老夫人顫顫巍巍地走過來,在經過九雅麵前時,她居然出人意料之外地突然一巴掌打在九雅臉上,罵道:“狐狸精,現在把我們候府弄垮了是不是就樂意了?你還有沒有更毒的?”


    毫無預警的被打,九雅一時都懵住了。傅譽一把將她拉到身後,吼道:“奶奶,你憑什麽打她?這些事是她做錯了麽?是那個女人,你為什麽不打她,是她們合起夥來害她,她是受害者,你憑什麽還打她?”


    老夫人咬牙道:“朝我瞪眼睛,我打她了又怎麽樣?你來打我啊?這個女人自進門起府裏就沒安生過,如今把我們府裏弄成這樣,我隻恨我當初為什麽不把你……”


    “不把我怎樣?”傅譽手握成拳,一字一字道:“把我也殺了麽?你以為我願意呆在這個府裏,如果不是因為……”


    九雅一把將他拉住,示意別衝動,此時還不是說那些話的時候,傅譽低頭看見她白皙的臉上清晰的四根手指印,心疼得心得抽了起來,他都舍不得彈她一根手指,今天居然被別人打了。


    他含著無邊仇恨的眼神死死盯著老夫人,“你就想府裏都圓款是嗎?人要沒了良心,是會斷子絕孫的,你越想圓款,幹下諸多黑心腸的事,偏偏老天會長眼,讓你死都不能如願!”


    老夫人大怒,揮掌又朝他臉上扇去,傅譽竟也不讓,生生受了她一巴掌,“你個小畜牲,你不配是傅家子孫!”


    傅譽冷笑道:“你以為我願意麽?老夫人,今天這兩巴掌先記著,在您老閉眼之前,我一定要讓您看到您最不想發生的事情!”


    他拉起九雅的手就走,拓跋越冷眼看著夫妻兩離開,十指再一次一根根握緊。


    老夫人氣得直喘,三夫人扶著她,心裏卻高興著,終於把蕭氏拉下來了,以後這府裏的事還會交給她管麽?以後還會以她的女兒是皇太孫妃而趾高氣揚麽?就說那宋九雅厲害,果然是把她們母女都扳下來了。


    安平候一臉疲累,忽然開口說話了,“雨嫣,念在你現在無母,你年紀也不小了,趕緊給你找戶人家嫁了吧,此次就重懲你。”


    雨嫣不敢出聲,跪在地上一動都不敢動。


    安平候看著地上像癡了一樣的蕭氏,“本來還想忍你一些時日,隻是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今日居然敢在皇後娘娘在此的時候耍出諸多手段,這就叫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自今日起,你就不再是我安平候的妾室,我自會給你一紙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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