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才貌雙全聞名天下


    “倒是有趣。”蕭寒羽冷不丁冒出這四個字,聲音雖淡,但卻夾雜著另樣挑釁。他想看看,沈心瑤會如何讚美以她為首的傾城美人。


    這確是個難題,讚美過了火,未免有自大嫌棄;讚美得一般,又少了點灑脫與傲氣;幹脆不讚美吧,卻是離‘美人’的命題遠了去。


    沈心瑤朝他望去,見他眼裏點點星芒,忍不住就笑了:“原來蕭侍衛也想考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能讓蕭侍衛失望了。”


    話是這麽說,心裏卻也把蕭如玉的心思摸了個透,她知道吳承沐是點的她的名,所以她不能誇的太厲害,但也不能不誇,更不能誇的一般。


    那就……


    秀眉一挑,她登時有了主意。那就杜甫的《佳人》吧,怪隻怪這些古人,一定要和她這個腦袋裏裝滿了唐詩宋詞甚至於各種現代詞匯的人較勁,他們能不輸嗎?這道理,就跟學識淵博的人和新華字典較真一樣。


    她便有些挑釁地看著那銀麵下的眼睛,輕吟道:“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穀。自雲良家子,零落依草木。關中昔喪亂,兄弟遭殺戮。官高何足論,不得收骨肉。世情惡衰歇,萬事隨轉燭。夫婿輕薄兒,新人美如玉。合昏尚知時,鴛鴦不獨宿。但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濁。侍婢賣珠回,牽蘿補茅屋。摘花不插發,采柏動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


    吳承沐聽了之後大驚,連連問道:“可是真有其事?可是真有其事?”


    絕代佳人竟遭夫婿如此對待,堪為不幸,然而世間男兒莫不以美人為寶,又怎會如此對待絕代佳人呢?


    沈心瑤笑問道:“太傅大人以為,何為美人?”


    吳承沐愣了愣,下意識答道:“當然是傾國傾城之姿。(.無彈窗廣告)”


    “我卻不以為然。”沈心瑤依舊笑著,隻是語氣中有著遺憾:“美人,終究有年華老去的一日,所以美人遲暮最是淒涼。然我這詩中美人尚未遲暮,卻已遭夫婿如此對待,是何道理?”


    “因為世間男兒皆薄幸,隻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她輕歎,“比美,誰都不是天下第一美。隻在於,男人如何欣賞美人。若遇著情深意切的男人,縱然妻子非美人,卻也能夠情人眼裏出佳人,其他美人是再進不了心裏。這樣的美,才足以天長地久、相守白頭。”


    一番言詞說得眾人一愣一愣的,但無不為她話語中的淒美而心念微動,似是想到了曾經一些模糊的隨著榮華富貴而消逝已久的海誓山盟。


    “我聽過一首曲子,歌詞是一位冷宮棄妃所寫,那其中的淒美哀怨才是讓人記憶深刻。但凡聽了這曲子的女子,莫有再想進宮為妃者。”沈心瑤一時口快,多說了兩句,隨後才發覺有些不妥。


    她趕緊說道:“隻是笑談,太傅大人不必在意。”


    但吳承沐卻已經動了心思要聽,大喜道:“沒想到沈大小姐居然也懂音律,還請沈大小姐彈奏一曲,讓老夫見識一下未來羽王妃的才情。”


    說著又有些挪榆:“隻怕將來攝政王迎娶之後,再無緣得見羽王妃之才情了。”


    這麽一說,眾人才又都想起來――這麵前的佳人,已經是大蕭第一人蕭寒羽的準王妃了,於是不免心中有些遺憾。


    沈心瑤對此挪榆感到不悅,剛要拒絕卻見一把琴遞了過來。她抬頭一看,正好看進那雙深邃的黑眸中。


    蕭寒羽在她說那話時便猜到了太傅將會提出的要求,是以已經讓宮女去取了琴來。他親自送給她,是因為他料定她不會拒絕。(.)而他的目的,不過是想讓她多拉攏些朝中大臣而已。


    並非以色侍人,而是以才情拉攏。文武百官中,除去那些狼子野心之人,有不少官員隻是心高氣傲目中無人而已。如果她能夠一一拉攏,將來必然有好處。


    譬如說太傅,在朝中便是德高望重之人。若得他全力支持,將來她可以名正言順呆在皇宮之中,輔佐新君。他相信,她有這個能力。


    “你……”沈心瑤咬了咬唇,接琴之時壓低聲音道:“你別太過分了。”


    她不是以色出名之人,今日要求她做這做那的人若不是德高望重的太傅,而是一個年輕官員,她必然早已動怒。不過是因為知曉太傅的愛才惜才之心,所以她才一而再再而三的退讓。


    蕭寒羽頷首,卻是未曾聽進心裏去,默默退開。


    “太傅大人的麵子,我是不敢不給的。”沈心瑤心中已是不耐,所以言語間也有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暗示。


    吳承沐暗暗好笑,她這是在警告他――他的麵子,她隻賣一次了。


    “沈大小姐請。”


    沈心瑤看了吳承沐一會兒,終是在那宮女搬來的凳子上坐下了,又將琴放在了麵前的琴桌上。纖纖十指探出,試了試琴音,頗覺滿意,便也輕彈輕唱了起來:


    自從分別後,每日雙淚流,淚水流不盡,流出許多愁;


    愁在春日裏,好景不常有;愁在秋日裏,落花逐水流;


    當年金屋在,已成空悠悠;隻見新人笑,不見舊人愁;


    朝聞機杼聲,暮見西山後;惟怨方寸地,哪得競自由;


    青絲已成灰,淚作**流;願得千杯飲,一枕黃粱遊;


    可憐桃花麵,日日見消瘦;玉膚不禁衣,冰肌寒風透;


    粉腮貼黃舊,蛾眉苦常皺;芳心哭欲碎,肝腸斷如朽。


    猶記月下盟,不見紅舞袖;未聞楚歌聲,何忍長淚流;


    心常含君王,龍體安康否;夜宴莫常開,豪飲當熱酒;


    婀娜有時盡,甘泉鎖新秀;素顏亦盡歡,君王帶笑看;


    三千怯風流,明朝怨白首;回眸百媚休,獨望宮門口;


    輪回應有時,恨叫無情咒;妾身曾侍帝,君為女兒羞;


    彼時再藏嬌,金屋亦複留;六宮粉黛棄,三生望情樓。


    一曲罷了,突聞宮女輕泣聲,眾人才如夢方醒。


    沈心瑤離開琴桌,盈盈一拜:“獻醜了,太傅大人應該再沒有什麽未了的心願了吧?”語氣中有些調侃,大概也就她沈心瑤敢跟太傅吳承沐這般調侃了。


    “沈大小姐真是……”吳承沐老臉一紅,被她調侃的話也沒說完整,於是擺擺手往後退去了。今日得以見一奇女子,他這生算是彌補了無女的遺憾了。若她不是未來的羽王妃,他真要磨得她認了他這個義父。


    “哼,不過是些深閨怨婦的彈唱罷了,若能作出讓我等武將也心服口服的詩,那才是真的才女!”


    人群中,有一官員不服,眾人都聽見了,而且那人是名武將。


    沈心瑤原本沒想理會這人,但無意地瞥了一眼,才見到那官員正是頭一個對上了她那句絕對‘煙鎖池塘柳’的武將,驃騎將軍陳士寧,頓時改變了主意。


    這個人,據說是蘇信的左膀右臂之一,力大無窮,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勇。曾經在他對上她那句絕對之後,蕭如玉在她麵前提過一兩次,言語間深有讚美之意。


    “既然陳將軍有令,我便再獻醜一次。”沈心瑤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道:“烽火照蕭境,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邊城。雪暗雕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沈心瑤話音剛一落,頓時金鑾殿裏所有武將都叫了起來:“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陳士寧鼓掌大笑:“好,好,好!好一個‘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沈心瑤果然不愧是沈心瑤,我陳士寧服了!”


    沈心瑤卻是不理陳士寧,隻朝文官那邊微微欠身:“眾位大人切莫介意,這詩中描寫的是壯士,自然是寧願從軍也不願習文的。”


    “畢竟,讓壯士習文,不比讓文人習武簡單多少呢。”她抬頭時又是一挪榆,便見文官們有的就笑了起來,氣氛頓時輕鬆許多。


    原以為今日之事到此為止,誰知那陳士寧又道:“沈家女兒既然能文能武,不妨也與我陳士寧痛快打一場!”


    沈心瑤挑眉,含笑道:“若陳將軍勝了,那便是陳將軍欺負弱女子;若陳將軍敗了,那便是堂堂大蕭將軍不比一女子。陳將軍以為,哪種結果更皆大歡喜一些呢?”


    “啊?”陳士寧於是呆愣當場,這倒真是個問題啊。他撓頭苦思,卻沒想出個好的解決辦法來。


    旁邊的文官看了就笑的更大聲了,他們這些最愛賣弄的文人都沒在沈心瑤身上討到便宜,這些直來直去的粗人就更不是沈心瑤的對手了。


    “今日可是皇上登基大典,若非皇上皇恩浩蕩,哪兒容許我一女子與眾位大人在這兒暢談?所以,眾位大人還是想想有沒有重要的事,與皇上奏明吧。”沈心瑤心中極倦,便說了客套話,退到一旁去呆著了。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頓時紛紛站好自己的位置,等待著蕭子墨開口說話。至於要奏明的事……本來就無事,不過是無事生事罷了。


    沈心瑤瞥了那陰影處的銀麵男人一眼,心道:以後就再是他出麵,她也不幹了!這活兒,不比她賞花吃點心來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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