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飯局有十足的彩頭。(.)


    江南贏了官司,而紀夢溪進來時就說了,贏的漂亮!連他那些審理本案的同事都那麽說。


    紀母眼含喜色,雖然以紀家的經濟條件,紀家的兒媳婦可以不用很會賺錢。但紀母喜歡事業獨立的女性,不僅可以做好紀夢溪的賢內助,也該很明事理。不比那種閑置在家的,整日家長理短,豪門是非多,不比普通人家。


    笑著問江南:“今天很辛苦吧?聽說你們律師打官司不容易,吃完飯早點讓紀夢溪送你回去休息。”


    江南的確很累,法庭上說了太多話,連大腦也是急速運轉,忽然停下來,就像很不適應,有休克的錯覺。扯出笑:“好。”


    雙方父母第二次見麵,之前紀夢溪帶著紀母登門拜訪過一次。彼此認識了,很有話聊。即便江南坐在一旁隻吃東西,不言不語也不會冷場。


    依江南的意思,沒打算今晚吃這頓飯。一場硬仗剛打完,由裏而外的疲憊。除卻官司,幾乎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波三折,江南早上還想,官事結束後不管輸贏,第一時間回家睡覺。沒想到會被直接拉到這裏吃飯,推門進來除卻紀父,雙方父母都在,頭當即就大了。


    紀夢溪為她拉開椅子,笑得很溫和。


    小聲說:“我也是臨時接到命令,他們自己約的時間。”


    江爸爸耳尖,頜首望過來:“是我定的時間,你紀伯母來好多天了,也該進地主之誼了。”


    紀母對這個時間沒什麽意見,來這裏的心意本來就是要跟江家的人把孩子的事情定下來。而且她也過來許多天了,打算這兩日回去。本來紀父也要過來的,臨時有事又脫不開身,紀母順便帶他表示過歉意。


    其實江南不是不滿意,感覺力不從心,怕自己精力不足招待不周。


    實則幾個長輩說話,反倒沒太有小輩摻言的地方。


    紀夢溪知道她這一天下來很辛苦,庭審從上午八點多一直延續到下午,短暫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中飯也沒顧上吃。別說他多心疼,這會兒把她愛吃的東西一股腦的夾過去。


    “多吃點兒,我們吃飽了就閃人。”


    紀夢溪平時在眾人麵前絕對的謙謙君子,一湊到自己老媽麵前,就會露出幾分孩子氣,一看就是被長輩們寵大的。


    兩人很快就吃飽了,現代的年輕人飯量沒有很大的。而那邊幾人還說得如火如荼。


    紀夢溪主動站出來說:“叔叔,阿姨,媽,你們慢慢吃,我先跟江南回去了。”


    江南拿上包,跟幾位道過再見後出來。


    紀夢溪伸手拉上她的,兩人並肩往電梯裏走。紀夢溪一時間頗有感慨:“看來你是對的,當初如果你不是那麽勇敢,堅持要給劉春玉無罪辯護,就不會有她的今天。看來你賭一次是對的,否則那點兒微薄的東西對她來說跟沒得到一樣。”


    這樣的感慨從中院出來時她就有了,不說感慨萬千也差不了多少。之前的矛盾掙紮記憶猶新,那是段痛苦且不見光的日子,除了薄南風幾乎沒人讚同她,有了後來的勇氣隻覺是突破萬險。不是她的功勞,如果不是薄南風,她連這樣做的勇氣都沒有,還隻會兀自苦惱。所以說今天庭審的勝利最應該告訴的就是他,可是她還是聯係不上他。


    江南發現她又開始想他,知道這樣很不好。又像是沒有辦法的事,連她自己都控製不了。越是見不到,越是覺得想,而且這想念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寸寸放大,逐漸清析起來。甚至今天在法庭上她還有一瞬息的恍神,想起為薄南風辯護的時候,他不羈的陳述,說她當日的衣服漂亮。結果她今天就穿了當時那件襯衣長褲,覺得自己傻得要命。


    手掌慢慢抽回來,這樣被紀夢溪牽著,心裏卻在想另外一個人,江南覺得快要瘋了。


    隻是一切來得太快,不給她回神的時間。


    出了電梯,紀夢溪拭探她的額頭。


    “看著不精神,是不是又輕微燒?”紀夢溪也知道江南壓力一大就會有這樣的毛病。


    江南搖頭:“不是,有點兒累。”


    想問他,如果雙方老人今晚就把事情敲定了怎麽辦?想想又覺得傻了,到了這個年紀早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哪裏還有什麽如果。


    有什麽心神不寧的,一切都在料想的可接受範圍之內。即便紀母不擅自主張的過來,紀夢溪也是打算等官司結束帶她回紀家走一趟的。


    江南做事不說件件利落,但極少這樣輾轉反側的時候。看什麽都沒有心情,隻想快點兒回家裏睡。


    被紀夢溪牽著出來,聽到他跟人打招呼。


    轉首望過去,是一個跛腳的中年男子。見到紀夢溪眉開眼笑,先表達謝意:“您就是那天的法官吧,真得謝謝你,我去法院了,申請到二千元的救助款,孩子的學費交上了。如果不是你提醒,真不知道怎麽弄。”


    紀夢溪不過言語上提醒一句,算職權範圍內該做的事。問他:“你在這裏幹什麽?家是附近的?”


    男子搖頭:“不是,我家是城東郊區的,我在這裏的後廚找了個打零工的工作。”


    江南難怪聽著熟悉,想起劉春玉也是那裏人。隨口問了一句:“城東郊區哪裏的?”


    男子打量她一眼:“陳家。”


    “那裏啊。”轉首對紀夢溪說:“我這段時間為了劉春玉的案子去過幾次。”那裏的人不算富裕啊,雖然是城郊,經濟發展卻沒被帶動起來。


    男子聽到熟悉的名字略顯激動:“哦,你也認識劉春玉,我們住得很近。”接著又一陣感歎:“人真是說沒就沒啊,王金龍跟我關係一直不錯,其實他那個人不壞,就是壓力太大,生活有壓力,家裏遇到那麽多不順,本來已經很焦灼了,他的嶽父嶽母又不太看得上他,整日冷言冷語。王金龍算是被逼瘋了。但他其實對劉春玉還是很有感情的,死之前跟我喝酒的時候還說,他對不起劉春玉,這輩子沒能給她幸福,他就不該活,非得死在劉春玉手裏才能贖罪安心。沒想到真沒了。”


    紀夢溪送人回去時,男子言語中透出的惋惜一直在江南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之前有一個諾大的疑問一直不得解析,劉春玉認準是在王金龍的酒裏下了藥,否則他那個體格,劉春玉根本殺不了他。但勘驗結果卻顯示沒有藥物成份。他們在最後的辯護過程中,也是利用體力懸殊這一點推翻有預謀的故意殺人。如果不是情況緊迫出其不意,劉春玉不在任何外力驅使下想殺害王金龍很難。其實江南在辯護的時候暗中疑惑,那些藥到底去了哪裏?


    現在終於想明白了,根本就是王金龍有意尋死。想來劉春玉要殺他,他一開始就知道,假裝服下那些藥,心甘情願被她殺死。江南覺得,他是存有希冀的,想要劉春玉被判死刑跟他生死相隨,又想讓她能夠脫罪好好活著。所以他死了,卻沒服下那些藥讓警方證據確鑿。


    江南刹時間心裏說不出的感觸,靠到車窗上想落淚。他們是有愛情的,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愛著對方,雖然無可奈何,到底有多少愛卻隻有他們自己最知道。


    慶幸有生之年遇到薄南風,讓她這一次站起來沒有繼續懦弱下去,救回劉春玉一條命。隻怕就連王金龍,也是希望她好好活著的。


    紀夢溪常年在各種複雜案件裏行走,也聽江南說起迷藥的事,再聽完男子那一番話,心裏也想出個七七八八了。攥上江南的手,類似感慨:“你這一次真的是做對了,我們都錯了。所以,江南,你真的很了不起。”


    江南一直想聽一句肯定的話,許久前聽到了。這一刻又聽到,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看了紀夢溪一眼:“如果不是薄南風,我根本不會這麽做。其實這些年我常常很矛盾,不想妥協,想按著自己的想法做。可沒有哪一次是不妥協的,我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即便贏了官司,有的時候仍舊很苦惱,甚至分不清是對是錯。直到遇上薄南風,是他說可以做,在我最懦弱最需要激發的時候給了我一句肯定,才讓我懂得什麽叫心安理得。哪怕真的賭輸了又如何,有些人值得並寧願冒這樣的險,因為有些人活著,不單是有條命在就足矣。每個人看待生命的價值不同,什麽才叫得到滿足也一定不同。夢溪,你說是不是?”


    紀夢溪狹長眼眸中徹底濃雲滾滾,黑不見底。早在他知道薄南風是景陽總裁的時候,就知道那人有怎樣的遠見和見地,不能隻用一個二十四歲年輕人會有的東西去估量。卻沒想到他是這樣一個乘風破浪,孤勇剛健的人!


    百味陳雜的看向江南,有些東西他不得不去想。早在許多年前所有認得江南的人,都覺得這是一個懶洋洋的小姑娘時,他便一眼看穿她骨子裏有一種極尖銳的東西,像有一天會破土而出,長成最明媚健康的樣子。他想到那樣的江南該是極惹人注目的,便一心想將她藏起來,總算那些東西隻是些萌芽,一直沒有長成擎蒼的樣子。卻原來,她需要那麽一個人出現,一碰到,就深入骨髓,把所有暗生隱藏的能量激發出,讓她像顆夜明珠般璀璨。


    五年後再遇到,第一眼瞧見的江南仍舊安逸,原來不是她按著誰預期的樣子在成長,而是那個能促使她生長的人,還沒有遇到。


    紀夢溪將人送到樓下,囑咐:“案子都結了,早點兒休息吧。”


    江南問:“你不上去坐坐?”


    紀夢溪將人攬過來吻在額頭。


    “不上去了,怕影響你休息。明天我給你打電話。”


    江南跟他道別:“那好,你開車慢點兒。”上樓後縮到沙發上打電話,開了共放,女音公式化的悅耳,提示她電話關機,再拔,依舊如此。江南一遍遍的拔下來,直到指尖發麻,扔下後去洗澡,呆板又機械,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這幾天卻日日如此。


    紀夢溪沒直接回家,找了地方喝酒。


    他很少有這樣的習慣,哪一天想喝了,家裏什麽酒都有,喝多喝少倒頭就睡。現在不行,紀母不住酒店去家裏住了,知道他平時沒有自斟自飲的習慣,這個時候喝酒免不了會讓她擔心。


    紀夢溪又覺得不醉一醉,心裏便沒法消停。


    中間紀母打來電話,說她已經到家了,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紀夢溪按著太陽穴,安撫:“媽,我遇到一個朋友,聊一會兒就回去,不會太晚,你先休息吧。”


    “好,那你別太晚,自己小心點兒。”


    杯子在手中打了幾個轉,紀夢溪微一頜首一飲而盡。拿上外套回去。


    一推門進來,紀母從沙發上站起身,就猜她不會早睡,非等到他回來不可。紀夢溪是整個紀家的獨苗,從小集萬千寵愛於一身長大,紀母身上掉下的肉,自然格外疼他,好算紀夢溪不是什麽紈絝的世家子,素來懂事,很少讓紀母擔心。


    “媽,不是讓你先休息,又等我。”


    “我以為你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想著要給你做什麽宵夜吃。”給他倒了一杯水,問他:“把江南送回去了?”


    “嗯,早送回去了,她這幾天太累了,想讓她早點兒休息。”


    “來,跟媽聊會兒天。”紀母拉著紀夢溪坐到沙發上,有些事裝在心裏很多年,現在似乎是時候說出來。


    “以前你死活不肯娶秦雪,媽那麽逼你,你恨不恨我?”


    紀夢溪執著杯子的手驀然頓住,有情緒,抿壓一口清水壓下去。


    紀母扯過他的手,輕輕的拍:“你不說媽也知道,你恨過。以前你說你喜歡江南,非她不娶,我不理解那是一種怎樣深厚的感情,沒想到取舍對你來說那麽難。如果不是我跪下求你,媽知道你不會放開她的手。說到底是我當年做得過份了,如今我看到你看她的眼神,才明白你是怎麽樣的喜歡她。傻孩子,你這個清淡的性子,看到江南的時候連眼神都不一樣了。媽還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幾乎可以瞬間影響你的情緒,那個感覺跟五年前你同我說起她的時候,是一樣幸福的表情。


    這幾天晚上我思來想去,越發覺得對不住你。秦雪當年就活不長了,她是多麽任性,而我們又是多麽自私,要把你的幸福搭進去。這些年我也常問你爸,當年我們那樣做是對是錯?覺得是把你給耽擱了。如果五年前我們不那麽為難你,你跟江南早就已經在一起了。這五年媽媽看你一個人孤單的過,連笑都很少有,也從來不交往女孩子。更加確信自己當年是做錯了。我們那麽多理智的成年人,當年如何要為難你們幾個孩子,秦雪她從小就任性,這一點我們都知道,不能因為她快要死了,就讓你放棄幸福跟著妥協。當時你放手了,也拉不回她的性命,還好今天你又和江南走到一起,否則媽媽真擔心是毀了你的幸福。”


    紀夢溪盯著波光粼粼的水杯,有種無力穿透四肢百駭,連話都不想說。即便美夢依舊,隔著幾年的時光,也不是再續前緣。有些東西看似如初,哪裏不一樣了,隻有他們自己最知道。


    一個道理隱在道義之下,他們那麽多人花了那麽長的時間才想明白,有人年紀輕輕,卻一下看得通透,這是什麽道理?


    紀夢溪聲音沉沉:“媽,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我也累了,上去洗個澡。您早點兒休息吧。”


    紀母跟著站起身,叫住他又說;“媽準備明天回去,也來了很多天了,回去跟你爸爸說一下你和江南的事。至於你和江南訂婚的事和她的父母都商量得差不多了。隻等選個好日子,你們可以先準備禮服之類,早點兒準備時間充裕,以免不合心。”


    江南沒有起床的時候,紀夢溪打來電話。


    “江南,我送我媽去機場,她今天回去,讓我跟你說一聲。”


    江南本來睡眼惺忪,聽到後一個激靈坐起身。


    “啊!你怎麽不早點兒跟我說阿姨今天早上回去,幾點的飛機?我現在去還來得及吧?”江南風風火火的就要下床。


    紀夢溪隱隱笑出聲來,全是寵溺的味道。


    “就是刻意不跟你說,讓你好好睡。不用來送她,你接著睡吧,我媽她也是這個意思,就是跟你說一聲。”


    江南抓了抓亂蓬蓬的頭發,很愧疚:“你把電話給阿姨。”


    紀母一張口更客氣:“小南,把你吵醒了吧?”


    “不是,阿姨您要回去怎麽不提前說一聲,來不及送您,而且之前一直忙也沒抽出時間陪您四處逛逛,實在不好意思。”


    “我也是昨晚才決定回去的,你和夢溪的事跟你爸爸媽媽都商量得差不多了,我得把好消息帶回去。知道你這段時間很辛苦,好好休息,都是自已家人,不用客套。”


    兩人寒暄幾句掛掉電話。


    江南身姿一仰重新躺回床麵上,卻睡意全無。時常看電視看小說,裏麵有太多的惡婆婆,聽說嫁入豪門很恐怖,不是一般善男信女所能招架。可是看到紀夢溪和紀母,覺得他們反倒更高人一等的知書達理。江南隻能用運氣好來定義,苦情戲裏的落網之魚被她給碰上了。如此一來,嫁給紀夢溪有多種好,天時,地利,人也和,她還有什麽可琢磨不定


    江南打電話把這種感覺說給宋林愛聽,她是情場高手。


    宋林愛很明確的告訴她:“如果一個人是心甘情願很想要嫁給一個人,不會有這麽多的思量和比對,你這樣分明是在拿好處誘惑自己。我想問,你說服自己了嗎?”


    江南一個激靈,被宋林愛的這個“說服”給刺激到,什麽時候嫁給紀夢溪要對自己威逼利誘了?這個人不是她所能嫁的最好的人選麽?江南抱著腦袋嗡嗡:“愛愛,你能不能說幾句寬心的話給我聽?”


    宋林愛素來淩厲,想聽婉轉的,不如打給孫青。那是個堪稱菩薩心腸的女人,定然不舍得荼毒她。宋林愛歎口氣,還是要實話實說:“江南,有些東西其實你自己已經想得很清了,我說得再好聽,真假你還是一下能分辨得出。如果你現在不是二十八歲,而是十八歲,我真會鼓惑你朝著心裏的感覺去吧,跟你愛的那個在一起。可現在你要結婚了,你也知道我一直是個很現實的女人,不是我想現實,是生活真的沒法不現實。結婚以後不單隻有愛情就可以,脾氣,共同語言,經濟,太多致命的東西了,所以我才說紀夢溪合適,你懂了嗎?”


    江南緊緊捏著電話,指尖泛白,覺得自己似乎是真的懂了。


    “愛愛,先不說了,我有點兒事要出門,以後打給你。”太急迫了,衣服來不及換就出去了。


    隻攥著一塊手機,車鑰匙在茶幾上隨手抓了起來。等車子開到景陽的時候,給林樂打電話。跟宋林愛通電話的時候突然想起林樂來景陽上班了,而薄南風也在這裏,一個公司的職員總會遇上的吧?!


    江南這樣想著,竟格外雀躍。以前一個人日日見,避閃不及,真若消失了,才發現世界連同心裏的一塊地方都空了去。


    正好午休時間,林樂本來在用餐,接到江南的電話後跑出來,看她一眼,張口問:“遭遇打劫了?”這廝雖然不講究,但出門的時候好歹也不會穿家居服。


    江南顧不上自己的穿著,扯著她的胳膊:“哎,你看到薄南風了嗎?”


    林樂定定的瞧了她一眼,下一秒搖頭。


    “沒看到,你找他幹嘛啊?”


    江南當即挫敗,又不是太信:“真沒看到?他也在這個公司上班,你們職員都不碰頭的麽?”


    林樂沒有騙她,自打她來景陽上班,一次也沒看到過薄南風。她也納悶呢,竟有這樣的老板。


    反握住江南的手:“真沒看到,他幾天沒來了。你穿成這樣急著出來,就是為了找他?”


    江南不說雷厲風行數多年,職來本身造就了她不是個習慣軟弱的人。這一刻卻眼眶潮濕,快速垂下眸子掩飾情緒,隻說:“是有點兒情事。”


    林樂看了一下時間,拉她去附近的咖啡館坐。


    江南才有時間打量她,發現一段時間沒見林樂變化很大,以前雖然也很時尚,但品牌和妝容不如現在講究,整個人細膩又精神。


    “樂樂,這段時間一直忙,還沒來得及祝賀你。”


    林樂知道江南喜歡喝什麽,直接幫她叫了咖啡。


    “別這麽說,上次吃飯就落下你了,哪天有時間我單獨請你。官司打完了嗎?和紀夢溪打算什麽時候訂婚?”


    “官司結束了,至於什麽時候訂婚,日子由他們選。”


    林樂一臉羨慕:“真好,你都已經嫁出去了,還找個紀夢溪那種既帥又有錢的法官當老公,江南,要幸福啊。”


    不絕於耳的祝願聽到心裏總像壓抑。


    江南在朋友麵前不想強顏歡笑,除了父母似乎全世界都知道她喜歡薄南風,連紀夢溪都知道,而這種喜歡還沒有足夠的時間淡下去,她不可能太過由心歡喜的。


    林樂見她不說話,伸手過來拉她。


    “江南,你不會喜歡薄南風吧?”


    江南沒有回避:“是啊,我就是喜歡薄南風。”


    林樂一臉驚訝。沒想到江南這麽坦率。


    “真的假的?你不是不喜歡比你小的男生?”


    “可感情的事誰說的準呢,我也以為我不喜歡,但我還是愛上他了。”


    林樂驚得合不攏嘴,唏噓:“你不會打算和他在一起,不跟紀夢溪訂婚了吧?”


    江南搖頭:“不是那樣。而且薄南風現在整個人都消失不見了。”


    林樂默了一下,才說:“江南,我覺得你跟薄南風不合適,你的性格太需要一個男人來照顧你了。而紀夢溪剛好是那種溫和可以包容你的男人。而你們五年前曾經在一起過,你那麽的喜歡他,跟他在一起,一定會很幸福的。”


    這樣的說勸眾口一詞,江南之前才聽到,所以現在不是很想聽。


    道理她都懂,不比任何人的淺顯,隻是心很難管束。


    岔開話題說些其他:“你現在的工作怎麽樣?”


    林樂皺眉:“我一個新人,什麽東西都不懂,覺得挺累的。不過這裏的待遇不錯,我想好好的幹下去。”


    江南鼓勵她:“加油,慢慢來,等到適應了做起來就會得心應手。”


    沒聊上兩句江南就要走了,林樂正好也得回去了。兩人約好改天一起吃飯,林樂跟江南揮了揮手,向景陽大廈裏走去。


    江南沒有立即離開,盯著那棟輝煌的樓隅看了會兒,覺得特別的窩心。不知道一個大活人怎麽就無聲無息的消失了,就說他那個人不靠譜,聽林樂那意思已經有段時間不來上班了,這樣的人能保得住飯碗才怪。


    “薄南風,你混蛋!”江南不知怎麽,像中了邪,衝著景陽大廈撕心裂肺的喊了嗓。就跟心裏特別不痛快的時候,幾個小姐妹去江邊趁著夜黑風高,肆無忌憚的喊幾嗓,心裏就會變得格外痛快。


    可現在明顯跟那時候不同,景陽大廈前不說人來人往,依稀的幾個人還是有的,連帶過路的,紛紛扭過頭來看她,一臉的不可思議。


    林樂也才走到大廈門口,聽出是江南的聲音,回頭望過去,瞠目結舌。江南有的時候是有些孩子氣,但不會在眾目睽睽之下,除非她喝了酒,可她也知道她今天沒喝酒。能這樣說明真是積壓得快要瘋掉了,隻怕連自己做的什麽都不知道。


    她真是沒想到江南會愛上薄南風,她認識江南不是一兩日,她知道,能讓江南情緒如此癲狂的,定然是她執著的。


    林樂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轉身進去,側身時不禁怔愣。不遠處的大理石柱上斜身靠著抽煙的,分明就是薄南風。額發很長,擋去一側桃花眼,嘴角的弧度淺薄卻也明顯。林樂思忖著要不要湊上去跟他打聲招呼,想到什麽,隻當視而不見扭頭上樓了。


    江南知道自己出了糗,可她不在乎,心裏痛快不少。也知道薄南風壓根聽不到,但那不能否認他就是個混蛋。


    上車離開,快到家了才想起來出門的時候忘記拿包,而鑰匙還在那裏麵。狼狽到家都回不去,大晌午的時候直接跑去買醉了。


    江南的酒量絕對談不上海量,四五罐下去就已經醉了。摸索手機打電話,沒想到這一次竟然通了。一時感覺很委屈,張口嗚咽:“薄南風,你是混蛋麽。你跑到哪裏去了,姑奶奶喝多了,姑奶奶的鑰匙也落在家裏了,姑奶奶回不去家了可怎麽辦?”


    那邊明顯怔了下,的確是縷男音。


    問她:“那姑奶奶您現在在哪兒呢?”


    江南終於找到他了,就想揚眉吐氣:“姑奶奶憑什麽告訴你,姑奶奶又不想見到你。”吸了一下鼻子:“我在正青春。”


    那邊似笑了聲,千叮嚀萬囑咐:“姑奶奶你可千萬別亂跑,我馬上過去。”


    離正揚本來才跟相親對象接上頭,江南的電話就打來了。記得以前給薄南風做證人的時候彼此存過號碼,結案了就再沒刻意聯係,便靜靜的躺在電話薄裏。


    離正揚站起身:“不好意思,今天突然有點兒急事,我姑奶奶出了點兒問題,改天再約吧。”


    對麵的小姐屁股還沒坐熱,男主角卻被他姑奶奶的一個電話招走,一臉鬱悶。


    離正揚趕來的時候人早醉得不輕,他一貼上去,抓住他的衣袖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


    “嗚嗚……薄南風……”


    離正揚盯著她一張臉愣了下,江南很少化妝,所以這樣的哭法,如水洗一般卻不見半點兒花臉的狼狽。隻是好奇她現在的樣子,離正揚每次見她都是以職業女性出場,無論氣勢還是妝容通通出類拔萃,此刻認不得他是誰,哭得毫無防備像個孩子。


    西裝外套被她緊緊抓著,已經罵到薄南風的祖宗輩上。離正揚覺得好笑,揚起眉毛,將人抱起來往外走。


    江南怎麽回的家都不知道,一覺醒來人就已經在床上了。


    不過她做了夢,夢裏薄南風回來了,就坐在她的床邊,身體溫度明顯,連香氣都覺得熟悉,她緊緊抓著他安心得匪夷所思,幾天來從沒睡得這麽安穩過。薄南風用指腹摩挲她的唇角,仿似責備她喝得太多,俯身咬下來,帶著懲罰性的味道,江南當時覺得疼,又很眷戀那樣的感覺狠狠的回咬她。直到透不過氣來,他鬆開她攬到懷裏,喘息著讓她好好睡。


    江南最招架不住人這樣的輕聲哄騙,沒幾下便能睡著。


    怕他離開,又怕真的隻是一場夢,閉著眼睛喚了嗓:“薄南風。”


    他“嗯”了聲音,說他還在。她便真的睡死過去。


    醒來後房中空空如也,隻有光輝,是屬於暗夜中的燈光霓虹,從窗子裏透進來。所以恍惚之後,悵然若失。又覺得他沒有騙她,他說:“我還在。”卻不是一直在,所以她醒來,無論是夢還是哪一個,孤身一人也沒什麽不可思議。


    一伸手碰到床邊的便條,離正揚留下來的。


    江南讀到最後的署名,差點兒咬掉自己的舌頭,喝多了就犯傻,竟然把電話打到離正揚的手機上去了。說過什麽,做了什麽,完全不記得了,其實她很不想承認她的酒品並不怎麽好,所以不知道有沒有做什麽混帳事。


    後來出門的時候發現門鎖完好,自己的鑰匙就放在茶幾上,看來離正揚幫她請了開鎖工。


    想打電話說聲謝謝,難以啟齒,最後隻發了條短信,斟酌字句,最後隻說:“今天我喝醉了,打錯電話麻煩你了,謝謝你把我送回來。”


    沒想到離正揚會回她,而且回得很晚,她都快睡著了,收到他的兩個字:“好重。”


    江南將頭埋進被子裏苦歎一嗓。


    難得休息一天,紀夢溪帶她去看禮服。


    出來的時候還在猶豫:“現在看會不會太早了?”日期都還沒有訂。


    紀夢溪很了解家長們的行事作風,一旦說了,吉日挑起來其實很快,到時候再籌備這些隻怕要來不及。


    “趁現在工作不忙先選好,款式合適尺寸或許會不合適,也好有時間做調整。”


    他說得有道理,江南也找不出什麽理由反對,這些事雜七雜八,很有得忙,正好現在手裏沒案子,不籌備更待何時。


    路上兩人一直不說話,江南靠著窗子都快睡著了。


    紀夢溪側首看過來,問她:“昨晚沒睡好?”


    江南“嗯”了聲,她這幾天晚上的睡眠都不好,閑下來了,反倒夜不能寐。時常大半夜爬起來看電視,坐在沙發上聽樓道裏有聲音總會很警覺,越是那樣越沒有困意,有的時候覺得困了,天卻已經快亮了。


    紀夢溪一臉心疼的樣子:“是不是晚睡習慣了,所以閑下來反倒睡不好?”


    江南訥訥:“可能是那樣。”


    紀夢溪決定試完禮服帶她去醫院看看。


    這家店是s城最有名的店,以前江南陪同事來過一次,很喜歡,無論款式還是布料,都很時尚新穎。


    紀夢溪的衣服好說,男人但凡稱個場合的都穿西裝,而他素來穿手工製作的,不用刻意準備。


    來這一次是專為江南準備的。


    店員帶她去挑最新的款式,看她的氣質覺得有合適她的,也會主動推薦。考慮到是訂婚宴,一般這樣的場合免不了敬酒,中間繁複的事情很多,建議穿修身簡潔的,這樣行動起來會比較方便。


    江南看了幾件她推選的覺得不錯,卻沒說選定哪一件。轉身的時候看到一款雪白的顏色的,通體都是白色,胸口有晶瑩明亮的白鑽。身後是長長的魚尾紋設墳,一層層的暈染開,泛起白浪一般。江南指著那件,不覺然笑起來:“你說,穿上那件會不會感覺像是下雪了?”


    紀夢溪看了一眼笑起來。


    江南卻僵住,胸口疼得厲害。


    店員刻意說:“那條比較適合酒會穿,倍顯華麗。”


    紀夢溪直接說:“就這一件吧,拿給她試一下。”


    江南被怎麽帶上二樓試衣間的,都不甚明了,一直跟在店員身後,四周是明亮的色澤,更加晃得她心神不寧。穿上了嫁衣,才感覺這是要成為別人的新娘子了,哪裏來得悲情,讓她連微笑都學不會。


    本來是標準身型的設計,江南穿上以後卻略顯得大了,她最近太忙,又瘦了不少。


    店員看了一下,問題不大,就腰上稍稍用別針關一下,就能看出效果。她去找別針,讓江南先下去給紀夢溪看看。


    江南提著長長的裙擺從試衣間裏出來,才注意到二樓的牆壁上貼的都是鏡麵,穿透式的,整個空間都似羅列起來,空間大到不可思議。江南頭腦發暈,似一時記不得來時的路,是從左邊的樓梯上來?還是右邊?她提著裙擺兩邊打量,急得喉嚨酸痛。奔走的時候猛然看到鏡中的自己,高跟鞋,曳地裙,像極了落荒而逃的仙度瑞拉,想起那天在醫院裏的長廊上,也像這樣急得哭起來。那時是找一個人,這回是在找一條路,她不過就是沒有方向感,又不是白癡,通往樓下的路又怎麽可能找不到。她想找的,根本就不是這一條路。


    還有她的王子,到底是哪一個?全天下的人幾乎都一眼看出她的真心,而她的真心就在她的肺腑中,怎可能不比其他人清析。


    江南從樓上下來。


    紀夢溪抬眸,唯一的感覺就是每走一步都搖曳生姿,那是一團明亮的雪白,壓不去她的半點兒風華,白皙的皮膚仿如透明,珍寶一樣璀璨。


    這是他最想娶的女人,從許多年前開始,許多年後終於夢想成真。


    紀夢溪笑容溫和:“好看。”


    江南走近來,想扯出一個微笑給他,動一動嘴角,卻已濕透顏。


    她還算是一個耿直的女人,否則不會沒頭沒腦的正義。最懦弱的一次便是現在,敢愛不敢言!沒人知道她多喜歡薄南風,也沒人知道她多麽小心意意,她不過是太喜歡他了,所以怕極了他會離開。


    以為不擁有便不會失去,可是她這樣難過,隻怕會一輩子。比起會失去,又好到哪兒去?


    紀夢溪若有似無歎氣,伸出手幫她擦淚。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他不是猜,是篤定。


    江南哽咽了一聲,攥緊他伸過來的手,盯緊他:“紀夢溪,你不是問我怎麽會睡不好麽?薄南風消失了,我很想他,怕他晚上回來了我聽不到,於是我就一直坐在客廳裏等他,整夜整夜的等,從來不敢睡覺。我很想嫁給你,覺得這是最幸福的選擇,可是我們回不去了。我愛上的薄南風,我有那樣的預感,到死都不會再愛上別人了。我想要勇敢一次,哪怕是飛娥撲火。紀夢溪,真的對不起你。”


    紀夢溪覺得自己就是在等這一刻,連功課都做足了,真正到來的時候,還是心痛不可遏。


    這是個狠心的丫頭,五年前單純傻氣,五年後為了愛依舊可以奮不顧身。但這樣的江南,真是讓他沒法不喜歡。


    若說他敗了,隻是敗在五年的光陰上,敗在他對江南的喜歡上。才會被薄南風這樣算計,心知肚名中他的圈套放手讓她離開。薄南風說的對,以前她經受過那些痛苦,再不欠他什麽了,如果他還有那麽些喜歡她,就不要為難她,在她做出選擇的時候請放手讓她離開。這是對她最好的成全,和最大的撫慰,是他紀夢溪欠了江南的。


    紀夢溪覺得這一刻是對當日在法院停車場薄南風那番話的應驗,那個男人算計好了會有今天,江南的心思薄南風懂,他的心思薄南風依舊懂。包括他們的軟肋他都掐得很正,薄南風知道他真心實意喜歡江南,不會看她被撕扯得鮮血淋淋,那人亦舍不得她疼,便請他這一刻到來的時候高抬貴手。紀夢溪簡直哭笑不能,指腹輕輕磨蹭她的臉頰,有太多的舍不得。


    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讓她嫁給別人,也舍不得她疼。這個女人他在青春年少的時候遇到,喜歡了太多年,早不知道再怎麽去喜歡別人,而她卻要永遠的離開了。


    紀夢溪慢慢扯出笑,有淚滑出眼眶。把江南拉近了,抱在懷裏。


    “既然那麽愛他,你去找他吧。”


    ------題外話------


    沒辦法,今天寫不到見麵那一刻了,反正這就是鐵定在一起的表現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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