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哼了聲,跟他按在頭兩側的手掌十指相扣,這一刻收緊,聲音軟綿:“南風……不行,好重……”


    薄南風桃花眸子輕輕迷著,重重的桃花色,妖嬈的不成樣子,如何想不到男人在床上也有這樣的時候。(.無彈窗廣告)聽到她的話“嗯”了聲,到底放緩了動作。


    “想不想我?”


    江南指掌還被他十指連心般扣緊。看頭頂細碎的燈光,覺得是想他。


    直言道:“想你。”


    “想我怎樣?這樣?”


    薄南風俯下身跟她咬耳朵。


    江南迷迷糊糊的還是應他。


    討好薄南風有很多好處,不僅讓她備感舒心,還不會太強她所難,這個男人標準的吃軟不吃硬。當然,更多的時候軟硬不吃。


    風雨停息,江南早疲憊得睜不開眼,床頭隻開了一盞睡燈,燈光昏暗。


    薄南風過來抱住她:“寶貝兒,一會兒再睡,老公有驚喜說給你聽。”


    江南累得睜不開眼,枕著他,想起是有這麽一句話,他在車上時說的。之後竟然忘記問,半晌,有氣無力:“什麽?”


    薄南風貼著她,手掌搭在她的小腹上,就像撫著自己的孩子。


    “我去陳資出生的醫院查過了,找到當年的老醫生,說陳資的出生日期比身份證和戶口薄上的要晚,當年陳資的媽媽難產加大出血,生命垂危,幾乎是在死亡線上撿回條命,所以記得很清楚。我跟他說了陳資的事,他說願意開據證明。按醫院開據的證明,陳資搶劫的時候根本不滿十四周歲。”


    也就是說?陳資會因不達法定年齡,不追究法律責任!


    江南驀然睜大眼,那一瞬間再多的睡意也都煙消雲散,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你說真的?”


    江南猛地轉過身盯緊他,期待薄南風一句肯定的話。隻要他輕輕的說個“是”字,或者點下頭,陳資小小年紀就不用因為生活的無奈搭上一生。江南幾日來愁眉不展的事,也能拔雲見日。


    事實證明,薄南風從不會在關鍵的時候讓她失望,這個男人就像她的阿拉丁,也像她的聖誕老人,滿足她任何一切難以達成的願望。


    而且,他永遠知道她心裏想什麽,並想要什麽。


    薄南風笑了笑:“是真的。”


    江南已經抱住他,滑溜溜的像條魚似的塞滿懷。


    “老公,你太好了,這個對我的案官司太重要了,你救了我也救了陳資一家人。你太偉大了!”


    “這回知道,讓你哄我開心值得了吧?”


    江南感激得五體投地,非要以身相許。


    “我們再做一次吧,這回我保證不吵著累,乖乖的配合你好不好?”


    說著主動去親吻他。


    薄南風隻是回吻,卻沒有下一步動作。


    半晌,偏開首:“一邊去,今晚夠多了,會傷到孩子。”


    江南高興,開始節操無下限,八爪魚似的纏上來,強烈要求獻身給他。


    薄南風手掌托住她的下頜,修長的手指溫暖而有力,一下下撫她的嘴角,壞笑一下,語氣曖昧:“那換個地方。”


    江南又不傻,漲紅臉盯緊他,一張口卻願意:“好啊,美人,你乖乖躺好。”他有讓她這樣做的理由,怎樣討他歡心都不為過,江南知道!何況這是她愛的人,怎樣都好。


    薄南風反倒怔愣,已經被她壓到身下,倒吸一口冷氣:“江南……”


    那種被別樣溫潤反複包容的感覺一刹漫布全身,極度觸電一般的快感。


    陳學良得到好心人資助,已經做過手術正在醫院中療養,江南去看過他兩次,發現他氣色比之前好了許多。隻是掛念他的孫子陳資。


    江南開庭之前去看他,帶了好消息過來。


    “我們搜集到了對你孫子陳資極其有利的證據,就是他的實際出生日期比戶口薄上的晚,也就是說陳資在搶劫當天,實際年紀並未達到十四周歲的法定年紀,這在法律上明確規,是不需要負任何刑事責任的。”


    陳學良喜出望外,當即傻了眼。


    半晌,問她:“真的嗎?江律師,你這不是在安慰我吧。”


    實在是天大的驚喜,江南起初聽薄南風講起的時候,也怕是個美麗的謊言。但薄南風已經把證明交到她手上了,開據的十分詳細,不僅有當年的醫生證明,連帶當時在場的其他工作人員,都出俱了相同的證明,甚至還有醫院的。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還能查找到這些,實在難得。


    告訴他:“當然是真的,我沒有騙你。按照現在收集到的證據來看的話,如果不出意外,你的孫子當庭就會被釋放。”


    這一點太致命了,看似隻是出生日期相差幾天的差異,卻可以讓全局輕輕鬆鬆的反敗為勝。


    江南想起來問他:“這麽重要的東西,當時問起陳資的年紀時怎麽沒跟我說呢?”隻把有關陳資年紀證明的基本證件拿給她,別的再沒多說。


    陳學良恍了一下神,慌張看她。


    半晌,訥訥:“一定是他們當年怕我擔心,故意沒跟我說,隻說母子平安,我就沒多去想。”


    陳資的案子上午九點十分開庭。


    早上薄南風送江南去中院。


    今天正好也是小九的生日,江南預計庭審時間不會太長,案件脈絡都很清析。到時候審判一結束,跟薄南風直接過去定然來得及。


    江南換好衣服出來。


    薄南風叫她吃早餐,打量一眼,邪魅的鉤動唇角:“好看。”江南工作的時候,和居家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風采,一種邋遢,一種幹練又知性,似連成熟的女人味都若隱若現。


    江南看他那副輕佻的嘴臉像狐狸,白了他一眼,坐下來吃飯。


    “你把我送到中院之後,回公司?還是去見朋友?”


    薄南風哪裏也沒打算去。


    挑了挑眉,慢條斯理:“中院啊,你去開庭,我找紀夢溪聊天打發時間。”


    江南早如驚弓之鳥,一口粥嗆到嘴裏,抬起頭瞠目結舌。那眼神像是說,薄南風,你瘋了。


    薄南風抄起筷子敲到她的腦袋上。


    “瞅你那點兒出息,搞得我跟第三者插足,從別人手裏把你拐來的一樣。你跟我不是兩情相悅?偷偷摸摸,你就那麽怕著他的麵?”


    江南訥訥:“薄南風,你又不說理,我那樣說了麽?”


    薄南風輕哼:“你那表情還用說了?我真稀罕見他。你當年給我辦的那點兒丟人事,挺大個姑娘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喜歡人家,你怎麽有臉呢?”


    情不自禁又翻老帳,就知道他對江南喜歡過別人那事無比介懷。


    說起來了又要火大,大早上的實在不是為這事爭吵的好時候。一會兒還要開庭,江南需要冷靜,什麽話都順著他:“對不起,我錯了。我當年有眼無珠,竟然喜歡別人。怎麽就沒想到以後能遇到一個叫做薄南風的絕世好男人,好好的等著他呢,是我沒眼見。薄公子,我錯了,你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奴家這一回吧,我這廂有禮了。”


    江南嘻皮笑臉,還真的站起來給他鞠了一躬。


    薄南風也冷不下去了,淡淡的描了她一眼。


    “快坐下吃飯。”


    “謝謝相公。”江南媚眼如斯,笑得花枝亂顫。坐下後斂神:“說正經的呢,你要有事就去辦,我開完庭以後,給你打電話。”


    小九的宴請在中午,即便江南跟宋林愛是極好的朋友,去太晚了總也不太好。而且今非昔比,宋林愛那一家已經那樣了,其他人還是少出亂子的好。


    “你打電話,我再過去,不是耽誤時間。我去觀眾席旁聽。”


    江南看他:“陳資係未成年人,這起搶劫案不公開審理。不能旁聽的。”


    薄南風想了下,問她:“你給小九準備生日禮物了嗎?”


    才一問出,江南就有想死的衝動,天天把小九生日掛嘴邊,日日想著要去,要去,天大的事也得去。反倒把生日禮物這回事給忘記了。


    垮下臉:“沒準備,可怎麽辦?”


    “你那破腦子!你去開庭,我去準備禮物,然後我再去中院接你。”


    一拍即合,這是最好的辦法。


    陳資站在被告席上望向江南,小孩子的眼睛很清亮,盡管生活一直不如意,甚至可以說曆經過太多挫折的磨礪,宛如黑暗,但眼神依舊可以如斯清澈。足以說明陳資仍舊有一顆向善的心,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是值得挽救的。否則才是真的將他一手推入深淵,一個已經十分不幸的孩子,會變得徹底不幸。


    江南笑著回望他,給他打氣,將勇氣傳遞給他。


    早在之前去看守所的時候已經跟他說過了,他的爺爺經過好心人的幫助,已經成功做了手術,療養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連帶對被害者的民事賠償,那個不知名的好心人,也一並資助了。


    隻要他能勇敢完好的從這次的旋渦裏走出去,以後好好做人,再不做這種糊塗愚蠢的事,他和爺爺的生活會變得更有希望。


    江南能看出,在她跟陳資說完這番話的時候,他的勇氣倍增,幾乎是一刹就看到了光明,連眼眸都染得透亮。江南便篤定,這一個,也是值得她伸手去拉一把的人,無論怎樣。都值得!這是薄南風教給她的。


    法官宣布開庭。


    一切庭審活動按步有序進行,沒有任何人提出異議,庭審進入法庭調查階段,公訴人宣讀起訴書,請求以搶劫罪對陳資做出相應的處罰決定。


    江南當庭出示陳資未滿十四周歲的證明材料,並請求法官批準證人出庭做證。


    分別是當年為陳資接生的主治醫生,和當時的一名小護士,以及醫院資料管理人員。


    主治醫生如今已經退休,但經過回想,如是說:“當年陳資的確是我負責接生的,之所以印象深刻,是送來的時候已經快要生了,直接被推進手術室。生產過程極不順利,難產加大出血,偏逢醫院的血庫正好沒了與陳資母親李天華相配的血型,情況十分危急,而那時候李天華已經昏迷不醒很長時間了。當時手術室中所有的醫生護士都料定母子兩條性命是保不住了。後來有人給捐獻了血,沒想到李天華又奇跡般的複蘇了,看來是有肚子裏的孩子做支撐,再加上母親特有的意誌,總算恢複些神智。那一次二十幾個小時以後才從產房中出來,母子平安。整個生產的過程太波折了,所以這些年過去了仍舊記得。”


    醫生敘述完。


    公訴方問了幾個細節性的問題。


    “十五六年前的事情,你還記得清楚準確的日期是哪一天嗎?”


    主治醫生搖頭:“俱體時間是記不得了,過去太多年了,但清析的記得那天是星期天,本來不是我值班,說好要陪愛人回娘家。後來同事有急事,讓我替一天班,為此愛人不高興,還大吵了一架,但卻救回一對母子的性命,所以雖然十幾年過去了,仍是清楚的記得那個星期天。”


    這樣說出來,一點兒都不跳脫,也沒有什麽不可思議。人一生總有幾個特別的日子,多少年過去了,哪怕一生終結,再想起,仍舊隱隱記得那一天的心情,或者天是怎樣的藍法,雲是如何的潔白,是每個有血有肉的人都會擁有的真實感觸。


    那些個特別的日子,像記念日一樣,會被銘字於心。


    江南當即說:“將陳資出生那一年的日曆拿出來推算,他出生那一天是星期天,而以戶口薄等有效證件上麵標明的日期推算,那一天並非星期天,充分說明記載有誤。而據我們查到的,和幾位證人的提供,證明材料上顯示的時間正好是星期天,足以說明,陳資實際的出生日期和證件上記錄的不相符,而他真正的出生日期實則在案發當日未滿十四周歲。”


    接著傳喚另一位證人,當年一起奮戰手術室的小護士,如今也已變成了一位中年婦人。


    她稱:“當年是我和宋醫生一起為李天華接的生,那一天的狀況很慘烈……”


    她用了“慘烈”這樣一個詞匯,隻因當年生產那一幕實在驚心動魄,她從頭講下來,唏噓不已。因當年年紀小,自然沒有老醫生見多識廣,在她一個剛結婚不到三十歲的女人來看,那一個場麵足以撼動她一生。實實在在為陳天華捏了把汗,在看她長時間昏迷不醒,以為無法挽救的時候,她和另一位年紀相當的同事當時就哭了出來。那一幕看在心裏不好受,血肉淋漓的。


    女人講到這裏,眼睛裏已經含了淚,望向陳資,幾乎是帶著哭腕語重心腸的說:“這天下哪個女人生下自己的孩子都很不容易,很辛苦,那些苦隻有當媽媽的知道,別人體味不了,也描述不了。孩子,你媽媽當年生下你真的很不容易,如果她不愛你,不是想全力把你帶到這個世界上來,早在那時候你和她都已經死了。她忍受那些痛,隻是想讓你好好的活著。”


    有太多母親產房裏生命垂危的時候,都會拉著醫生的手,氣若遊絲的說:“保孩子。”


    三個字不多,足以包涵一個母親的血肉情深,大愛無疆。


    誠然,在外人看來,保大人的希望更大一些,這是一個母體,沒了這一個,將來還可以有下一個。隻有媽媽的心裏不這樣想,那個小家夥哪怕隻在她的肚子裏呆了一天,都是她的骨肉,被她疼在心坎,比自己的命金貴千倍萬倍。麵臨生死決擇的時候,方覺得,隻要自己的孩子能活著,她死不足惜。


    這就是媽媽,世上隻有當媽媽的人,在這樣生死關頭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義無返顧的情愫。


    陳資恨了他的母親太多年,恨到最後,連樣子都不願去回憶,寧願自己一日一日過下來,早早忘卻。以至於最後的最後再想起,連血脈連帶出的那點兒相思之苦都不要有。


    他做不到,於是一直活得痛苦。


    今天即便是哭著,卻也心裏痛快。從不知道,他是這樣被一個人愛著,而那個人當年連他的麵都沒見到,卻肯為他撐著一口力氣,將他義無返顧的生下來。原來,早早的離開他,真的隻是無奈,沒人嫌棄他是多餘的,才會像後來那樣舍棄。


    陳資坐在被告席上哽咽無聲,整個庭審氛圍一時感傷到極至,不光是他,連帶所有的庭審人員都跟著潸然淚下。


    江南心裏也很不是滋味,又酸又甜的,許多種味道混雜在一起,將心撐得滿滿的。手掌下意識按在小腹上,她那裏也有一個小生命,流著她和她心愛男人的血液,她也願意傾盡生命來保護他,是母親的天性。江南從未覺得如此幸福滿足過,遇上薄南風,沒人知道她是怎樣的慶幸和滿足。


    再多的堅難和困苦,隻要有他在,她都願意走下去。隻因這份懂得,她願不離不棄。


    最後一位證人是負責當年資料管理的工作人員,十幾年前的東西很大一部分都找不到了。


    包括陳資的,可是,她說:“雖然那一天的資料沒有了,可是我的頭腦中還是有印象的,那一天是宋醫生做的手術,我記得很清楚。”


    法庭調查結束,接著進入法庭辯論階段。


    江南將所有時間整合,力在說明陳資犯罪當天,實際年齡未達法律規定的追究刑事責任的法定年限十四周歲。所以應當對陳資做不追究刑事責任的判決。


    而且陳資犯搶劫罪係當場被抓獲,受害人實際遭受到的經濟損失並不大。實際的損失隻是住院期間的醫療花費和誤工費,而被告人陳資的法定監護人陳學良已經將賠償金送到被害人手裏,說明已經知道反醒並做出實際表示。這一係列事實都表明,陳資的主觀惡性不僅不大,甚至沒有,法律應當給於合理判決,給孩子一條新生的機遇。


    這是一場特別的審判,從頭至尾可謂聲情並茂。整場下來,大家都沉浸在一種無可奈何的心酸當中。


    所以等江南辯護完,陳資再做最後陳述時,在場已經有人落淚。


    庭審進入評議階段。


    江南提著一口氣,雖然緊張,但是十分放心。結果似乎已經板上釘釘,陳資前路光明。


    如今才發現有了分享喜悅的對象,即便是在肅整的法庭上。撫著自己的小腹,輕聲道:“媽媽今天棒不棒?”


    問完這一嗓笑了,又說:“爸爸才是最棒的,他是天下最了不起的爸爸。”


    評議結束,法官當庭宣判。


    陳資雖然犯搶劫罪,可案發當日實際年齡未滿十四周歲,故不予追究刑事責任,當庭釋放。


    江南出來時,聽到陳資對著爺爺放聲大哭,她沒敢回頭,隻怕多看一眼,自己也會掉下淚來。


    大步出來,薄南風就在陽光下等她,笑容和絢,眼光燦爛,永遠幹淨清澈如早晨的第一縷陽光,不設防的照進她的心裏,將她生命的每一個角落點亮。


    就是這樣一個男子,名喚,薄南風。


    江南老遠笑彎眼角,步伐走得更快一些,也不管中院那個時間人來人往,一頭紮進他的懷裏。


    穿了高跟鞋,腳跟輕輕一抬,揚首吻上他的嘴角。笑嫣如花:“老公,我愛你。”


    薄南風痞裏痞氣的笑:“江律師,怎麽你也是一女白領,光天化日毫不矜持的對男人投懷送抱不太好吧?你剛剛是開庭了,還是被洗腦?”


    江南幸福得就要爆炸,才不去想那些體統或者體麵,她就是高興,恨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個男人是她江南的才好。


    “今天的官司謝謝你,不僅是我要謝你,我也替陳資謝謝你。你給他的恩重似海,他可能一生都不懂得,但我懂,我覺得他以後會生活得很快樂,至少比以前要快樂許多。(.好看的小說)那些壓得他喘不過氣的恨變成了愛,都是你薄南風的功勞。”他不僅讓他獲救,還讓他懂得了愛,是真正的重生。


    薄南風做了太多事,看見到的,看不見的,他都做了。這個男人隻是裝得玩世不恭,像個十足的壞男人。實則他真的隻對江南一個人“壞”,而他到底有多善良,隻有江南最知道。


    他果然不承認:“謝我什麽,我不過就是幫你找了一條證據,到底能不能用得上,我還真就不知道。”


    哪裏有什麽證據,都是他一手編造出來的,江南知道他神通廣大。不知用什麽法子,不僅封住了一些人的口,還讓一些人肯站出來為陳資做證。江南甚至懷疑,這些醫生和護士根本就不是當年為李天華接生的人,他們隻是受人所托。


    江南眼睛明亮,笑意斑斑的盯緊他,聲音壓得很低,但他足以聽得清析:“陳資已經過十四周歲了,他戶口本上的生日日期是真的。其實陳學良也知道那些證明材料是假的,隻怕李天華生陳資的時候他是在場的。他之所以不說,是怕說出來了,陳資就沒有救,所以故意連我都隱瞞。”但她還是想到了,陳學良的那個表情太恍惚,這個證據來得太欣喜又突兀,還有那樣的庭審,動情得讓人忍不住淚下。於是她就在想,倒像是一堂教人感恩的課,讓人懂得什麽是愛,由其這天下的母愛,大到無私,容不得人去猜疑嫉恨。十月懷胎,是一個女人的磨難,也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生命的恩惠。誰能說這天下的恩惠是禍?


    所以要說他真的很好,知道她想要什麽,想要看到什麽。陳資說起父母的時候,痛苦的模樣似針紮在她的心口,那種感觸她不止一次跟薄南風提起過,也說過她的很無奈,他都記在心上。


    於是才有了那樣的庭審,證人像表演家,把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說得有模有樣。如果,薄南風隻是想找人做偽證,幫她打贏這場官司,讓當事人無罪,讓她沒有那麽多的惋惜而心裏好過些,完全可以不必那樣,隻將事實擺出來就好。要達到那種說話熟練,真像銘記於心的程度,定然花費了很大的本錢。


    公訴方細心查證過,結果都是最後這樣的天衣無縫。


    但總算陳資也相信了,江南覺得壓在他心口那塊大石頭,朝朝暮暮之後終於放下了。


    薄南風眯起眸子,半晌,似笑非笑:“江南,你明明看著很笨,又像是什麽事都能看明白,根本逃不過你的眼。”


    江南倚身在他的懷裏,手臂勾緊他的脖子,隻說:“我不是事事都能看明白,我隻是明白你。因為能想出你會怎麽做,就能猜出事情是怎麽樣的。”江南絕對算不上城府或者精明的人,看事情也不會事事通透,時時了然。很多木訥的時候,自己都歎自己的愚鈍。隻是有他在的時候,就會心如明鏡。


    既然她都看明白了,薄南風隻得直言。


    “反正都是做偽證,騙人的把戲,何不讓效果達到最佳。況且這件事有一舉兩得的空間,用我們商人的理念來看就是如此。可以讓陳資被釋放,也可以讓他解開心中的結,看開一些事情。這世上,沒有比痛恨自己最愛的人更辛苦!像你說的,他不過就是一個孩子,索性幫他卸下心裏的擔子,讓他健康成長有什麽不好。我隻是覺得通過這一件事情可以達到,就索性都做了。”


    晌午的日光灼熱,薄南風淡淡的眯著眸子,整個人漫不經心。


    “其實也不全是假的,除了那個日期,陳資的媽媽生他的時候,真的是難產加大出血,雖然其中沒有那些波折,但一個母親對孩子的愛都是一樣的。不過就是讓陳資看清一些事,何必那麽恨,恨來恨去,都是些沒有結果的東西。深愛的人,無論怎麽恨最後會發現仍舊是愛。驀然回首,會發現中間那些痛苦都不值得。”


    隻是陳資太小,他看不明白,可有一日他終會明白。但如果是那樣,中間這些痛苦豈不是白受了。


    江南就覺得是這樣,果然也是這樣。


    所以才說這個男人是最棒的。


    “這是我看到的最完美的結果,我一直期盼這樣,做夢都想。但是我沒那樣的本事,最後你幫我完成了。”


    薄南風攬著她壞笑:“所以你這麽公然對我投懷送抱是想報達我?”


    江南跟著一起笑:“不僅是這樣,還想告訴你,我現在沒有任何緊張的感覺了,覺得懷了你的孩子真是無比幸福的事。我會像這天下所有的媽媽一樣,好好愛他,努力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上來。”


    這個工作很糟糕,江南以前就這樣覺得。機械性運轉,沒有人情味,甚至年紀一把的時候會被別人誤解成滅絕師太。一年一年下來,經驗明明越來越豐富,卻由心倦怠。就連江爸爸都後悔讓她選擇這一行。


    遇到薄南風的時候,這一切就都改變了,帶過的案子卻讓她弄懂了自己身上的許多事,明白許多道理。例如愛情,和為人母的甘願和疾苦。


    不能聊太久,那邊的生日宴估計已經開始了。薄南風眼風掃了一眼,拉著她上車。


    江南把文件和包都塞到車裏,雀躍的坐上去。


    紀夢溪在薄南風看過去的時候,錯開視線。望向遠處的天空,萬裏無雲,如水湛藍。


    江南撲向薄南風時的腳步太輕快,看到他心裏重似千金。


    總有種錯覺,混淆的分不清時光。


    隻看著江南歡快的表情,那一頭的人不敢看,以為仍是自己,像此刻的薄南風一樣,對她展開雙臂接著,攬到懷裏任她怎麽笑怎麽鬧。


    故事發生在兩個人身上,或者更多人身上,總有許多的痛苦和幸福可以被複製。看到的時候方想起,我和她曾經亦是如此,那一對和我們好像。


    傷感就是這麽被引發的,心痛便跟著反反複複。站了太久,連腿都開始酸疼。


    過往的人跟他打招呼:“紀法官。”


    紀夢溪點點頭,回過神轉身去辦公室,竟忘記自己出來這一趟是要去幹什麽。


    到達的時候生日宴已經開始了。


    在飯店裏訂了幾桌,都是自家人和日常交好的朋友。廳外就聽到唱生日歌的聲音,有人喜慶的喚小九的名字,祝她生日快樂,說些喜氣的吉祥話。


    薄南風和江南推門進去,老遠就跟她打招呼。


    “小九,祝你生日快樂,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薄南風把生日禮物給她,包裝很精美,據他說是本季度新款的兒童服裝,問她:“女孩子都喜歡穿漂亮衣服的吧?”


    江南點點頭:“估計是。”接著嘻皮笑臉:“我小的時候就沒那些講究,聽我媽說隻要不露肉我就很開心,其實我覺得,那時候即便露肉,我肯定也很開心,根本就什麽都不懂的年紀麽。”


    瞧她那點兒出息。


    薄南風瞟了她一眼,輕飄飄:“你不穿的時候最好看。”


    “薄南風,你下流。”


    薄南風慢條斯理,看也不看她:“我除了這個,也沒什麽優點了。”


    宋林愛給兩人留了位子,招呼著他們過去坐。


    接過薄南風手裏的東西說了句:“讓你們破費了,今天的官司打得成功吧?”


    薄南風挑挑眉:“你看她那個表情就知道贏了。”


    江南讓薄南風先坐,自己去逗弄小九。


    今天她穿了花裙子,跟小公主一樣華麗漂亮,比起江南,小九同學似乎更喜歡薄南風,蹭到江南懷裏。江南一樂,以為是跟她親近,抱到座位上,原來小美人奔的人是薄南風,衝他伸出小手。


    薄南風沒抱過孩子,左右掂量了一下,找好角度接過來,抱在懷裏。衝江南得意洋洋:“看你這人緣混的,連個孩子都知道當你當橋使喚。”


    江南故意在小九麵前垮下臉:“小九,你這樣不厚道,阿姨的心都碎了。”


    薄南風伸手彈她的腦袋;“你有心麽?”低下頭,摸摸小九的臉蛋:“別聽她的,你這個阿姨她沒心沒肺,哪知道傷不起是什麽東西。”


    一圈人被逗笑,這一幕和諧又自如。大都認識江南,但不認識薄南風,就問:“這男的是誰?小南的男朋友?”


    宋林愛回答的聲音很大,像替兩個人驕傲。


    “什麽男朋友呀,江南的老公,都是當爸當媽的人了。”衝江南眨眼:“不要看小九現在挺好玩,等你們自己的出生了,就知道了,帶孩子累死人,可不光是好玩了。”


    江南有些不好意思,瞪了宋林愛一眼,嫌棄她嘴巴勤快。


    薄南風倒很歡暢,看江南那個害羞的模樣,越發笑得開心。


    桌子下拉她的手,指尖捏著她很用力,重一下輕一下的,江南臉紅得更甚。


    宋林愛過來接過小九,撞了一下江南:“哎,你唱歌不是不跑調,去唱一首助助興。”


    話一出,這一桌子的人鼓掌叫好,氣氛一下便熱上去了。


    江南騎虎難下,她唱歌不算特別動聽,但不會跑調倒是真的。


    薄南風側首,眯眼看她:“你還會唱歌?”


    “誰不會吼兩嗓子。”江南站起身,反正沒什麽外人,也不扭捏。


    孫青本來坐在離這張很遠的一處,隔著兩張桌子,聽到歡呼聲,自高奮勇站起身:“我跟江南一起唱。”


    宋林愛大聲提醒。


    “心髒不好的,可得注意了,孫大跑調來了。”


    那麽趕巧,兩人才站到前麵,要唱的曲目還沒選定。


    門板打開,林樂抱著一個大洋娃娃走進來。她是不請自來,聽到小九過生日,買上禮物就過來了,往年也都是這樣。無論是宋林愛家的,還是孫青家的,她們都會刻意買上禮物給孩子過生日。


    一眼看到最前麵的江南和孫青,愣了下。


    氛圍依舊熱著,除卻那幾人,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


    宋媽媽招呼林樂過去坐,還順手拽了一下宋林愛。


    “傻站著幹什麽,快讓林樂過來坐啊。”


    宋林愛一直站著沒動。


    林樂看了她一眼,對江媽媽笑笑,順便把禮物送到小九麵前。


    “寶貝,祝你生日快樂,越長越漂亮。”


    小九嗓音甜甜:“謝謝阿姨。”


    宋媽媽過來拉上林樂:“快去那邊坐,挨著江南那邊有位置,專門給你們幾個留的。”


    林樂順著宋媽媽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薄南風,不過一個背影,他正看著最前方的江南,壓根沒注意到這裏。或許一早看到了,現在有意不看。


    對宋媽媽笑笑:“不了,我還有事,刻意抽個中午的時間過來,馬上就得走了。”


    宋媽媽沒勸住,林樂轉身出門。


    宋媽媽推了一下宋林愛;“傻了,去送送人家林樂啊。”


    宋林愛這才邁開步子出門,步伐很大,一直追上她。


    “林樂……”


    林樂停下來,回頭看她,酒店走廊空曠,牆壁明鏡,同時照出兩個人修長的影。


    宋林愛說;“謝謝你來給小九過生日。”


    林樂看著她,自嘲的笑笑:“我知道你們現在都很看不起我,其實我早就已經想到了,如果有一天我和江南之間爆發了衝突,你們一定會站在她那邊,跟她做朋友。”


    宋林愛不知道她這話什麽意思?是想說江南左右逢源,比她林樂會討好人。還是說他們一群的勢利眼,哪邊更得勢就往哪一邊傾?


    她們從小一起到大的朋友,無論江南還是林樂,都是相同重量。她們今天這樣,無非是誰有理,站到了誰那一邊。


    宋林愛的火氣向來大,非要問個清楚明白:“林樂,你這話什麽意思?我怎麽有點兒聽不明白呢。”


    林樂苦笑:“別說你聽不明白,到現在我自己都不明白了。江南到底勝在哪裏,不論是男人還是朋友,通通偏向她那一邊。以前還覺得她大大咧咧,現在不得不服氣,能當律師打官司的人,肯定是有些有段的,現在看來還不少。”


    宋林愛手癢癢,那天的衝動又來了。


    幾乎是咬牙切齒的笑起來:“林樂,如果我宋林愛不是也給人家當過小三,沒什麽臉,今天我非得抽你。但我們又不一樣,我再怎麽水性揚花,可我永遠不會覬覦自己好朋友的男人。別的女人看不好男人,被我搶來了,那是她們活該。但借著自己朋友的信任,背後做手腳,那算什麽本事。你不是想不明白江南哪裏比你強麽,她比你講義氣,也比你更真誠。有的時候遇到事情,永遠不用擔心她會是背叛的那一個,但你有的時候卻下意識的讓人不得不防。”


    她實則不想把真實感受說出來,但沒有辦法,似乎真的到了撕破臉的時候。林樂的心分明讓狗給吃了,那她還講究什麽。


    林樂狠狠的看了她一會兒,笑得極為諷刺。


    “有沒有你們這些朋友我不在乎,我當時要做那些事的時候,就是準備好了要失去一些東西的。”


    她轉身離開。


    宋林愛僵在走廊裏,逞了口舌之快,也不覺得舒坦,沒有誰玩弄誰,也沒有誰不想珍惜誰,都是最好的朋友。


    但她說的也不全是假話,跟江南靠在一起會覺得更踏實,似乎不會在她身上感覺到背叛。所以林樂說得也不全是錯,的確有偏心。相信不單是她,孫青也如此。


    再返回來,江南和孫青撕心裂肺的唱一首《朋友的酒》,名副其實的撕心裂肺,眼角的淚花都快要颼出來了,那表情說不上是哭是笑。


    “……往事後不後悔,慢慢去體會,此刻朋友這杯酒最珍貴,快把酒滿上,幹了這杯大聲歌唱,好朋友好朋友,今宵多歡暢,理想改變了我們的模樣……”


    很顯然林樂進來時,大家都看到了。


    宋林愛也加入行列,啼笑皆非,沒人好好唱,都是扯著嗓子吼,當下麵在座的都是一堆南瓜。


    三個人麵麵相覷,大聲唱,大聲笑,不看下麵,唱得一亂歡暢。就像以往在ktv,五音全不全的,拿起話筒就都是麥霸。


    有些時光你還那麽留戀,而它卻已經義無返顧的走遠了。如同指間的風,挽也挽不住,就像歌裏唱的,昨日一去不複回。本來開心比什麽都貴,可現在大聲唱了大聲笑了,仍舊覺得不開心,這是什麽道理?


    當天三個人無一例外都醉了,別人都已經散場,她們仍舊沒完沒了的喝。


    江南醉得最厲害,扯著宋林愛和孫青講笑話,講的什麽根本沒人聽得清,三個人都像是傻了,一陣陣哈哈大笑。


    薄南風看不下去,過來拖上江南。


    “不能再喝了,走,回家。”


    江南不走,孫青也拉她,吵嚷著不醉不歸。


    薄南風頭疼,看了幾個女人一眼,一把將江南攔腰抱起向外走。


    江南揮舞著手臂,軟軟的喚他:“老公,老公,我還想喝。”


    薄南風說;“不能喝了,我兒子都被你給灌醉了。”


    江南摸摸自己的肚子,嗔怪:“他才不像你,他是海量。”


    “海量也不能這麽灌,我怕孩子一生出來,別的先不幹就先耍上三天酒瘋。”


    走到門口跟宋媽媽告別:“阿姨,我先帶江南回去了,她喝多了。”


    宋媽媽沒想到她們今天瘋得這麽厲害,還不明所以:“以前幾個人湊到一起就愛鬧,可也沒像今天這樣,這麽灌自己的。行,你快帶江南回去吧。”


    薄南風把人放到車上,快速轉過去上來。


    不等發動車子,江南膩上來,攀著他的胳膊枕在肩膀上,不鬧了也不笑了,一開口,聲音安靜:“南風,有時我在想,如果你不出現,或許我會和林樂一直那麽好下去。不能說林樂很壞,其實我也不好。為了保住你,我舍棄了她。但如果她沒錯,錯在你,我想,我肯定舍不得為了她而舍棄你。”


    說完這一句,便睡了,跟朦朧不清時的夢囈一樣。隻怕再醒來,她都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了。


    可薄南風卻記了一輩子!


    她說,無論他有沒有錯,她想,她都舍不得舍棄他。


    薄南風把她抱到懷裏,就那樣愛不釋手的看了很久。


    沈書意難得給紀夢溪打一次電話,紀夢溪卻在機場的路上,說他要回家裏一趟。


    她愣了一下,不是逢年過節的,根本不是公務員休假的時候。


    問他:“怎麽這個時候回家?”


    沒有什麽特殊的原因,累了便想回去休息兩天。


    紀夢溪淡淡說:“沒什麽事,回家裏看看,很久沒有回去了。”又問她:“有什麽事嗎?”


    沈書意隻覺得掃興,笑了下:“沒有,本來晚上想請你一起吃飯的。”


    老早就想約他,想起他那個叫人心酸的樣子又不敢,便一推再推,直到今天,還是撲了空。


    紀夢溪回得周到:“這次是我走得太突兀了,下次吧,等我從家裏回來了,請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紀夢溪這些年在家的時間並不多,從上大學開始,便很少在家了。


    那時候是住校,後來談了戀愛,恨不得所有空閑時間都跟心愛的人膩在一起,哪有時間回家。後來終於畢了業,又發生了秦雪那件事,不僅沒能在家裏呆上一段時間,反倒飛得更遠了,在國外一住就是幾年,秦雪去世了,他也不回來。紀家人都知道,那些年紀夢溪心裏有氣,實則是不願回來。


    勉強不了,就隨著他去。終歸是紀家的子孫,早晚有一日是要回來的。


    盼了幾個年頭,修完學位歸來,很快就進了高院。


    那時候真是想回家都沒那份心氣了,忙得昏天暗地,連法定的假日都撈不著休息,但總算是在一個城市,哪一時家裏人想了,去單位看一眼。


    沒想到好景不長,沒在高院幹上多久,又輾轉到了s城。


    紀夢溪這回是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了,來的時候就想著,要死心踏地的呆上一輩子。


    沒想到也有疲憊來襲,自感無法承受之重的那一天。


    紀母沒想到紀夢溪沒打一通電話就回來了。


    又喜又驚:“夢溪,你怎麽不聲不響的就回來了?”


    紀夢溪旅途勞頓,話都懶得說,其實北方的兩個城市,別說是單程,往返也不需多少時間。但紀夢溪仍是累得話都不想說。


    他的房間雖然一直空著沒人住,可每天下人都會按時打掃。所以一進門連準備的時間都免去了,紀母看他那個樣子,直接打發他上樓休息。


    下人很久沒見到紀夢溪,跟著開心的不得了。


    紀母手足無措了會兒,才想起讓廚房早準備食物,將紀夢溪平時喜歡吃的那幾道菜都做上。又吩咐管家:“給他大伯打電話,就說回來了,晚上一起吃飯。”


    管家樂嗬嗬的去打電話。


    紀家家族不大不小,湊一大桌子的人卻輕而易舉。這一代紀家就這麽一個獨子,眾人眼皮子底下長大的寶貝疙瘩,不過沒長成紈絝公子哥,也真是難得。


    紀夢溪下樓後無耐,沒想到這樣多的人,強撐起笑打過招呼,又應付幾句。其實沒什麽胃口,哪一樣都很少吃,但出於禮貌也不能一抹嘴走人。


    吃了飯又陪幾個長輩到客廳裏聊天,聊完事業聊女人。


    紀伯父問他:“你和那個女孩子到底怎麽樣了?上次聽你媽說要成了,這會兒又沒信了,到底什麽時候帶家裏來讓我們看一看?”


    紀夢溪手裏原本端著一杯茶,溢出一滴,燙得手背生疼。


    緩緩抬起頭:“散了,沒緣分,以後再找。”


    紀母一邊聽著,心裏又開始不是滋味。本來就要十有八九要成了的,兩家甚至要商討結婚的事。紀夢溪突然有一天打電話來,就說;“以後別往江家打電話說我和江南的事了,我們兩個分開了。”


    晴天霹靂,隻覺得不可思議。


    紀母聽罷心事重重,她不是一個沒有見識的女人,親眼看到紀夢溪對江南的態度和看她時的眼神。這些年他的心裏有她,而且一直沒有變過。如果說兩個人不能在一起,那麽隻能說明,後悔的人是江南。如同冷水兜頭灌下,五年的時間過去了,誰也不能保證江南沒有喜歡上別人。他的兒子是優秀,或許江南當年也是真心實意的喜歡他。讓一個女人等一個男人五年不難,但如果是分開了,卻還一心一意守著,隻怕很難。何況江南已經早到了嫁人的年紀……


    紀母警覺起來,當時害怕的便是紀夢溪對江南那種小心意意的珍重。如果真有這種不好的事情發生,受傷的必然得是他。


    追問之後,紀夢溪很不耐煩。


    這樣有教養的孩子,很少跟長輩這麽說話。情急之下卻吼出來:“今天這樣不是你們想看到的嗎?當年我放開她的手時,就注定了今天的結果,這是我應得的報應不是麽?”


    紀母歎息,到底還是五年前的宿疾。如果說真的有報應,也該是報應到她的頭上。當年如果不是她苦苦相逼,紀夢溪永遠都不會鬆開江南的手。


    “行了,很晚了,夢溪忙了一天,讓他早點兒上樓休息吧。”


    怕一家人再不停的揪問下去,已經吩咐管家幫他準備洗澡水。


    時間真的不早了,幾個長輩知道紀夢溪這次回來是要在家住上幾天,也便不急於這一時,紛紛離開。


    紀母跟著紀夢溪上樓。


    紀夢溪一邊解襯衣扣子,一邊問:“我爸什麽時候回來?”


    “他這次是去國外考察,時間估計會久一點兒,主要不知道你回來。明天我給他打個電話問一問。”


    紀夢溪說:“算了,別打擾他工作,我說不上什麽時候就走了。”


    到哪裏都不清靜,家裏亦是如此。早知道這樣,該一個人去外地呆幾天,找個陌生的地方賞景也會比現在輕鬆。


    紀母小心意意的問他:“你這段時間過的還好吧?”


    紀夢溪脫襯衣的手頓了下,沒抬頭,語氣沉沉:“媽,我騙不了你,也不想騙你。怎麽會好,我隻喜歡過江南這麽一個女人,不管因為什麽,我都永遠不能跟她在一起了。”


    喉結輕輕的動,再說不下去。隻道:“媽,您去休息吧,我也要洗洗睡了。”


    紀母退出去替他關好門。


    紀夢溪此一生本該順風順水,如今曆的情結來看,是受了長輩的害。


    阮天明開門進來,神色有絲嚴肅,靠過來對薄南風說。


    “老爺子的電話。”


    薄南風淡然抬眸,起身出去聽。


    張口喚他:“爸。”


    想是問他結婚的事,聽他淡淡道:“是,我們打算明天去登記。先跟你說一聲,哪一時大家都有時間了,帶她去看你。”


    “是個律師?”那端有意問了一下職業。


    薄南風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清淡:“是,不過就是上傻丫頭。”


    那端靜了下,半晌才說:“小瑞這兩天就要回來了。”


    薄南風眯起眸子:“哦,那很好啊。”


    那端歎口氣;“要不然你回來一趟吧,登記的事情往後推幾天,用不到這麽著急吧。或者你把人帶回來讓我看一看,我也能幫你參謀一下。”


    薄南風隻說:“爸,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隻能是她了。”那意思已十分明確,參不參謀,都沒有用。至於登記,也是毋庸置疑的事。


    不想在這件事上跟他撕破臉,都了解薄南風的脾氣。老人斟酌了一下:“小瑞的性格你也知道,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你也是我的兒子,你們算是很親的人了,我不希望她受到傷害。”


    話落,電話“啪”一聲掛斷了。


    江南發現薄南風整晚心不在焉,進門後看了她一眼,問她:“吃飯了嗎?”


    江南本來在看電視,嗔怪:“你失憶啦?之前不是刻意給我打電話問我吃沒吃飯,不是跟你說了跟孫青一起吃過了麽。”


    薄南風坐來過,笑笑:“怕你不聽話,所以問問。”伸手抱她,被江南閃過,吵著他的身上有煙味。薄南風自己抬起手臂聞了聞,站起身:“我去洗澡。”


    洗了很久才出來,江南甚至懷疑他在泡澡。出來後頭發也沒吹,隨意擦了擦,額發還在滴水。已經過來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打橫抱起她回房間。


    話實在少得可以。


    江南攬著他的脖子:“你今晚怎麽了?”


    薄南風挑挑眉:“怎麽?我今晚很不正常?”


    江南點點頭,說不出他哪裏不正常,像有心事。平時他一進門似乎不會這麽安靜,總有辦法惹得她又吵又叫,今天她卻覺得自己連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太讓人省心了,反倒不可思議。捧起他的臉:“告訴老婆,是不是阮天明,黃宇那幾個公子哥欺負你了。”


    “要真是呢?”


    江南擼胳膊挽袖子,一副誓死要替他出頭的架勢,張口卻說:“那咱以後不跟他們玩了,離他們玩點兒,省著受欺負。”


    薄南風擰起眉頭,哭笑不得。


    “就這點兒本事?”


    江南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反正我也不想你跟他們混在一起,你年紀本來就比他們小,怕他們把你帶壞了,或者再欺負你。以後沒事就在家裏呆著。”


    “在家裏呆著有什麽意思,你整天上班又不在家。”


    江南“嗯”了聲。


    薄南風無聲無息的進占,動作慢條斯理,盯著她,發梢的水滴都砸到她的臉上。


    江南伸手去抹,他已經抬手幫她抹幹淨。


    覺得睡燈太明亮刺眼,手臂一伸,關掉它,室內陷入一片漆黑,突出其來的黑像從四周漫上來,一時間竟很難適應。江南下意識抬手找尋他的,被他撐進掌手中。


    “明天我們去登記,你記不記得?”


    “記得。”


    “那我們幾點過去?”


    “專心點兒。”


    “嗯……啊……”


    一大早,江南才爬起床,宋林愛的電話便打過來了。喜氣洋洋的問她:“聽孫青說你今天要和薄南風去辦結婚登記,真的假的?”


    江南坐起身,清了一下嗓子:“當然是真的,這事還能開玩笑。”


    宋林愛拍手叫好。


    “那太好了,晚上給你慶祝一下,告別單身,你可一定得來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律政女王,我愛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鏡未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鏡未磨並收藏律政女王,我愛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