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垮下臉,覺得這種事即便薄南風這樣的人精,也不如他們深知此道的,像王長發這種情況想無罪釋放直接不可能。


    但存有希冀,就任他說下去。


    “你是什麽意思?”


    薄南風悠悠轉動手裏的杯子,告訴江南:“從張揚的養父養母身上下手啊,自己做了什麽會不知道麽。”


    江南第一個念頭就是和解,但綁架罪是公訴案件,不似那種簡簡單單的民事案件,隻要當事人雙方一和解,國家便不會插手此事。以王長發的情況,就算原告一方改變說詞,不追究王長發的任何法律責任了,國家也不會善罷甘休。


    坦平手,索性跟他直言:“現在王長發有沒有罪,已經不是張揚那一家人說的算了。這是公訴案件,已經演變成了國家和王長發之間的矛盾。檢察院已經起訴到人民法院,不管張揚的養父母怎樣做,審理甚至判刑,根本不受影響。”


    薄南風放下杯子,手臂膛到桌麵上,看了江南一眼:“死腦筋。”


    江南瞪回去:“那你到底什麽意思,說明白啊。”


    服務生已經開始上菜,薄南風拿起筷子給她,讓江南邊吃邊聽。


    然後說:“我知道公訴案件雙方當事人沒辦法私了或者和解。可事實就擺在那裏,王長發何止是沒罪,這些年為了找這個孩子,單說他受的那些苦,讓那些販賣人口的犯罪份子逍遙法外,是不是太便宜了?”


    看江南一副心焦的模樣,就知道這次的官司她傾注了太多的個人情感在裏麵,以至於再看這個案子,便有些盲目不清了。


    問她:“除了你的當事人,你了解過張揚養父母收養張揚的過程了麽?”


    一句話問得江南語窮,哪裏做過什麽研究,一點兒也未曾深入過。這個官司之前一直沒什麽進展,雖然她每天馬不停蹄。王長發這邊也才突破而已,便像現在這樣冥思苦想,怎麽既應當事人的請求,又能讓他獲罪最輕的法子。


    搖了搖頭:“真沒細致了解過。”不過想著無關緊要,張揚當年是被人販子偷走的,而張揚養父母肯定是做為下線將孩子買來了。


    即便江南不說,薄南風也知道她是這麽想的。所以才說她可真是糊塗。


    操手靠到椅背上,鉤了鉤唇角,要笑不笑的;“江律師,你還是太嫩了。”眸子淡淡的眯起來:“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想,張揚的父母是什麽人?去翻一翻他們的學曆就知道,不是一點兒見識都沒有的人。買孩子這種事能輕易做得出來?要真生不出來,大可以去領養,手續齊備,國家法律又都允許,礙不著任何人的事,何必要跟人販子手裏買一個這樣鋌而走險?要你,你肯花大本錢去買?”


    江南隱隱聽出一些門道來,放下筷子,心中感歎,薄南風真是老奸巨猾。


    “你的意思是?張揚可能不是那對夫婦買來的?或許他們是通過合法渠道把孩子抱來的?”


    這些也不是不無可能,現在中國有相關的領養製度,隻要手續完備,法律是明確允許的。如果孩子輾轉之後,被送進哪個收養機購,或者幹脆被遺棄,然後被領養。[]這些都是有可能的……


    薄南風輕淡地點了點頭:“都有可能,不過我覺得,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們得到這個孩子的途徑可能不合法。不過抱過來之後把他給合法化了。現在的人,什麽法子不能有。如果是這樣,事情就好辦多了。但俱體哪一種也說不定,所以才要你去深入的查一查。不管怎麽樣,隻要那對夫婦收養張揚的手續是完備合法的,一切就好辦很多。”


    江南一刹眸中靈光閃動,心有靈犀般,行雲流水接上他的話:“隻要一確定張揚養父母的收養關係是合法的,也就是無論怎麽折騰,張揚這個家庭都不會受到影響。卻可以和他的養父母商定,私下讓張揚和王長發做親子鑒定。一旦確定他們有血緣上的親子關係,王長發的綁架罪就不存在。而這些事完全可以避開張揚,還是可以讓他什麽都不知道。並不違背王長發的初衷,如此一來,王長發不用坐牢。如果他不想打擾張揚的生活,出來後安靜退出是一種辦法。若還有其他想法,王長發也可和張揚的養父母去商定,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了。至於那些人販子公安機關會不會果,那些就不關王長發和張揚的養父母什麽事了,對吧?!”


    江南將薄南風的意圖表述完整,頓時心花怒放,大有茅塞頓開之感。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薄南風就是比她江南技高一籌。


    薄南風終於露出點兒笑:“這樣看著,倒有點兒像我薄南風的老婆了。”


    事情說得差不多了,看她那樣子也是明了。早就餓了,拿起筷子吃東西。


    問她:“你吃飽了?”


    江南不比他,時時刻刻都能沉得住心。聽完這一番話,心裏早就長了草,巴不得馬上回事務所,然後想想從哪裏著手辦那些事,為整個晦澀的局麵打開一條明路。


    把包抱到懷裏,一副隨時走人的架勢。沒了什麽胃口,隻說;“你快吃,我吃飽了。吃完我們好走。”


    薄南風不待見她此刻的模樣,手臂很長,隔著桌桌輕輕一伸把她懷裏的包抽出來扔到一邊去。


    “好好吃飯。”


    江南“哎”了聲,嘟囔:“我已經吃飽了。”


    薄南風斜眸睨她:“瞧你那點兒出息,這麽點兒事就坐不住了。”吃了一口菜,問她:“你想好怎麽想查張揚養父母的資料了麽?”


    江南搖搖頭,沒想好呢。所以才要趕回事務所裏好好想一想,正是束手無策的時候。


    薄南風咽不下去了,偏首笑了笑。


    “我當你多本事,以為都想好了,要急急忙忙的回去查呢,原來方法還沒想出來呢。”


    江南皺巴著臉:“那你說怎麽辦?薄總裁?”


    她故意討好的時候,模樣很像一隻哈巴狗,巴掌大的小臉,五官都擠在一起。整張臉又是白皙透明的,也很像剛出鍋的包子。


    薄南風看在眼裏很歡喜,總是忍不住的心情很好。沒辦法,既然娶了她,事事就得幫她分擔,誰讓她是他老婆呢。


    “這會兒知道薄總裁有用了?之前是誰抱怨晚上睡不好覺的?多委屈!”


    江南眼巴巴地看著他,隨他怎麽說,隻要肯給她指一條明路,今晚不睡也是可以的。


    薄南風慢條斯理地低下頭吃東西不理她。


    江南知道他一定有辦法,否則不會這麽不緊不慢的,早打發她回去了。薄南風想出的法子總是很管用,比她漫無目地,一頭紮進去沒有條理的想法辦強。索性也不急了,拿起筷子吃東西。


    直到薄南風吃得差不多了,喝了一口水才說:“我讓人去查了,晚上你下班之前白子仙會把資料傳到你的郵箱裏。包括當年那對夫婦領養張揚的過程,該都能查個八九不離十。”


    難怪他不急,原來心中早就有了底,而且已經著手為她辦了。


    江南無話可說,感動就不用說了,覺得之前是她太任性了。薄南風什麽時候真的舍得消遣她?就像他自己說的,他誰都消遣,就是不消遣自己的老婆。


    “南風,今天是我太任性了。”


    薄南風瞟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哪一天不任性?”


    江南垂下眸子,這倒是真的。和薄南風在一起,她總時無是生非,沒事找事的那一個。


    薄南風的修指已經伸過來,扣緊她的下巴,將她整張臉抬起來。


    飄飄的笑起來,吐字卻很重:“不過,你哪一天要是不跟我任性了,你男人我都活不起。估計真是我上輩子欠了你的,這輩子便要被你討回來。所以,任性也要任性得理所應當一點兒,是我欠了你的。”


    江南卻覺得,薄南風將話說反了,若說欠,也一定是她江南欠了薄南風的。


    叢瑤推門進來,怔了下,總算手中的托盤很穩,沒像上一次那樣狼狽的灑出來。


    若大的圓桌前圍坐著幾個人,黃宇就在其中。門板開啟的時候,神色飄飄的望過來。硬領白襯衣,襯得他整個人豐神俊朗,落坐在一群人中,絕世獨立的不凡模樣。


    叢瑤馬上垂下眸子,動作利落地端著菜上桌。


    似乎是生意場上的事,一個男人滔滔不絕的說著當前金融界的變化,其他幾人靠在椅背上聽著,時不時輕輕的點一下頭表示讚同。就黃宇一人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似乎沒有多少情緒,指間夾著一根煙,眯眸吸一口,透過重重迷霧看向叢瑤。


    叢瑤全身的神經似都繃得很緊,熟悉的緣故,被他看得很不自在。


    菜一上完,馬上如釋重負的轉身往外走,速度很快。


    這一桌的餐點都是她負責的,來來回回幾次再所難免。後幾次都是硬著頭皮來的,推開門下意識往黃宇的座位上看過去,人不在那裏,座椅上空空的,隻椅背上搭著件西裝外套。


    等她退身出來,一口氣尤未鬆完,嚇得倒吸一口冷氣。


    隻見黃宇斜靠在走廊的牆壁上,手中的煙沒點著,漫不經心地看著她。見到她那個驚忪的模樣。隱隱笑出聲:“怎麽,你很怕我?”


    叢瑤瞠目結舌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談不上怕,又下意識的是在躲他。即便不知道他是什麽人,也知道跟她不是一個世界裏的人。黃宇這樣的公子哥,叢瑤素來不太有感。負麵的東西見太多了,總想避而遠之。雖然黃宇不是那種看一眼就會讓人生厭的人,仍舊想離得他遠遠的。


    黃宇看她這個樣子是真很害怕,現在的女大學生不是個個都很狂放,很難見到這一種的。看她姿色可以,怎麽也算清新靚麗,校園裏追逐的人該不少。還能流露出這種小白兔見到大灰狼一般的驚恐,不禁讓黃宇趣味盎然。


    已經兩步靠近來,微微低下頭,淡薄的酒氣和香氣噴薄到她的臉上,很微薄。


    “看來你真的怕我?你瞧著我這樣子是會吃人麽?還是我長得很嚇人?”


    叢瑤猛然抬頭,離得太近,額頭驀然撞到他的下巴。


    黃宇下意識後退,輕微的“噝”了聲。撫著下巴看她,沒生氣,反倒哧哧的笑了起來。


    叢瑤眼睛瞪得很大,臉頰上兩朵紅雲。


    被他笑得莫名其妙,表情異常嚴肅:“是你自己離得近,不怪我。”


    “我要是怪你呢?”


    黃宇玩世不恭的問回去。


    叢瑤不打算再理會這個公子哥,扔下一句:“要怪也怪不到我頭上來,分明是你自己走近的。”扔下一句話就要走。


    黃宇一伸手把人拉住,感歎:“你這丫頭當起逃兵腿腳倒是夠快。誰說我要怪你了?”


    叢瑤抽回手,有些搞不明白是怎麽和黃宇扯上關係的,他似乎格外喜歡逗她。她修為不高,跟他比不了,除了逃跑想不出別的。


    “你沒事了吧?我還得去上菜呢。去忙了。”


    沒走幾步,聽他問:“你不是學生麽,不在學校好好上課,來打什麽工?”


    叢瑤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窩裏的睫毛微動,越發襯眼眸子亮閃閃的,滿臉生機勃勃的樣子。


    “我喜歡呀,怎麽,不可以麽。”


    黃宇以為她會說,她沒有錢,迫不得已要來找事情做。


    這個年紀的人哪有那麽多的迫不得已,上學的時候打零工是一股風潮,由其是女同學,缺不缺錢的都想出去償試。哪怕一天幾十塊,夠吃零食和買花裙子也是好的。真是段簡單到無可厚非的時光。


    黃宇快記不得自己的大學生活什麽樣了,他上學很早,所以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學一畢業就去了國外,那一段時光太吵鬧,似喧囂了他的整個青春年少,所以之前的都不太記得了。


    正因為有了那段時光,甚至很少回憶,刻意去避及,連帶其他的,也都跟著有意無意的忘卻了。


    黃宇看著叢瑤臉上即便淡淡的表情,也似感覺到青春洋溢的味道,時不時的流露,是在他們這個年齡段及閱曆的人身上極少看到的。忽然勇敢的回憶起過去,若有似無的嗅到校園裏梔子花濃密的香氣,覺得那麽好。


    望著她,過往的青春幾乎是呼嘯著來。才發現,思緒即便不跳躍,也沒什麽東西是不敢想起的了。之前坎坷的人生過往成了坦途,連心情都變得開闊起來。那段以為一輩子無法釋懷的過去,到底還是被時光給擱淺了。這世上果然沒什麽是一輩子。


    離正揚過來時,聽酒店經理說黃宇在這裏吃飯。


    以為他另有所圖,想上去看一看他。走出幾步,又問:“是他自己,還是和別人一起?”


    經理說:“好幾個人一起,看樣子是商業應酬。”


    既然如此,他就不上去了。這種事情躲都躲不及,業界裏的人十有八九都混個臉熟,著上麵了了不得,又得免不了喝酒。


    上樓去往其他樓層轉一轉,在樓梯的轉角處遇到上完菜出來的叢瑤。


    已經不記得她了,之前那一下本來就沒放在心上,至於長什麽樣子,當時也沒用心去看。


    可叢瑤記得他,並一眼認了出來。隻是仍舊不知道他是這裏的大老板,站到離正揚麵前跟他打招呼。


    “先生,你好。”


    離正揚抬起頭看她,是酒店裏的製服打扮,知道她是這裏的服務生。以為隻是禮貌性的招呼,跟她點了點頭,就要走開。


    叢瑤叫住他:“等一等,那天的事真是對不起。”


    離正揚還是沒想明白,挑了挑眉:“什麽?”


    叢瑤在自己身上比劃了一下,提醒他說:“那天不小心把湯汁灑到你身上了。”


    離正揚眸子輕輕眯起來,當即了然。認真打量她,原來這就是黃宇千方百計上心的女人。


    五官倒是生得很漂亮,可是特別顯小的一個人。想起手下人跟他報備的資料,說這是一個大四的在讀生。這麽一看,實在不像,十足的高中生。


    扯出一個和絢的笑:“原來是你啊,沒事,其實沒弄上,再說那事也怨不著你。”


    叢瑤看他真的不放在心上,放鬆的笑起來。


    離正揚示意她:“不打擾你,去工作吧。”


    叢瑤點點頭離開。


    離正揚轉過身,又將人叫住。多問了一句:“你跟黃宇是怎麽認識的?”


    叢瑤一怔,回過味來知道他問的是誰。想起那一天他們都在一起吃飯,還有一個更年輕的,看來都是朋友了。


    就說:“算不上認識,隻前幫他保管了一下東西。”


    離正揚慢條斯理:“原來是這樣。行,你去工作吧。”


    下班之前,白子仙真將資料給她傳過來了。


    去打個水的空,再端著杯子回來,一眼看到電腦屏幕上的新郵件提示。


    打開來,粗略地描了一眼,很詳盡。薄南風推測的一點兒沒錯,張揚養父母都是高學曆,而且是安家落戶的s城人,以他們的家庭背景和所受到的教育程度看,的確不像是那種愚昧到會明目張膽做違法行為的人。


    再往下,就是十幾年前他們領養張揚的詳細經過。資料顯示,的確是在孤兒院領養的,異地的孤兒院,而且是辦過領養手續的,這樣一看,可算齊備。


    江南心潮澎湃,到底被薄南風給估算準了。而且件件稱心如意。


    如此一來,隻要張揚養父母不涉及違法,張揚和王長發的親子鑒定就可以做了,隻要不讓張揚知道,一切暗中進行,對他的家庭將沒有任何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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