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心狠狠地抽搐成一團,抑製不住,還是輕微的哽咽出聲:“從那時阮天明去事務所找上我,陰謀就開始了對不對?他和鍾慶豐一樣,都是你整場陰謀中的冰山一角?”明明一切都已經很明了了,即便是死,卻仍想死得冥目。(.無彈窗廣告)


    提到阮天明了,薄南風微微的恍了下神。到了這個時候已不屑對她掩飾什麽:“阮天明的確是我的手下,不過他不知道我來s城是衝著你江南來的。什麽叫節外生枝你懂麽?讓不相幹的人知道太多,豈不是破綻也多?隻有所有人都信以為真,戲才演得上手。他以為我是真的愛你。


    至於陰謀開始的時間,遠比那早很多。事實上我來s城創建景陽集團,就是為了來與你遇上。你在看守所見我第一麵,而我卻已經見了你無數次。江律師,沒發覺吧,這些年我一直就在你身邊。看你怎麽樣心如死灰,為祭奠一個男人把自己淪落成大齡剩女,看你在各種相親的場合裝瘋賣傻,不情不願。我就在想,原來是個重情重義的傻女人,如果讓你心如磐石般的愛上了,再狠狠的中傷你,是不是就會讓你一輩子痛不欲生?遠比那五年的時光還要心灰意冷?而後來再發生的這些事,都是我觀察後,得出來的能至你於死地的一種手段。”


    見她眼眶濕透,指拇抹上去,瞳中風起雲湧,話語卻雲淡風輕:“事實證明,方法我選對了。看你如今痛苦的模樣,可真讓老公憐惜。”


    江南愣愣的看著他,不得不歎,她果然是不如人,用薄南風的話講,不過是空長了一把年紀,還是太嫩了。哪裏會是他的對手?!


    他算計得每一步都很到位,江南不得心服口服,這世上的確沒什麽東西比情感是能傷她最好的利器。許多年前她沒有出息,狠狠的傷過痛過。卻仍舊沒能曆練出什麽本事,修為更加的談不上,就得像現在這樣,束手就擒,隻覺疼得快到窒息。


    緊緊的咬著唇,什麽都認下了,無論甘願與否。是她欠下的,有心人處心積慮上門討要來了,是她不得不還的債。


    吸緊鼻子,已經很落破了,不能再讓自己沒有節製的卑微下去。


    “你之前說的你要被逮捕,是什麽意思?”


    薄南風定定的瞧著她,聽到外麵紛至遝來的腳步聲,越走越近。伸手觸上她的臉頰,薄唇輕啟,陰狠與威脅摻半:“在屬於你的痛苦承受完畢之前別想著去死,敢帶著我的東西去赴死,我拉你全家陪葬!江南,這些都是你欠我的,想死了解脫,天下沒有那麽輕易的事。”


    江南驀然睜大眼眸,像是此生見到的,薄南風的最後一眼。


    他眼眸深邃,有一刹那的時間盯緊她,如同鋼釘釘進眼中一般。


    太多的絢爛如花,被這一下釘碎了,卻是碎在了時光中,碎在了生命的縫隙裏。多年以後,彼岸微恙與否,可供祭奠緬懷的,僅有這些細碎的粉末,恰似一場煙滅,帶著微微的桃花色,濃濃的梔子香。


    回眸,隻是年少無知,遇到一個人,是對是錯,是好是壞,是福是禍……花香憑誰嗅,別人又豈會知曉。


    在大隊人馬湧進來之前,一手破開身側的窗子,冷風呼啦啦的吹進來,一股腦,驟然如破開的口子,連窗兩側厚重的窗簾都被拂動鼓吹起,發出難以置信的響動。冷風入骨,直直的撲麵而來,那是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與當下的燈火輝煌一比較,黑壓壓的滅頂壓下,像是萬重深海,無邊地獄。


    江南被急速湧來的風吹打得睜不開眼,而薄南風動作靈敏迅捷,望著她的眼風回轉,轉身沒進了那個黑漆漆的窗口中,宛如沒入深海。


    轉眼消失不見,江南不由得怔愣,一側臉頰他指腹的溫度尚在,而一切消失得太快,隻覺得是悄無聲息。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恍惚的覺得,是自己做的一場噩夢。其實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隻要睜開眼,側首看過去,他就沉睡在枕邊。亦或本就被他攬在懷裏,抬眼便能看到。隻要她肯醒來,睜開眼……


    江南急得破音哭出聲,也想醒來,想睜眼把夢魘搗碎。卻深感無能為力,眼瞳被清亮的液體極度衝刷,即便是清澈的,太多了,重重疊疊的,還是什麽都看不清楚。連同世界一起,都模糊了起來。


    耳畔聲音很大很混亂。


    “快,到樓下去,薄南風跑了……”


    “從窗子跳下去的,快追……”


    “通知相關人員把出城的路口封堵,薄南風跑了……”


    ……


    有人過來扯動江南,不停追問:“薄南風去哪兒了?我們是來逮捕他的,江律師,他說要去什麽地方了沒有……”


    江南感覺快要瘋了,世界已經這麽密閉而擁擠,她都要喘不過氣來了,而這些人還要一股腦的湧上來。


    她怎麽知道,從頭至尾,她什麽都不知道……這天下還有人比她江南更無知的麽?對於薄南風這個男人,她是真的不知。


    煩躁的拔開那人的手,連樣子也看不清楚,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一路出了大廳,廳門處冷風呼嘯而入,好多警車停在外麵,警笛聲聲。她有些混淆不清,不知道那些人是來抓薄南風的,還是來抓她的。


    已經如斯,無所畏懼,迎風走了出去。


    而那些警車呼啦啦的就開走了,明顯要逮捕的人不是她。


    卻鬆不下那口氣,心反倒更加沒有節製的沉下去。


    她是不能幸免的,隻怕明天,或者再早一些,這樣混亂不堪的局麵就是專為迎接她江南的。


    臉上清淚沒有擦幹,仍舊肆無忌憚破眶而出。冷風吹上來,奇冷無比,像刀子劃割在臉上。顧不上理會,亦不覺得疼。伸出手,仰麵看天,隻覺得不可思議。


    下雪了……


    今年冬季的第一場雪,一場初雪,沒想到來得這樣早。雪花很大,一大片一大片的飄落下來,揚揚灑灑的,落到她的掌心去,極速湮滅,隻有一汪淺薄的水。可是無邊無際,鵝毛雪花就那樣源源不斷的落下來,蓋到她的掌心上。(.)


    江南微微笑起來。


    他說:好,我會陪你看第一場雪。


    他說:不要,我隻要你陪。爬不動了也得來,到時候我背你。不用你走,隻要能看就可以。


    他說:嗯,一言為定。


    他說:老婆,如果可以,生活的每一天我都想件件事情順你的心意,哪怕是這樣微乎其微的小事,我也想讓你滿意,而不是敷衍了事。


    他說:來,到我懷裏來,老公抱著會暖和。


    他說:覺得這些是我能做到的,可以給得起的小幸福。畢竟這世上,有太多的東西我不能給你,也有太多的事情不能件件為你做全。所以,有時間又有機會的時候,每一件我都十分珍惜。


    他說:江南,我愛你。


    他說:你不敢?我敢!


    ……


    雪花打到臉上,不過片刻便融化掉了。江南似成了癡,模模糊糊的笑著。明明心痛欲裂,卻又不自知地洋溢著笑,心髒麻痹了,已經快要想不起,自己為何會這樣疼。


    隻知道,這一場雪來得突兀,比想象中的還要漂亮許多。隻是太過凜冽,骨頭都凍僵了,麻木的樹立著,漸漸站立不穩。之前的吵雜如潮退去,這一刻萬籟俱寂,隻有死一般的寧靜。


    久久伸在半空中的那隻手一片通紅,可是指尖瑩潤。五彩繽紛的光色反射過來,明明掌心空空,她那個不屈不撓的樣子,卻像手托摯寶。


    下一秒被人握住,收進掌心裏來。


    啟音沙啞:“傻麽,不怕把手凍掉。”太冷了,覺得握住的就是一塊冰,被他攥進掌心裏,把溫度傳遞給她。


    江南緩緩抬眸,借著那光色打量。呆滯遲緩的一雙眼,刹時間生起萬般華彩,婉轉動人的一眼光輝,慧黠得宛如星子。整張蒼白的俏臉因為這個人的出現有了一點點緋色,像冰天雪地中灑下的一點兒胭脂紅,即便是依稀的一點色澤,也是極好看的。明晃晃的,不論過去多少年,隻一眼,便能一下照亮他的心,隻覺得是喜歡不已。


    “薄南風……”


    男子愣了下,嘴角動了動:“你認錯人了。”


    他想說,我不是薄南風,我是紀夢溪。


    江南已經撲到他的懷裏來,緊緊將他抱住,那模樣又是哭又是笑的。明顯精神已經恍惚。


    隻哭著說:“薄南風,我就知道他們都在騙我,全都是騙我的,你怎麽可能那樣對我。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是真的,我怎麽那麽傻……”


    紀夢溪抬起手臂將她收緊,突然哽住喉嚨,一個大男人便是連一句完整的字句都說不出了。


    今天公安機關已經批複逮捕薄南風,他們工作組的人一天仍在馬不停蹄的為景陽集團的案子忙碌著。晚上已經下班了,才有時間回院裏去提車。就聽當天下午開庭的同事說江南今天出事了,算是陰溝裏翻了船,事情隻怕不好辦……


    聽同事說起來的時候,心頭“咯噔”一響,什麽事情都顧不得思考了。打聽到公安機關的人來這裏逮捕薄南風,猜想著江南或許也在這裏,便過來了。


    雪已經落了她一身,燈影下小小的一個人,那一刻紀夢溪想,就是這麽小的一個人,為何身板堅硬?若是能揉成小小的一團按進他的心裏去,該會多麽暖和,就呆在那裏一輩子。他不放開,她也不許出來。


    江南抬起頭,伸手捧起他的一張臉。笑得很明快,細碎的貝齒,光潔的額頭,長睫上粘了落雪,輕輕的眯著眼。問他:“你跑到哪裏去了,怎麽才來接我?是接我回家麽?還是先去吃飯?”


    她不太記得自己今天做過什麽了,也不知道怎麽會站在這裏,先前所發生的一切在被什麽一點點的吞噬著,記著的越來越少。隻像是在等他,等了很長時間,他來了。而且趕上冬天裏的第一場雪,所以欣然不已。


    紀夢溪定定的看著她,江南這個樣子是想折磨瘋了他不可麽?


    良久,薄唇微微抿緊,點點頭:“才下班,所以過來晚了,是要接你回家的。肚子餓了麽?你想吃什麽回去我給你做。”


    太冷了,把圍脖摘下來纏到她的脖子上。


    “走,回家吧。”


    江南站著沒動,一伸手拉住他。


    “南風,你不是要帶我去海邊看雪的麽?什麽時候去?等到明天會不會雪就已經停了。”她有些稚氣,抬起頭看天,一臉企及的模樣,就像是做了美夢的人一直害怕自己醒來。就那樣死死的閉著眼,逼迫自己神智不清,即便真的醒了,也要暫且淪陷在夢境的餘溫裏不肯回神。覺得溫度尚存,美好依舊。


    你看,人總是那麽傻。


    紀夢溪看著她,眉眼悲傷又柔和。嗓音很輕,問她:“你想什麽時候去看?”


    江南笑了聲:“就今天晚上吧。”


    “下雪了,路不好走,而且還會很冷,你怎麽受得了?明天再去好不好?”紀夢溪哄騙她。


    覺得自己真他媽的是要瘋了,拉著她的手緊緊攥著。如今這樣,倒不如將刀插到他的心口上一了百了。


    江南愣了下,抬手觸及他的臉頰。不可思議:“南風,你怎麽哭了?”


    雖然雪花很大,可他臉上的水漬也很明顯,待雪一落下來,即時融化無蹤。


    紀夢溪伸手一帶,狠狠將她攬緊懷裏抱緊。


    “你說我為什麽哭?你這個樣子,知道我有多痛心麽,嗯?為什麽嫁了人還不讓我省心,你那雙眼睛到底是幹什麽的,怎麽不認人?既然從我手中逃開了,為什麽不找個可以安穩過日子的男人?我哪裏不好?你就那麽不想要我……”


    江南被他緊緊抱著,男子個子高,而她隻穿了平底的鞋子,所以整個上身輕俯下來,才能狠狠的擁著她。她有些透不過氣來,腦子發懵。也像是被他嚇到了,不知道他在胡言亂語什麽。


    “南風,你怎麽了?”


    紀夢溪一下抬起頭,指腹捏上她的下巴,想說,看清楚了,我是誰,我不是薄南風。(.無彈窗廣告)


    到底還是不忍心,鉤動嘴角:“沒什麽,你哭了,所以我才很想哭。”曲指擦她臉上的淚痕。笑著說:“哭什麽,不就是想去海邊看雪麽?好,我現在就帶你去。”


    拉起她的手轉身要走:“我們走吧。”


    江南仍舊站著沒動,眼睛一點點睜大,即便睫毛上粘了細碎的雪,仍舊想要努力睜大,將一切乃至全世界都看清楚。


    訥訥:“你不是薄南風……你不是……”


    即便她的腦子仍舊還隻是混沌不清的模樣,事實上,她還是想不明白眼前的人是誰。影影綽綽的,可是她知道,薄南風的眉眼不是這樣的。


    他的五官輪廓她記得那麽清楚,即使是閉著眼,輕輕的觸上去,眉毛彎成怎樣的弧度,眼角是何其的狹長,鼻骨怎樣順勢而下的挺拔,唇角鉤笑時,又是多麽看好不羈的樣子……江南曆曆可數,已經伸手觸上去,沿著紀夢溪的眉眼輪廓一路往下,笑意漸漸褪卻,慢慢變得驚悚而落破。


    這不是薄南風,她等了那麽久,終是沒能等到他。


    淚珠大顆大顆的滾落,隱隱覺得,這一生一世,再遇不上一個叫做“薄南風”的男子。他不會再回來了。這樣的感知太真,騙不過她自己。


    一雙腿終於站立不穩,跌坐到雪地裏。整張臉埋進手掌中,覆住臉,肩膀不停的聳動起來。


    怎麽辦?她真的很難過,快要不能呼吸了。


    紀夢溪跟著蹲下來:“江南……”


    江南一雙手沒有拿開,齒音自指縫間傳出來:“我恨死薄南風了……恨死他了……”


    不等紀夢溪將她抱起來,下一秒身子一歪暈倒過去。


    紀夢溪慌了神:“江南,你怎麽了?醒醒。”叫不起來,攔腰抱起快速往車上去。


    男子進來時,蘇老爺子正在廳中和蘇瑞下棋。


    見人進來,手上的動作停下。


    “怎麽?有定論了?”


    男子看了蘇瑞一眼,口中的話猶豫著沒說。


    蘇老爺子知道蘇瑞也很敏感,由其是薄南風的事,她不可能一點兒沒有洞察。


    揚首對男子說:“你直說吧。”


    男子點了下頭,開始匯報那邊的情況。


    “今天公安機關已經下了逮捕令,開始逮捕少爺了,本來白天少爺還一直安穩,沒有任何要離開的痕跡。不過,逮捕前一刻跑掉了,現在s城的警方正在嚴密盤查中。”想了一下,又說:“本來還想不明白,少爺怎麽到了這個急迫的時候還不離開,猜想著或許是想認罪。以現在的情況看,就安心不少了。這樣一來我們這邊的事態過去了,公方查下來的結果,罪責都在少爺一個人身上。如果少爺不被抓到,老爺子您就一點兒沒有被供出去的可能。”


    蘇老爺子指間捏了一顆棋子玩弄,須臾,又抬起頭問:“江南那邊怎麽樣了?”


    男子做了個恍然的表情,看了蘇瑞一眼。當即說:“對,江南這一回算徹底栽到少爺的手裏了。免不了是要判刑坐牢的。今天在法庭上被反咬,脫不了身了。”


    蘇老爺子高深莫測的笑了聲:“這就對了,薄南風不是不想逃,是在刻意等這一出好戲上演。算起來,他處心積慮等到今天,就是為了這一刻。”


    蘇瑞本來靜靜聽著,也有自己的算盤可打。這一會兒聽蘇老爺子這麽說了,驀然抬眸。


    “爸爸,什麽意思?”


    蘇老爺子扔掉手中那顆棋子,端起茶水啜了口,說起上一次薄南風跟他說起的非江南不可的事。


    那時候他想見一見江南,想知道什麽樣的女人,至於讓薄南風這麽有算計的男人不管不顧到失去理智的程度上。明知道他對蘇瑞下狠手,再怎麽是蘇瑞胡鬧,他這個當父親的不可能真的無所忌憚。


    薄南風明明什麽都想得到,卻仍舊敢那麽做,那不是個會因為兒女私情感情用事,更不會因此失了理智的人。直到那一天晚上薄南風跟他說江南就是當年他家破人亡那宗案子的辯護律師,他才一下子恍然,什麽都反應過來了。薄南風做那些事是因為什麽,到底是愛還是恨,他很清楚。


    這樣做才是薄南風會有的處事風格。他那種愛恨分明的人,沒有姑息手軟的道理,當年那一夥人到如今無一幸免的慘死在他的手上。江南做為當時的辯護律師,怎麽可能逃得過?薄南風既然動了報複的念頭,就不會讓她相安無事。


    如今來看,顯然是想親見這場複仇計劃得逞,所以直等到現在才抽身離開。


    蘇瑞聽蘇老爺子說完,半晌緩不過神來,隻覺得不可思議。她從來沒想過,薄南風跟江南在一起不是因為真的愛她,而是為了報複。江南竟是薄南風不共戴天的仇人,而以前表現出的種種,不過就是一種手段?


    肺腑中一陣翻騰,目光頓時凝緊,扯上蘇老爺子的衣袖。


    “爸,你說的是真的?”


    蘇老爺子看了她一眼:“怎麽可能假得了,薄南風那一晚跟我說完,我就讓人查過了,江南的確是當年負責薄南風父親那個案子的辯護律師。家破人亡,薄南風怎麽可能不恨她,反倒會愛上一個仇人?你覺得他是那樣的人麽。”


    早些時候,薄南風來到他們這裏,腳跟才一站穩,首當其衝做的事,就是將當年那些人鏟除了,手段相當殘忍。而他小小年紀眼都不眨一眼,更是沒有半點兒含糊,可見當年那樣的恨在他心中如何的根深蒂固。


    愛上自己的仇人?


    蘇老爺子笑了聲:“薄南風不會做那樣的蠢事。”


    蘇瑞刹那間百味陳雜,有說不出的感覺,最初心裏對薄南風的那些恨也隱隱平息一些。瞠目結舌的看了一會兒,說不出話來。


    那邊男子跟著了然,已經問起蘇照民:“老爺子,您說接下來該怎麽做?要把少爺找回來麽?估計他在國內不能露麵了,公方一定很快發布通緝的命令。”


    蘇老爺子手中那一盞茶即時往坐上一撂,發出青脆的響,震懾心弦。


    冷眼道:“糊塗。”


    薄南風什麽血腥心性?他對其他的仇人不會心慈手軟,對他就會麽?這一次他被推出去做了代罪羔羊,薄南風會不心知肚名,心頭生恨?隻怕早已恨得咬牙切齒,肆機報複了。這會兒將他再找回來,跟養虎為患有什麽區別?


    蘇老爺子也不傻,知道薄南風這顆棋事到如今必須要舍棄了,沒有再留下去的必要。否則便是自留後患。


    當機立斷道:“通知手下的兄弟,在公方將人找到之前,悄無聲息的處理掉。”雲淡風輕的吐出這一句,看一眼時間接著說:“讓道上的老朋友們幫忙,讓他逃無可逃。這不是個簡單人物,沒些力道,隻怕不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處理掉。”


    男子淡淡應:“是,老爺子,我這就吩咐兄弟們去辦。”


    蘇瑞臉色發白,心髒通通直跳,等男子一走,不滿的望過來。


    “爸,你什麽意思?是想至薄南風於死地麽?他是我們的人,你不是一直很看好他,何必要將他趕盡殺絕。”


    蘇老爺子就知道蘇瑞這個時候會犯婦人之仁。


    所以故意讓她將事情原尾聽得清楚,以免後來旁門左道了解一點兒,聽東不聽西的,從中做梗,做出犯傻的事來。


    歎口氣:“小瑞,這不是你犯糊塗的時候。對薄南風你就徹底死心吧,你們兩個以前不可能,現在就更加不可能。以當下的情況隻有兩種選擇,要麽他死,要麽你爸爸死,你自己好好想想。”


    蘇照民相信蘇瑞也不傻,隻是不想她為愛衝昏了頭腦。如今的薄南風於他來說,就是一顆定時炸彈,如果不將他盡快拆掉,早晚會引爆,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其中的道理蘇瑞是明白,如今這樣,就相當於他們蘇家和薄南風也反目了。薄南風之所以有今天,亦是因為蘇老爺子將其推出去頂了罪,他怎會甘願當這個替死鬼?非是恨得他們蘇家人牙齦癢癢。


    誠然,看得再清,還是難免有惻隱之心。


    蘇瑞爭辯道:“可是,爸爸,就算薄南風現在真的恨我們,也不能做到這種地步啊。白道上,他被公方通緝,暗下我們再這樣,他豈不是腹背受敵,沒了容身之所,非死不可麽?你就真的狠心?將他推出去頂罪,本來就是你不對,為什麽就不能給他留一個活口?”


    蘇照民冷下臉,已經十分不耐煩。


    “給他留下活命的機會,你覺得他會讓你活麽?我警告你蘇瑞,這件事你不要插手,對薄南風你就死了那份心。就算他不愛江南,跟她是仇人,他也不會喜歡你。你現在在他心目中的角色定位和江南是一樣的對立麵,別腦子發熱。看看江南什麽後果,也該有個思量。”


    扔下這一番話上樓去。


    留下蘇瑞一人焦頭爛額,知道蘇照民這樣的命令一下,黑白兩道一夾擊,薄南風就隻有死這麽一條路了,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的路可以走。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蘇瑞頭腦中一些東西被顛覆了,亂得很,好多事情想不明白。頭疼得厲害,起身衝進茫茫夜色中。


    她從來沒敢想過,薄南風竟然是不愛江南的,他不愛她……


    覺得這一點,是對她最大的安撫和說服,即便薄南風有天大的過,她也願意原諒他,何況她一刻不曾停止對他的愛。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世界已然另一番模樣。


    景陽集團一夜之間轟然倒塌,以往神秘莫測的集團總裁不僅成了在逃的通緝犯,連身份也隨之曝光。成了各大新聞媒體的頭版頭條,偌大的標題醒目鮮明,花樣倍出,哪一個都是關涉景陽集團的。


    媒體力量強大,而且素來無孔不入。薄南風的真實身份一經曝光,黑道的身份緊接著浮出水麵。連同跟江南的婚姻問題,紛紛成了熱點話題。


    問題一再再升溫加熱,僅用一天的時間,不禁連同江南出道時一炮走紅的案子也提上桌麵,翻查出當時的被害人就是薄南風的父親薄明哲。這樣尷尬的身份碰撞,致使各種猜想紛至遝來,薄南風跟江南的結合是否因為報複?


    這樣的猜想越演越烈,明眼人已經能夠肯定,薄南風定然是別有用心。而江南如今的落沒,或許就是最好的證明。


    甚至已經有媒體大膽斷言,薄南風這個血腥強大的黑道份子,來到s城的目的就是為了了斷恩仇。


    幾乎一夜之間,薄南風不僅同世界反目,更同江南反目,成了千夫所指的惡人。許多不明所以的人回過味來,一陣惡寒,竟不知薄南風有這樣繁複不清的背景。被媒體問到的時候,紛紛表示匪夷所思。甚至一再撇清關係,說隻是正常的商業往來,而且都是合法的商業交際,並沒有任何私交。


    離正揚揉碎手中的報紙,焦灼不安的靠到椅背上。頭疼得厲害,太陽穴似要爆裂般跳個不停。


    從昨天到今天他一直關注外麵的動態和事情的進展情況,到現在還沒有薄南風落網的消息。不過如今s城盤查緊密,想逃出去,甚至出境,隻怕很難。據他所知薄南風的各種證件還扣留在公方手裏,便是連個護照都沒有。


    不知道他現在藏身何處,是不是還逗留在s城。畢竟他抽身的時間太晚了。


    至於薄南風的真實身份,離正揚以前雖然不知,可是看到了,也沒有多少驚詫,畢竟一早就想過的,早預料到他不簡單。現在一想,有黑道背景反倒合情合理,能解釋他過往的異常行徑了。而阮天明,定然既是他的兄弟,又是他的手下,終於算是想明白了。


    隻是關涉江南的那一段,離正揚最是難以置信。所以不願去想,真想當麵質問薄南風一句,是真是假,如果真如傳言所說,那麽,他怎麽對得起江南?還算是個人麽?


    門板被破開,黃宇叼著根煙進來。


    “江南被逮捕了。”


    離正揚驀然站起身,導致行動猛烈,大腦一陣供血不足,晃了兩下才站穩。


    “怎麽回事?不是還在醫院?”


    本來昨晚知道薄南風出事之後,兩人當即聯係江南。電話是紀夢溪接的,那一會兒江南已經被送到醫院了,還在暈迷中。才知道昨天開庭也出了差子……


    離正揚和黃宇趕過去時,江南還沒有醒過來,與此同時,江南事務所當晚來電話要緊急將她召回,並已經向法院方麵書麵通報,解除江南對鍾慶豐公司的代理。


    江南的電話一直在紀夢溪手中,一切事宜都是他親自打理。江南那個時候哪裏也去不了,紀夢溪賣了臉麵四處打點終於將事情暫時安撫下。


    等離正揚和黃宇看過江南從病房裏出來,便說:“最晚不過明天,江南即便不被逮捕,也得刑拘。”抬起頭,俊眉緊鎖:“我找同事通融一下看看能不能緩一緩,你們先照看著。她情緒很不穩定,醒過來可能會鬧,看好她。”


    離正揚點點頭:“放心吧,這邊有我們照顧著,你去忙吧。”


    結果江南一直睡得很安穩,半夜醒來一次,沒哭沒鬧,半點兒反常的情緒都沒有,隻說她口渴。


    離正揚倒了水給她,站在床邊看著她喝下去。


    等江南把杯子遞給他,彎下身問她:“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江南下意識看了一眼窗外,那個時候已經很晚了,天自然已經黑透。沒說其他,也沒有問起任何人,搖了搖頭:“不餓。”


    便又躺下了。


    離正揚看著她那個呆怔的模樣,心疼不已。知道沒什麽比現在更反常,如果她肯哭一哭,他反倒會安心許多。


    幫她蓋好被子,轉身要走。


    江南叫住他:“離正揚……”


    離正揚轉過身,看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很明亮,一點兒困倦都沒有,莫名的透著股茫然。溫溫的扯動嘴角:“怎麽了?”


    江南平靜的躺在床上,隻問他:“外麵還下不下雪了?”


    離正揚一伸手放下杯子,走來過將她當孩子一般哄騙。


    “下著呢,一直沒有停下來,好好睡,明天早上能堆雪人了。”


    江南雙手握著被子,便不再說話。甚至這麽晚了,離正揚會在這裏她也不驚不詫。


    離正揚心裏酸到極至,垂在身側的手拚命的想要抬起,撫到她光滑的額頭上,把她那幾絲亂發捋順,告訴她:“不用害怕,還有我在。”


    掌心布了層細密的汗,連毛細血管都要炸裂開了,終於抬起來,摸了摸她的頭發。告訴她:“好好睡,我和黃宇一直在外麵。”


    江南望了一會兒天花板,半晌“嗯”了聲,很快就睡著了。


    離正揚站在床邊打量。


    直到黃宇抽完煙從外麵回來,推開門問他:“怎麽?醒了?”


    離正揚出去跟他說話。


    “嗯,喝了點兒水又睡了,什麽也沒有說,太平靜了。”


    黃宇半晌,就隻想出這麽一句:“哀莫大於心死。”


    兩人在走廊上守了一夜,平靜得不太像話,心裏從來沒有那麽空落過。一種哀傷自心底蔓延出,話都不想說,隻想悶著頭不停抽煙。便不停倒換,輪流著出去,再回來都是一身煙味。


    知道這是最後一個寧靜的夜,回過反照的寧靜,一旦過了今晚,就什麽都不一樣了。江家的人到現在還不知道薄南風和江南都已經出事了,還有那些狂轟亂炸的媒體……


    所以想讓她就這樣,好好的睡一覺。


    早上紀夢溪過去之後,兩人才離開的,都想著回去找人疏通打點,沒想到現在就聽到了江南被逮捕的消息。


    離正揚拿上外套跟著黃宇一起出來。


    問他:“江家人知道這些事了嗎?”隻怕場麵就要亂套了吧。


    黃宇痛心疾首:“怎麽可能不知道,我來的路上刻意給江南的朋友打了通電話,那個宋林愛的打不通,孫青的通了,說她已經去江家了。這回南風雖然逃了,可他的財產肯定要凍結沒收。我早聽說,隻查出一棟房子和銀行存款,再者就是景陽集團的股份,怕他轉移資產,江南是他老婆,估計也得查。可真他媽的熱鬧了,你再聽聽外麵更是一鍋粥,我納悶了,事情怎麽被爆得這麽徹底?”


    離正揚看了他一眼,一起步入電梯,這回事他幾乎不用想也知道。


    “有人刻意為之。你想啊,景陽倒下,南風就是被人給坑了,看來那隻黑手是想將他一下毀徹底了,明顯對他方方麵麵的底細都查得很清了,隻怕就等這一時呢,如今這個時候一下全爆出來,南風可真是半點兒翻身的餘地都沒有了。”


    這樣複雜的身份,一旦被社會廣泛關注,哪還有再立足的餘地和可能性,即便法院不想判死刑,輿論的壓力都挺不住。除非逃到國外去,遠走高飛,再也不被抓回來。


    盯著跳動的數字,心亂如麻。按了按太陽穴,又如何逃得了?


    黃宇又悶著頭點燃一支煙,劃動火柴的那隻手隱隱是打著顫的。沒有看離正揚,吐了口煙圈,嗓音沉悶:“你信麽?”


    離正揚愣了下,抿緊唇,側首看了他一眼,沒說話,電梯門已經打開。快他一步走了出來,明顯是有意避及。知道黃宇跟他在意的一樣,就是關於薄南風和江南的那段傳言和揣測是真是假。


    難得有他離正揚那麽害怕一件事,想不出答案,又不想去證實,便像這樣,連同人討論都失了勇氣。


    邊往大廳外走邊說:“你先去看一下江南,疏通一下見一見她,安撫一下她的情緒,我想她一定嚇壞了。”


    黃宇問他:“那你呢?”


    離正揚沒回頭,已經打開車門。


    “去找鍾慶豐。”從昨晚就一直打鍾慶豐的電話,可是打不通。問過他的秘書,隻說連夜去國外出差了。哪有那麽趕巧的事,他離正揚又不是三歲小孩兒。江南這個跟頭就栽在他這裏,離正揚想,總得有個說法的吧。


    ------題外話------


    江南現在的心情想了下,周迅的《飄搖》最應景~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律政女王,我愛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鏡未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鏡未磨並收藏律政女王,我愛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