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然不幸到卑微,錯誤別人犯得,他就犯不得?世人何必再強人所難,來為難這麽一個不大不小的孩子。[]


    鍾慶豐終於站起身,拉上江南向外走。


    江南自打進來,就呆呆傻傻的,被鍾慶豐牽著出去,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步伐被他帶飛起來,整個人卻沉重得如同被什麽重重壓著。


    離正揚和鍾笑驚了一下。


    鍾笑已經問出來:“哥,你要把江南帶到哪兒去?”


    鍾慶豐沒轉身也沒回答,已經拉著江南消失在走廊一端。


    鍾笑擔心鍾慶豐做出什麽魯莽的事來,就要追出去。


    離正揚拉住她,搖了搖頭:“不會有什麽事,不用管他們。”


    鍾慶豐自然不會對江南做什麽,能做什麽呢。不過是想告訴她,秦秋彥當年的那些不好都不是真的。他不是有意想要傷害她,更沒想傷害她的家人……命運如此,誰都束手無策。


    秦秋彥已經這樣了,如果這一次真的有生命危險,鍾慶豐隻求他尚有一絲神思在的時候,江南可以跟他說一句動情撫慰的話,告訴他,這一生他沒有白白的蹉跎,她是愛著他的,也不再怪他……哪怕是騙他,總要讓他冥目。活著有太多的遺憾,死了便不要再有……


    鍾慶豐說這些話的時候嗓音沉而啞,不敢太大聲,隻怕稍大一點兒,所有一切的寧靜都震碎了。更是震碎那縷幽魂,出了殼,該怎麽辦?


    他最知道秦秋彥這一生想要的是什麽,無非就是眼前這麽一個女人。無論他們曾經做過什麽,用意是好的,出發點也是好的,沒有哪一個是真的想置她於死地。若真是那樣想,時過境遷,她又怎麽可能站在這裏。早在許多年前就已沒了翻身的餘地……


    “江小姐,當時那個官司,表麵上你是栽在了我的手裏,是我對不起你。無論是你,還是宋林愛,我知道你們會恨我,甚至是憎惡。怎麽樣都好,我不在乎。可是,秋彥他不一樣……他到現在不過隻有二十八歲,生命還那麽長,可是他卻走了無數個盡頭。有太多時候他沒得選擇,隻能被命運推著走。當年那些事是他拚盡全力僅能為你做的,所有能做的,能想的,他都做都想了。即便那之後仍舊有不幸發生,我想總不能全要他來背負那些的過。如果他不幸真的要離開,請你念著他的那些好,不要隻想著那些痛,讓他這一生走得冥目……”


    鍾慶豐深深的一個鞠躬,再抬起,緊緊盯著江南。


    他不想說這些悲情又喪氣的話,卻害怕結果真的是那樣,沒有時間顧慮很多,總不能落下遺憾的時候才後悔。到那個時候,真的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江南望著鍾慶豐,胡亂的掉眼淚,哽咽到抽搐,想起秦秋彥那一日的話,他問她:“是我活著,你很難過麽?比我死了還要讓你難過?”


    江南搖頭,拚命的搖頭。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怎麽可能是這樣,她從來沒想過要他死,哪怕他不愛她,哪怕他真的做過那些傷害她的事……江南想,隻要他是活著的,其實一切都沒有那麽重要。


    她怎麽可能會想他死?江南喃喃自語,不停的掉眼淚。隻怕鍾慶豐不是嚇唬他,而是真的那樣。


    秦秋彥是個騙子,反反複複的騙她。他說他愛她,對她很好很好的時候,到最後,卻說是在陪她演一場戲,實則隻是她一個人的鏡花水月,她並非那麽幸福。現在他回來了,說上天入地都要拖著她,他不會再放開她的手……結果又是這樣突然,猝不及防到她要怕得瑟瑟發抖,怕連一個好好道別的機會都沒有。


    江南也不敢想,這一世撞見了,下一世還能否相遇?下下輩子呢?他對她這樣不好,很不好,她卻還是容易犯傻,執意的想要與他遇。哪一生哪一世都遇上,哪怕是不好,哪怕隻有傷害……江南反反複複的想過,覺得她也是認了命。


    這命運,卻不是至死方休的,要比那還要沒完沒了。


    鍾慶豐說完這些話又猶豫,這個女人倒像是什麽都懂,跟她說這些是對是錯?


    見江南淚眼婆娑,哭笑都難以自抑,隻兀自的搖頭又點頭,口齒不清,喃喃自語的說些什麽。聽說這些年過去了,她有一段時間因為受到巨大的刺激而精神崩潰失常。便說明對於秦秋彥這個男人她不是不看重,也不是不愛。


    鍾慶豐便想,他這樣是不是將她再度逼到了絕路上?她要多麽痛心。可是,他真的不想秦秋彥這一生會烙下遺憾。隻怕她會想不清,生死其實相隔的並不遙遠,怕秦秋彥不會給她太多的時候想清楚一顆真心。等她想清楚的時候,他早已經不在了,離開多時。


    那將會是多大的憾然?


    秦秋彥說江南是一個看著弱不禁風,其實十分頑強的女子。他也這樣想,想她一定會咬緊牙關挺過去,不會比秦秋彥還要先倒下。


    出來的時間太久,遲遲沒有回去。


    離正揚隱隱能夠想出鍾慶豐要對江南說什麽,怕江南承受不住很多,再度精神錯亂。沉不住氣,出來尋她。


    鍾慶豐見人出來,去一邊抽了根煙,便先進去了。


    離正揚過來將江南攬到懷裏,隻輕輕的說:“不要擔心,也不用害怕,相信秦秋彥舍不得你和秦涼,他不會有事的。”


    江南嗚咽的哭,隻是狠狠的痛心,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現在不是虛脫或暈厥的時候,頭腦中再怎麽混亂,也要撐下去。


    江南一雙纖細的手枯木一般,死死的扣緊離正揚的衣料,借著他的力道站直身體,不讓自己倒下去。


    口袋裏的電話在響。


    她接不了,被離正揚拿出來,江家打來的,一定是問她去了哪裏。早上江南家也沒回,電話更沒打一通,就直接消失不見了。江媽媽和秦涼一定會擔心她的行蹤。


    離正揚握著電話的時候,聲音還是很穩,告訴江媽媽:“阿姨,你不用擔心,江南跟我在一起。正好酒店組織高層出來玩,反正江南沒什麽事,就拉上她一起了。用不了三兩天就回去了,您就甭擔心了。”


    江媽媽感歎:“江南這孩子,什麽時候做事都這麽不靠譜。瘋瘋癲癲的,包沒拿,行李沒整,錢也一分沒拿,竟然又出去玩了……”


    離正揚強擠出笑:“阿姨,她跟我在一起你擔心什麽。好幾個朋友呢,又不單她自己,我把費用全報了……”


    成功把江媽媽安撫之後,掛斷電話裝到衣服口袋裏。


    告訴江南:“沒什麽事,阿姨就是不放心問一問你去哪兒了。我們進去吧,估計不會等太久。”


    兩個人再轉回去,搶救室前的燈亮著,氛圍很壓抑。整條長廊都是如此,死氣沉沉,像是會要人的命。


    哪一個都是呼吸困難,吸進了太多混濁不清的空氣,所以胸腔內很疼。


    許久之後,搶救室的門打開,醫生出裏麵出來。幾個人呼拉一下湧上去,問他:“秦秋彥他怎麽樣了?”


    醫生的麵部表情並不輕鬆,相反有些沉重。


    告訴他們:“危險期還沒有過,要看能不能撐過今晚,如果撐過今晚,到明天早上還沒有事,就算過了危險期,不會有生命危險。”


    又是一場要命的劫難,需要他來闖,隻看他能否闖得過。闖不過,便去閻羅殿裏報道,那裏的牛頭馬麵,像是心心念念等他很久。


    望著重病室中,那個暈迷不醒的人時,江南忽然懂他。也才發現,其實從來都不懂他,以為很懂,原來並不是真的懂。隻知道他活的不容易,卻不知道是怎麽個不容易法。隻知道他的命是從一場劫難又一場劫難中幸存下來的。卻不知那劫難到底有多凶險。


    定然哪一次都不會比這一刻好過,不會比這寧靜,也不會比這的痛觸輕微稍許,一切隻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相比她經受的那些,又算得了什麽呢?


    不過就是受過一次小小的刑事製裁,保命的人卻那麽多,一天真正意義上的牢房都沒有坐過,卻要死要活,覺得天都已經塌下來了。


    當她的天塌下來的時候,他的世界又是什麽樣?當年那場大逃亡,全國封鎖,他又沒有出國的證件,隻能像憋死牛一樣,困在境內,舉目都是危機。黑白兩道都想要他的命……這樣凶險為什麽還要對她動情?


    秦秋彥這麽聰明的一個人,明明知道殺了她比什麽都省心,隻要不愛她,隻要對她不管不顧,這一切都可輕易免了去。他可以做一輩子的黑道太子爺,呼風喚雨的活下去。有什麽不好?


    他明明就知道感情最是人的牽絆,要不得,會毀掉他所有的身價乃至輝煌。就算別人不知道,秦秋彥卻不可能不知道,可他還是犯了傻,觸了忌。


    這一次的劫難是江南親見的,眼睜睜的看著他怎麽闖,覺得觸目驚心。隻是看著,就已經驚心動魄,那些不曾親眼見到的呢?是什麽樣?


    她為什麽要活得這麽單純,從不好好的想一想,他的世界到底什麽樣?他又是什麽樣?


    重病室,不允許閑雜人等隨隨便便的進入。


    鍾慶豐和醫生疏通過,才允許江南全部武裝之後進去看一眼。旁人隻能在病房外焦急的等待,等時間一分一秒難熬的滴淌過,等到明天早上,等他醒來,等噩耗不再發生……


    最是折煞人的一次煎熬等候。


    江南站到病床前,最大的感觸便是安靜,太安靜了,已然沒了半點兒生機和響動,像極了生命無聲無息的流逝。


    不論別人怎麽說怎麽看,她的眼中,秦秋彥都是最頑強的一個。他頂天立地,他怎麽會倒下?那麽多人想要卻都要不了他的命,又怎麽會讓自己在一次意外中喪生。


    江南定定的盯著他那張失了血色的臉,五官端正的一張臉。記得哪一個人問過她,問她,江南,你是不是喜歡公子如玉,端正無雙的一個男人?那時候她便想,她就是喜歡,喜歡公子如玉,端正無雙,喜歡薄南風……


    喜歡他,又害怕喜歡他……怕他長大了,越發長成她喜歡的樣子,她會越來越喜歡,而他卻不再喜歡她。


    江南有一段時間被自己這樣的惴惴不安所折磨,想象他一天天長大了什麽樣?又擔心他就真的一天天長大了。


    如今的薄南風終於是長成了這個模樣,變成了秦秋彥,是長大後的薄南風。江南有幸看到他的模樣,而據說他長大了,依舊隻喜歡她一個人,江南聽到離正揚還有鍾慶豐這樣說的時候,很高興,卻得那樣很好……


    江南再走近一步,來到床前,伸出手想要觸摸他,停在離他臉頰咫尺之間的地方便不再動。低低的告訴他:“不要害怕,去哪裏我都會陪著你,不會有你害怕的那些孤單……”


    他最怕的,是被至親至愛的人舍棄。舍棄過太多次,所以怕了。江南那個雨夜尋回來,就是不想扔下他一個人孤孤零零。


    中午飯所有人就沒有吃,在醫院呆了一下午,一直到晚上,晚飯也都沒有吃。秦秋彥一直沒有醒過來,無疑還要在這裏渡過漫漫長夜,是生是死,才能有個定論。


    幾個人覺得一天一夜的時間,仿佛就要老去了,那麽漫長,竟真如過了一生一世那麽久。久到讓人倦怠,久到心生自行了斷的淒苦念頭。


    醫院中的空氣實在太窒息了,鍾笑過來扶上江南的肩膀。打江南一從病房裏出來,就一直發呆發傻,連一個淺薄的麵部表情都沒有。她擔心再這樣下去,她真的就會得了失心瘋而傻掉。


    叫上她:“江南,我們出去透透氣吧,讓我哥和離正揚在這裏守著,放心吧,不會有什麽事的。”


    江南站著不動。


    鍾笑就直接牽起她的手,拉著她向外走。


    也已經不能講話了,一直都以為秦秋彥孤孤單單,沒有女人疼愛的。他那樣的男人,又怎麽可能會有女人疼愛他,原來不是,竟真的有一個。


    可是,為什麽沒在一起呢?連秦涼都是要後來找到,並且認出來的。好好的一家人,為什麽要這樣子的四分五裂,不好好的聚在一起,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從大樓裏出來,吹了一點兒風,江南終於漸漸複蘇一點兒。眼睛裏有一點兒光彩,起碼看著的時候,知道這是一個活著的人。


    鍾笑叫她到長椅上會,天色已經暗下了,夜晚即將來臨。


    江南沒有坐,而且掏出電話,開了機,要給誰打電話的模樣。


    先打給宋林愛,含淚說:“愛愛,你那麽愛鍾慶豐,就跟他在一起吧。當年他並沒有做錯事,他隻是想要和薄南風一起保全我,保全我的孩子……我們都誤會他了,他並非什麽十惡不赦的人……”喉嚨哽咽,氣息斷裂一下才又接著說:“生命這樣短暫,淺薄,不是每一次的分離都會有相聚的可能。分開的,可能再沒有時間在一起了,經不起蹉跎。好好的和鍾慶豐在一起,他真的很愛你。”


    實在太害怕了,恐懼得瑟瑟發抖,原來生命這麽脆弱,原來相聚相守這樣難。她這一刻終於知道害怕了,很害怕。便不想自己的朋友就這麽錯過,隻是要告訴她,緣分很淺薄,不是哪一次都可以重頭再來。


    宋林愛聽出江南哭了,問她:“江南,你怎麽了?怎麽哭了?發生什麽事了麽?為什麽跟我說這些,還是鍾慶豐去找你說了什麽……”


    江南打斷她的話:“沒有,什麽事都沒有。我隻是告訴你真相,當年我們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鍾慶豐他是愛你的……”


    不跟她再說下去,掛斷之後,又給江媽媽打。


    忍著啜泣,說她不知道什麽時候會回去,像是一次未知的旅行。告訴她替她好好照顧秦涼,有秦涼陪著她,生活該不是很難過。


    江媽媽不知道她這話什麽意思,隻是笑罵她;“死丫頭,玩瘋了,三兩天又回不來了是不是?不回來算了,你就在外麵多玩幾天吧。有秦涼陪著我,我的日子不知道有多歡樂呢。”


    江南早已經淚流滿麵,卻笑著:“媽,你要這樣說,我就放心多了。告訴秦涼,我很愛他。”


    要打的電話那麽多,一下子忙碌起來,要打給紀夢溪,跟他說青春年少的時候能相遇,是幸,遇到他並不是件糟糕的事,謝謝他這些年對她的好,點點滴滴匯集成的汪洋大海,她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還有黃宇,還有孫青……


    鍾笑看在一旁,終於忍不住爆發出哭聲,跟著泣不成聲。看出她在做什麽了,她在跟所有人做一場訣別。用一個晚上的時間,跟所有活在這世界上的,她牽掛的人道別。隻怕等到時間到來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


    這一次江南不打算再犯那樣的傻,要成為永遠的遺憾。


    她感謝與她相遇的每一個朋友,感謝短暫的生命裏遇上他/她,謝謝他們曾經的費心和照顧,希望他們永遠都會很幸福。


    接到電話的人,隻覺得江南很古怪,問起她的時候,便說:“沒事,忽然傷春悲秋就想起來了。”


    這倒是江南的行事風格,她有的時候回憶起過去,便會思緒混亂。就常胡言亂語,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以為這一次也不例外,便沒有刨根問底。


    隻是安慰她:“你乖乖的,別再胡思亂想那些不開心的事,都過去了不是麽?你還有我們。”


    鍾笑握著江南的手,搖了搖頭:“別再打了,不會發生你想象的那些事。真的,你信我,秦秋彥他就是個瘟神,其實他自己的命大著呢。”


    江南不想停下來,孫青的還沒有打通,她想再拔。


    鍾笑卻一直緊緊握著她的手,不允她再做這麽傷情的傻事。不會,真的不會,不要自己嚇自己。


    她看天,期待它黑下來,再亮起來。(.無彈窗廣告)等到天邊曙光盡現的時候,秦秋彥一定會醒過來,對每一個人微笑,如沐春風。那才是端正無雙的秦秋彥。


    孫青一早關了機,和方青山坐在沙發上,打算和他徹底的談一次。


    “我們離婚吧,這樣的過日子有什麽意思?”


    方青山掐滅手裏的煙頭,問她;“為什麽?才過幾天消停日子,你又要作是不是?”


    孫青隻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明明是他在作,三天兩頭耍脾氣,事態百出,反倒怪到她的頭上來。


    “我不管你怎麽樣,這婚我是離定了。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法院起訴。”


    方青山覺得她可笑:“兒子你不想管了是不是?要離可以啊,孩子歸你。你帶著孩子清身出戶。”


    孫青惡狠狠的:“方青山,你想的美。”她已經想過了,孩子就留給方家。宋林愛說的對,無論孩子跟著誰,永遠都是他的媽媽,也防礙不了該對孩子好。何必變成沉重不堪的負擔,房子肯定是不會歸她的,到時候孩子跟著他,隻怕會受苦。


    兩人一直協商不定,沒多久方青山便煩了。壓根就沒成心跟她談,又點著一根煙,去房裏打遊戲了。


    孫青叫不住他,一個人在沙發上生悶氣。想了許久,還是覺得不甘心,又去鬧騰他。直接走到屋裏,招呼也沒打一聲,就把電源直接拔掉了。


    方青山氣得爆跳,就差伸手打她。


    “孫青,你有病啊是不是?你到底想幹什麽。”


    孫青哼笑:“我不想幹什麽,就想離婚。”


    方青山被她纏得心煩,張口嚇她:“離婚可以,房子,車子,你一樣別要。”


    這些東西,買的時候孫家都是出了錢的。雖然不多,占了一小部分,可是房子現在的價格天翻地覆,孫青按比例分到的價款也不少了。


    以為會嚇到她,不想孫青這回真是鐵了心。


    “好啊,房子和車子的錢我不要了,通通給你,就當我日後支付兒子的贍養費,你覺得怎麽樣?”


    方青山一心想著打遊戲,而且心頭燃著火,也不以為孫青會真的跟她離,腦子裏根本算不過來那筆帳。


    隻是煩得想死,揚手一擺:“好好,隨你便,就這麽定了。”


    孫青轉身出去,當晚便把離婚協議書寫出來了。


    來找方青山簽字,協議書拿到手裏,方青山才覺得手軟起來,心裏莫名的很慌很亂。


    語氣變得更慎:“出去,等明天再說。今晚不說這事,你會死啊。”


    他也需要時間想一想。


    孫青提醒他:“方青山,不管你想拖到什麽時候,我們的婚都是離定了。好……我就給你一晚上的時間,明天簽字,我們去辦手續。”


    這一次別扭鬧得很突兀,兩方的父母都不知道。所以也沒有人來說合,兩個人就這樣唇槍舌戰,針鋒對麥芒的,才覺得真是傷感情。就像有些裂痕裂開了,想修複就很難。


    孫青折騰了大半夜,心裏也不好受。畢竟結婚很多年了,孩子已經這麽大,當初在一起的時候也是自由戀愛。家裏人不喜歡方青山,百般阻撓,她還是選擇跟他在一起了。隻是看錯了人,後來日子過得真的不順心,這苦回家都沒法訴。


    可是,真到了分道揚鑣這一刻,卻不能說心中一點兒感觸都沒有。


    由其一想到孩子,更是心酸得要命,幾次淚流滿麵,分不清對錯。但是,一看到方青山那樣的,又真的不想過了。


    這一夜孫青亦是輾轉反側,躺在床上睡不著。


    吃一點兒虧不要緊,她又不是養活不了自己。隻是不想走到法庭上去,讓兩家變得冷硬,到時候對孩子也會有影響。況且那個程序實在太繁瑣了,孫青倒寧願什麽都不要,隻要方青山肯跟她離婚。


    到了過半夜,醫院裏四處靜悄悄的,廊燈昏暗,不像是人間。


    幾個人從上午就開始焦躁的等候,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是筋疲力盡,眼睛熬紅。擔心兩個女人會受不了,由其江南,那麽單薄的身體,像是一陣風就能吹倒下。


    離正揚跟鍾慶豐商量,找醫院的負責人提供一間休息室讓鍾笑帶著江南去休息。


    鍾笑叫了江南一嗓。


    “我們去休息一會兒吧。”


    江南站著沒動,隻搖了搖頭。


    鍾笑便不再吵她,就任她站在那裏等。其實讓她離開很殘忍,她親眼看到江南之前在外麵瘋了一樣跟分一個人打電話道別,知道她心裏萬般苦難匯集成河,這個女人就快要垮掉了。不如就讓她一直陪著,能眼睜睜的看著,至少有微許的安心。


    她從來都不知道,原來一個人可以這樣愛一個人。愛到不顧一切。是不是真有生死相隨這一說?愛情是真實存在的,而不是那些言情寫手虛化出來的東西?


    直到過半夜兩三點,大家眼睛都熬紅的時候,秦秋彥那邊終於有了起色。清醒了一刹,馬上有醫生湧進去為他做檢查,出來後,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病人清過來了,而且已經過了危險期。沒有生命危險了。”


    一句話說完,外麵等候不及的人反倒一陣虛脫。


    鍾笑叫了聲:“太好了,我就知道秦秋彥他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


    離正揚點頭,去看江南。


    江南眼角有一滴淚,跌跌撞撞,無聲無息的落下來。如今還不能進去看他,她轉身往外走。


    鍾笑就要跟出去,鍾慶豐拉住她。


    “不要靠近她,讓她一個人靜一靜,發泄一下或許會好受一些。”


    鍾笑說;“我知道。”


    遠遠的跟著江南出去,至始跟她保持一段距離。


    江南出了醫院大樓,有很久是漫無目地的,定定的站在那裏,像是腦子不能反應。想不清何去何從,站了良久,才轉身往一邊的草坪上去。晚上那裏沒有人,空曠的一片地,有很多植物,江南這樣瘦小的身體,一走進去就像被淹沒掉了。


    鍾笑盯緊她,唯怕把她丟掉了,而江南那個樣子,會出什麽事。


    江南隻是很安靜,一根弦被拉緊,很緊,緊得差幾秒鍾,甚至一個飛秒的時間就要斷掉了。而轉眼間卻突然鬆弛開,那種感覺可想而知。是會讓人虛脫的一種狀態,足以讓人心髒跳停,生命止息。


    很久之後,江南才爆發出哭聲,很大,一下掙破聲帶,破喉而出,嚇了人一跳。


    江南就那麽把臉埋進指掌中,瑟縮成一團,她真的是嚇壞了,怎麽都覺得自己快要瘋掉了。


    鍾笑遠遠的看著,從來沒有被一個人的哭聲如此動容過。


    宋林愛早上給江南打電話,怎麽想都覺得她昨晚的情緒不對。很擔心她。可是打了幾次電話不通。


    想了下,給鍾慶豐打過去,沒幾下接起來,問他:“你是不是去找江南說過什麽了?為什麽昨晚她會打電話哭著跟我說那些話?”


    有些事情鍾慶豐不好說,所以當年的事一直沒有跟宋林愛說起來。


    淡淡道;“隻是跟她提了一些當年的事,告訴她薄南風那樣對她或許另有隱情,其他的沒有說。”


    宋林愛心中“咯噔”一響,提醒他:“過去的事了,不要在她麵前再提起,我不想她再因為當年的事傷心。”


    鍾慶豐說:“我知道了。”


    宋林愛掛了電話,卻抑製不住去想江南的話,已經不是跟她說過一次了。說鍾慶豐或許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壞,他是愛她的……


    如同放了回放鍵,一遍遍的在宋林愛的腦子中循環播放。昨晚又是想了一夜,徹夜難眠。有些話不能反複說,更不能反複聽,極易動了惻隱之心。


    可是,聯係不上江南,所以那些話真假難辨。這一天做起生意也很沒心情,總是丟三落四的。


    中午的時候又接到孫青的電話,說她已經寫好了離婚協議書,正在和方青山商討離婚的事。


    沒想到這次孫青這樣利落,看來真是下了決心。竟還嚇了宋林愛一跳,叫她出來吃飯,順便緩解一下自己的不在情緒。


    孫青拿著離婚協議書過來的,讓她幫著斟酌,看看哪裏還需要改進。


    宋林愛拿在手裏有些束手無策,這個東西她不在行,當初和於群離婚,也沒說寫過這東西。


    “要是江南在就好了,她一眼就能看出個究竟來。”


    以前就常與這些東西打交道,雖然不是打婚姻案件的,可是道理一定都是相通的。


    孫青喝了一口水:“你湊和著看看。”


    接著拿出一隻筆在一旁等著,隨時準備著做改動,然後再重新打印兩份去。


    宋林愛看下來,唏噓:“虧死了,房子,車子出的錢都不要,婚後置辦的那些東西也都不要,你是不是瘋了?這跟淨身出戶有什麽區別啊。”


    不禁罵她傷,這哪裏是離婚,簡直就是便宜了方青山,這些年白給他方家做牛做馬了。


    孫青倒不在乎這些事,現在衝的就是離婚。而且她又不是養活不了自己,為那些東西爭執不下,離不了婚,再鬧到法庭了,更揪心。


    “算了,不要了。協議上不是寫著麽,那些東西都折成孩子的撫養費,以後也是再也不出了。”


    宋林愛想了想,這樣一說覺得差不多。都知道現在培養一個孩子也花不少錢,月月支付撫養費也是不小的負擔。這樣一來,倒是省心了,省著以後數年還要跟方家沒完沒了的牽扯。


    “你這樣一說,倒感覺差不多。行啊,既然你決定了,那就離吧。方青山他同意了?”


    孫青哼了聲:“我供他想了一晚,昨天我們談到很晚。今天早上他自己也說了,這麽沒完沒了的吵鬧,心裏都快有隔閡了,以後想好好過,隻怕也會很難。出來之前,還問我離不離。他決定了,我肯定是離啊。”


    把方青山給她發的短信翻出來拿給宋林愛看。


    “你看看吧,這是我來的路上,方青山給我發的短信。”


    本來以為方青山會死皮賴臉,看短信似乎隻有無奈。倒是像沒真正回過味來,這一次孫青是要動真格的,而不是跟他耍花槍。


    而且從短信的內容來看,方青山也很不自知,竟還一直問,孫青為什麽非要跟他離婚?他竟然連原因都找不到,又如何指望他能改。


    宋林愛把手機還給她,表示無奈:“倒不說方青山這個人本質壞,隻是這個長不大真是太要命了。像一塊扶不上牆麵的泥巴,什麽時候才能成熟一點兒呢。”


    擔心孫青心裏會難過,勸慰她;“想開一點兒,一開始心裏肯定是有些空落。畢竟一起生活這麽多年了,而且還有孩子,我一開始的時候也那樣。慢慢就會好起來了,適應了,發現一個樣。該對孩子好,還是可以對孩子很好。”


    孫青點點頭,表示;“我知道。放心吧,我這回真的已經想得很明白了。”


    順手給方青山發了短信,隻說:“下午回去辦手續。”


    吃完飯,宋林愛直接回步行街。孫青想一個人坐一會兒,所以沒有馬上離開。


    晌午的陽光正好,暖洋洋的照在身上,有些懶洋和落寞。盯著窗外看了很久,西餐廳的對麵正好是一條街,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直到一個人叫她,才回過神來。轉首一看,竟是林樂。


    真是好久不見,其實也沒有特別久。可是,時至今日,這個女人總是讓孫青感覺格外陌生。


    出於禮貌,還是跟她招呼了一聲。


    “來吃飯?”


    看到林樂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本來親昵的扶著林樂緊致的腰身。這一刻鬆開來,先到座位上等她。


    猜不出是種什麽關係,肯定不會是男女朋友,這些年林樂的生活很放蕩。徹底突破了底線,換男人也是走馬觀花。而且她那個職業,不乏認識有錢人的機會,及時享樂,似乎成了林樂最現實的價值觀。


    林樂見她已經吃完,而對麵的位置空著。


    便問:“跟朋友一起來的?”


    猜測著,不是江南就是宋林愛。


    孫青已經告訴她:“跟宋林愛一起,她先回去了。”


    本來不想同她多說下去,拿起包就要走人。


    不知是哪一個動作引發了林樂的怒火,本來進來的時候看到孫青坐在這裏,像是死心塌地,這一刻見到她了,卻逃也似的想要離開。


    怎麽?她林樂就這麽招人嫌棄,以至於撞見了,都要迫不及待躲閃掉?當她是什麽?瘟疫麽?


    她的心思扭曲之後也變得敏感,明知這樣會讓人看不起,卻又越發害怕被人瞧不起。那些赤果果嫌棄或者鄙視的目光,總能讓林樂想起自身一些肮髒不堪的東西,不能說她自己不嫌棄。


    所以是軟肋,碰不得。


    孫青不等離開,已經被她拉住手臂,正好看到桌上來不及收起的離婚協議書,幸災樂禍的笑起來。


    “呦,你這是要跟方青山離婚麽?怎麽,那麽幸福還過不下去了?”


    那麽多人,在她眼前秀幸福,秀美好,秀貞潔……在林樂看來,也不過都是這麽不堪一擊,脆弱不堪的東西。


    孫青板起臉。


    “是啊,過不下去了……”這年頭,半路夫妻還是什麽新鮮事麽。


    林樂沒有因此退讓,反倒得寸進尺,不得不說,看到她們任何一個人不幸,她就會莫明的有一種快感,整個人都要快樂的膨脹開了。


    “我還以為隻有我一個人是天下的笑柄,看來你們也好不到哪裏去。宋林愛當年幹出那種見不得人的醜事,難怪人家於群會惡心嫌棄,不要她了。接著就是江南,當年還有比她更囂張的麽,看似呼風喚雨,耀武揚威的。以為自己光鮮亮麗,結果還不是克夫克子,早早成了寡婦,但凡跟她沾邊的人,就沒一個得好死的……現在又輪到你……”


    “呃!”林樂的話沒有說完,突然驚恐的睜大眼,真是大,一雙瞳都要從色彩斑斕的眼眶中掉落下來了。


    漸漸的,扭曲了一張臉。


    已經有人驚叫起來:“啊,殺人了……”


    孫青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把那把刀子插到林樂的身上去的。本來就氣不順,再聽到林樂詆毀宋林愛,詆毀江南,怒火中燒,而林樂竟然無休無止,不停的火上焦油。孫青簡直受夠了林樂的這種聒噪,就想讓她在眼前立刻消失,聲音也立即停止。


    於是,抓起桌上的餐具就紮了上去。


    有人報了警,很快警笛轟鳴。接著有警察湧進來,當即將孫青逮捕了。


    現在勘驗,逮捕,提取證物……一切有序進行著。


    方青山再接到電話,就說孫青因為故意傷害已經被警方逮捕了。而林樂也已經被送進了醫院……


    簡直是天降大禍。


    孫家的人急壞了,孫青這個孩子一直穩當,性格也不是那種易衝動型的。跟火爆這個詞完全扯不上,卻動手傷害了林樂,實在讓人不可思議。


    宋林愛接到電話,聽到這個消息時,心都要跳停了。無論如何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之前在一起吃飯時還好好的,也沒看到林樂過去,怎麽轉眼的工夫就發生這樣的事……


    早知道這樣,當時就拉著孫青一起離開了。


    來不及多想,又很沒有頭緒。隻能給江南打電話,可是,江南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最後能想到的,就隻有紀夢溪了。


    正好他人在法院,公檢法的人都比較好說話,馬上聯係他。


    那一時紀夢溪有事,不方便接聽,短信回給她:“一會兒給你打過去。”


    宋林愛隻得耐心等待,打車去孫家。


    秦秋彥醒來之後,度過危險期,被轉進普通病房。


    幾個人進去看望,唯江南是缺席的。


    秦秋彥沒有問,或許是在心裏覺得,江南沒有來,又何必問起。


    鍾慶豐和離正揚也不知江南去了哪裏,本來在這裏守了一天一夜,直到確定秦秋彥已渡過危險期的時候才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鍾笑一直跟著,知道江南是回家了。哭了很長時間,哭累了,失魂落魄的走出醫院,叫來一輛出車上去。鍾笑一直跟著,看到江南上樓,才安下心返回醫院。


    一過來,秦秋彥已經轉到普通病房。


    那個憔悴的模樣,真像是撿回一條命來。她還從來沒看過秦秋彥這個羸弱的樣子,倒像是個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挺心疼他,畢竟做朋友一把年頭了。


    猜不出他的心裏對江南有幾分在乎,他們過去的故事她一無所知,鍾慶豐是個守口如瓶的男人,從來沒有對她提起過。就像他在宋林愛的麵前,不會提著自己當年的苦衷一樣。


    但鍾笑有眼睛,而且不傻。知道江南是真的在乎秦秋彥,願以拿命相抵。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可以告訴秦秋彥的,又像害怕他知道。所以他醒來的時候,她卻離開了。


    還是鍾慶豐先說:“江南聽到你出車禍,也過來了,在這裏守了一天一夜。直到你度過危險期才離開的,她也累壞了。”


    隻一個晚上,秦秋彥一張俊顏就像消瘦一圈。


    聽到鍾慶豐這樣說,眼瞳微微閃爍了一點兒光彩,不明顯,卻已經是周身最明亮的一點了。


    幾個人都守了太長時間,商量著先回去休息,然後再來替班照顧。而且已經請了上等看護,照顧上麵不成問題。


    鍾笑便說:“你們兩個先回去吧,我在這裏陪一會兒,然後你們再來替我。”


    離正揚想她一個姑娘家,這樣熬夜,身體上吃不消。


    “還是我來吧,你回去休息。”


    鍾笑搖了搖頭,把兩個人推出去。


    “還是我留下吧,照顧人你們男人也不在行。”她還有話對秦秋彥說。


    秦秋彥失血過多,雖然是醒了,可是撐不了多長時間又要昏昏欲睡。


    鍾笑就抓緊他睡著之前的那點兒時間,終於有機會說出來。


    “我不知道你和江南有怎麽樣的過去,也不知道你對她的感情有多深。可是,我能看出來她很愛你,看得和她的生命一樣重要……”鍾笑真的為江南感動,她從沒見過一個女人為愛可以那樣不顧一切的。她自命勇敢不凡,隻怕也做不到。


    看秦秋彥似乎不可思議,她繼而說下去:“昨天你生死未卜,醫生說如果今天早上你醒不過來,就再也醒不來了。江南她一定是怕了,昨天晚上我親眼看到她跟每一個認識的人道別,分明是想陪著你一起……”


    說到這裏哽咽了一聲,說不下去了。昨晚看著江南那個要子,像是瘋了。


    就想,如果秦秋彥這一次真的醒不過來,就算她不死,是不是從此之後也就瘋了?


    秦秋彥驀然眯起眸子,須臾變得那麽黑,深不見底。嘴角動了動,嗓音微啞:“你說的是真的?”


    鍾笑吸緊鼻子:“這種事我怎麽會騙你,是真的。她給所有的朋友打了電話,那樣子不是訣別是什麽。而且今天你醒來的時候,她哭得很狠。我想她是怕自己控製不住情緒,所以才早早離開的吧。”


    秦秋彥的腦子很沉,沉到無底深淵,陷進去,眼前一片黑暗。可是,鍾笑的話他還是一字不露的聽進去了。


    隻是沒想到,時至今日,江南仍舊願意陪著他上天入地,生死與共。他很感動,忽然覺得,就算真的死了,也沒有什麽了。


    江南洗了澡換了衣服,盡量讓自己表現得像平常一樣。說不出肺腑之中是哪裏空,隻當是肚子餓,去冰箱裏找吃的。


    可是,什麽都沒有。隻有兩大桶的冰淇淋,她搬了一桶出來,拿來勺子窩到沙發裏大口大口的吃。冷氣本來就已經開得很大,吃了一桶之後,還是覺得空,怎麽也像填不滿。她有些著急,又去抱來另一桶。


    手腳都是冰冷的,越來越冷,緩不過來,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冷。


    以為是冷清,一伸手把電視也打開,開到很大聲。默默的盯著看,默默的吃完懷裏的冰激淩。實在太冷了,蜷縮進沙發裏,自己將自己抱緊。


    安靜下來了,不再讓自己這麽繁忙,終於有時間淚流滿麵。才有時間想很多的事情。他們說的不錯,當年的真相一定不是那樣的,她一早就知道,就像她老早就知道自己的枕邊人是隻狼,是隻想要吃她肉的狼一樣。


    不過,即便是那樣,她仍舊很認命。所以她說過,來生她就做狽。就算不是同一類,卻可以離很近。


    她什麽都知道,即便不知道,幾年的時間過去了,想也能想得出。可是,她不敢想。真相是怎麽樣的,她從來不想去深究。恨一個人,比愛一個人要好過得多。真的,何況他們之間還隔著一個江爸爸,江南覺得,就是這一道坎,她永遠也邁不過去。


    那天當她終於看清秦秋彥那張臉,知道他是誰的時候。坐到海邊,聽潮起潮落,想秦秋彥背著她,承諾過的美好誓言……她通通想起來了,想說服自己,可是發現辦不到。


    想笑,最後總又不自知的掉眼淚。


    因為她想起秦秋彥的時候,也便順理成章的想起江爸爸。秦秋彥可以對她不好,很不好……隻是,江爸爸死了,她該怎麽辦?


    離正揚就猜江南是回家了,所以一從醫院出來,沒有去酒店休息。真接跑來看她,按了許久的門鈴沒人開,最後拿著備用鑰匙自動開門進來。


    江南坐在沙發上睡著了,室中很冷,電視的聲音也很吵鬧。


    過去將人叫醒,見她朦朦朧朧的睜開眼,一雙大眼睛腫得跟桃核似的。


    “這麽冷,怎麽在這裏睡了?也不怕感冒。”


    才說完,江南連打了兩個噴嚏。竟真的感冒了,而且來勢洶湧,到中午的時候就開始發高燒。本來已經吃了藥,可是不管用。


    離正揚把江南的衣服拿過來,扔給她,說:“走,去醫院。”


    江南執拗起來讓人沒有辦法,把衣服扔到一邊,又重新縮回到被子裏,奄奄的說:“我不去,睡一覺就好了,哪有那麽嬌氣。”


    離正揚歎口氣,走過去,硬是把人拉起來。


    這回由不得她,不去也得去。她的身體素質他又不是不知道,哪一次生病不是折騰很久。


    可江南真的不想去,語氣中帶著央求:“我真的不想去醫院,你讓我在家裏睡一覺吧,反正已經吃了藥,很快就好了。”


    離正揚居高臨下,定定的看著她,然後慢慢說:“秦秋彥已經醒了,徹底過了危險期,沒事了,你還有什麽好怕的?”


    猜她就是嚇壞了,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敢再到醫院裏去了?覺得那裏驚心動魄,隻要逃避,不再涉足,就不會見證死亡,想象著世界安好如斯,實則所有的驚懼都是假的?


    “承認自己關心,在乎他,就真的那麽難麽?”


    江南怔愣在那裏不說話,本來是件很難的事,真的很難。如果不出這件事,任由她自己去想,隻怕用一輩子的時間她都想不明白,不會這樣輕而易舉的就知道,原來她對他這麽在乎。畢竟這麽多年的時間過去了,而那些該想清的,她一樣也沒想清楚。


    所以任由她自己下去,仍舊隻是永遠的不清不楚。


    但秦秋彥的這場車禍簡直就是恰到好處的驚魂一夢。江南打了一個冷戰之後,夢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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