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力地從床上坐起,拉起一條薄被披在身上,安靜地看著他。


    時間一點點流逝,因為方才的糾纏而飄蕩在空氣中的情/欲味道漸漸冷卻。


    忽的,外麵傳來一陣打鬥聲,似乎守在附近的影衛在跟誰動手,隱約聽見有人痛呼倒地。


    麵具男背對著我,負手而立,久久不動,清瘦的背影顯得有些寂寥,後肩被我紮傷的地方鮮血還在流淌。他聽著外麵的動響,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好似早就料到會有人前來。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我們所在的房間被攻破,房門大開,一人猛地衝進來,房門外還有人在於影衛交手。


    當我看清楚進來的人是金弈堯之時,一顆心頓時沉入穀底。


    金弈堯與玉流淵結伴前往錦月國,現在隻有金弈堯回來了,那流淵呢?


    素來風度翩翩的金弈堯看上去有些狼狽,身上的褐色長袍染著鮮血,白色的靴子底更是血跡斑斑。麵具男安排的影衛都是武藝高強之人,看來金弈堯從外麵殺進來費了不少力氣。


    他的臉色蒼白憔悴,眼中布滿血絲,直直地盯著麵具男,狂吼道:“媽的!老子今天宰了你!”


    麵具男倒是淡定得很,瞥他一眼,冷冷地道:“你們出寶日國之時,本座便提醒過你們,可你們不聽,一個尋人心切,一個過度自信,中了莫璃陽的圈套,現在卻來質問本座,金門主,你這種做法著實有失門主風範!”


    “呸!”金弈堯眯起雙眼,狠狠地道:“少廢話,你敢說錦月國的埋伏與你無關?你既知莫璃陽設下圈套。定然與她接觸頻繁,你和她根本就是狼狽為奸!”


    “哈哈哈哈!”麵具男仰頭狂笑起來,笑聲高亢嘹亮,似乎要衝破屋頂。


    金弈堯對麵具男狂妄的笑聲很是不滿,高聲怒吼道:“你笑甚!”


    麵具男止住大笑,朗聲道:“本座笑你!堂堂神機門門主為情所困,連最基本的辨識能力都喪失了!本座若真的與莫璃陽夥同。在莫璃陽已然失勢之時又怎會留在帝都?又怎會這般容易就被你找到?玉流淵受傷令你被憤怒蒙蔽了雙眼。唉!好一個金蜂玉蝶啊,果然是般配的一對!都說金蜜蜂浪蕩成性、喜好酒色,卻不想一顆風流的心全拴在玉蝴蝶的身上了!”


    “你住口!”金弈堯惱羞成怒,麵孔漸漸扭曲,雙拳在身側握得骨節發白。


    麵具男站在那裏,眼中滿是不屑,如同睥睨天下的王者。“金弈堯!你遷怒於本座,本座無話可說,要動手就快點!”


    麵具男話音未落,金弈堯便揮出一拳,直撲麵具男的麵門。


    他們兩人均沒有武器,隻用雙手對壘,一個用拳,一個用掌,金弈堯的拳風極快,但麵具男移動身形的速度更快。幾番下來。兩人打個平局。


    金弈堯冷笑一聲,突然變換出拳的方向。將攻擊重心轉移到麵具男的腹部,麵具男畢竟後背被我用釵劃傷,體力逐漸不支,移動步伐的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而此時,金弈堯猛地一個轉身,再揮出一拳,竟然朝坐在床邊的我打來。


    隻感到一股很熱的風撲麵而來。我躲無可躲。


    就在我認命地閉上眼睛時,身上的錦被一緊,我已經連人帶被騰空而起,麵具男緊緊將我抱緊懷裏。


    我聽到“噗”的一聲,金弈堯的拳頭打在麵具男後背上,猛烈巨大的力量將我們兩人打得向床裏麵的牆上飛去,就在快要碰到牆壁時,麵具男攬著我再次轉身,他受了傷的後背撞在牆上,我在他的懷裏毫發無傷。


    有些事情總是驚人的相似,他這個舉動竟然與當初挺身而出從輕煙手下救我時一樣,沒有絲毫的遲疑。


    他在我耳畔輕輕地鬆一口氣,自己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緩緩坐起,輕蔑地道:“烈焰拳不過如此!”


    烈焰拳!


    我聽麵具男曾經說過,他長年煉毒,體質偏寒,所以極怕熱氣,而金弈堯所用的烈焰拳恰好克製麵具男。


    金弈堯冷聲道:“哼!沒想到你的弱點真的是這個女人!”


    麵具男慢條斯理地將我胸口處散開的錦被拉緊,仿佛是怕無意中散落的春光被金弈堯看到,“金門主,你走吧,念在你與玉流淵交情頗深,又曾以三顆金算盤珠為信物幫過清兒,本座不再與你計較,今日這一拳算是報答你在錦月國將玉流淵救出,讓你泄憤吧!”


    金弈堯皺著眉,萬分不解地道:“你什麽意思?為何由你來報答我救出玉流淵?”


    麵具男冷笑一聲,“你不是號稱天下之事無事不知、無事不曉嗎?便去查查罷!”


    “你……你究竟是誰?”金弈堯越發地被麵具男的話語搞得糊塗了,他可能這輩子第一次麵對一個人卻弄不清對方的身份吧。


    麵具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說道:“你也知本座若用毒,你根本不是對手,若你一意孤行,還要打下去,那本座也隻好施毒了。”


    金弈堯目光閃爍,片刻,極不友善地掃我一眼,對麵具男冷哼道:“就算你謀略、武藝均天下無雙,那又如何?還不是壞在一個女人身上?方才你完全可以出掌震開我的拳風,而你卻要以肉身相護,真是愚蠢!”


    麵具男將我身上的錦被整理好,鬆開我,微微一笑,“那樣我的清兒豈不被你看去了身子?你若真看到了,本座便不得不出手殺你了。”


    他說得極其輕鬆,輕鬆得好像在開玩笑,可是那語氣中又透著不容置疑的氣勢,這就是麵具男,你永遠猜不到他下一句話會說什麽。


    我再一次感覺到他的身上隱藏著絕無僅有的王者之風。


    金弈堯輕歎了一口氣,仰首道:“罷了!”便準備離去。


    我看著他就要走出門口,猛地從床上跳下,撲到他的身後。緊緊拽住他的衣角。


    他轉身,看到我的那一刹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


    我顫抖著雙唇,“流淵……流淵……流淵呢?”


    金弈堯像聽到笑話似的,嘲諷地道:“有那樣的男人在你身邊,你還不滿足麽?還記掛著他麽?”


    “廢話!”我憤怒地吼道,“流淵在我的心中無人可以替代!”


    金弈堯的嘴角冷冷抽動,盯著我看了半晌。“我說過,隻讓你那一次,是你自己沒有珍惜!我不會再把他讓給你了!”


    這句話是在萍水鎮妓館裏再遇流淵時金弈堯對我的警告,他說他隻讓我那一次……該死的金蜜蜂,跟我搶男人!


    他嫌惡地甩開我拽著他衣角的手,大步走了。


    我愣愣地坐在地上,心裏早被人掏空。


    小林從門口跑進來。直奔床上,將麵具男抱起,這時我才看到麵具男露在麵具外麵的下巴蒼白無比,鮮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下。


    方才挨的那一拳定然將他傷得極重,他一直在硬撐,現在終是撐不住了。


    “少尊,少尊!屬下帶您去醫治!”小林背著他向外走去。


    在經過我時,虛弱的麵具男目光複雜地看了一眼垂頭坐在地上的我,沒有說話。


    我看到他的後背,紫色的錦袍上。一個碩大血印。是金弈堯烈焰拳所傷,和我用釵刺他流出的鮮血相比。這個血印更加致命。


    心裏頓時亂作一團,我無力地癱坐在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小林再次走進來,將我扶起,坐到一邊的椅子上。


    我想問問他麵具男的情況怎樣了,可是一想到方才的事情,怎麽也張不開嘴。


    小林萬般無奈地歎道:“夫人。有幾件事情,少尊吩咐屬下告訴你。當日你看到的寫著‘玉已入局’的紙條其實是我們故意傳給莫璃陽的假消息,那時她還在處心積慮地想讓玉流淵再回去給她賣命,所以設了圈套讓神機門以為玉淩波在錦月國,引玉流淵前去自投羅網,當日少尊在葵花林與你分別後,便去提醒玉流淵和金弈堯,無奈他們二人均不聽勸,所以中了埋伏。少尊為了讓他二人順利逃出錦月國,這才派人偽造假消息給莫璃陽,隻為迷惑她,減輕她的防備而已。”


    我猛地抬起黯然無光的眼眸,不敢置信地望著小林,他說什麽?他說麵具男竟然在幫流淵!!


    我再回想起麵具男方才對金弈堯說過的話,難道金弈堯此次前來真的是遷怒於麵具男,隻來泄憤而已?


    那麽他說的那句報答金弈堯救出流淵又是什麽意思呢?


    小林又說道:“還有你偷聽到的關於不讓小王爺與風吟見麵之事,的確是少尊的命令,但少尊之所以這麽做,是因為他料到莫璃陽最近就會垮台。少尊說,小王爺雖然性格淡然,卻十分注重親情,莫璃陽是他的生母,他一定會不顧一切回帝都來救她的,如果風吟和他在一起,定會為小王爺做傻事!這回是寶日國的皇帝下定決心要瓦解莫璃陽的勢力,他們二人回來無異於又為皇帝送來兩個很好的人質,反倒不如就讓他們待在外麵,好過回來與皇帝做鬥爭,小王爺哪裏是皇帝的對手?”


    我再次愣怔,小林的每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在我的心裏敲擊,原來麵具男把一切都想得這麽精細周全!原來他所做的一切是出於這樣的目的……


    可是我卻用那麽殘忍的方式傷害了他!


    就連方才金弈堯向我出手之際,他還是沒有半分猶豫地將我抱在懷裏!


    有一個我一直不願麵對的事實,現在卻越來越清晰的存在――他是真的愛我。


    小林看著我,再次感歎道:“夫人,少尊受了重傷,需要閉關養傷,他方才說清兒喜歡自由,一直向往自由的生活,可是清苑束縛了她的自由,眼下她身上的月月酥毒性已除,莫璃陽也已垮台,外麵也相對平靜一些了,所以如果她想走,就讓她走吧,放她自由。”


    麵具男說他給我自由!他要徹底給我自由!


    仿佛有什麽東西從我的心尖上冒出,一點一點生長,那麽疼。


    小林見我愣愣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不由得上前問道:“夫人?夫人?”


    他喚了好幾聲,我終於從震驚中醒過來,沙啞著嗓子道:“小林,幫我收拾一下。”


    “你真的要走?”他驚訝地問。


    “走。”自然要走,渴望了那麽久的自由就擺在我的眼前,我怎能放過?


    以往的我過於軟弱,凡事都將主動權交給別人,但是這次我不會再這樣了,我要掌控自己的生活!我要自由!


    小林失望地歎了口氣,去衣櫃裏幫我拿包袱,我去屏風後換好衣服,出來時看到小林將麵具男幫我從流民那裏找回的幾件東西裝了進去,我拿過包袱,隨便又裝了幾件衣服,背在身後。


    “夫人,少尊說過,如果您要走的話,有幾句話要告訴您,他說玉流淵雖然受傷,但並不致命,他被金弈堯救走,在神機門養傷,如果你要找他,可以去金氏當鋪找神機門傳話,但要提防金弈堯,此人心機頗深,不可完全信賴。另外,小王爺和風吟已經碰麵,兩人在天靈雪山,因為少尊的刻意阻擾,他們目前尚未收到璃陽公主被囚的消息,但是這隻是暫時的,他們早晚會得知這個消息的。少尊說,如果小王爺和風吟回帝都,一定會不遺餘力救出莫璃陽,到時要提醒小王爺千萬防備著奸人陷害。”


    我靜靜地聽著小林的話,心中的酸楚慢慢的快溢出來了,麵具男心思細膩,做事周全,他暗地裏做這些,隻因為涉及到的人都是我掛念著的人。現如今我要走,他還如此細心地對我做出諸多提醒。


    他甚至已然料到我下一步要做什麽……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果真是他。


    小林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遞給我。


    我接過一看,竟是當初麵具男贈給我防身的那柄,我記得當初遇到流民之時,一並遺失了,沒想到竟也被他拿到了。


    小林道:“這柄匕首是我們和您包袱裏的畫卷、香囊等物一同帶回的,當時少尊說,夫人要留在少尊身邊,有他的保護,不需這防身之物,便沒有給您,現下您要離開了,少尊吩咐屬下將它轉交與您,他說以後怕是用得到。”


    我看著匕首上那顆閃亮的黃寶石,爍爍發光,就像麵具男凝望我時的眼眸。


    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從眼角流下,


    隻要離開這個院子,我自此就是自由之身!


    不再有任務,不再有毒藥,我可以去完成我的夢想,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種種田,養養豬,再泡幾個小美男。


    可是為什麽我高興不起來呢?


    我想了一下,發現原來我想泡的那幾個美男都被我泡跑了。


    流淵、小五、風吟……


    還有麵具男。


    我轉身看著這座小院落。


    他曾經說過:清兒,歡迎回家。


    家,這個詞對於我來說依然那麽遙遠。


    我不再回頭,果斷地走出清苑,既然要離開,便走得幹脆些!


    我傷他那麽深,依他那高傲的性子,能放我離開已是最大的容忍了。


    夜幕降臨,我走上街頭,孑然一身。


    街上行人匆匆,而我,又該何去何從?


    茫然之際,卻聽得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阿寶!”


    【第二卷完】


    今天兩章合到一塊發了,晚上木有了,第二卷結束,明天開始第三卷!(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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