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春秋米行的少東家。春秋米行就是前些日子引發齲蟲的那個米行,因為有百姓買了他們米行的米而發病,很多百姓認為他們家的米有問題。


    我派人徹底查了一番,這家米行也是受害者,經營者並不知道有人投毒,因此便讓縣丞出麵對百姓澄清。


    掀開車簾,隻見外麵站著一名文質彬彬的青年,雙手捧著一個竹筐,他見到我後微微一怔,臉頰露出一抹屬於男子的羞澀紅暈,垂眼道:“大人,這是我們米行的一點心意,希望您能收下。”


    我看那竹筐很是樸實,想著開平縣百姓生活很是不易,就算是開米行的商人也並不富庶,這禮物定是費了心思的,便不忍拒絕,點點頭道:“也好,我便收下,多謝。”


    青年憨厚地笑了笑,上前將那竹筐雙手奉上。


    許是被他質樸的笑容感動了,我沒有多想便伸手去接那竹筐。


    忽然青年手上的竹筐一抖,他一直麵帶笑容的臉上瞬間閃過一抹狠戾之色,竹筐滾落,青年一直放在竹筐下的手中多出一柄匕首,直衝著我便刺了過來。


    青年離我很近,我沒有躲閃的距離,眼睜睜地看著銀光向著我的胸口衝來。


    就在那匕首與我隻差著那麽幾毫厘的距離,幾乎就能穿進我的胸膛之時,一隻白玉般的手伸了過來,修長的五指瞬間合攏,毫不遲疑地,就那麽將那支匕首緊緊握住!


    鮮血順著潔白的五指流了下來。將白色的衣袖染紅。


    站在周圍的守衛們被突然的變故驚到,這才反應過來,大聲叫嚷道:“捉拿刺客!”


    那青年猛地將匕首從方傾的手中抽出,轉身揮舞著迎向後麵的守衛。刀光劍影頃刻間打成一片。


    我愣愣地看著方傾……和他受傷的右手!


    他的眼眸晶亮,雙眉微蹙了一下,櫻色雙唇發白。唇瓣啟動,吐出的竟然又是毒舌言辭:“見到那男子有幾分姿色便忘乎所以,給你就接著?!一點腦子都不用,活該遇到刺客!”


    我無語地翻眼睛,這人怎麽救了我也說不出一句好話來?


    好吧,看在他為了救我而受傷,便不與他做那口舌之爭!


    拉過他的手。隻見光滑的掌心橫著被劃了一道刀口,鮮血直流。


    我從懷裏摸出隨身帶著的金創藥,自從到了邊關,偶發事件太多,我便養成了隨時帶藥的習慣。


    往他的傷口上灑了一點藥粉。他的手吃疼地向後縮了一下,被我攥住,抬眼瞪他,“別動!”看到他不在乎的樣子,我莫名地生氣了,不假思索地吼他:“你當自己練過金砂掌嗎?這可是你的右手!以後不想拿筆畫畫了是不是!”


    方傾聽了我的話,很無奈地咬著下唇,微蹙了眉道:“洛寶寧,我這可是為了救你!”


    “少廢話!如果不是你拉著我陪你出來巡視。能碰上刺客嗎?”


    他磨牙,“我真是吃撐了,才會救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


    “不知好歹你還救?還千裏迢迢從帝都趕過來救!”


    “你!”


    方傾居然也有氣結說不上話的時候,我心裏暗爽啊!這廝對於自己為何從帝都趕道鵬洲來營救我的事一直閃爍其詞,不肯說出真正原因,他越不說。我就越用這事擠兌他!哼!


    我從裙角上扯下一塊布,給他包手,心裏爽了,手下的動作也放輕了,不過嘴上卻不想放過他,開始碎碎念:“你可真行,上來就用右手抓,這可是你握筆的手,你以後還想不想畫畫?你知不知道自己的一幅畫值多少錢?如果真的傷到手筋,以後不能畫畫了,那得少賺多少銀子啊?而且,對於藝術界也是損失啊,你說說,上天給了你一雙能夠創造藝術的手,你怎麽不知道珍惜呢?”


    方傾突然輕輕笑了一聲。


    我抬眼看他,“你笑什麽?”


    “如果這隻手畫不出能賣錢的丹青,你是不是就不給我包紮了?”


    “呃……我是那種人嗎?”


    “是。”


    “……”


    瞪他一眼,故意給他的手包了一個很女性化的蝴蝶結,轉過身去看外麵,那名行刺的青年居然武藝高強,幾個守衛沒有製服他,讓他跑了。那青年我從沒見過,是陌生麵孔,會是什麽人對我心生怨恨,竟然來行刺我?


    我吩咐他們不用追了,盡快返回營地,要先找軍醫給方傾看看手上的傷。


    馬車再次行駛起來,方傾靠在座位的角落裏,低聲道:“水。”


    我趕緊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他,他卻晃了晃受傷的手,眼巴巴地看著我。


    得,人家這樣子是等著我喂呢!


    拔出水囊的塞子,將水囊遞到他的麵前,擠出笑臉,“請用水,方大人!”


    方傾淡淡地道:“你這個姿勢,是想再往我的衣服上灑水嗎?”


    他這麽一說,我才發現,我坐在他對麵,抬著屁股懸在半空中,舉著水囊,如果馬車晃動,我還真的會灑他一身水,上次弄得他濕身的尷尬事情還曆曆在目,這回我可不想再犯同樣的錯誤了。


    方傾往裏麵挪了挪,朝身邊努努下巴,示意我坐到他身邊。


    念在他是傷員,我忍了。


    起身坐到他身邊,用將水囊遞到他嘴邊,親自喂他水,他這才張開唇,喝了幾口。


    收起水囊,我不由得哼道:“方大人的潔癖有所好轉?怎麽不嫌棄下官了?”


    他閉上雙眼,很無恥地道:“特殊時期,無奈之舉。”


    挺會找借口!


    剛想再坐回去,他卻突然倒向我,一把抱住我的腰。頭也搭在我的肩上。


    我登時愣住了!方、方、方傾他在占我便宜?


    “我很疲憊,靠背太硬,還是你軟啊!”他喃喃地道。


    “所以……你要拿我當靠背?”


    他鬆開我的腰,轉了轉身子。整個人倚在我的身上,還蹭了蹭,“嗯。救你一回,總該討點好處吧?”


    我咬牙,“方大人,下官……”


    “噓~~”他的手指按在我的唇上,低聲道,“別吵,回到營地喚醒我。”


    我……我……我擦!


    不得不一再提醒自己。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忍忍吧,表現得大度點,免得被人說咱知恩不圖報。


    回去的馬車行駛速度很快,到了營地。方傾又說自己受傷了,沒法下馬車,他傷的是手,怎麽腳也跟著不利索了?我要找人來抬他,他又說一定要我扶著!我算看明白了,這貨就是在耍賴!


    扶著方傾回他的營帳,剛到營帳門口,他又說自己的營帳住不習慣,要求換個營帳。


    我無語。便說讓他自己選吧!誰料他竟然看中了我的營帳!


    我忍著怒氣道:“方大人,您現在住的這間下官以前的營帳,被您霸占了,下官才搬出來的,您現在又要霸占下官的新營帳,那下官住哪?”


    方傾眨巴著眼睛。露出一個無辜的眼神,“你可以再搬回去啊!”


    靠!耍我吧!


    很無奈地扶著他進了我的營帳,他一進去便倒在床上,那架勢大有賴在此處再也不走的樣子。


    軍醫來給方傾看過傷,表示沒有大礙,隻要靜養,不要碰水,複原以後不會影響他握筆作畫的。


    我這才放下心來,吩咐翠巧:“巧兒,去夥房看看,給方大人煮點營養湯,最好煮一鍋豬蹄湯,吃哪補哪!”


    翠巧應下出去了。


    方傾躺在床上不滿地哼唧道:“你想將我的手補成豬蹄嗎?”


    被他折騰了半天,我都煩了,回頭扔給他一記白眼,沒好氣地道:“你休息吧,下官找女兵來服侍你!”


    “我不要女兵!”


    “那男兵?原來你還是好這口!”


    “洛寶寧!”方傾從床上騰地坐起來,冷著臉道:“我救了你兩次,這一次還受了傷,你就這麽對待救命恩人?”


    “呃……好吧,還找女兵就是了。”


    “呸!”他狠狠瞪我一眼,“我就要你服侍!怎的?莫非升官了,現在當了青雲使,又是欽差大使,身價增長了,我不能如以往在文青閣那樣子使喚你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方傾一秒鍾變身幼稚孩童,這樣三歲小孩撒嬌的話他居然也說的出口!方傾真的腦子進水了吧!


    “方大人,拜托您講點道理好不好!我可以找女兵來侍奉你,如果你覺得不貼心,我讓翠巧來也可以!”


    “洛寶寧!”他眯起眼睛怨恨地看著我,“你是傻子嗎?”


    我火了,他又像以前那麽罵我!不假思索地反口罵道:“你才是呢!方傾,你這個瘋子!不折不扣的大瘋子!隻會欺負人的瘋子,高興時對我笑笑,不高興時就挖苦諷刺!我是你養的寵物嗎?隨時要被你逗弄,還要看你的臉色行事!早就受夠了被你支配!”


    方傾用他那雙閃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眼中有驚訝神色閃過,臉色極差,良久,沒有說話。


    我看他那樣子,忽然覺得自己方才的話可能說得有點重,可是他憑什麽仗著自己受傷了就處處欺負我?他救我,我又不是不感激,他非得要我當牛做馬似的伺候他嗎?


    躲開他的眼神,我垂眸盯著自己的靴子尖。


    營帳裏陷入一片沉默,方傾一言不發,就那麽盯著我,我雖然沒看他,卻覺得他的目光就像一把尖刀,在我身上亂刺!


    直到翠巧敲門,在門外稟報:“大人,湯煮好了。”


    我這才走到門口,打開門,接過翠巧遞來的湯,讓再她去尋點熱水來。


    端著湯走到方傾的身邊,他已經躺回到床上,臉朝裏背對著我。


    “喝點湯吧。”我用盡量軟下來的聲音道。


    他沒說話。


    一定是生氣了,想他方傾多麽驕傲的一個人,走到大街上都有大姑娘小媳婦爭相圍觀誇讚的,何時被人這麽罵過?


    要不要跟他道個歉?可我覺得自己也沒有錯,他本來就很奇怪,對我時好時壞,還說過那麽多莫名其妙的話。


    正在糾結著,他說道:“不想喝,你去歇著吧,我想睡了。”(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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