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我想噓噓!”


    姬雪開始實行自己的逃生大計。


    壯漢狐疑地盯著姬雪,看得她都開始渾身發毛,不會讓她在他眼皮子底下解決了吧?


    好在壯漢大叔還是保留一點節操的,他堅決道:“反正馬上就要死了,憋著!”


    姬雪表情盡可能扭曲起來,營造出快被小便憋瘋的狀態:“我憋不住了!你放我下去就兩分鍾,馬上就上來!”


    顯然壯漢是有一點紮掙和猶豫的,姬雪又補充:“俗話說人有三急,你說我都快死了,你就讓我解決一下吧?”


    畢竟頭腦簡單,壯漢不耐煩地揮揮手:“快滾下去!再快點滾上來,不然我打斷你的腿!”


    姬雪心頭暗喜,又用下巴指了指手腕:“您給我鬆鬆綁!”


    壯漢罵罵咧咧給她鬆了綁,姬雪掩飾住內心的緊張和欣喜,跳下馬車:“我馬上就回來!”


    才怪!


    她跳下馬車往一邊的小樹叢走,一開始步速還很慢,走遠幾步才開始撒丫子狂奔。


    剛跑一陣,背後傳來壯漢粗啞的聲音:“小兔崽子!給我站住!”


    姬雪心跳加速,小樹叢裏沒什麽路,她東繞西走避免撞上東西,身後還追著一個,簡直比神廟逃亡還緊張可怕。


    但是,她忘了自己此時此刻是一個四五歲小孩子的身體,跑步速度這件事情,她隻能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沒一會兒,她就累得快趴,隻好躲進一棵灌木叢裏,捂住嘴巴藏好。


    果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以及低估了壯漢的體力,他頭腦簡單不假,可後一句是“四肢發達”啊!


    壯漢在林子裏繞來繞去,最後居然站停在姬雪的灌木叢前麵。


    她緊張得心髒都快要跳出來,可是壯漢似乎沒有發現她,隻是下意識一步一步後退,慢慢在靠近她。


    眼看著他下一秒就要才到姬雪的腳,他卻突然站住了。


    姬雪呼吸一滯,壯漢罵了一句方言,又抬腿準備離開了。


    鬆了一口氣,姬雪又突然覺得耳邊有什麽東西癢癢的,轉頭一看,一隻拳頭大的黑色蜘蛛吐著絲掛在她耳邊。


    仿佛一陣陰風吹過,姬雪汗毛豎立,幾乎是下意識地往旁邊一閃,離開灌木叢的掩護。


    “原來你在這兒藏著……”壯漢的聲音噩耗一般響起。


    逃跑計劃,卒。


    不僅卒,壯漢十分粗暴地把她拎上馬車,捆得更加嚴實:“果然不應該相信你,毛還沒長齊就滿嘴謊話,待會兒就把你活埋!”


    等等!活埋什麽鬼?


    姬雪震驚地看向他:“什麽活埋?”


    “就是比直接殺了你更難受,讓你先生不如死一陣,再慢慢死掉。”壯漢大叔說著露出嗜血的笑容,“本來不這樣打算的,誰叫你不聽話?”


    “你有沒有良心啊?你不怕遭報應嗎?長得醜就算了,你還這麽變態唔唔唔……”


    壯漢把布條重新封上她的嘴,冷笑:“再沒良心,也比不過皇宮裏你的那些親人,他們才是真正害死你的人!”


    到了目的地,馬車停了下來,壯漢把姬雪拎起來跳下馬車。


    眼前是一片荒蕪熟悉的景象,姬雪記得,這是她當時來到這個世界的地方。


    已經提前挖好了坑,壯漢把姬雪抓過去,放手丟進坑裏:“安心去投胎吧。”


    要是眼神能夠放刀子,姬雪毫不懷疑現在那個男人已經千瘡百孔了。


    被鏟下的泥土漸漸淹沒了她小小的身體,就算是拚命掙紮,也隻能是無濟於事,她感覺到眼角濕漉漉一片,有泥土粘在臉上,再層層加厚,直到她感覺呼吸困難。


    在死亡線上掙紮,姬雪被束縛住手腳,隻能不停地亂蹬亂扭。


    真的就要這樣死了嗎?


    身邊連一個人都沒有,死在一個鳥都不知道的世界,且死法如此不體麵……


    豈止不甘心,她簡直沒臉下地獄好嗎?


    呼吸變得困難,空氣被擠壓到接近沒有,她難受得不停亂動,腳下猛地一踢,似乎碰到什麽,泥土往下塌陷了一塊,她用力往哪個地方又蹬了幾下,塌陷擴大,她的兩條腿竟然都伸進那個塌陷的空間裏。


    仿佛溺水之人找到浮板,她整個人都拚命往那邊湊過去。


    那裏麵果然有一片空間,越往裏麵湊,氧氣漸漸多起來,表明順著裏麵走,一定會有出口通往外麵。


    姬雪坐在地上,隻能靠雙腿彎曲伸直來挪動,往下是一個斜坡,她借助不了外力,直接順著地道滑了下去。


    手掌撐在地麵摩擦蹭破了皮,她突然靈機一動,把手腕上的繩索接觸在地麵,靠著摩擦力,繩索被削細,她停下來的時候,手腕上的繩索已經被磨斷了。


    她扯掉在臉上的布條,很快解下腳上的繩索,手腳終於恢複自由。


    這個地道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被挖出來的,太過狹窄,她沒辦法站起來,隻有跪在地道裏往一側爬。


    黑漆漆一片,沒有一點亮光,稀薄的空氣裏隻有她的喘息聲。


    不知爬行了多久,她的膝蓋和手掌都被磨破,刺痛從神經末梢一路傳到全身。


    坐在地道裏休息了一會兒,姬雪手捂住自己的臉,很想哭,卻又一遍遍告訴自己冷靜下來,因為隻有自己一個人,流眼淚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沒有被活埋,她就應該覺得幸運了。


    隻是奇怪的是,為什麽在這種危險的情況下,係統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調出任務欄,裏麵還保留著很久以前看得頁麵。


    息影在黑暗裏更加明顯,她突然發現,憑借著係統的息影,她好像能勉強看清楚地道的路。


    放下對係統的懷疑,她休息一陣之後又開始往地道那邊爬。


    從微弱的綠色光線裏可以看清楚,這個地道十分逼仄,直徑不超過一米,頭上的泥土堅硬凝固,表明這個地洞已經保留很久了。


    大概過了十幾分鍾,眼前出現了兩條路,還好有息影的亮光,能看見一個通道還是這麽狹窄,而另一個通道明顯要大一些。


    她果斷選擇那個直徑大一些的地道,往裏麵再爬行幾步,高度就已經可以讓她直立起來行走。


    剛站起來,她差點站不穩,扶住旁邊的泥土壁,緩慢開始行走。


    處於不了解的環境,她陷入未知的恐慌,一路這樣從地下走過來,不知道那個出口究竟在那裏。最重要的是這裏沒有水和食物,她要是不能很快找到,不是體力不支累死就是缺乏水分渴死。


    地道仿佛漸漸開始變大,姬雪加快腳步,扶著牆壁的手指卻突然感應到不同於泥土的冰冷物質。


    她停下腳步,手指重新摸上那片地方,是一根金屬的豎杆。


    順著杆子的走向摸索,她發現泥土裏有很多金屬杆,有相同間距,整齊豎行排列。


    她覺得熟悉,一時間卻說不出到底是什麽。


    放慢腳步一邊摸索一邊往前走,似乎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


    有點害怕,但更多的是期待,她小心翼翼走過去,沒看清眼前是什麽東西,腳背上卻突然滑過什麽涼悠悠的東西。


    她嚇得不輕,低頭看清是什麽東西之後險些沒站住


    ——是老鼠。


    當然,一隻老鼠並不值得可怕,但她看見的,是無數亮晶晶的小眼睛。


    姬雪不像很多女生,會怕老鼠蟑螂之類的生物,但是突然看到這麽多隻老鼠在自己腳下,她還是被嚇得背後一陣發寒。


    她跺了跺腳,那群老鼠也沒有要閃躲的樣子,所謂“不知者無畏”大概就是這個意思,沒見過人就不感到害怕。


    既然有老鼠,就一定離出口不遠了,她腳下發著軟,昧著良心催眠自己老鼠是人類的好朋友,不應該感到害怕。


    她走一步,腳下的老鼠就唧唧叫幾聲,她整顆心都在跟著顫動。


    沒走幾步,她發現不遠處有幾個露在外麵的金屬杆,走近之後才終於發現,大概是一個監獄的隔間。


    這個地方大概是很久之前的地牢,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被廢棄了,然後又部分塌陷,導致隻有一部分監獄露在外麵,形成狹□□仄的地道。


    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監獄裏的幾顆頭骨顯得格外驚心動魄,她扭開頭不去看,壯膽地在心裏默念阿彌陀佛。


    這個地道仿佛無窮無盡似的,一開始還覺得有出口的姬雪現在也開始漸漸懷疑了,而且她現在覺得很口渴,急需要水分。


    老鼠頻繁出沒的地方有食物腐爛的味道,她還看到幾顆青棗,大概是它們從外麵撿回來的。


    雖然覺得惡心,但是一想起一些追求刺激的狂熱分子還吃生肉蟲子什麽的,一下子就說服自己釋懷了,蹲下身去撿了幾顆青棗,在衣服上擦了擦,試探地放進嘴裏。


    青棗味道偏酸,但是水分不少,她吃了幾顆,又在原地休息了一會兒,慢慢覺得體力恢複了一些,雖然空氣不好,但勉強適應之後,也不覺得頭暈了。


    總之,在困境中,才會知道生命原來遠比自己想得更加頑強。


    她慢慢冷靜下來。


    現在時修還沒找到他,就算他能憑借信號追蹤找到她,她現在在地底下,也可能會失去信號。


    想來想去,她又把係統的任務欄調出來。


    她記得之前係統有說過在緊急情況下,係統可以提供人性化服務。


    她語音搜索了一下水和麵包,係統沒有任何反應,搜索鐵鍬,還是沒反應。


    所以現在是係統死了還是其實她死了?


    百無聊賴,她開始搜索各種各樣的東西,一邊搜一邊欲哭無淚。


    沒一會兒,係統突然嗶嗶響起來:


    “係統疑被入侵,請稍後重啟。”


    姬雪:“……”


    氣得從地上跳起來,姬雪開始往前走,果然靠什麽也不如靠己,一到關鍵時刻,這東西就開始掉鏈子。


    地下通道,一丁點聲音也能被傳很遠,除了自己的呼吸聲腳步聲,姬雪突然聽到前方有水聲傳來。


    水,在某些方麵就意味著生命,姬雪驚喜地一路小跑過去,沒看清腳下,突然一個趔趄,直直栽向前方。


    一瞬間水花四濺,水不停往嘴鼻裏鑽,她捏住鼻子,另一隻手揮動著浮出水麵。


    還好之前學過遊泳,短暫的溺水之後,她從水底鑽出來,雙手滑動腳往後蹬,在冰浸入骨的水裏蛙泳往前。


    儲藏在地下的水冰涼接近零度,看不清這汪水麵積到底有多大,她隻能一路向前遊。


    在之前的生命裏,她可以說是過得一帆風順,盡管有時候還是會有小難過,遇上很多挫折,但在生死麵前比較,都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她以為在真正的死亡之前,會想念自己的親人朋友,會覺得絕望和難過。


    可此時此刻,在這個世界,她想起了時修。


    沒有太多的傷心和難過,有的,僅僅隻是遺憾和愧疚。


    她掛在嘴邊的,時修是她的機器人,可是就連她很多時候也分辨不清,這種話說出來究竟是為了證明什麽?是要劃清界限,還是說服自己。


    說服自己,不要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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