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謬讚了。”阮筠婷謙和的行禮,心中卻覺得古怪,蕭北舒若想與她琴蕭合奏,在書院裏有許多的機會,為何偏要與她隔著一道牆,還不表露身份?


    阮筠婷想不明白,索性將緣由歸結到蕭北舒對音樂的癡愛上。他或許是想從她這裏學到更多的曲譜吧。蕭北舒就是這樣的人,隻要是他認定的事,他是不會在乎旁人眼光的。


    她實在無法往男女之情方麵想,與她年齡相近的少年懵懂間動了心還有情可原,蕭北舒與她差了十歲,在他眼中,自己怕隻是個小丫頭。她可不會那麽自作多情。


    老太太瞧著神色無異樣的阮筠婷,半懸著的心放下了,如今多事之秋,家中人對阮筠婷與呂文山的事背後都頗多微詞,她縱有一千一萬個好,一旦涉及到個人利益,犧牲她的心也是人人都有的。她的身上,實在禁不起再多事端了。


    蕭北舒坦然一笑,對老太太道:“阮姑娘著實是我這些年所認識的人中最有天賦的一個,她的彈琴的技藝雖有提升的空間,可她腦子裏有許多喜人的曲譜,還有很多奇思妙想。我酷愛音律,老太太也是知道的,今日之舉,實在是情難自禁,還請老祖宗見諒。”


    “罷了罷了,原也不是外人,若是論輩分親疏,婷姐兒也要叫你一聲兄長。你們又都是文雅的人,喜歡舞文弄墨吹吹彈彈的,這種風雅之事我老太太可是不懂,不過北哥兒,你也須得謹慎,婷姐兒的閨譽也是極重要的。”


    “老祖宗,是我唐突了。”蕭北舒起身。掃地一揖,誠懇的道:“今後再不會了。”


    老太太笑道:“府上最近剛請了一位西賓,琴藝甚是了得,婷姐兒的鳳尾焦琴便是他那裏得來的,如今人就住在東跨院的迷迭樓裏,負責教導九姐兒、十姐兒和幾位哥兒彈琴,若是不嫌棄。往後來了就直接往東跨院迷迭樓去,你們也能一同研究探討一番。”


    且不論旁的,若是蕭北舒常來走動,對府上幾個孩子的學習可是有幫助的,她也願意與狀元郎交好,臉上貼金的事,何樂而不為?


    蕭北舒眼睛一亮。笑道:“多謝老太太。”


    “婷兒以後也不用悶在院子裏,喜歡了就去迷迭樓,與幾位姐兒一同學習吧,身子不好上不了學不要緊,府上還有曹嬤嬤在。”正好貴妃娘娘也說了要與其他幾人一起調教她。


    阮筠婷聞言福身:“多謝老祖宗。”心中還是有些忐忑和失落的,呂家的事情不過去,她禁足的日子就不能結束。


    ※※※※


    “什麽,你說一直跟阮姑娘琴簫合奏的那個人是狀元郎蕭先生?”三太太將茶盞隨手摔在桌麵上,茶水漾了滿案,“真是老鼠的孩兒會挖洞。緊隨了她那不要臉的娘!”


    “太太。您可小聲些!”常媽媽驚出了一身冷汗,忙往屋外頭看了看。見沒有人,才鬆了口氣,到三太太身邊輕聲勸道:“太太,您這麽個聰明通透的人,如今怎麽偏倔強起來了?老太太偏心小姑太太,又偏疼阮姑娘,您就算做不到待她親厚。好歹也不要讓人瞧出來您不喜歡她。”


    “你知道什麽。”三太太煩躁的站起身,“如今這府裏,有一頭算一頭,沒有一個心沒長歪的。你沒瞧貴妃娘娘那樣兒,好似咱們三房的孩子都不姓徐似的,老爺偏又是個一無是處的軟柿子,就知道往小妾屋裏頭紮……”


    “太太!”常媽媽嚇出滿背脊白毛汗,一把捂住三太太的嘴:“我的主子,怎麽忌諱什麽您偏要說什麽呢。若是叫人聽了去,又要議論起您的不是了。”


    三太太也知道自己說的過了些,拉住常媽媽的手,道:“媽媽,我心裏委屈,有些話,我也就能與你說一說。(.無彈窗廣告)你說貴妃娘娘為何偏要注意阮筠婷?不光是她,就連蕭北舒堂堂狀元郎都對她特別。我的霞姐兒哪裏比人差了?阮筠婷不過是心眼兒多了點,她有什麽好?”想起上次玉佩的事,再想起她給了她一套好頭麵她笑納了卻不用,三太太就憋氣。


    “八姑娘自然不輸給旁人,阮姑娘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常媽媽柔聲說罷,轉而勸道:“太太,老奴勸您一句,您別不愛聽。您與三老爺都已經僵了這麽久,老爺其實也是念著夫妻情分的,可是您自個兒想想,他哪一次來,不是碰了一鼻子灰氣衝衝的出去?哪個爺們兒喜歡熱臉去貼冷屁股呢。您好歹也露個笑臉,哄哄他啊,他是念著舊情的人,畢竟,您才是他唯一的正妻不是?”


    三太太知道常媽媽是一心為了她,可她心裏的委屈又有誰知道?


    “我何嚐不想如此,隻不過那口悶氣,實在是不吐不快。罷了,我聽你的,往後會盡量順著他,至少穩住我的位置,也要為了霞兒跟碩哥兒著想。”


    “正是這個理兒。”常媽媽連連點頭。


    “母親,我來了,您叫我?”


    正當此刻,外頭傳來徐凝霞的聲音。


    三太太笑著道:“快去把姑娘喜歡的菊花糕拿來。”


    常媽媽笑吟吟應了去端點心。


    徐凝霞身上穿著嫩粉色對襟綾襖,下著玫瑰紅的長裙,外罩薄紗半臂。笑吟吟的進了屋,嬌俏的笑著行禮:“母親。”沒等三太太說話,便已如小蝴蝶一般飛到三太太身旁膩著她坐下:“您找女兒來有事?”


    三太太蹙眉道:“去書院學了這麽久,怎麽還是坐沒坐相的,規矩都學到哪裏去了!”


    徐凝霞見三太太神色不對,忙到一旁坐正了身子,低頭委屈的道:“女兒學了的。‘行莫回頭,語莫掀唇。坐莫動膝,立莫搖裙。喜莫大笑,怒莫高聲。’這些女兒都知道啊,可這裏又沒外人。”


    “糊塗。往後讓你跟敏姐兒與宗親家的姑娘們一同學習的時候,可要時時刻刻都注意。”


    “什麽?”徐凝霞疑惑的道:“什麽與宗親家的姑娘學習?”


    三太太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借停頓來遮掩自己興奮的語氣,“貴妃娘娘的恩典,咱們家著重調教適齡的姑娘,參加後年的選秀。慧姐兒和芳姐兒年齡不夠,夠得上的就隻有你、敏姐兒和婷姐兒。老太太已經命人從宗親裏又選了兩位姑娘來,你們五人,一同接受曹嬤嬤的教導。”


    “選秀!”徐凝霞驚訝大叫,想起徐貴妃雍容華貴的打扮與出行時羨煞旁人的氣派,眼中升起了星光。


    三太太見她那樣,笑了:“瞧把你激動的。”


    徐凝霞拉著三太太的袖子,道:“女兒哪裏是為自己激動?我是為了母親啊,自從五姐姐那件事之後,咱們一直都被人壓著一頭,若是這次,女兒能夠入宮侍奉皇上,豈不是咱們三房揚眉吐氣之時?到時候母親您也能與大太太一樣,用不著低眉順眼了。”


    她的話句句說在三太太心上。


    “好孩子,知道你孝順。”


    “女兒不孝順母親,還孝順何人?那往後書院我就不用去了嗎?”


    “要去,書院裏你不能落下,回府還要跟其他姑娘一起跟著曹嬤嬤好生學習。曹嬤嬤原來在儲秀宮,見多了美人,熟識宮中規矩。你切不可再如從前那般頑皮了。”


    “是,女兒知道。定不會讓母親失望的。不過,您說要來家裏的姑娘是誰?”


    “哦,老太爺的庶弟一族如今在郴州,長房裏的琦姐兒和二房的晚姐兒都是合適的,明後日就到了。你可要切記,不能被比下去了,最後送去選秀的,隻是你們五人中之一二,知道麽?”


    徐凝霞肅然:“是,女兒知道了。”


    ※※※※


    “姑娘。老太太剛才著舒翠來傳話,說是三老太爺家的琦姑娘和晚姑娘到了,讓您到鬆齡堂去見見。”


    “知道了。”阮筠婷放下繡繃。喚了韓斌家的進來幫她梳頭。


    韓斌家的手上動作不停,溫言道:”貴妃娘娘來了一遭,老太太便將三老太爺家的琦姑娘和晚姑娘接來一同教導。全是為了後年的選秀。姑娘聰明絕頂,是通透的人,此事事關姑娘將來虔誠,您可要慎重。”


    阮筠婷蹙眉,淡淡點頭,“嗯”了一聲


    換了身淺色素麵的褙子,梳了雙平髻,阮筠婷僅是帶了一對珍珠丁香,便帶著紅豆一同離開靜思園往鬆齡堂去。


    此刻是書院上課時間,徐凝霞、徐凝芳、徐承風、徐承茗以及阮筠嵐都不在家,阮筠婷進了鬆齡堂的正屋,正巧見徐凝敏和徐凝慧二人立在一旁,徐承碩和徐承珍則是笑吟吟圍在老太太身旁不知在說什麽逗趣的話,引得老太太直笑。


    而三太太和大太太,則一人拉著一個纖細苗條的姑娘說話。


    “老祖宗。”


    阮筠婷快步上前,跪在畫眉擺好的花團錦簇的棉墊上,規矩叩頭行禮。


    老太太笑了:“身子不爽利還行什麽大禮,來,快見見你琦姐姐和晚姐姐。”


    那兩位姑娘就笑吟吟到了阮筠婷麵前,屈膝行禮:“阮妹妹。”


    “姐姐。”阮筠婷回禮,不著痕跡的打量二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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