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今日來的早,老太太這會子剛用完早飯,拿著本佛經盤腿坐在紅木雕牡丹的羅漢床上讀。韓斌家的則是安靜在一旁伺候著,畫眉帶著小丫頭,輕手輕腳的打掃。


    阮筠婷一進屋,韓斌家的便迎了上去,見她氣色很差,人也沒有精神,擔憂的道:“姑娘這是怎麽了?莫不是病了?”抬起手探阮筠婷的額頭。


    阮筠婷淺笑著道:“昨兒夜裏有些不舒服,不過這會子都好了。老祖宗呢?”


    “老祖宗正念佛經呢。姑娘用了早飯不曾?”


    “來的匆忙,還沒有。”阮筠婷實話實說。


    韓斌家的聞言,忙道:“老太太早膳吃的粳米粥還有,我這就叫人給你端來。”


    “多謝韓媽媽。”阮筠婷真誠的道謝。


    韓斌家的聽了心頭熨帖的很,阮筠婷對她從來都是這樣客氣有禮的,給足了她體麵。拉著阮筠婷微涼的手拍了拍,快步下去張羅早飯了。


    阮筠婷到了裏間,在一旁坐了下來,讓嬋娟帶著人將那匹蜀錦擱在了外間。畫眉和小丫頭們見了如此好的料子,都圍過去低聲品評了一番。


    那蜀錦是她前些日子在外頭置辦的,手裏頭有了銀子,又恰好遇上難得的好料子,阮筠婷本想留下來日後裁衣裳送人做人情用。不過今日事出從全,正好派得上用場。


    老太太念完了一遍經,放下念珠笑著道:“婷兒來了。”


    “是啊,老祖宗。”阮筠婷站起身。道:“我才得了一匹好料子,覺著無論是顏色上還是質地上都適合您穿,就給您帶來了。”


    老太太聞言笑了,道:“你有心了。”她不缺好東西。少的就是孩子們孝順的真心,大清早的阮筠婷就如此暖她的心,老太太很是歡喜。笑著下了地。


    阮筠婷蹲下。親手為她穿了繡鞋,扶著她到外間。


    女人對好料子都難有免疫力,老太太雖然年過七旬了,也是如此,見了那料子開懷的不得了。[]韓斌家的這會子吩咐人擺了早飯,老太太就讓阮筠婷去用飯,吃飯的功夫還不忘了誇讚阮筠婷孝順懂事。


    不多時。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以及各房的姑娘們都先後來給老太太請安。原本要上學,徐凝芳和徐凝霞都露了個麵就走了,阮筠婷卻沒走。


    老太太瞧她臉色不好,關切的道:“婷兒怎麽了?”


    “有些不舒服。”阮筠婷揉了揉太陽穴。道:“昨晚上沐浴,不知怎麽就暈在浴桶裏了。多虧丫頭忠心,伺候了我一整夜,今早才好了點。”


    “什麽?身子怎麽還是沒痊愈?既然不舒坦,今兒就別上學了。”老太太擔憂的拉著阮筠婷的手,道:“怎麽不吱聲呢?”又瞪一旁的嬋娟:“你也是的,你主子病了,你都不知道出來通報一聲請個大夫去?”


    嬋娟滿腹委屈,行禮道:“奴婢知錯了。”來時路上。阮筠婷已經囑咐過她無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要多嘴,她就算想說明,也不會多言。


    三太太看著阮筠婷柔弱的樣子,心下冷笑。別人不知道阮筠婷為何留下,她還能不知道?還不是為了紅豆那個賤蹄子麽!若是阮筠婷敢提一個字,她就敢把事情鬧大。左右壞了規矩的人是紅豆,她身為當家主母,維護府裏的規矩,放在誰那都挑不出個錯字,再說了,老太太還能為了一個下人跟她一個主子過不去?如果阮筠婷敢說,就等著被狠狠收拾吧!


    阮筠婷眼角餘光瞧見三太太得意洋洋的樣子,早已經對她麻木的心難免失望。畢竟是自己前世的母親,要下手去與她鬥,她心裏還是有些過不去的,可是她必須要自保啊!


    正當這時,外頭小丫頭急匆匆來報:“回老太太,蕭北舒蕭先生來了。”


    “狀元爺來了?”二太太驚訝的道:“這會子書院都要上課了,他怎麽來了?”


    老太太也很是驚訝,揚聲道:“快請進來。”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帶著徐凝巧、徐凝慧和徐徐凝敏起身相迎,阮筠婷走在最後。不多時,一身天藍色直綴,陽剛氣十足意氣風發的青年步履瀟灑的迎麵走來。


    見了老太太,蕭北舒躬身行禮:“老祖宗。”


    “北哥兒,快來,進屋坐,畫眉,看茶。”


    老太太將蕭北舒迎進了屋,蕭北舒又禮數周全的見過幾位太太,二太太和他是頭一次見,蕭北舒是狀元之才,才名遠播,就算身在邊關也是知道他的,再加上他們蕭家與徐家的關係,二太太對蕭北舒也很是尊重。


    老太太道:“北哥兒怎麽這個時辰來了?”


    “今日沒事做,而且我也許久沒見老太太,怪想念的,就來叨擾了。”蕭北舒好像現在才看到阮筠婷,驚訝的道:“阮姑娘今日沒上學?”


    拉過阮筠婷的手,老太太歎道:“這丫頭身子骨弱,今兒個不舒坦,我讓她在府裏歇一日。”


    蕭北舒點點頭,道:“阮姑娘可要多仔細身子,大學部的課業重吧?”


    “還好,多謝蕭先生掛懷。”阮筠婷笑著行禮道謝。


    閑聊了一會兒,畫眉將新砌的茶端了上來,蕭北舒抿了一口,砸砸嘴,笑著對阮筠婷說:“阮姑娘,今兒個怎麽沒見你屋裏那個丫頭?”


    阮筠婷無辜的眨著翦水大眼,一指嬋娟道:“那不是麽。”


    “嗨,我說的是那個精於茶道的,叫什麽來著?”


    “是紅豆啊。”


    “正是她,怎麽,你不會是吝嗇給我喝點好茶,把她藏起來了吧。”蕭北舒玩笑起來。


    老太太聞言道:“畫眉,派人去靜思園將紅豆找來。給蕭先生沏茶。”


    “是。”畫眉剛要下去,三太太身邊的常媽媽就上前一步到了老太太跟前,低聲耳語道:“回老太太,昨兒個夜裏落鑰之後。紅豆不顧規矩硬是要闖去東院,被門上的老媽子拿了。”


    老太太聞言一愣,倏然看向阮筠婷。又看看蕭北舒,腦子飛速旋轉,眼中閃過精光。


    “不是多大的事,別怠慢了貴客。”再開口,老太太的聲音便少了愉悅,多了幾分低沉。


    常媽媽看了看三太太,心道三太太自作自受。昨兒個她不讓關,三太太偏要關,今日不是還要放出來?


    三太太險些氣的翻白眼,她原本準備好了狠狠收拾阮筠婷一頓,就算是殺雞儆猴。也要讓阮筠婷吃個大虧,想不到事還沒做,氣也沒出,蕭北舒竟突然來了,還偏要吃紅豆泡的茶。老天爺都跟她作對!


    韓斌家的吩咐人下去,將關在柴房的紅豆放了出來。


    阮筠婷這廂卻已經感覺到了老太太若有實質的目光如刀子一般狠狠的紮在身上,仿佛要淩遲她似的。


    她知道,老太太定然是發覺了。


    紅豆的事,道理不在她這邊。她沒辦法直接衝去找三太太要人,因為三太太那個性子一定會借題發揮將事情鬧大,弄的府裏雞犬不寧的,最後惹了老太太不高興,過錯還是在她的身上。所以她才想了這個法子,四兩撥千金。這也是沒辦法時候的辦法。


    可是她想不到老太太竟然這樣聰明。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被她這樣“算計”了,老太太心下一定非常不甘,也非常震怒。隻是礙於蕭北舒還在不會發落她罷了。


    以老太太的性格,蕭北舒一走,她恐怕就要受罰。


    思及此,阮筠婷輕歎了一聲,看來今日要保紅豆有些困難。俗話說大樹底下好乘涼,若是她這課“大樹”倒了,紅豆和嬋娟還有靜思園的下人們以後都要遭殃,而且她好容易走到今日的程度,絕對不能讓老太太對她失望,不能讓昔日的努力一夕坍塌。


    阮筠婷心中盤算之時,紅豆已經隨著韓斌家的來了,給蕭北舒沏了茶。


    眾人嚐過之後,根本不覺得紅豆沏茶的功夫有多好,不過蕭北舒能提的出來,說不定是他就喜好這個口味?


    老太太吃著味道平常的茶,心中怒火翻騰,恨不能將阮筠婷用家法好好抽上一頓。她心疼她,她卻來耍弄她!?打量她上了年歲好欺負還是覺得她是老糊塗睜眼瞎了?


    蕭北舒要趕著回去上課,幫阮筠婷達成了目的就告辭了。


    屋裏沒了外人,老太太一直維持的笑臉消失了,臉上緊繃著,眼看就要發怒。剛要說話,阮筠婷卻先一步跪下行禮,道:“老祖宗,婷兒有話要說。”


    大太太和二太太瞧著莫名其妙,對視了一眼都不做聲。三太太得意一笑,揚起了下巴。


    “老祖宗,昨兒夜裏我病了,水神醫臨行之前給留了一些藥方,紅豆和嬋娟便想著看看裏頭有沒有對症的,好熬藥給我醫治,奈何我屋裏的人都不識字,紅豆護主心切,著急之下就想帶著方子去問問嵐哥兒,結果半路上被攔了下來。”阮筠婷抬起頭,道:“紅豆落鑰之後硬闖東跨院的門是不對,可請老祖宗看在她一片忠心,又是情急之下才有的舉動,寬恕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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