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侯夫人很乖,一路由秦氏她們伴著回了盛昌堂,知道自已帶來婆子下人包括侗媽媽俱被霍亮按侯爺吩咐帶走問詢了,也沒有表示出多大不滿或不安來,很有幾份認命意思。


    霍侯夫人回了盛昌堂後就叫了霍辰爍來,一番痛陳,讓兒子先佯做不知,等後事情無可收拾時候給自己幫腔求情。


    霍辰爍如雷轟頂,震驚,痛心,難堪,慌亂,百般滋味心頭。這般事關重大,讓他一時沒了主張。這事兒又不想讓別人知道,包括自個兒媳婦兒,免得秦氏對婆婆害到自家兒子不憤,要大義滅親什麽,或者就算此次不說,以後也是落個笑柄手,就算偶爾提上一提也夠讓他沒臉。


    無人可商議,霍辰爍茫然無措。等見到父兄他還自己感情旋渦裏沒有轉出來呢,話都說不順溜了,基本上下意識地連視線上都躲著父兄。


    霍侯爺見他六神無主樣子,隻當他被嚇著了,雖有些失望,倒也沒有多說什麽。


    霍侯爺和霍辰燁兩父子是不過一個時辰後便回到府中。二人探了寶哥兒,探了六一六九,看三個小子狀況都還好,便話不多說,外書房院裏提審曾婆子和盛昌堂一幹丫頭婆子。


    曾婆子被收拾得挺慘樣子,被護衛提拉著拖過來,那情形明顯就是上演過嚴刑逼供戲碼。隻是她神智還清醒,見了霍侯爺果然當場翻供,咬定說是無意中某假山後聽到明玫正脅迫府裏某下人去作惡,所以被反汙逼供……


    故事很圓滿,說隻聽到了明玫聲音,至於另外一個人是誰,因為對方一直沒出聲,她是既沒看到也沒聽到啊。總之不關她事,於她來說是徹底無妄之災啊。


    無證據誣陷主子,找死不是。曾婆子再被痛扁。


    曾婆子悲怨哀嚎,說自己忠心不二卻落此下場,蒼天有眼啊,她雖一介奴才,被冤死也必化作厲鬼……


    可惜沒等她“鬼”出來,霍辰燁眼神一厲,旁邊護衛收到,伸手曾婆子脖頸上用力一壓一錯,曾婆子脖頸處一聲脆響,她就隻能伸舌頭學狗喘梗著脖子翻白眼,喉間“嗬嗬”直響卻再吐不出一個字兒來。人也癱軟地上,地上不停地蹭挪蠕動著。


    裏麵曾婆子正求死不得,忽傳外麵霍侯夫人駕到,緊急求見霍侯爺。


    霍侯夫人從怡心苑出來後,就老實呆盛昌堂裏。如果曾婆子還不足以讓她忌憚話,那侗媽媽和自己身邊得用人悉數被帶走,她就不再抱任何指望了。


    本來這件事兒,她原不過是想打個時間差,寄希望於事成後這偌大侯府,隻餘自己爍哥兒一個兒子,霍侯爺有情有義也好,無可奈何也罷,不得不饒她幾分罷了。又有錢逸清事兒懸頭上,她也並沒有時間好好鋪陳。所以漏洞,假以時日,霍辰燁總能找出來。


    所以霍侯夫人並沒有抱太多僥幸翻盤心思。


    如今聽說霍侯爺回府後,明玫直接讓人把婆子先提過去了交侯爺審了,越發相信曾婆子叛主,心裏恨得什麽似。而霍侯爺回府,竟然沒來盛昌堂也沒給她一句話,直接看了孫兒之後就去了外書房,讓霍侯夫人也越發信了事情敗露得徹底。


    她等來等去,霍辰靈沒來,娘家兄弟沒到。屋裏團團轉一陣子之後,當機立斷還是主動坦白,求個從寬吧。許多年夫妻,她也深知霍侯爺脾氣,還是很有些吃軟。


    兩夫妻另辟幽室單獨會晤,霍侯夫人對自己所為供認不諱,跪哭認罪,深刻懺悔,哀告連連。她半邊臉腫著,不知道是不是偷偷自啪過,反正看起來比當時挨打時還嚴重些,頭發衣著也都有些淩亂,樣子著實狼狽可憐。卻把個霍侯爺哭得幾乎傻眼。——明玫除了說曾婆子可疑之處外,別啥也沒多說啊。她竟主動認了?


    看看那張臉,明顯是被打過。想想管家給他報告這兩天府裏事時說:夫人帶人氣呼呼去少夫人處問罪,後來掩麵回盛昌堂……霍侯爺心裏略一想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嚴刑詐供,這個賀小七就是夠膽兒。而這位,這般存不住氣還敢找人家麻煩?也幸好人家隻是這般明著打,但凡這些年人家要心存歹意,她還不是早就死完黴掉了?


    霍侯爺惱怒鄙夷又厭惡,後也隨手飛了一個蓋碗兒,把霍侯夫人另半邊臉也砸腫了……


    這件事兒,既是衝著燁哥兒那房去,他便不作主了,由著他們小夫妻意思,自個兒把事兒辦圓了也就是了。


    再喚兩兄弟說明原委時,霍辰燁也很詫異。還以為霍侯夫人是要講明玫壞話呢,象曾婆子一樣把此事往明玫頭上推,再加些諸如拚卻一死,誓不兩立,不處置不休架式之類。或者再加上對他襲爵表示出嚴正抗議,此事分明就是這小兩口共議過,這樣人適合襲爵麽,那兄弟一家還能有什麽活路?諸如此類,哪怕籍此給爍哥謀些什麽好處呢。他怎麽也沒想到是這麽一個反轉。


    而霍辰爍是很懵很混亂,不知該作何想。先前聽了曾婆子供詞,還心存僥幸,覺得至少暫時不用麵對這麽難解題目了。沒想到不過片刻之後,自己親娘親口認下了。並且這認下就由不得她反供:霍侯爺追問之下,她供述人物事件細節詳實,包括自己心路曆程都放了個幹淨。


    管霍侯夫人認了罪,不過盛昌堂那撥人也是要審,以核實驗證霍侯夫人所言。問題還是一樣,不過讓她們細述這幾天都做過些什麽,看到別人做過些什麽。那群丫頭婆子以侗媽媽為首,還挺硬氣,說這問題世子夫人已經問過了,再問還是那些話。


    一護衛手執幾十斤重大銅錘,朝著被先問到,表示自己沒什麽可說那婆子,手起錘落。然後就見鮮血與腦漿齊飛,然後人還直挺挺站立了好一會兒,才啪唧一聲倒地上。


    除了嚇暈嚇尿,還能驚叫出來都是好漢。然後等護衛把目光放到另一位還挺得住好漢們上時,她便也不再廢話了,顫顫微微自己說開了。一個開了頭,後麵說得就相當順溜了。


    沒一會兒便說什麽都有,不但侗媽媽某天夜裏嫌茅房遠不肯去,某大芭蕉樹下就近解決事兒有人看見,連她穿什麽顏色內褲都有人扒出來了。


    可見群眾眼睛真是雪亮,這雪亮眼睛之下,霍侯夫人一舉一動都清晰明了。


    雖然霍侯爺後來甚至當著兩個兒子麵愚婦毒婦痛罵不已,但真直接按律論罪把人處死那顯然不現實。這麽大醜聞傳出去,霍家門風得臭成什麽樣。


    所以悄悄送入家廟是好辦法。可是不管用多麽堂皇理由,個中隱秘高端人士不用打聽都能聞出味來。總歸不會是她侯夫人當膩歪了去出家玩吧?到時候還不是一樣流言滿天飛。


    霍侯爺怒容滿麵,但議到怎麽處置時,卻隻看著兒子沉吟不語。


    事關親娘,霍辰爍跪地痛哭不已,卻始終不置一辭。


    霍辰靈那邊,霍侯夫人派人去送了信兒,結果姑娘沒有回府。而賈家那些娘家人也並沒有上門,因為明玫壓根就沒讓人把信兒送出去。


    後還是霍辰燁提議,說母親病重,還是繼續偏院裏靜養吧。


    這是顧全麵子也輕舀輕放處置了。


    於是曾婆子做了蘀罪羊,死士作用就是去死啊。而霍侯夫人,官方說法是連驚帶嚇,病得不輕。後老地方,老名堂,有病養病無病清心去。


    這一次,霍侯爺不許子女時常去請安了,一月隻準探視一次。


    醜事兒捂家裏,這是高門貴府通用辦法。可明玫還是不憤,嘀咕說早知道她就再多打幾巴掌才解恨。


    霍辰燁安慰說,以後這侯府是咱們,咱們得維護侯府聲譽。兩個小子沒事兒就是萬幸。


    明玫說有萬幸還有萬一呢,得想法子讓這位永遠別出來,再作不了惡才好。


    霍辰燁卻說,既然隻是靜養,就得像養病樣子。若靜養人弄得象囚禁,自然會讓人聯想到中毒事件另有元凶。若霍侯夫人短時間內出點兒什麽事兒,容易讓人聯想到是他們夫婦作祟,背地裏對長輩下了黑手。所以,送佛送到西,咱慢慢來。


    有這男人,明玫心裏其實是很放心和踏實。就象她對待霍侯夫人時,敢不用多想各種可能後果而直接耍橫,心裏還不是依仗著男人回來了,既能護住自己,也能查出真相來。


    如今男人沒說如何送佛送到西,明玫便也沒多問。反正對某人來說,不會是什麽美事兒就對了。


    還有另一位被牽連女人,扇兒姨娘。霍侯夫人並沒有提及扇兒半句,而霍辰燁回來後也不重審,聽了明玫所說,略一思索,便把人關到她自己住小院子裏去了,竟是一副長期關養樣子。放話卻挺狠,嫁人麽?不能了。辦良籍?不給了。說等騰出手來,要將她遠遠賣去西北。


    西北有大片滅北辰得來土地,那裏有許多朝廷從西邊貧瘠之地遷移過去開荒漢子,也讓她去為北部大開發做做貢獻。


    於是,這麽一場嚇壞人投毒事件,就這般輕描淡寫地全部處理完了。


    。。


    盛昌堂西北角小偏院,仍是p>


    屋的三間,隻是用具擺設和原班人馬全部撤離了h緗窆┗艉罘蛉聳夠降模是新安排的兩個粗使婆子和兩個粗使丫2p>


    除了她們主仆五人,後間罩房裏,還有另外三位住客:楚惜惜姨娘和她兩位使喚下人。


    楚惜惜這些年,過甚是安靜。當初被過牆摔雖然沒死,但摔得多技巧也是摔過,她那楚楚纖腰還不過盈盈一握樣子,可惜再不能曼妙靈活地礀意扭動了。脖子還是美如天鵝,可惜據說彎得幅度稍大就會痛疼難忍。


    所以楚惜惜才是真正靜養。


    如今霍侯夫人住進來,身邊幾個服侍都粗手笨腳伺候不周,楚惜惜便被喚常伴左右。行動雖慢些,但小手還是靈活,小嘴還是乖巧,比幾個粗人服侍著舒坦多了。小院冷清,幾個人就那方天地裏,過得倒也平靜。


    隻是霍侯夫人後來聽說明玫當初並無實證隻是詐她,霍侯爺自然也沒有讓霍亮先行回府關押起她人,一切都是明玫虛張聲勢,而她自己被幾巴掌嚇破了膽兒各種自動腦補出來,倒是氣得吐了好幾口血。


    可她認了就是認了,所以人家打了也就打了。她隻有忍耐,等待時機。


    一晃到了六月份,霍辰熒出嫁。果如霍侯夫人所願,她又得以賓客麵前榮光現身了。


    這麽久無人探看,吃穿住用限量供應,加上主仆間一切互動需要磨合,於是人是真有些憔悴了。


    雖然隻是出來席間略坐了坐,客氣幾句就“身體不適醫囑靜養”被請回去歇了,但還是有很明顯,發自內心喜悅光輝照耀著她。這麽就出來見客了,能不喜不自勝嗎。


    那幾日,府裏賓客往來,請安拜見霍侯夫人,也多了起來。霍侯夫人少不得又是一番躊躇滿誌。


    霍辰熒嫁了,然後接著寶哥兒生辰,六一六九生辰,霍辰炎出嫁,再然後又是年,中元……霍府要麵子,而她,就是霍府麵子。那些重要日子重要場合,能離得了她嗎?


    她也知道為什麽這會兒這般縱著她,霍辰燁要襲爵了,既不想霍府出醜,也不想鬧個不孝繼母名聲出來。可畢竟他現不是還沒襲爵嗎,她正好抓緊這段時間,讓霍辰爍多和毛家走動走動。


    ——事情雖然沒辦成,但她出手了,心意就表達得足足不是嗎?並且事敗也自己扛了,沒有吐出別人一絲半點兒,這表明她很忠心不是麽?既然站上了同一條船,領任務得照顧不是應該嗎,霍辰爍若是和皇後娘娘那邊沒了牽連,她不是白白被關這裏了嗎?


    若能說動皇後娘娘出手,派個信得過太醫過來給她診治身體。隻要太醫說她好了,不是又等於宣告了她複出嗎?皇後娘娘再宣個召什麽,她就不但複出,麵子也跟著回來了。


    到時候,沒準霍辰燁襲爵前,她還能再讓事故發生一次呢。一次不成功,兩次還不成功她成仁也甘願了。


    霍侯夫人算計著,便越發催過了霍辰爍又催霍辰靈,女婿既然是毛閣老門生,不多走動走動象話嗎?


    先前出事兒時,霍辰靈見到母親傳信兒,說起自己為了維護姑爺清名做了錯事,當下就嚇著了。嫁娘惴惴不安半天,終於還是找相公商議。


    錢逸清官家子弟,父兄叔父都朝為官,見識還是有。他知道閣老這裏輕易不會舀他作伐。因為若有此事,他錢家定會把官司打到聖前,到時候他不會是一個人戰鬥。再者又是考前事兒,考前拜會學子那麽多,漏了題該怪毛閣老自己不慎不密,懈怠瀆職,怪到他頭上有些牽強。


    他反倒是分析霍家,侯爺要退居二線了,掌舵是大舅哥,而大舅哥甚聽大舅嫂,讓霍辰靈向明玫講明情由。跟大舅哥他不算熟啊,女人們內宅好講話啊。


    霍辰靈沒法,隻好給明玫寫了一封信,派身邊親信婆子送過府來,說繼婆婆還京呢,自己這個婦不能擅自出門。而婚就給夫婿惹來麻煩,不知道會不會被婆家怪罪……總之細訴自己無枉之災,向明玫求情問計。


    然後女人們便把話題轉給男人們。後大舅哥和妹婿,據說相談甚歡。


    如今霍辰靈回府送親,聽母親又亂出主意,不由勸解幾句,說她過得挺好,二哥也過得挺好,讓母親安心靜養,別再無事生非多操心了。被霍侯夫人好一頓罵,從她不求上進罵到隻顧自己,連她這老娘被關起來受苦也不理會了雲雲。


    後霍辰靈便不敢再辯,敷衍地聽著。心裏隻慶幸自己是出嫁女,不能常回娘家,下次見麵,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呢。以後啊,隻送東西過來表達心意就好了呀。


    而霍辰爍,原本以為親娘隻是象她說那樣鬼迷心竅一念之差做出惡事,現知道後麵還有皇後和閣老,母親又讓他去求情,不由讓他食睡難安。沒幾日人倒比霍侯夫人還顯憔悴了。


    總之霍侯夫人蠢蠢欲動了幾天,隨著霍辰熒正式嫁出門,府裏宴罷客散,她又不得不縮進盛昌堂小偏院了。不過這沒關係,有種叫作希望東西前方召喚啊,所以這方小院完全擋不住霍侯夫人那澎湃喜悅。


    主子心情好,大家都輕鬆。而楚惜惜,不隻心情跟著輕了不少,而且象霍侯夫人一樣,她看到了希望。


    楚惜惜自從住進小院之後,是再也沒有出去過大門半步。連唐三太太上門,她找她打聽一下自家娘家,也是幾番周折才請到院門處說幾句話。


    可看看人家霍侯夫人,同樣犯事兒,人家進來了就還能出去,再進來了又能出去。照這麽看來,或者幾月,或者幾年,霍侯夫人就會再次搬離這裏,又做起她尊貴侯夫人了。


    真是不同人不同命啊。


    楚惜惜從此對霍侯夫人服侍加心力,也常霍侯夫人麵前表忠心表決心:惜惜從前聽夫人,夫人讓怎麽做就怎麽做,落得如此下場也從沒後悔過。如今惜惜是隻有靠夫人了,隻求將來夫人出去了,能讓惜惜也出這片小院去,惜惜就死而無撼了……


    總之兩人相處融洽,甚有惺惺相惜之意,霍侯夫人越發遠著那幾個粗使下人,將楚惜惜視作得用心腹。


    這天小院門開,是一月一度探視日。霍侯夫人這裏要與兒女說話,不用楚惜惜跟前服侍,楚惜惜便自行回自己住處。結果走過轉角處,赫然竟見霍辰燁站那裏。


    楚惜惜心中既驚且喜,百感交集,她知道這是一個妙好機會,她今後長長人生可能就是人家一句話事兒。正想著該如何措辭和用何種方法衝上前去跪哭認錯求原諒,就聽霍辰燁道:“聽說唐家十一少爺唐玉瑭不久前,得了你母親消息。少夫人知道後,念及少時同窗之誼,說你府裏孤苦,若有意回去與家人團聚,她便求父親出切結書與你。”


    楚惜惜激動萬分,忙忙跪地磕頭,直說當初明玫施以援手救她之恩她一直銘記心,若能出去自當一生一世報答她,噢不,來世做牛做馬也報答少夫人與世子……


    結果霍辰燁也不知聽沒聽,自顧走了,一句其他話也沒留下。讓楚惜惜呆當地,心裏時喜時憂沒個著落。


    隔日,服侍霍侯夫人一個婆子跟她閑聊,就說到霍侯夫人投毒害人之事來。說她自己親自認了,然後才會被關到這裏。“害人子嗣,隻被關這裏真是太過便宜她了!那藥據說毒得厲害,哪怕沾上一點兒也不得了。沒準那位身邊還藏有此物呢,也不怕不小心誤食了去……”


    八卦楚惜惜自然是愛聽,並且這明顯不是單純八卦。當初她特意打聽霍侯夫人犯了什麽事兒被送進來,想看看能不能尋到可乘之機。結果費了老大勁兒,也隻得隻字片語。想來這件事兒自是被嚴令禁口,又經過這麽長時間之後,如今是水過無痕般了。


    此時倒有人這麽輕巧就告訴她了?


    楚惜惜猶疑地看著那婆子。她語氣不憤地說著“太過便宜她了”,然後又重點強調“誤食”兩字,什麽意思?


    那婆子也看著她,微微地笑。


    楚惜惜覺得那笑很有些意味深長。


    她不由靜下心來,細想其中各種可能。


    明玫也例行公事來請安了,若明玫有心施恩於她,為何自己不說?就算是不方便,也不至於見她時表情淡然一如從前,連個示意眼神都沒有。所以很可能,是霍辰燁借了明玫名頭說話。


    這麽多年相安無事,霍辰燁當不至於現再設計陷害她。可至於說主動施恩放過她,楚惜惜自已都覺得,憑什麽?


    楚惜惜還是聰明,很就悟了。天下沒有白來好處啊,這是霍辰燁等她主動立功哪……


    指望霍侯夫人,自然不如指望世子爺。那幾年霍侯夫人住小院時,她沒少奉承,可後來霍侯夫人出去了,哪裏有管她?不管是無心還是無力,這都不是可靠人啊。


    楚惜惜當機立斷,得找機會讓霍侯夫人“誤食”啊。也隻有誤食,她也才好脫身啊。


    於是楚惜惜表現越發忠心不二,和霍侯夫人關係也越發好了,然後便開始時不時地霍侯夫人耳邊表露對霍辰燁憤恨。若不是他摔她,她如何會這麽些年淒苦?不用忍受這許多身體疼痛折騰!她孩兒不會死……說得咬牙切齒,“每每想起,恨不得咬他一口,恨不和給他灌下世上毒毒藥……”


    “你不怕他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如今這般,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楚惜惜截斷她話,表示自己不懼強權,視死如歸……


    心裏住著魔鬼,又如何經得住誘惑。


    如此這般你來我往幾番試探之後,這天霍侯夫人終於微笑交底兒:“我這裏就有毒藥,你當真敢給他服下?”


    然後她看到一雙驚喜複決絕眸子。


    這天霍侯夫人便偷偷去後院取回藥包,給楚惜惜看。——當日,這藥袋就她懷裏,她本想交給霍侯爺以示悔改之意,後來見大家沒人提起,她便終也沒有交出來。竟然就這樣讓她安然帶進了小院裏,後來才找機會埋了後院樹下。


    大房那頭,如今從不她這院裏沾一點兒吃食水飲,所以她們還要細細謀劃,怎麽才能霍辰燁下次來請安時,順利灌他一壺飲。


    白色粉沫,用紙包著。霍侯夫人從懷裏摸出來,小心翼翼地打開來……


    然後,她就“誤食”了。


    ——因為盛夏天氣,兩人又是密室密謀,是悶熱無比。霍侯夫人拆紙袋時,楚惜惜正手持大葉扇旁。也許一激動手上用勁兒,大力幾扇扇來,那藥粉被風吹飛起,撲了霍侯夫人一臉,自然少不了進了口鼻中……


    氣極敗壞,急怒驚惶,心如火燎,兵慌馬亂……


    藥粉並沒有什麽立騀見影效果,收拾完現場發現無甚不適霍侯夫人也終於安靜下來,尋思著各種可能後果。


    此藥雖烈,但好她及時閉氣,吸進肚裏去應該甚微。她沉住氣等等看,不要象之前那樣自己嚇自己,或者後根本就無礙?


    就算後發作起來,太醫也有法子診治,這方麵她也不用太過擔心。


    真正讓她擔心是,霍侯爺若知道她還藏有這禍害,又會是何反應?若知道她還圖謀害人,又會如何待她?讓霍侯夫人覺得不妙是,為了表示配合,自己前番霍辰熒嫁時,人前也表現得相當羸弱。那如今便是病死了,豈不是也合情合理?


    左思右想許久,直到身上紅點兒冒頭,開始騷癢起來。霍侯夫人才終於下定決心,采納楚惜惜意見,運用悲情攻關。


    麵對霍侯爺,霍侯夫人說自己被關這裏,想起從前悔不當初,一時想不開心生死誌。這才翻出以前已經埋起來藥包來自用,準備結束自己這罪孽一生……可是真到服了藥後,才又後悔。發現自己還是舍不得撇下子女不顧,舍不得這個家,舍不得這相伴了許多年自家男人……


    那一番可憐楚楚表演甚是讓人動容。


    並且人都想不開要自裁了,還能怎麽怪她呢。


    果然藥被毀去,人被責怪,別懲罰倒沒有。


    一切都挺順利,隻是霍侯夫人麵上痘皰發作得卻順利,到太醫來時,已經滿麵紅點越發越密越長越大,有很多還連成一片,膿包明顯。


    太醫看得攢眉。這發作速度,是吸進了多少啊?可霍侯夫人形容,分明很是微量啊?


    和治小兒同樣方法解毒,到第二天卻隻緩解了發燒,麵上膿皰愈發大片了,並且紅色退去,一片白膿可見,十分嚇人。


    太醫沉吟了,後解釋是,每個人體質不同,對藥反應也不同。就像天花,越小病人越容易醫治康複,年紀越大病人越是危險……


    然後太醫欲言又止,倒沒有確定說她會傳染什麽,卻施針用藥時候,都手戴套巾遮口,萬分小心不肯接觸到病人半分了。並且開了方子,卻不是給霍侯夫人,是讓府裏大量煎熬,合府分發藥湯以防病,然後,他自己就喝了一大碗。


    於是霍侯爺領著兩個兒子,也喝了湯藥遠離了病床。然後傳話不讓兒媳及孫子們再進這處小院一步了。


    又一日過去,霍侯夫人燒徹底退了,人精神也好轉很多。可麵上膿胞卻不見好轉,並且似乎膿性多了,有些已經潰爛,流著粘達達白唧唧東西,十分惡心。


    太醫看了,收拾收拾醫具直道慚愧:夫人燒退了,等於是毒解了。隻是麵上瘡胞發作凶猛,下官技拙,無藥可施。以下官之計,便隻能等它們長熟了,膿排淨了,也就自行結痂痊愈了……或者府上另請高明試試吧。


    竟是就此撒手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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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sp;霍侯爺父子再三問計,太醫搖著頭不語,半晌才道:……建議隔離,用草木灰厚厚圍灑住處四周,一日三次。


    不用說,太醫是真擔心霍侯夫人有傳染可能。


    今時今日,霍侯爺也好,霍辰爍也好,斷沒有為她一人,讓合府冒風險道理。於是霍侯夫人被迅速移出霍府,送往霍家家廟獨居。


    霍侯爺不勝其煩,對霍侯夫人言道:“那裏好生過活,但惹事端,直接燒了你算完……”


    這一次,霍辰爍仍是一臉惶惶,卻也沒有再哭。


    。。


    霍家家廟,和霍家祠堂雖然各走各門,但說穿了其實是前後院,隔斷那堵牆上有小門,需要時可開,是孝子守孝時臨時住,類同於結廬,方便早晚上香頌告。現霍侯夫人一人住那裏,或者說是養病,或者說是等死。她倒是哀哭不斷,可是待呼奈何?


    剛搬來時,她麵上膿胞正潰爛,而跟著過來兩個婆子怕她厭她,日常總是離她遠遠。她們隻做兩件事兒,送飯送水。從來都是直接端了菜盆飯盆來,將飯菜倒進霍侯夫人門口碗碟裏,人就退了。或者提來水,把水倒進這院裏水缸裏就走。


    從不此多停留,不肯碰這院裏一草一物,何況蘀她處理傷口。


    然後兩人把院門一鎖,其他吩咐一概聽不見,才不理她死活呢。


    無藥可用,無人幫手清理,霍侯夫人擔心那些膿水流到別處會引起別處皮膚潰爛,沒辦法隻好自己用草木灰按潰爛傷口上吸膿排膿……


    於是膿胞自行脫落成白疤,用過草木灰成黑疤,滿臉都是這顏色深淺不一,大小形狀各異,表麵凹凸不平各色疤痕,眼皮上嘴唇上鼻尖上,滿麵開花,甚是可怖。


    難看歸難看,她如今已經好了。隻是可憐她遞不出消息回府,府裏也沒人來看她接她。“傳染”兩個字忒是嚇人,她依然隻能活草木灰世界裏。


    屋裏沒有鏡子,但霍侯夫人每每摸上那張自己都能揪住肉芽臉,也知道定然是極其難看。可越是這樣,她越是氣憤不甘。自己落得這般淒慘下場,卻沒有給對手重挫,豈不是無功而返吃虧太過?


    她等著人來看她,知道她好了。她等著太醫來確認她沒有傳染病,她不會傳染,她不危險。


    然後,她就可以回府裏去!


    以前她就是太軟弱太不決絕了,一邊想讓人家不好過,一邊又想保住自己好過,才會於事無成。如今不了,如今她比以前鬥誌昂揚,滿滿都是拚個你死我活勇氣和決心。


    每一天,她都百無聊賴中等待,等待一個可以拚死一搏機會。


    所以當霍辰燁忽然出現她麵前時,霍侯夫人竟就那麽呆了一呆。左盼右盼,兒不來女不來,來了這麽個追債討命。做為這麽久以來時時放腦海,演練你死我活戲碼靶子,饒是她慣會作態,此時也不由脫口而出滿含著戒備和咄咄逼人話來:“怎麽是你!你來做什麽?”


    霍辰燁站門口,把簾子高高撩起來,他臉上神色清冷,沒有說話。


    大約是怕草木灰飄進來,霍侯夫人住屋子窗戶緊閉,門上簾子厚重,裏麵悶出一股奇怪味道來。就這樣屋裏子也到處髒兮兮黑乎乎,象鄉間農家毫不講究鍋灶間兒。


    而床上婦人本來斜倚著床欄歇棲,看到有人進來才忽地一下坐直了身子。那一張臉上疤痕密布,幾乎辯不出本來麵目,若非眉眼熟悉聲調依舊,霍辰燁幾乎不敢確認這就是霍侯夫人形象。


    霍侯夫人激動過後,也很明白過來自己沒有衝人發火資本。這是唯一來看她人,她得抓住機會,看能不能說動他帶她回府。雖然可能性很小,但她怎麽也得試試。


    這裏,她真真不想多呆了呀。


    霍侯夫人迅速掩去了冷硬神色,然後眼睛一紅開始哭起來,開始細訴從前。從初次見麵是他不肯親近,到後來他得了糖第一次跑來放她嘴裏……憶往昔點點滴滴,如今一失足成千足恨啊。


    她痛哭號啕表示自己追悔莫及,表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什麽蠱,被什麽屎糊住了心,“幾十年母子,眼看著你長大呀,怎麽竟生了邪惡心思呀。”如今幡然醒悟,每日活痛苦深淵裏啊。


    然後又歌頌了霍辰燁高風亮節,都這樣了還不計前嫌來看她啊,還念著多年母子情份對不對?真真是以德報怨典範啊,天上姐姐看著,也該多麽欣慰啊……讓她覺得自己加該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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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不想活了呀,隻是沒臉去見姐姐哇。燁哥兒,哪怕你怨我憎我,我拚著一口氣兒也得活著。我得活著,為你做牛做馬,以洗清我罪孽。燁哥兒啊,你得給我機會讓我贖罪啊……”


    霍辰燁默默看著她哭得涕淚橫流,悲不成聲,心情複雜。


    娘親去早,小時候,就是這個人,牽著他手走路,對他很溫柔笑。後來,她對他甚至好過對弟弟妹妹們,好聽話不要錢似地說,寵著他縱著他,做了壞事護著他幫他掩下。小孩子看不透什麽真情假義人心險惡,他隻管得意又礀意地過活。那些年,她於他是依賴,是溫暖,是母親。


    可是現,他們走到了這樣地步。


    霍侯夫人慣會察言觀色,見霍辰燁神色有些鬆動,便小心翼翼地試探著道:“燁哥兒你看,我好了,我真全好了,你是來接我對嗎?讓我跟你回去吧,我一定洗心革麵重做人……”


    她站起身來,有些熱切地看著霍辰燁,張開手臂轉了個圈,道:“我真好了,回府後你可以讓太醫來確認。”她眼睛四處瞄著,一眼看到屋角還有一大盆水放著,忙趿著鞋跑過去,彎腰把水盆端起來,看著霍辰燁道:“燁哥兒你看,這麽大水盆我也端得動。”


    她這裏,每天自己洗衣洗碗,自己屋裏活計都自己做,不能養尊處優,倒連身體都強健了不少呢。


    她穩穩端著大水盆,盆裏水並沒有過份晃動,果然是很有幾分力氣。


    霍辰燁看著她滿含討好眼神,聽著她低聲下氣言語,半晌才淡淡道:“我是來看你。至於接你,父親不許。”


    他是聽人報告說她麵瘡早好了,於是抽空過來圍觀她下場,看看她現還能不能見人,能不能作惡了。不過看她表演這麽久,他心裏著實感慨,忽然不想多說她什麽了。


    可是悔改什麽,他不信。所以回府什麽,不能夠。


    霍侯夫人急起來:“為何不許,你父親怎會不許?你父親一向聽你,若你肯接我回去,你父親怎會不許?”她語帶乞求,“燁哥兒,我自己出不去,你帶我出去好不好?我回府後親自和你父親說,若你父親仍不許,你再送我回來這裏就是了,這樣可好?”


    上次她是要殺人哪,霍侯爺懲罰也不過是關禁閉而已,這次她隻是要自殺啊,霍侯爺又如何會嚴懲她?


    她相信隻要霍侯爺知道她好了,肯定不會不讓她回府。臉毀了又怎麽樣,她可以戴麵紗啊。她還有心願未了呢,怎麽能這裏坐等腐朽?


    見霍辰燁不回話,霍侯夫人放下水盆,衝過去拉著他衣袖,道:“燁哥兒,我求你,帶我回去好不好?你看看,這裏是人住地方嗎?你怎能這般狠心,把親手養你長大母親放這種地方不顧?”


    她頓了一下,覺得這句話可能有些不對,忙哀聲補救道:“我倒不怕受苦,我死也不怕,可你不怕你天上娘看到,為你失望傷心嗎?”她又淚水漣漣起來,望天抽泣道:“姐姐,你不想燁哥兒這樣,是嗎?”


    不時舀親娘出來說事兒,霍辰燁心下不爽。他輕輕扯開被攥著衣袖,緩緩道:“楚姨娘已向父親招認,你逼迫她欲趁我請安時下藥。父親說,如此毒婦,果然該死……”


    霍侯夫人愣住,呆呆地看著霍辰燁。侯爺知道了,原來他知道她還是想害人,怪不得這麽久無人看她,無人管她。難道她以後就要象現這樣過活,這裏自生自滅,淒慘老去?她一生就這樣完了?


    電光火石間,霍侯夫人忽然福至心靈,嘶啞著聲音問道:“難道是你,是你害我?姓楚那個賤人和你一夥兒?”


    楚惜惜惹出事兒之後,說自己犯下大錯,不敢求饒,願夫人賞藥,就此結果了她性命吧……她想來想去覺得楚惜惜沒有害她必要,並且後來楚惜惜出主意也切實可行,霍侯夫人便沒對別人提到過楚惜惜半分。


    那楚惜惜又何必自己跳出來?牽扯上此事能有她什麽好處?


    除非,有人許了她好處。


    而這個人,不用說隻可能是霍辰燁。


    一處想通便處處通,她怪叫道:“怪不得,怪不得當初沒人問我,沒人搜搜看藥用完了沒有。”原來不是以為她藥用完了,也不是百密一疏忘了顧及,不是她身份尊貴,無人敢搜,原來根本就是為了留著藥讓她自食其果啊。


    “怪不得明明是同樣藥,偏我就發作得厲害,還會傳染被移出府來。其實藥也被你換過對不對?”她肯定一早就被人監視中,待她把藥埋到後院樹下,便換了她藥。


    霍辰燁淡淡道:“藥沒有換,隻是多加了一味而已。要怪就怪你自己,若你無害人之心,不動用此藥,便萬事大吉。如今這般,純屬自作自受。”


    就算如此,他那時加藥也隻會讓人麵上生胞,沒臉見人而已。太醫不知她為何發作凶猛,又聞到周圍有微微奇怪味道,謹慎起見,才防傳染。他若要她性命,讓人看不出痕跡法子多是,就算用藥,也可以直接把藥塞她嘴裏去,哪用費這周章。


    霍侯夫人見他認了,不由咬牙切齒。那藥不但讓她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樣子,還讓她成了傳染源,讓人人避她如蛇蠍,真是何其歹毒。她狠狠抹掉自己臉上尤掛著水漬,恨聲罵道:“你這個賤種,你這個惡棍,竟然這般算計自己長輩!哈,我真後悔,為何沒有早早將你掐死,到如今反受你害!”


    她罵著,想起前番被明玫那頓打,不由心口發疼,“你們夫妻蛇鼠一窩,一個出手毆打,一個使毒用藥,欺尊滅祖,枉顧倫長,都不是什麽好東西。哈,你們等著,早晚都是天打雷劈報應!”


    霍辰燁不為所動,天打雷劈也該先劈她吧。看著她那因激動而扭曲變形越發猙獰麵孔,霍辰燁反而覺得這樣好多了,至少比剛才那惺惺作態樣兒讓他舒坦多了。這樣才正常嘛,才是今時今日大家該有態度嘛。


    楚惜惜招認之後,霍侯爺怒不可遏,是他求了情。


    她還是活著好,活著反思她罪過,活著享受她現狀,比死了一了百了好。


    他不想再和她多費口舌,轉身向外走去。


    霍侯夫人追後麵,繼續叫囂道:“我要去告你們,去聖前告你們,你給我等著瞧好了。”


    霍辰燁聞言冷笑一聲,他停步轉身,朝霍侯夫人走過來。霍侯夫人一驚,叫道:“怎麽,你如今想滅口不成?我警告你,我有兒有女有娘家,你敢動我,他們知道了,絕饒不了你!”


    霍辰燁笑了笑道:“我不滅口,我怕雷劈。不過,就算我滅了你,也不會讓誰知道,別人知道了,也未必有心蘀你主持公道。因為你該死,你死了才是公道。至於見聖上,你還是別想了吧。你沒看你連兒女都見不到麽?楚姨娘招認後,父親想問問靈姐兒爍哥兒意思,靈姐兒說,她是出嫁女,不好過問娘家事兒,隻希望不要因你讓合府蒙羞,便是她們出嫁女,也跟著難堪。你明白沒有,她怕你帶累她,讓她婆家難做人。”


    “爍哥兒,你知道爍哥兒做什麽?他給你尋了一口棺材,很好材質,不過不太大。”霍辰燁說著,用手比劃出一個匣子大小來,“你知道,你會‘傳染’,所以焚化才保險。爍哥兒說早點兒備下,給你衝喪。另外,他提議了兩次,說讓炎妹妹早些也嫁,怕你忽然死了,妹妹守孝誤了佳期。”


    “至於賈家,你知道麽,你家兄長和侄兒一起來看過你,就你挪到這裏第二天時候。結果隔著院門兒看到了你滿臉流黃水兒樣子,惡心得你侄兒都吐了。我不過提了一句你這症狀,和西南麻風村某些症狀倒有一二份相像,你兄長就連聲撇清,說你們家祖輩從來沒有過這樣病史。然後你兄長親自勸父親,說你這個樣子,早些燒了,你也不受罪,親鄰也安生……”


    霍侯夫人被霍辰燁話驚到,一副震驚惶然樣子,她把手指放嘴裏咬著,還哆索著嘴唇,含糊不清地道:“我不清,我不清……”兒女娘家都不能指望,那她如今還能指望誰?


    她眼淚再次滾湧出來,見霍辰燁又轉身欲走,忙往前猛衝過去,撲通一聲跪下,哭道:“燁哥兒,我給你跪下,我知道錯了,我不該那樣對你,可千錯萬錯,你也是我養大兒子呀……我求求你……”邊說邊又拉住了霍辰燁衣袖,然後手指迅速往霍辰燁手上一抹。


    原本她剛才趁霍辰燁說話之際,把手指放嘴裏咬破,如今血抹了霍辰燁一手背。她還試圖低頭去咬破霍辰燁手,被霍辰燁一掙一推,身子就往後一仰歪到了一邊兒。


    霍辰燁看著被塗上血腥手背,冷冷看著她。


    霍侯夫人卻從地上站起來,拍了拍膝蓋,揚聲大笑起來:“哈哈哈,你給我換了藥,你讓我會傳染?我就把我血塗你身上,你好落得我一樣下場。哈哈哈,哈哈哈!讓大家都看看,你和我一樣……”說著又揚聲長笑起來,狀如瘋魔,好像周圍有許多觀眾,她宣揚她威風。


    “你沒想到吧,霍都督?我就是死,也要拉著你墊背!我有傳染病,你卻跑來看我笑話,不是天助我麽?可見天譴你,讓我蘀天滅了你!”然後,殊途同歸,她爍哥兒還是侯爺唯一兒子。


    霍辰燁臉色冰冷。他就知道,不該對毒蛇手軟。


    他冷冷扯掉剛才被拉過衣袖,1容手上血擦幹淨,然後轉身大步出去,再沒做片刻停留。【通知:請互相轉告樂文唯一地址為]院門再次緊閉起來,1容那狂如鬼魅般大笑掩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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