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為震怒, 當下命多隆帶前鋒營,在皇宮內搜尋, 外頭叫兵部尚書納蘭明珠,聯合九門提督封鎖城門, 四處搜查,務必要將建寧找到。


    康熙在乾清宮坐等到天明,一夜無眠,時時刻刻聽著外頭更漏聲響,若有腳步聲響起,便會不由自主起身急看,每次都以為是有建寧的消息了, 但偏偏每一次都重又希望落空。


    至於四爺, 此刻已經動身在往雲南的途中,聽聞建寧消失的消息,四爺震驚之下,便想到是九難所為。


    四爺雖然驚心, 但他深知建寧為人, 隻要那人不想出事,誰也沒能耐害到她,她總會想方設法脫險的。因此四爺倒不怎麽擔心建寧會有事,而且驚慌失措也於事無補,於是四爺便按捺心緒,又悄悄傳令下去,叫天地會諸人跟神龍島的密探們四處留神打探, 若是找到建寧,便立刻告知於他,不得怠慢。


    如此不知不覺兩個月過去,無論是四爺還是康熙,卻都沒有建寧的消息。


    過了將近三月,在中國的東北地區,下了一場暴雪。


    風雪之中,有幾道人影腳步蹣跚,走的極為吃力,其中有一個清脆聲音叫道:“師妹,你確定是這條路麽?怎麽越走雪越大,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們?”


    前頭一個嬌小身影,用布圍著大半邊的臉,聞言便笑道:“師姐,要害死了你對我有什麽好處,別忘了我也在路上。”


    身後那女子叫道:“那萬一走錯了路呢?豈不是連累了師父也跟著你受難?”


    前頭那人道:“師父武功高強,是不會有事的,區區風雪算得了什麽,現如今我們是做大事,假如真的有個三長兩短,那也是為了夢想而亡的,雖死猶榮。——師父你說是吧?”


    身後那女子氣道:“師父,你聽她的烏鴉嘴,簡直是在咒我們呢!”


    在兩人的身後,卻又有一道清瘦影子,此刻便說道:“阿珂,建寧說的對,你不要光顧著說話,留神腳下。”正說著,卻聽到阿珂“哎吆”一聲,竟然跌在地上。


    前頭那女子回過頭來,雖然布抱著臉,卻遮不住後麵烏溜溜的靈動眼睛,果然正是失蹤了的建寧。


    此刻建寧望著地上阿珂的狼狽模樣,便咯咯笑起來,隻因布包著嘴,笑的也覺得悶悶地,卻不難聽,建寧說道:“師姐,你看,叫你不聽師父的話,現在跌痛了吧。”


    阿珂跌在雪中,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怒道:“你還笑,還不過來扶我?”


    建寧正要過去扶她,卻有另外一個人影比她更快,走到阿珂身邊,伸手將她扶起來,說道:“阿珂姑娘,你無事麽?”


    阿珂看他一眼,說道:“沒事的,謝謝你,沐公子。”


    前頭建寧見狀,便笑道:“嘖嘖,沐小公爺真是個憐香惜玉之人,師姐,我看你的臉都紅了……”


    阿珂使勁跺跺腳,怒道:“你、你說什麽,誰的臉紅了!你這壞蛋……”


    建寧挑眉,道:“唔,我隻說師姐你不肯用布包著你的花容月貌,被風雪凍得臉紅了,乃是關心之意,師姐你用不著這麽大反應吧?”


    阿珂呆了呆,叫道:“師父……”那清瘦的影子,卻是尼姑九難,此刻便說道:“阿珂,叫你不要同建寧拌嘴了。”


    沐劍聲說道:“阿珂姑娘,還是聽尊師的,不要同她拌嘴了,這裏風雪極大,若是凍傷了就不好了,阿珂姑娘還是蒙一蒙臉。”


    建寧說道:“蒙起來你還怎麽偷看人家啊!”阿珂叫道:“你這壞蛋還說!”撇了沐劍聲便衝過去。


    建寧笑道:“哎吆,說破了你的心事你就惱羞成怒了,我逃……”說著,腳下一點,竟從雪地上掠出幾丈遠去。


    阿珂撲了個空,回頭說道:“師父,你為何要教這個小滑頭這門武功,我追都追不上她了。”


    九難眼中透出幾分笑意,卻說道:“你不去追,怎知道追不上?”


    此刻前頭建寧回過身來,招手說道:“師姐,來啊來啊,來追我啊……”複又低聲說道:“咦,怎麽我的口吻這麽熟悉……好像在哪裏聽過或者見過……”忽然想到乃是各種小言情劇裏頭的經典段子,不由地虎軀一震。


    阿珂叫道:“你不要囂張,以為我追不上你!”


    一行人迎著風雪,因阿珂跟建寧不停鬥嘴,一時也沒覺得怎樣孤苦寂寞,又走了半個時辰,幸喜風雪停了,阿珂急忙把蒙麵的帕子解下來,建寧卻仍舊捂得嚴嚴實實的,見狀又取笑說道:“師姐,你可要小心,這地方很多羅刹鬼的,這些鬼子十分好色,若是見到師姐這麽花容月貌的,定然會二話不說撲上來……”


    阿珂越發動怒,說道:“你胡說什麽!”回頭又向九難告狀,道:“師父,你聽聽她,一個女孩子家,怎麽說話這樣難聽的。”


    九難便也說道:“建寧,你不要這樣逗引你師姐。”


    建寧嘿嘿一笑,說道:“誰叫師姐她這麽好玩兒,我一逗引她,她就立刻上鉤了,哈哈……”


    阿珂咬牙說道:“你真是壞死了!”


    建寧說道:“師姐,其實我心裏頭還是很關心你的,若不是先前我激你,你怎麽肯蒙上臉呢?不然的話真的被風雪凍壞了師姐的花容月貌,那沐小公爺可真要哭了。”


    阿珂先頭正有些心動,忽然聽到她說到最後,又變了腔調,便道:“你……怎麽又說到沐公子?”


    建寧湊過來,低聲說道:“師姐這絕色天下少有,連我見了都很是心動,就別說是那些色中餓鬼的男人了,若是沒了,天下的男子豈不是要大為失望,沐小公爺自也是男子。”


    阿珂氣的叫道:“你又來了!”就又向九難告狀,不料建寧這話是低聲說的,九難也未聽到,阿珂憤憤地瞪了建寧一眼,正要再同她拌嘴,卻聽得沐劍聲說道:“好像有人來了,好多馬蹄聲響。”與此同時,九難也說道:“來的好快。”


    建寧急忙收斂了笑,說道:“前頭遇到的那個向導都不肯替我們引路,說是怕羅刹鬼,難道這麽不湊巧就碰到了?”


    阿珂嚇了一跳,急忙拉住建寧的袖子,道:“師妹,羅刹鬼真的長的很像鬼麽?”建寧看她一眼,說道:“是說他們性子凶殘,倒不是真的像鬼。”阿珂點點頭。


    沐劍聲說道:“聽起來敵眾我寡,不如大家暫時避一避。”


    九難點頭,四個人便果真向著路邊的林子裏奔去,剛藏好身形,就見到不遠處遙遙地來了一隊人馬,個個高頭大馬。建寧定睛一看,見馬上的騎士著灰色的軍裝,戴著高高的西式士兵帽子,腰間佩劍,腿邊上還掛著□□。


    阿珂低聲說道:“師妹,羅刹鬼的樣子真的好難看,怪不得叫這個名字。”


    建寧皺眉說道:“看他們走的極快,莫非是有任務在身?還是說……”


    頃刻間,大約有二十幾匹馬從跟前急急地奔馳而過,四人才從樹林裏出來,九難說道:“建寧,你在想什麽?”建寧說道:“師父,這些羅刹鬼不知道是去向哪裏。”沐劍聲說道:“我們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隻不過聽聞他們的□□很是厲害,倒要格外小心。”


    一行人向前而去,大概走了有一刻鍾功夫,九難說道:“怎麽回事,好嘈雜的聲響,好像出事了。”沐劍聲握著劍走前幾步,失聲叫道:“大家快來看!”


    建寧同阿珂急忙跑上前,定睛一看,卻見在不遠處,大概一裏遠的地方,有一座村莊,此刻村莊之中火光四起,其中許多羅刹鬼奔來奔去,夾雜著淒厲的叫喊聲,哭聲,以及震耳欲聾的放槍的聲音。


    沐劍聲說道:“這些羅刹鬼在搶劫村子!”


    阿珂瞪大眼睛,又震驚又憤怒,道:“而且還在殺人!”


    九難眉頭一擰,說道:“這些羅刹鬼是異邦之人,居然敢來我們這裏行凶。”她望向建寧,說道:“建寧,你跟阿珂武功低微,不要出麵。”


    沐劍聲很快明白她的意思,便道:“我同師太出去,能殺一個就殺一個!總不能讓這些羅刹鬼在大明的土地上猖狂。”


    九難雙眉一挑,精神振奮,道:“你說的沒錯,走!”兩人說罷,立刻縱身而出,九難的輕功卓絕,頃刻間已經到了村子邊緣,沐劍聲手握長劍,緊隨其後,兩人縱身跳入村子,身形立刻被滾滾濃煙淹沒,看不清楚。


    阿珂拉著建寧袖子,說道:“師妹師妹,我們怎麽辦?”建寧說道:“別急。”一邊緊緊盯著村子裏頭,心道:“羅刹鬼隻有□□最為厲害,若是九難跟沐劍聲防備著些,應該無礙的,他們兩個武功又極高,要殺幾個羅刹鬼子,不在話下,唉,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時侯才看出會武功的好處來了。”


    想了一會兒,便又看阿珂,卻見她擰著雙眉,臉上盡是擔憂之色,也極目看向村子。建寧歎了口氣,便說道:“師姐,羅刹鬼武功不及師父跟沐劍聲,不用替他們擔憂,隻不過,如果有逃出來的羅刹鬼,你記得手起刀落,把他們殺了。”


    阿珂點點頭,說道:“好,我聽你的。”建寧說道:“不過你要先藏好了,別被他發現,羅刹鬼的□□,是世上最厲害的暗器,千萬不要給他們舉起□□的機會。”阿珂的臉上透出幾分緊張,說道:“好的,師妹你知道的真多……”看著建寧,不知不覺多了幾分依賴。


    當下兩人就埋伏在樹林旁邊,靜靜等候。


    建寧聽到耳旁傳來的啪啪不停的放槍聲音,以及隱隱地慘痛哭聲,心中不由地掠過一絲慘然,心道:“皇帝哥哥若是知道了這些羅刹鬼如此橫行霸道,一定更為憂心了。隻是吳三桂跟台灣已經夠他憂心的了……唉,皇帝可真不是好當地。”


    想到康熙,就又想到四爺,心道:“老四一定知道我被九難擄走了,隻是……不知道他心裏怎麽想的,是替我擔憂呢,還是……今生今世,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跟皇帝哥哥……他們一定猜不到我會來這裏吧,這千山萬水的,就算能活著出去,難道還要回到皇宮裏頭去?皇帝哥哥都要把我當棋子遠嫁雲南了。”想到這裏,不由地又略帶幾分難過。


    正在胡思亂想,卻聽得阿珂說道:“師妹師妹,果然有羅刹鬼子出來了!”建寧緊張起來,趕緊抬頭去看,果然見有兩匹馬從村莊裏衝了出來,後麵還跟著三四匹。


    建寧大驚,說道:“怎麽跑出這麽多人來?不行,人太多了,我們不要出去。”


    這時侯羅刹鬼將要衝過來,期間竟還夾雜女子的哭聲,阿珂驚道:“師妹,他們擄了一個少女!”


    建寧嚇了一跳,果然見第二匹馬上的一個俄羅斯士兵抱著個隻有十一二歲的少女,那少女正在拚命哭叫,那俄羅斯士兵不停咒罵,麵色猙獰,好似是不耐煩了,便將那女孩子丟在地上,如此還不肯罷休,就拔出□□來,似要將她射死。


    阿珂說道:“師妹怎麽辦!”建寧一咬牙,說道:“這些喪心病狂的混蛋……”當下說道:“師姐,你用暗器把當前的那個人打下來,我來對付,你去攔第二個。”這兩個羅刹鬼走的快,身後的三四匹馬還隔了一段距離,建寧心道緊急時候先把那女孩子救下來便好。


    阿珂果然撿起一塊石頭,瞄準了揮過去,正好打在那羅刹士兵的麵上,那士兵大叫一聲,翻身下馬,身後的那羅刹鬼嚇了一跳,阿珂拔出長劍衝出去,建寧也從靴子裏拔出刀來,衝到那羅刹鬼的身邊,見他還在地上掙紮,她來不及多想,一刀刺入那人心窩,滾熱的血極快地湧出來。


    建寧忍著手顫的感覺,將這士兵身邊的□□解下來,低頭查看了一下,果然跟在宮廷之中湯若望給她畫得那圖形差不多。


    建寧抬頭一看,見阿珂正揮劍把第二個羅刹士兵逼的步步後退,那士兵顧不上那女孩兒,抬手拔出劍來,試圖反擊,建寧說道:“師姐,快快殺了他!”


    阿珂一咬牙,使出殺招,撲身上去,那羅刹士兵哪裏見過中國劍術的精妙?雖然阿珂的武功並不算是太高,對付一個士兵卻綽綽有餘,頓時被阿珂此中胸口,可惜阿珂力道不足,這士兵的穿的衣裳又厚,一時沒死。


    此刻那三四匹馬將要到跟前,建寧叫道:“師姐,刺他喉嚨!”阿珂正在心慌手軟,聞言隻好衝上去,一劍此中那人喉嚨,那羅刹鬼哼也不哼一聲,死在地上。


    建寧說道:“師姐,速速帶那女孩離開!”阿珂俯身,將那女孩子抱起來,說道:“師妹你呢?”


    建寧單膝跪在那羅刹鬼的屍體旁邊,將□□的栓拉開,對準那迎麵而來的羅刹士兵,在羅刹士兵們嘰裏呱啦的咒罵聲中,“砰”地開了一槍。


    □□並沒有擊中羅刹兵,卻擊中了他的坐騎,那匹馬長嘶一聲,將羅刹士兵掀翻倒地。


    建寧跪著不動,再放一槍,這一回卻是射中了其中一個士兵,剩下的兩個士兵大驚,在馬上端出□□來對準這邊就放。


    建寧在地上一滾,滾到那死去的羅刹士兵屍體旁邊,架起槍來對準。


    這一回失去準頭,頃刻間那兩個士兵如風暴般席卷而至,阿珂將女孩放下,叫道:“師妹小心!”提著劍衝出來。


    建寧轉頭一看,叫道:“別出來,回去!”


    先前落地的一個羅刹兵見阿珂出來,急忙對準□□要射阿珂,建寧來不及對付那兩個快到身邊的士兵,對準那想射阿珂的羅刹兵射出一槍,那士兵胸口中槍,倒地身亡。


    這功夫,建寧身邊“砰砰”響動,那兩個羅刹兵射出的□□子彈擊中她身邊地麵,濺出的泥土飛在建寧身上,很是疼痛。


    建寧正欲再發射,□□卻沒了彈藥,建寧嚇了一跳,心道:“難道我今天要死在這裏?你爺爺的,早知道就不逞英雄了!”


    兩個羅刹兵瞄準建寧,耳邊響起阿珂淒厲的叫聲,建寧深吸一口氣,仿佛聽到風從自己耳畔吹過的聲音,卻就在此刻,有兩道銀光從身後激射而出,悄無聲息而精準地沒入那兩個羅刹兵的胸口。


    □□朝天,放空地射出兩槍。


    建寧大驚,半晌沒有反應過來。死裏逃生,正想回頭看看是何人救命,卻聽到身後有人叫道:“喂……”隻聽到這簡單的一聲,建寧的心猛地一顫,眼睛驟然竟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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