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所住的園子是老太爺給取的名兒――清雅園。


    清雅園是陶府裏最大的園子,處於北邊最好的位置,放眼望去,園子外牆都是鬱鬱蔥蔥的,走進去一股清新的氣息撲鼻而來,如同園子的名字一樣,又清香又雅致。


    “主子,老太爺剛剛醒了一次,又睡下了。”暖閣裏鶯翠正向老太太稟報著。


    老太太點點頭,拿起了小銅鏡,鏡裏映照出她的麵容,已經年老的麵上卻幾乎沒有皺紋,頗為富態的臉龐上一對彎彎的眼眸正從鏡子裏看著她。


    “老太爺的藥快煎好了,主子是親自去服藥還是讓奴婢來代勞?”鶯翠躬身問道。


    老太太想了會兒,道,“我來罷,等藥煎好了知會我一聲。”


    鶯翠福身應下,轉身走到暖閣門口,簾子剛好掀開,嚴媽媽走了進來。


    老太太拿起案幾上擺著的匕首,仔仔細細的端詳,雕刻著小小月季花的匕首套,內裏的匕首卻是鋒利無比。


    嚴媽媽上前幾步,福身行禮。見老太太看得似是出神,便沒出聲打擾,退到一旁站著。


    過了會兒,老太太放下匕首,抬了抬眼。嚴媽媽立即會意的過來斟茶,茶是剛剛換過的,精致的茶壺微微傾斜,茶水散著茶香一齊倒入白瓷蓮花茶盞裏。


    淡淡地青煙匍匐了老太太的視線,緩緩地開口,“覺得她如何?”


    嚴媽媽身子一頓,這個問題好答又不好答,好答是因為隻是今兒和齊眉一見,嚴媽媽心裏便有了答案,不好答是因為揣摩不出老太太心裏所想要的答案。(.)


    “隻管直說。”老太太一眼看穿嚴媽媽的猶疑,抿了口茶,茶盞放至一邊。


    嚴媽媽欠了欠身子,還是拿捏著道,“五小姐年紀雖小,但思想已然比同齡人要成熟太多,身子確實是羸弱,實則內心堅毅。”


    說著嚴媽媽習慣性的眯起眼。


    老太太竟是一笑,“是不是覺得有我當年的模樣?”


    說起來,嚴媽媽真真是伴在老太太身邊幾十載,老太太是如何一步步的走來,沒有人比嚴媽媽更清楚。可即使是這樣長久的伴在其身邊,嚴媽媽也時常琢磨不透老太太心中所想。


    “這個不好說。”嚴媽媽陪著笑。


    老太太擺擺手,“你心裏在想什麽,可是逃不過我的眼,你這眼睛一眯起啊,就一準是在想陳年舊事。”


    嚴媽媽知曉此時不宜答話,便繼續幹幹的笑著,伸手又給老太太添了道茶。


    這時候鶯翠走進來,告訴老太太藥已經煎好了,老太太抬起手,鶯翠便立即過來扶住她,鶯柳端著藥碗跟在後邊。


    “千般散盡,往事如煙……”緩緩地走到門口,老太太悠悠地說了句。


    …………


    “母親您先去忙罷,明日定是有許多事的,齊眉在暖閣裏待著可舒服了,不用擔心。”齊眉正靠在大太太平日睡的床榻上,笑得酒窩淺淺地印在臉頰旁,下一刻身子再次與她的話不同步,忽然地就咳嗽個不停。


    大太太心疼的幫齊眉把引枕靠在她背後,讓她坐得再舒服點兒,“別逞強,現下可是到了自己家裏,需要什麽就直接說,哪兒不舒服了也直接說,新梅新蘭會給你請大夫來瞧。”


    “齊眉隻回來住幾日,已經是得了祖母的垂憐,若是還在這種繁忙的時候又是病又是請大夫的,齊眉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


    太過懂事的話讓大太太眼眶又紅了,她竟是從不知曉齊眉是這樣懂事的性子。她真不是個稱職的母親!


    齊眉餘光瞥到新梅轉身出了屋子,眉毛挑了挑,這才拉住大太太,“母親,劉媽和梨棠現在在哪兒?”


    大太太回過神,擦擦快要溢出的淚,哽著聲兒道,“你還擔心那兩個奴才作甚,你不用說母親都知曉,她們以前在莊子裏定是沒少欺負你!”


    “上次你哭得厲害,母親隻當你是因為想念的緣故,現在一想……”大太太說著眼裏迸出恨惱的色彩。


    齊眉把小手按在大太太手上,有些粗糙的小手摩挲著白皙嫩滑的大手,大太太一愣,繼而看著齊眉。


    “齊眉……”大太太哽咽起來,齊眉真的是聰明得讓她有些無地自容。


    不是太相信,是她太不仔細,若真是完完全全放在心尖上,怎麽會連女兒的手非比尋常的粗糙和枯瘦都能忽略。


    相比尷尬起來的大太太,齊眉反倒是微微一笑,“母親,女兒從不會怪責任何一個人。從始至終,最感激的人是您。若是沒有母親,哪裏來的齊眉?母親並不是齊眉一個人的母親,但齊眉是母親一個人的女兒。”


    大太太剛剛才忍回去的淚又吧嗒吧嗒的往下掉,一直悶不吭聲坐在一旁的齊英有些別扭的別過臉。


    齊眉看了她一眼,又道,“說起來還要謝謝二姐借衣裳給妹妹穿,不然今兒即使有心去給祖母拜年,也沒法子穿著淺色的襖子過去。”


    齊英轉過頭,衝她牽了牽嘴角,算是給了個笑容。


    “劉媽和梨棠被關在後院的柴房裏,你大哥找了幾個守衛在看著的。”大太太總算沒再掉淚,啞著聲兒道。


    齊眉猛地起身,一時之間動作過大,又引得一陣難受之極的喘氣,“母親,齊眉現在要過去看她們。”


    “你急什麽?你瞧你動一下都喘成這個樣子,從這兒去到後院路可不遠,外邊又凍著,你一點兒風都吹不得的。”大太太按住齊眉的肩膀,不許她下床。


    齊眉著急得不行,劉媽媽和梨棠可以說是唯一在明處的線索,也因為是在明處,更給了暗處的敵人可以偷襲的機會。算一算,她們二人在柴房的時間大抵是兩個時辰的樣子,即使外邊有守衛,但暗處的人若是想做些什麽,隻怕也足夠時間下手。


    而且罪責也十分好推脫,把兩人假扮成畏罪自盡的樣子即可,任誰都不會懷疑。


    齊眉猜得不錯,還在和大太太爭著要出去的時候,外邊小廝來報,柴房內的兩個奴仆上吊自殺了。


    “不,不是自殺。”齊眉喃喃地念叨,猛地望向小廝,“兩人都已經氣絕了?”


    “回五小姐,梨棠是死了,但劉媽還沒,隻不過也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小廝說著搖搖頭。


    齊眉緊緊地抓住大太太的胳膊,“母親,馬上帶我去柴房。”


    大太太立馬猜出齊眉此舉肯定是因得劉媽媽知曉些什麽,便也不再耽擱,讓新蘭拿了鬥篷過來給齊眉披上,叫來一輛馬車,急急地往後院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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