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橋這句話真夠突然的,好似外頭的侍衛是死的一樣,他獨獨點了柳雁飛,要求她送他回宮。江橋醉眼惺忪,卻不過一會兒便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他晃了晃,然後自以為是地站穩身子,笑道:“走吧!”這般看來,他前一刻的所謂“請求”根本就可以忽略了,他都已經自顧自地下結論了:想當然地認為柳雁飛必會心甘情願地送他回宮。


    柳雁飛有點無語地看著醉得暈暈乎乎的江橋,然後頗為頭疼地已經不知道第幾次地揉起了太陽穴。卻是那邊原本坐在凳子上沮喪低著頭的柳青榮突然跳了起來,他一臉難以掩飾的興奮,高聲叫道:“姐,皇太孫殿下命你送他回宮呢!快去吧!”柳雁飛的太陽穴便就突突地跳動起來,她立時有種想扁死這小子的衝動。


    柳雁飛斜著眼睛將她的弟弟從頭到腳細細地打量了一遍,直看得那小子渾身發毛,雞皮疙瘩冒起。然後才見那柳雁飛極其不耐地揮了揮手:“你可以不用再跟著我了!”


    柳青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姐,你說的是真的?”


    柳雁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還是說,你想一直跟著我?”


    柳青榮慌忙搖頭,岔笑著:“不、不……沒有……姐,你就去送殿下回宮吧!我、我、我就……就先回家了!”柳青榮興奮地連說謊的本領都差了許多,竟說什麽“先回家”,那張假的要死的臉上,誰人看不出他就是有所謂的急事要辦。柳青榮一步步朝門邊走去,還時不時地瞥眼瞧向柳雁飛,隻見柳雁飛臉上並沒有什麽情緒波動,他才打開了門,一溜煙地竄出門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柳青榮出了門去,柳雁飛的臉上才有了變化。(.無彈窗廣告)她此刻的表情,若被柳青榮見著,那小子指不定就嚇得渾身發抖,弄不好立時就取消了他今日的計劃也不定。柳雁飛眉眼上挑,嘴角一抹諷笑,臉上盡是野獸逮捕獵物時才會有的狠戾。柳雁飛十指捏得“咯咯”響:“死小子,給你機會你不要,這回我如果沒能讓你去地獄裏遛一圈再回來,我就不叫柳雁飛!”說著,柳雁飛就大步朝門外走去,喚過了站在外頭隨時等待召喚的柳小五,命他即刻跟上柳青榮,瞧瞧這小子究竟是要跑去哪裏。


    柳小五麵露難色,說道:“這……跟蹤三少爺,要是被他發現了怎麽辦?”


    柳雁飛一掌拍上他的腦袋,道:“那小子憋了這麽久,早就‘饞狗等骨頭’,急得跟什麽似的,恐是一路狂奔,根本就顧不上什麽了!還不快去,他此刻定才剛到樓下,你若把人給跟丟了,看我怎麽責罰你!”


    柳小五這才吼了聲“是”,急匆匆地朝樓下衝了去。


    柳雁飛想著柳青榮這家夥定是與人約好了在今日聚賭,否則豈會這樣猴急。這人哪,若染上了賭癮,哪有那麽容易戒掉的。柳青榮雖與常青住一個院子,但常青平日裏也是有工作的,怎可時時盯著他。柳雁飛特地找上爺爺,請爺爺為柳青榮找上一名品格優良的家丁做隨從,這位家丁就肩負起了勸諫阻止的任務,柳青榮一開始還無視這個家丁,趁著平日裏無人管教,溜去賭上幾把,但這寸步不離的家丁,隻要他一賭博,就上報給常青,常青當晚就對他實施嚴格的軍事懲罰措施,更勿論後來他被柳雁飛吊著打卻無人救他了,柳青榮漸漸的不敢再去賭博,近兩個月來倒安分了不少。可是,這種安分隻是表象,嗜賭的性情被壓抑過久,終會爆發出來,這不,今日他就把那明顯的不耐表露在臉上,在柳雁飛麵前,竟連個掩飾都忘了,一心隻想著去做“自己的事”,連事情萬一暴露了自己會遭受到何種悲慘的懲罰都拋到了腦後。


    “不見棺材不掉淚的小子!”柳雁飛暗罵著自己的弟弟。她垂下眉眼,其實她本來想的是,等到那小子忍到快受不了的時候,放他走,然後她跟在後頭,待他和一群狐朋狗友們開始聚賭的時候,她再從天而降,把他抓個正著。結果……


    柳雁飛看了看駐守樓道兩邊的四個侍衛,他們是皇太孫江橋帶來的,此時空蕩蕩的樓道裏也僅有他們四人。常青想必是先送石澈回齊國公府了。那四個侍衛目不斜視,對站在門邊一臉無奈的柳雁飛熟視無睹,猶如四個木樁,非常盡職地做好守衛的本職工作。柳雁飛頓覺頭好疼。


    正想著江橋喝醉了酒後,怎會突然奇想要她送他回去,那站在桌子邊上的江橋許是見著柳雁飛站在門口久久沒有動靜,竟就一搖一晃地慢慢走過來了。柳雁飛轉身看向他。他也走到了門邊,靠在了門框上,微微閉了閉眼睛,然後睜開惺忪醉眼後,開口的第一句居然是:“你在為你那弟弟煩惱?”


    “誒?”柳雁飛一愣。


    隻見江橋笑道:“這有何難,今年他也十六歲了吧,如果你們魯國公府願意的話,可以把他放在我身邊做個侍衛。”


    “啊?”


    “宮中侍衛本就不少是享蔭封子的。雖說我身邊的都是二等侍衛,但破格用一個四等侍衛也是沒有關係的。”江橋道。


    卻是柳雁飛看著他,眉頭不由地微微皺起。宮中侍衛有不少是享蔭封子的,這沒有錯,但柳青榮不過是個庶子,而且他們的父親柳書誠迄今沒有為朝廷立下什麽汗馬功勞,若真要享蔭封子的話,這個名額也該落在大伯留下的唯一的兒子柳青揚身上。再說了,皇儲身邊配備二等侍衛,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吧,哪裏能隨隨便便就更改的。柳雁飛便就輕輕地歎了口氣,這皇太孫殿下,真是醉得厲害了。


    “你以為我醉了?”江橋卻突然這麽說道,他簡直就對柳雁飛了如指掌,知曉她心中所想似的。


    柳雁飛笑了笑,沒有言語。


    江橋道:“我知道我醉了,可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這裏一直很清醒。”他笑說,“你必是想著年後送你的弟弟去軍中吧!”


    柳雁飛一聽,愕然抬頭。這個江橋,真的把她心中所想猜得個一清二楚!她還真是這麽打算的,一個嗜賭的官家子弟,把他扔到軍紀最為嚴明的一支隊伍裏,不死也會被扒層皮,待他回來,必是脫胎換骨。柳雁飛原打算年後就將柳青榮送去邊關,扔到王宗放父親所帶領的軍隊裏,托那王叔叔好生“照顧照顧”他。


    隻聽江橋道:“何必把他送到軍營裏去,送了過去,你父母必是憂心,你十年才歸家,一歸來就替他們做下這等決定,縱有魯國公老爺子做你後盾,你也徒給他們留下不好印象,影響感情。把他放到我身邊,由我看著,甚至我還能替他找來先生教他學問,豈不更好?”


    “……”柳雁飛隻不語中。看來江橋確是為她著想,但是,他說錯了,柳青榮去了邊關,他們的親生父親和嫡母絕對不會憂心。於父親而言,柳青榮能改了賭博的毛病是最好的,去了軍中又如何,他又不承望他能好生讀書,金榜題名,畢竟,家中有嫡子做這一切就夠了,而嫡母,恐是巴不得柳青榮死在邊關吧。唯一會憂心的,也隻有他們的生母,陳姨娘了。柳雁飛突然就想到要是這陳姨娘得知她要將柳青榮送往邊關,指不定會怎麽找她撒潑哭鬧,頓時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了起來。


    眯著醉眼的江橋觀察著柳雁飛的反應,見到柳雁飛突地露出煩悶的表情,立馬就笑了,道:“我可是說對了?雁飛你還是把弟弟放在我這邊做個侍衛吧!至於如何讓他順利到我的身邊,這就是我的事了。”江橋的口吻有著不容置疑的意思,雖沒有打包票,但給人的感覺就是,他想做什麽事情,必會做到。


    柳雁飛又是不語了。


    此時的江橋,除了臉色紅潤,眼睛迷離,身有酒氣之外,真的瞧不出有半點醉酒的樣子。聽聽他講的話,邏輯正常,語速正常,聲調正常,哪能聽出是個喝醉之人在說話?


    柳雁飛上下打量著他,心道:“果是腦袋一直很清醒。比起那醉酒的石澈來不知好了多少倍。”


    卻是江橋微微晃了晃腦袋,好似頭很疼的樣子,他看都沒看外頭那佇立如柱的侍衛們,微眯著眼睛,看著柳雁飛,回到了最先的主題:“雁飛,走吧,陪我一起回宮。”


    “……”柳雁飛的嘴角抽了抽。“是錯覺。”她心想,“腦袋清醒什麽的都是錯覺!醉酒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一樣的!”她扶了扶額,眼見著本是一動不動的四位侍衛們因為江橋的這句話,齊刷刷的全部將視線投了過來,或驚或異,然後了然地互相看了看,接著又齊齊地把頭扭了回去。柳雁飛的嘴角抽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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