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親人的關切會讓人充滿力量。這種感覺,對傾城來說已太過陌生。


    沐相爺略有欣慰地看著傾城,在這個荒蕪的地下,他所有的情感都不再偽裝。


    “這一年裏,你成長許多。”沐相爺感慨道。


    他一直把傾城當作小孩子,甚至比之沐傾心更要小許多。卻不想,在他不經意間,原本他心中的小女孩已經長大了。變成了他最期望,卻又最不希望看到的樣子。


    傾城對沐相爺的感情多少還停留在當年的時候,哪怕她知道了沐相爺的苦衷,但有些事是不必要做那麽絕對。無論沐相爺如今說什麽,在她成才中的缺失,是不可避免的遺憾。


    “我若還是老樣子,沐家的將來又該怎麽辦?”傾城直言不諱說出自己的顧慮。這句話雖有討好之嫌,卻也是她內心最深的表露。


    沐家表麵看起來安穩如山,可細究卻發現其中漏洞百出。她不知道沐老夫人為何會信任張域,放心將沐家偌大的產業交予此人手中。可木已成舟,她想動搖卻困難百倍。


    前世,沐家的這些產業表麵上還在沐老夫人手中把握。可實際情況誰也不知道。至於張域其人,她不敢相信,總有一種莫名的感覺在告訴她,不能相信。


    “王如有個好女兒,我竟也是今日才發現。”


    傾城身體裏也流淌著王家血液,以王家英勇,傾城又會差到哪去呢?沐相爺萬分感慨,還好,他發現的沒有太遲。


    他又如何知道傾城前世之遭遇,正因為有了前世刻骨銘心的仇恨,才有了今世百毒不侵的沐傾城。


    “聖上不會放過沐家,父親若以為退讓隻怕會讓人以為軟弱可欺,趁機作亂。”傾城不得不告訴沐相爺如今的現狀,許多事沐相爺不是不知道,但他卻一味退縮。比如蘇氏,比如白氏……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若是有與之抗衡的能力,就如同當年的鎮國公一般,還有何懼?


    她自知道沐相爺的性子不是昔日鎮國公,可她必須要為自己找到盟友。沐家頹廢與否尚且可知,舅舅的回歸不能朝中無人照應。


    前世舅舅正是吃了這個虧,才在朝中無所依靠。舅舅的能力雖大,可團結才是力量。軍中尚且如此,朝內更是如此。若有沐相爺照拂,一切將大會不同。


    她想要要做就是將沐家與王家綁在一起,讓沐相爺不得不為沐家的將來考慮。


    “如果王家再無人,就算聖上想將沐家如何也找不到理由。”沐相爺並不讚同,搖頭低語。


    他何嚐不想做一方英豪,可他自知能力不足,所以也不會肆意妄為。他的所求,不過是沐家人的平安。鎮國公功高蓋主,雖一時風光,卻帶給子孫後代無盡的悲痛。


    傾城知道,麵對沐相爺若不是十足的理由他萬不會賭博。故此,她沉聲道:


    “可是王家,有人。”她的聲音透著清冷,哪怕沐相爺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忽然發現,他似從未了解過自己的女兒。這個女兒已經不知在何時,變得連他也心有膽顫。


    不待沐相爺開口,傾城便接著道:


    “父親莫不是忘了舅舅?”


    王勇,這不但是聖上心中的一根刺,也成為了雖是可以威脅沐家的*。


    沐相爺一驚,而後坦言道:


    “茫茫大漠,他如果還活著這些年也早該回來了。”


    他不相信王勇還活著,否則也不會這麽多年未曾露麵。昭仁郡主的等候讓人動容,可她終究不過白等一場。


    傾城不禁為沐相爺的無知而搖頭,她解釋說:


    “聖上連父親都會放過,又怎會放過舅舅?”


    沐相爺並非愚鈍之人,稍加提點他便明白了大概。


    “你是說……不,不會!”但他卻依然堅定自己的想法,若不是證據十足他又怎敢相信?


    傾城忽然有些理解沐老夫人的感覺了,明明事實便是如此,沐相爺卻是一個認死理的人,著實讓人無力。她見沐相爺有些鬆動,便又加了一記猛料。


    “如果我說舅舅就在南疆,父親以為如何?”


    “小孩子家,別亂說!”沐相爺有幾分怒氣,因為他不想讓自己一直以來的堅持化為泡影。


    傾城並不放過,接著道:


    “可若是聖上已然知道了呢?”


    “什麽!”沐相爺大驚,多年官場,一些情緒他尚可隱藏。可若是遇到大是大非的問題,他卻喜形於色。這便是沐相爺的性子,隻能說……他不善於偽裝?


    頓了頓,他這才道:


    “王勇真的還活著?”


    他問的極其小心,這一刻他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向傾城詢問。


    傾城坦言:


    “舅舅遭聖上追殺,不得已隻有隱藏,等待立功才敢回京請命。”


    王勇的事她隻說了一部分,為的就是讓沐相爺相信,聖上即將對沐家不利。也隻有這樣,才能讓沐相爺驚覺起來。


    效果是極佳的,原本不以為意的沐相爺頃刻變得頹敗不堪。他跌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無助。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麽沐家的好日子便也到頭了。可若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沐相爺懷疑的目光瞥向傾城,他冷聲道:


    “這些,你怎麽會知道?”傾城一個大家閨秀,前朝都不接觸又怎麽會知道連他都未曾聽說過的事。


    傾城早知道沐相爺會有此一問,幸好她早有準備。


    “父親以為,聖上為什麽會關押範先生?”把什麽事都推到範先生身上,自然是最好不過的。沐相爺與範先生向來互看不順,就算沐相爺有疑問,也不會去詢問範先生。更何況,沐相爺現在也無法見到範先生。


    沐相爺不禁皺眉,什麽事一旦和範先生扯上關係,他便不願多加參與。


    “不是為了讓範先生能夠更安心的編製圖書?”他淡然道。


    聖上對外告訴眾人,範先生大才,乃是編製國史的不二人選。為讓範先生認真編書,所以才有了留在宮內一說。


    對此,傾城隻感覺荒唐。


    “編製圖書需要軟禁嗎?如今沒有聖上命令,無人能夠靠近範先生半步。如此,父親還沒有想到嗎?”


    她盡量給沐相爺許多提醒,自己想到的答案比別人告訴的更要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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