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禦醫是宮裏的人,憑借沐傾心的心高氣傲,自然不會讓外人看到自己的狼狽模樣。尤其是宮裏出來的人。


    張禦醫把脈之後,幽幽道:


    “二小姐身體很好,區區皮外傷幾日便可痊愈。隻是這疤痕……”


    他沒有說下去,但大家已經明了。


    因為先前的禦醫已經告知過了。


    沐相爺拱手行禮。


    “我願傾其所有,隻求您救救傾心。她還小,她不能有事。”


    沐相爺滿口滿眼都是做父親的慈愛,他卻忘記了,他的另一個女兒還躺在地上,氣若遊絲。


    張禦醫歎了口氣。


    “哎,下官隻能竭盡所能,至於能不能痊愈還得看天意。”禦醫並非天神,做不到萬無一失。他也不過是實話實說,隻求沐相爺能夠理解。


    “當然,當然。”


    沐相爺如何不理解。


    先前的禦醫更是說沐傾心的胳膊再無複原可能,在張禦醫這裏,最起碼還有希望。


    “張禦醫,您也看看三妹妹這張臉吧。”傾城聲音平行,卻也讓所有人調轉了目光。


    張禦醫先前看向沐傾舞,當下臉色一暗。


    “這是誰弄的?”


    作為禦醫,本不該過多參與別府的家務事。可在張禦醫心中,他是將沐家當作親人看待的。況且,現在沐傾舞的臉色很不好。她的臉頰已經腫脹,早已看不出昔日模樣。左臉更留著鮮血,看起來觸目驚心。


    而這些,僅僅是表麵上的傷痕。


    張禦醫以前是見過沐傾舞的,清清麗麗那麽一個小姑娘,雖然冷漠了點,但人很好。


    可是如今,他都不敢相認了。


    是誰?


    還是能誰?


    傾城冷笑。


    沐相爺的臉色很不好,因為他就是那個始作俑者。


    “是,是我不小心掛到了。”關鍵時刻,今日是沐傾舞給他做了掩飾。


    沐相爺有些驚訝,因為在他的印象裏,沐傾舞給人的感染很冷淡,哪怕是對他這個父親,也不曾有過半分親昵舉動。


    如今,她這番有意作為,令沐相爺的心裏有些難過。


    張禦醫沒有再問,他為給沐傾舞把過脈,有清理好她的傷口。看起來應該沒有大礙。


    然而,張禦醫卻對沐相爺道:


    “沐相,可否借一步說話?”


    此言一出,屋子裏的人都緊張了起來。


    若隻是尋常事直說便好,可如今剛剛診治完沐傾舞,張禦醫便要借一步說話,這令大家的心也揪了起來。


    傾城看向沐老夫人,沐老夫人對她點點頭。傾城便跟在沐相爺身後,也出去了。


    張禦醫看到四下無人,這才轉過身,一臉鄭重道:


    “沐相爺,大小姐,三小姐這張臉怕是要毀了。”


    “這……這怎麽可能?”事已至此,沐相爺才感到害怕。


    沐傾舞是聖上欽點的皇子妃,如今在家受到傷害,還是因為他這個父親……


    沐相爺都不敢想象,如果讓聖上知道這件事的後果會是怎樣?


    他明明記得,自己下手的力度不重,也就腿上有些不知輕重。沐傾舞怎麽會毀了呢?


    張禦醫解釋道:


    “最狠的不是右臉的腫脹,而是左臉那道不起眼的小傷口。”


    傾城和沐相爺的目光一起襲來,按照平常的理解,不應該是小傷口有問題。


    那道傷口,是沐傾心打翻茶盞,不小心碰到沐傾舞的。


    張禦醫見到二人麵色沉重,便直言道:


    “傷口倒是其次,傷口裏麵含有一味紅花。”


    “紅花?”沐相爺不解,他一介文人,不識半點醫術。


    傾城倒是有所耳聞,但不知道紅花與傷口有什麽關係?


    這要換了常人,也不會以為什麽。但張禦醫畢竟醫術了得,經驗豐富。雖然毒物隱藏很深,但卻被他抓住了把柄。他直言不諱道:


    “紅花是活血祛淤之藥,可若用在傷口上卻是致命的毒藥。三小姐的傷口染了紅花,按理說處理幹淨也沒有問題。可是,下官早年間遊曆各方。知道西域有一味紅花,入藥後療效顯著。即便時候補救,也為時已晚。紅花是根據三小姐的血液傳播出去,早已融入血液之中。若不是下官看到三小姐臉頰有些許粉末狀物,還不能保證此事重大。”


    沐相爺的身形頓了頓,在他來之前,屋子裏隻有沐傾舞和沐傾心。


    要說這是誰下的毒,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傾城未免沐相爺分不清輕重,索性直接尋道:


    “張大人的意思是,三妹妹中的紅花便是從西域而來的紅花。”


    “正是。”張禦醫點點頭,他要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下官開些暖宮的藥作為輔助,三小姐至少一個月不能下地,避免受到寒傷。”


    張禦醫不禁慶幸,幸好是他來了,若換了別人,三小姐的病情指不定就給耽誤了過去。


    “這又是何故?”傾城不解,臉毀了,為什麽要避免受到傷寒?


    這便是張禦醫第二件要說的事。


    “花紅藥性霸道,於女子是損陰之物。此紅花又融入了三小姐的血液,若治療不當,恐……”


    說到最後,他竟不忍說出。


    “張禦醫還請直言。”沐相爺深知此事幹係重大,出言懇求。


    他到現在才意識到,沐傾舞是未來的皇子妃,她的好壞,直接影響沐府的好壞。


    若沐傾舞有什麽災病,那麽整個沐府都會受到牽連。


    “恐會斷了子嗣。”張禦醫沉聲道。


    轟……


    沐相爺的大腦頃刻爆照,他自然明白這件事意味著什麽。


    沐傾舞是皇子妃啊,她是要嫁進皇家的。


    雖然十二皇子戴罪之身,但聖上也不會讓他沒有子嗣的。


    毀容其次,無子嗣事大。


    傾城也身形一頓,想不到沐傾舞居然中了這種招,她該如何麵對死去的白氏?


    張禦醫自然知道沐傾舞賜婚十二皇子的事,攸關沐家生死,張禦醫不敢大意。他急忙表達內心道:


    “沐家對下官有恩,下官必定不會說出此事。隻要三小姐好好調養,最差也不過這個結果。三小姐說,她的傷口乃是不小心觸碰,但我看未必。如此惡毒之人隱藏在沐府,還望沐相早做思量。”


    沐家有如此險惡之人,令張禦醫也感到吃驚。


    沐相爺麵色一沉,卻還是幽幽道:


    “多謝提醒。”


    論起來,他還得感謝張禦醫。若非如此,沐傾舞他日嫁入皇家,豈不是更令沐家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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