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永遠平安。(.)


    謝曜在給自己的徒孫起名之時,懷揣著所有人的美好願望,或許希冀太盛,反倒事與願違。


    永安從三歲時便漸漸地顯得比同齡人遲鈍,爹爹媽媽也不會叫,屎尿把不住,陸無雙幾乎每天都要給兒子洗衣裳。到了五歲的時候,胡懸壺便已然下定結論,永安是個徹徹底底的傻子。


    為此一幹人都不得歡喜,謝曜更是遍尋良方,希望能讓孩子好起來。但永安的的確確是愚鈍癡呆,胡懸壺開的藥吃了幾次,也不見效,按醫書上的話記載,先天的癡傻瘋症,是沒有藥物可以醫治的。


    陸無雙和丁躍最是難受,丁躍看她每天抱著兒子傷心難過,便有意和她再生第二子。


    這夜丁躍和陸無雙說了不少調情話,吹熄蠟燭,摟著陸無雙正要行那敦倫之事,笑嘻嘻的道:“跛妹,咱們再生一個!”


    陸無雙聞言一僵,反手將他推開,“我不生。”


    “為甚麽?永安他都那樣了……”


    “永安怎麽了?你嫌棄他是傻子是也不是?”陸無雙心中酸楚,登時便流下淚來,“是了,誰不嫌他傻呢?五歲了,爹爹媽媽都不會叫,師父逗他玩幾個時辰,就是想聽他喚一句‘爺爺’,永安他蠢,他笨,他不開竅!可我這個當媽的,就不生第二個孩子!我就守著他一個!管他是傻子是瘋子,我反正不生!”


    丁躍聽她說得激動,忙將她摟在懷裏好言安慰:“好好好,你說生就生,你說不生就不生。可就算是生了第二個孩子,我對永安的愛心也不會減少啊。”


    “躍哥。”陸無雙呼出一口濁氣,反手將他抱住,頭枕在他懷中,淒然道:“可是我會。”


    如果她生出第二個孩子是個普通人,那也比永安討喜,若再激靈漂亮些,這些師叔伯自然更喜歡他們的第二個孩子,會分擔走永安的各種愛。即便她和丁躍會對孩子一視同仁,但看著糟心的大兒子,和機靈懂事的第二個孩子,心中也會有杆秤偏袒。


    再者,第二個孩子若也是個傻子,將他生出,豈不是作孽嗎?


    陸無雙憂傷太重,萬萬不敢冒這個險。


    她寧願守著自己癡呆兒子,至少這個癡呆兒子能獲得她全部的母愛,她不會因為冒出一點點偏袒之心而自責愧疚。


    丁躍理解她的意思,歎了口氣,反而將她抱緊,頷首道:“那咱們就要永安一個孩子,你也切莫再因此煩憂了。癡也是過,傻也是過,隻要他身體無病健健康康,你我就夠了。”


    陸無雙這次聽他的勸慰,心中略舒,對永安更加關愛,但始終有些悶悶不樂。丁躍作為丈夫,何以瞧不出來,這日看見程英在給申屠行衝繡眼罩,便央程英給他一根綢帶,他將雙眼一蒙,摸索著上前,“跛妹?跛妹?你在哪兒啊?”


    陸無雙正坐在院子裏,抱著熟睡的永安惆悵不已,突然見他盲人摸象似的走出來,不由一笑。


    丁躍聽見笑聲,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跛妹,我抓到你,你可要讓我狠狠親一口!”說著便朝陸無雙的方向撲去,陸無雙雖然成親多年,到底武功比當初強了數倍,加之謝曜專門為她跛足創下一門功夫,移步極快,丁躍雙手撲來,她已經平平穩穩的抱著孩子,笑吟吟的站在門口。


    “你若抓到我,便來親罷。”


    丁躍耳朵一動,腳下一滑,驀然滑出丈許,陸無雙又輕巧避過。夫妻二人你追我趕,倒和少年時心性一模一樣,丁躍這時聽到門口有動靜,一動不動的站了片刻,突然腳下如風,往門邊一跨,伸手便緊緊將對方箍在懷裏,嘿嘿笑道:“小娘子,今日為夫可捉到你啦,讓我好好的親一口!”


    話音甫落,他便噘嘴在對方臉上一啵,突然親了滿嘴毛,丁躍大驚之下,抬手扯下眼罩,赫然見是一頭怪鳥,正滿眼憤怒的瞪視著他。


    丁躍抱著該怪鳥呆了呆,認出這乃是一隻醜陋大雕,身形甚巨,比人還高,形貌醜陋之極,全身羽毛疏疏落落,毛色黃黑,頭頂生著個血紅的大肉瘤,世上鳥類千萬,他從未見過如此古拙雄奇的猛禽。[]


    這醜雕抬起右翅膀便要狠狠的朝丁躍臉上招呼,隻聽身後有人大叫:“雕兄,手下留情!那是我師兄!”


    醜雕似乎聽得懂人言,縮回翅膀,抬起奇粗的雙腿,一腳將丁躍踹開。丁躍沒曾想這怪雕的力氣極大,一個不慎,摔了個四腳朝天,身後有人連忙將他扶起,丁躍轉身一看,隻見楊過正滿眼含笑的看著他。


    “三師弟!”丁躍愣了一愣,隨即大喜過望,將楊過狠狠一抱,給了他肩膀一拳,“臭小子,你還知道回俠門啊!”


    十六年未見,楊過比起少年時更添風霜之色,他身披深色大袍,右側的袖管空蕩蕩的,兩鬢微霜,眉眼帶笑,看起來竟比丁躍還要年長幾分。


    楊過見到丁躍亦是激動非常,問道:“二師兄,大師兄和師父他們可還安好?”


    丁躍拉著他手,正欲開口,就聽陸無雙嘮嘮叨叨的從屋後轉出,“姓丁的,你怎麽回事,我躲了半天你不來抓我,反而……啊?傻蛋!”


    即便分別這麽多年,陸無雙一脫口還是叫楊過“傻蛋”,楊過聞言一笑,看見陸無雙手牽的永安,大笑著問:“妙極!陸師妹,你和我二師兄連孩子都有啦!”他走上前,蹲在永安身前,伸手逗他,“告訴楊師伯,你叫甚麽名字?今年幾歲了?”


    永安是丁躍和陸無雙的兒子,兩人的輩分一個在楊過之前,一個在楊過之後,楊過卻偏偏討個口頭主意,讓永安叫他師伯,而不是師叔。丁躍見得,也隻是笑罵一句:“這點輩分也要占便宜,你呀你!”


    永安頭次見得楊過,膽小怕生,忙不迭的後退,看向陸無雙,支支吾吾的道:“爹、爹……爹……”


    “爹甚麽爹?我是你媽!”陸無雙抬手輕輕的拍了下永安腦袋,永安傻乎乎的摸著頭頂,憨然癡笑。


    楊過正自訝異,就見陸無雙低首斂目,淡淡道:“三師兄,如你所見,永安是個傻子。”


    “啊?”楊過驚了片刻,看了看永安的動作行為,頓時了然,不知如何接口。


    丁躍走上前,笑著調轉話題,指著那頭怪雕,對他問道:“那隻大鳥是甚麽東西?怎生這般凶神惡煞,就跟書裏寫的妖怪……哎喲喂!”話未說完,那大雕抬起翅膀便在丁躍頭上重重一敲,登時丁躍發髻散亂,狼狽不堪。


    那大雕打完丁躍,竟頗為得意的怪叫一聲,邁著大步在院子裏來去,隻見它雙腿奇粗,有時伸出羽翼,卻又甚短,不知如何飛翔,隻是高視闊步,自有一番威武氣概。


    陸無雙三兩下給他重新梳好頭發,丁躍摸著腦袋,一臉疑惑的看向楊過。


    楊過不知想到甚麽,頓時沒有了欣喜的神色,他率先跨步進屋,道:“二師兄,你進來,我給你慢慢說。”


    丁躍正要跟進,恰時門外聲音嘈雜,隻聽有人大叫:“二師兄,二師兄,我給你找來一顆十全大補丸!”又有人跟著說,“二師兄別信,那是胡師兄新研製的迷魂丹,吃了會頭暈。”


    楊過覺得這兩人音色耳生,回頭一看,隻見一名青年和一名少年相攜而入,卻不認識,申屠行衝一拐一拐的走在最後,楊過忙叫了一聲大師兄,兄弟二人緊緊相擁。


    丁躍笑了笑,分別介紹道:“三師弟,你走後師父又收了兩名弟子,這位是胡懸壺,咱門派裏的大夫;這個少年是鄭金,當年大理滅國之時,師父從亂軍中將他救回來的,性格很好,每次懸壺想要坑害你師兄,咱阿金定會告訴我,你肯定也會喜歡他的。”


    說著丁躍便像小時候那樣捏了捏鄭金的臉,鄭金笑了笑,卻也隨他去了。


    當下三人互相見過,那大雕打量了胡懸壺和鄭金幾眼,又怪叫一聲,雄糾糾氣昂昂的轉身離去。


    “三師兄,你的寵物跑啦!”鄭金指著雕兄,好意提醒。


    丁躍心下咯噔,暗道不好,果不其然,下一秒雕兄便大步跨來,張喙大叫,抬翅便要扇鄭金一個圈兒,突然啪嘰一聲倒在地上。


    “雕兄!”楊過去抱它,搖晃兩下,卻見這大雕似乎已經沉沉睡去。


    胡懸壺撓了撓腦袋,左看看,右看看,說:“方才我將那迷魂丹彈進它嘴裏了。”


    楊過聞言不禁失笑,問明這迷魂丹隻是讓人昏睡,便也不再擔心,轉身進屋。


    陸無雙叫來程英,程英和申屠行衝遠遠看了一眼,又互相撇開視線,一張桌子,分坐南北兩處。俠門弟子今日齊聚於此,挨個挨個的追問楊過十多年的事跡,原來楊過一直謹遵謝曜教誨,到處行俠仗義打抱不平,因為身邊有一隻怪雕相伴,便江湖人送“神雕俠”的名頭。


    他口才了得,眾人聽得時而歡笑,時而惆悵,時而擔憂,頃刻之間,一幹人便仿佛回到多年之前,氣氛融洽至極。


    申屠行衝這時問:“三師弟,你此次怎的突然想起回家了?”


    楊過怔然片刻,不知想到何事,歎了歎氣:“師父呢?他人在何處?我這次回來,也是有事情找他請教。”


    丁躍和申屠行衝對視一眼,程英便已然開口:“師兄,你有所不知,道路紛紛傳言,說道蒙古南北兩路大軍夾攻襄陽,在城下與宋軍開仗數次,互有勝敗,襄陽情勢十分緊急,師父此前接到消息,早早便趕去襄陽助陣了。”


    楊過“啊”了一聲,隨即歎服:“是了,師父便是這樣的人,我這便去襄陽找他。”


    “三師兄,且慢。”鄭金突然看向他,眼神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沉聲說,“我也想去襄陽助陣,不論是為師父,還是為襄陽城的百姓。”


    此言一出,眾人皆覺如是,當下便各自整頓行囊,趕去襄陽。


    作者有話要說:tt謝謝阿辭和小明的地雷,最近更新不穩定啊,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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