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先回去,常峰你等一下。”張鵬飛掛上胡金寶的電話之後,麵無表情地揮了揮手。


    其它常委離開了,隻留下胡常峰一個人。


    “坐下吧。”張鵬飛從床上坐起來,引領著胡常峰來到了外間的會客室,省院的高幹病房各種實施應有盡有,更像是一個獨立的總統套房。


    兩人坐在沙發上,張鵬飛從陳雅手中接過杯子喝了口水,這才說道:“剛才胡二給我打電話。”


    “胡二?”


    “哦,胡金寶,你知道吧?”


    胡常峰點點頭,意味深長地說:“我明白了!”


    胡金寶,現任高層常委胡揚國的兒子,胡揚國也是江南派推舉出來暫時在高層的代言人,可他隻是一個副手,雖然是常委,老好人一個,影響力並不怎麽大。胡金寶是胡揚國的小兒子,生性蠻橫,自從他老子入主高層,他更是水漲船高,在京城隱隱以太子d的老大哥自居。


    當然,如果張鵬飛和蘇偉在場,他是不敢囂張的。自從那年他在伊凡會所鬧事被張鵬飛收拾之後,便把張鵬飛當成了老大哥,對伊凡照顧不說,在京城碰到張鵬飛就點頭哈腰的,有時候還打個電話,發個短信。張鵬飛不喜歡他這種人,但也不反感,必竟從根上說,他們的身份是一樣的。胡金寶自己也說,這輩子沒服過什麽人,可他就服張鵬飛,理由很簡單,張鵬飛現在擁有的一切是自己打拚得來的,和他們這些二世祖不同。也正因為如此,張鵬飛也就和他保持著聯係。


    “他一會要來見我,”張鵬飛淡淡地說道:“你和他有來往嗎?”


    胡常峰搖搖頭,說:“我和他沒什麽來往,不過知道這個混小子!”


    “王棟梁找過你了?”


    “嗯,”胡常峰點點頭。


    “你不應該見他的……”張鵬飛無奈地說。


    “不見?”胡常峰笑了一下:“您認為可能嗎?反正早晚都要見,晚見還不如早見,更何況他和小雅將軍……”


    張鵬飛擺擺手:“小雅什麽也不懂,不明白這裏的事情。”


    “這件事複雜啊!”


    “你實話告訴我,琿水的事故總結報告,是你的意思,還是……”


    “這不是我的意思,”胡常峰趕緊說:“可是我們有更好的辦法嗎?我理解琿水市這麽做的意圖,我想應該是受到了一些人的……”


    “你是說王棟梁已經同琿水方麵聯係上了?”張鵬飛的目光凝住了。


    胡常峰苦笑道:“張書記,我佩服您的政治思想以及工作上的能力和魄力,但是在這些事情上麵……您就不夠了解了。”


    “我明白了,”張鵬飛也笑了,“我啊……是不相信萬達他們真敢這麽幹!我知道,像這種事王棟梁是不用親自出麵的。”


    “是的,那天王棟梁找我隻是通報一下,他說這件事雖然不是他們公司引起的,但是和他們是有關係的,所以他會盡可能的善後,不給省委添麻煩,別的也沒說什麽。”


    “別的已經不需要說了,他的意思是我們配合他,是吧?”


    胡常峰點點頭:“我想過了,如果他們願意出一大筆錢……還真沒有更好的辦法。”


    “你講的這些不是沒有道理,但是你想過沒有,相比於金錢,公眾、媒體更關注的是真相!真相代表著一種良心,你說是不是?”張鵬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一臉悲痛。


    “當然,您說得道理我明白,可是您想過沒有,真相……有時候不如假像,全國各地每年事故那麽多,有的死亡十人,有的死亡四十人,您覺得那四十人就一定是真實的嗎?”


    “嗬嗬,死亡四十人……”張鵬飛沒有說完,他心裏明白,所謂的死亡四十人,聽著不少,其實更多。[]


    “張書記,在這件事情上我勸您……就別管了,您現在還在生病,不是嗎?您已經做了應該做的,這件事就由他們下邊的處理吧。”胡常峰勸道。


    張鵬飛盯著胡常峰的眼睛,拍著沙發說:“這真是你的意思?”


    胡常峰一臉悲哀,說:“說實話,我也不想這樣。王棟梁找過我之後,我想了很久,我知道這樣做對不起良心,可是除了我們兩個人,這個結果無論是上還是下,應該是大部分人願意看到的。不過請您放心,王棟梁不缺錢,我相信他會做事……”


    張鵬飛說:“你能這麽說,算我沒看錯人。可是你們想過沒有,現在的媒體比猴子都精,你們能瞞得過去嗎?之前幾次新聞發布會……”


    “但是一直也沒有確定死亡人數,都是外界在猜測。”胡常峰解釋道:“我也和王棟梁討論過這個話題,他說媒體要質疑就質疑好了,隻要我們認定這是一個鐵板的事實,上麵也不好說什麽。再說現代社會日新月異,沒幾天就不會有人關注了。”


    “可那些被炸飛的人呢?他們的身體混合在泥土中,他們的靈魂無處安息……”


    “張書記……”胡常峰輕輕地叫了一聲。


    “你是不是已經知道事故的真正原因了?”張鵬飛猛然間問道。


    胡常峰的身體一振,搖頭道:“報告上寫著呢,由於趕工期,工程進度過快,所以這是一次人為的責任事故。”


    “真是這樣?”


    “其它的……您還是不要知道了。”


    “我想聽你說。”張鵬飛逼視著胡常峰的眼睛。


    胡常峰無奈,說:“好吧,其實……”


    “咚咚……”外麵有人敲門,小雅走過去開了。


    張鵬飛看了眼胡常峰,說:“你就在這裏坐著吧。”


    胡常峰沒動地方,看著張鵬飛回到了病床上。張鵬飛沒有讓他走,而是讓他留下,這足以表明對他的信任。


    ……………………………………………………………………………………


    “陳將軍好,嫂子好……”胡金寶一走進病房就擠出了滿臉的笑容,衝著陳雅一陣客氣。


    “進來吧。”陳雅隻是點點頭,把他領了進來。


    “張書記,張哥……我來看您了,您恢複得怎麽樣?”胡金寶放下手裏的營養品,來到床邊。


    張鵬飛淡淡地說:“還好吧,你坐。”


    “哎,那個……瞧您這氣色還可以啊,嗬嗬……”胡金寶搓著雙手,站在張鵬飛麵前有些心虛。


    “少扯沒用的,有事說事,沒事就走吧,看一眼就行了!”張鵬飛根本就沒給他好臉色,“胡二,你在京城混得好好的,跑我們這個窮地方幹嘛來了?”


    換作別人這麽跟胡金寶說話,他早就發火了,可唯有在張鵬飛麵前沒有脾氣。相反,張鵬飛越不把他當回事,他越是高興。像他這種太子哥,都是賤皮子,一但服了誰,張鵬飛就是打他,他都覺得興奮。會客室的胡常峰聽著張鵬飛對胡金寶的態度,不由得苦笑,要說對待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張書記在這方麵可是高手。如果張書記在胡金寶麵前擺官老爺的態度,他肯定煩。張鵬飛如此,等同是與他拉近了關係。


    “嘿嘿,這不……聽說您受傷了嘛,特意趕來瞧瞧……”胡金寶坐下了。


    “扯淡!”張鵬飛撇撇嘴:“真沒事?”


    “其實……也有點事。”胡金寶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哥,那我可說了?”


    “少套近乎,我可不是你哥,你小子不是京城的老大嘛!”


    “在您麵前我算個屁啊,嗬嗬,您才是京城老大!”胡金寶拱了拱手。


    胡常峰忍俊不禁,越來越佩服張書記了,連這樣的太子哥看見到他服軟,可見他的個人魅力有多大。


    “說正事!”張鵬飛不耐煩地說道。


    “那個……就是想請您給我一個麵子,琿水那事……就那樣吧,別……別太較真兒……”


    “你這是什麽話?琿水的事和你也有關係?”


    “哎,這事說起來……我也後悔,前段時間認識了一個女人,感覺上還不錯,後來就……”


    “說重點!”


    “我就把那個女人給睡了,那女人是搞建築材料的,有一家銷售公司,沒有自己的工廠,其實就是賺個中介費。後來我聽說王叔在雙林省正好有項目,就介紹他們認識了一下。琿水那個項目部的水泥就是她給提供的。可這事不怪她,她也被騙了,那家廠子說有便宜的水泥出售,她就心動了,檢驗也都合格,可是沒想到後來的水泥全是過期的!那人已經跑了,這批貨上千萬,**的賺這種錢也不怕被車撞死!”


    張鵬飛重重地歎息一聲,原來是這麽回事,怪不得連王棟梁都會找上門來。雖說這件事不怪他們,但是和他們必竟有聯係,看來王棟梁和胡金寶都想保下那個女人了!可是什麽樣的女人……值得他們保下呢?


    張鵬飛看向胡金寶,冷笑道:“那個女人就是……一個賣材料的?”


    “嗯……”胡金寶低下了頭。


    “你和老王收了她的錢?”


    “沒……絕對沒有,那點錢我們還是瞧不上的,這點你可以放心,我幫她說話,就是覺得她也挺可憐的,那個……她也被人坑了,現在嚇得不行!”


    張鵬飛相信胡金寶應該說的是實話,就憑他的背景,這點錢確實瞧不上。那麽反過來想,這裏麵肯定另有問題。他冷笑道:“如果你和老王沒收那個女人的錢,那這個女人可不簡單,你就老實告訴我,她到底是什麽人!”


    “其實……她也不是什麽人,就是……曾經是老爺子身邊的保健醫生……後來下海經商了。”


    “老爺子?”張鵬飛皺了下眉頭:“你家老爺子?”


    “嗯……”胡金寶慚愧的低下頭,“這事……我也就能和你說!”


    張鵬飛盯著胡金寶的臉,他感覺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又問道:“那女人的手裏……”


    “哎,早知道瞞不了你,索性我就都說了吧!”胡金寶一咬牙,“也不算什麽東西,就是有一段錄像!”


    “錄像?”張鵬飛猛地一拍腦門,差點從床上掉下去:“和你家老爺子……”


    “嗯……”胡金寶點點頭:“沒和她上床之前我也不知道,後來才知道的!”


    “你……你可真行!”張鵬飛心說我想想都惡心,連這種事你們都能幹出來。


    胡金寶知道這事幹得理虧,低下頭吱唔了半天不敢說話。


    ……………………………………………………………………………………


    張鵬飛氣得連連搖頭,半天之後才說:“那……老爺子也是……”


    “這事不怪老爺子,”胡金寶說:“這女人……連你見了都把持不住!”


    “嗯?”


    “啊……我不是這個意思,”胡金寶不好意思地擺擺手,“這女人太不同了,就是……說不出的一種感覺。她和老爺子的事……她自己承認了,那天給老爺子用了點藥……”


    “卑鄙!”


    “也不能這麽說她,她說沒想公開,就是覺得跟在老爺子身邊,以後……以後能夠保護好自己。其實那些東西我已經拿在了手裏,可這件事我還是想幫她,請你幫幫忙吧。”


    張鵬飛抓了抓頭皮,歎息道:“你真讓我為難啊!我為官的性格……你不是不了解,可是……你說我該怎麽辦?”


    胡金寶不說話了,他知道這件事確實難辦,這可是大事故,不是死一兩個人的小事故。


    張鵬飛想了一會兒,說:“琿水方麵的工作,你們……是不是已經做好了?”


    “誰都不想事鬧大,您說是吧?”


    “說了這麽多,你無非想保下這個女人,對不對?”


    “嗯,”胡金寶點點頭。


    “那好吧,我給你一個準話,無論最後怎麽辦,我給你一個麵子,不讓這個女人浮出水麵,好吧?”


    “這個……”胡金寶猶豫了一下,問道:“那您想怎麽辦?”


    “那就是我的事情了,不過我有條件。”


    “您說,您說……”


    “她和她公司以及水泥購貨商的所有人都不能露麵,如果……你知道後果!”說到這裏,張鵬飛的目光突然嚴厲起來,凶狠地射在胡金寶的臉上。


    “明白,明白……”胡金寶突然不寒而栗,他可是知道張鵬飛的厲害,沒準他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從現在開始,她就消夫了,完全消失……”


    “好,”張鵬飛點點頭:“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其它的你也別管了!”張鵬飛十分的悲哀,仰天長歎道:“看來這次……我要說慌了,更要違背自己的良心!”


    “對……對不起……”胡金寶站了起來,“我欠您一個天大的人情,我……胡二從今以後就是您的兄弟,哪怕您讓我去死,我也……”


    “行了,咱這不是黑社會!”張鵬飛打斷他的說:“收起你的江湖氣,我之所以幫你覺得你小子還行,夠義氣!另外,我也是擔心老爺子那邊……”


    “是是,我明白,我都明白。”


    “你回去吧。”


    “那個……一點小意思……”胡金寶掏出了一張卡。


    “多少?”張鵬飛麵色不動地問道。


    胡金寶伸出了兩根手指。


    “二十萬?”


    “再加一個零……”


    “嗬嗬,你們還真是大方!”張鵬飛冷笑道。


    “這個……這已經很少了,這就是規矩,您收下吧。”


    “規矩?”張鵬飛一臉嘲諷的微笑,“我的一句話就值兩百萬?嗬嗬,官場可真是誘人啊!你拿走吧,我不想按你們的規矩辦事,別看我在這件事上幫了你,但我永遠不是你們!”


    “張哥,我求您了,您不收下……我老覺得欠您的!”胡金寶實話實說道。


    “嗯……那好吧,”張鵬飛想了想,說:“雙林省有一些地區還很窮,有些學校的電腦都老化了,你用這二百萬買一批電腦,捐給我們落後的小學,這行了吧?”


    “好,那就聽您的!可是以誰的名義呢?”


    “你我都不行!”張鵬飛搖搖頭,“你找老吳,他肯定有辦法!”


    “吳德榮?”


    “對,他是雙林省的人大代表!”


    “哦,對啊!我是不想出風頭,嗬嗬……這個便宜給他了!”胡金寶笑嘻嘻地說。


    張鵬飛瞪了他一眼,正色道:“但是這筆錢還不是我收的……”


    “明白,明白,這是我心甘情願為雙林省的教育事業貢獻一份力量!”


    張鵬飛看了眼手表,不願意多談。


    “您歇著吧,我這就回去了。”胡金寶起身告辭。


    “對了,忘記提醒你一件事,明天周副總將帶著調查團到琿水。”張鵬飛說道。


    “我知道了,您放心,我心裏有數,我在安監總局有朋友。”胡金寶一點就透。


    張鵬飛揮揮手,不願意再多談。


    ……………………………………………………………………………………


    胡金寶離開後,胡常峰從裏麵走了出來,豎起大拇指說:“張書記,我佩服您!”


    張鵬飛問道:“都聽到了?”


    “嗯,真是沒想到……”


    “每個人都有缺點,這也是我鬆口幫他的原因。”


    “是啊,這事情有可原,您想怎麽辦?”


    “我現在不想管了,你們先辦著吧,明天周副總不是過來嘛,你陪著去延春,我就不去了,有什麽意外急時通知我,我要養傷。善後的工作就交給你們了。”


    胡常峰說:“您放心吧,您安心休養,外麵的事就不用管了!”胡常峰心裏明白,張書記隻能采取這種漠視的做法。


    “哎,這是我的第一次,希望沒有下一次了!”張鵬飛茫然地望著窗外,對胡常峰說:“常峰,今後當你主政一方的時候,碰到這樣的事情,多問問自己的良心。”


    “我知道了,這件事不怪您。”


    “要想找理由,理由太多了!王棟梁……還算是小雅的舅舅呢!如果這事公開,外人能說我沒私心?”


    “明白,我明白您的意思。”


    “好了,明天你還要去琿水,回去休息吧,我這邊沒事。”


    “那您注意身體。”胡常峰退了出去。張鵬飛又深深地給他上了一課,不過很疑惑,剛才張書記並沒有談對琿水事故報告的看法,難道還有其它的想法。


    “省長,我還在養病,工作暫時由你負責。”


    胡常峰愣了一下,隱隱知道了他的意圖。


    ……………………………………………………………………………………


    當天晚上,王棟梁再次出現在張鵬飛的病房裏。張鵬飛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您不該來的……”


    聽到張鵬飛這麽說,王棟梁就知道無需多說什麽了,笑道:“我知道胡二來過。”


    “那您還來做什麽?”


    “看看你,有些事不見你……我心裏有愧。”


    “過去的事情就算了吧,以後遇到類似的事情小心點,這事也不完全怪你。”


    王棟梁從陳雅手裏接過茶杯,苦笑道:“老陳把我臭罵了一頓。”


    “嗬嗬……”張鵬飛很想問問他和那個賣材料的女人發生過關係沒有,可又一想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王棟梁是王麗雅的遠房弟弟,也就是小雅的舅舅,名副其實的官商,有著多重身份,是殘疾人聯合會副主席,殘疾人福利基金會副會長,據說下屆還有可能當選政協副主席。此人神通廣大,借著陳新剛的一些因素,在政界、軍界、商界都闖出了名堂。更有人說他的財產是軍委大佬的錢包,這話並不假。東北路橋建設有限公司,隸屬於一家大集團,這家公司便是軍委幾位大佬的親屬們合夥開起來的,由王棟梁出任董事長兼總經理。


    當年在遼河修路時,張鵬飛與他有過合作,後來交往就很少。沒想到這次又碰到了,卻是因為這種事。


    兩人閑談了一會兒,王棟梁就離開了,他們也沒有談正事。隻是在離開的時候,王棟梁告訴張鵬飛,不會讓你為難的,擦**的活就交給我們了,你們官方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如果真有那麽容易就好了!張鵬飛心裏明白,這件事搞不好就很危險!


    果然,王棟梁走後沒多久,張鵬飛接到了東小北的電話。東小北開口就罵:“琿水的幹部還有沒有良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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