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原來如此


    總控室中安靜的落針可聞,幾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盯著邢州操作的電腦屏幕。


    車輛牌號輸入電腦,緊跟著也不知道邢州怎麽操作的,查詢車輛的資料片刻就被搜索了出來,包括車輛的所有資料,品牌、投用年代、有無違章,甚至,連所有人的資料也一覽無餘。


    顧爽暗暗心驚,有了這種搜索能力,還用人肉幹嘛。


    緊跟著,邢州就給李剛發出信息,將車輛的所有資料傳遞過去。


    這邊兒的工作算是暫時告一段落,鄭卓然正要勸著顧爽坐下休息一會兒,又傳來消息,周老太帶著熊熊和一撮毛到了。


    邢州仍舊留守,鄭卓然和顧爽立刻從總控室裏出來。雖說周老太能夠將熊熊和一撮毛帶來,但真正讓這兩隻狗狗找人,還得顧爽親自來。


    熊熊和一撮毛都不是第一次坐車了,但如此高速度的飆車趕來,還是讓兩隻狗狗有些不適應,特別是一撮毛有些蔫吧。顧爽顧不得周老太,鄭卓然安排人帶著周老太去休息室稍事休息,再派人將她送回去。


    顧爽則帶了熊熊和一撮毛直奔海獅館門口。


    這還是她第一次來到寶寶丟失的現場。


    已經是下午六點鍾,動物園臨近下班,遊客們大都離開了。整個園子林木森森,偶爾夾雜一聲鳥鳴或獸吼,讓白日裏人來人往的動物園顯出幾分幽深來。


    腳踏實地,熊熊和一撮毛很快恢複過來。仿佛知道自己身兼重任似的,兩個狗狗都格外的精神抖擻,跟在顧爽身邊,不急不慢地走著。


    總控室距離海獅館並不算遠,鄭卓然和顧爽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很快來到海獅館門外的小廣場上。


    看著小廣場幾棵大樹下的石墩桌椅,顧爽不禁澀然。寶寶來的時候,是不是也在這裏玩耍過?


    心中擔憂,顧不上多想,顧爽直接帶著熊熊和一撮毛來到海獅館的售票處外。


    到了現場,顧爽才確定,這個售票口還真是隱蔽,正好又一個花壇,裏邊種滿了密密的羅漢竹,初夏繁茂的竹葉幾乎遮住了整個售票處,別說攝像頭的角度不對,就是正對著這裏,也沒辦法看到售票口的情形。


    顧爽感歎一聲,領著熊熊和一撮毛來到售票口。


    “熊熊,寶寶不見了,你幫我把寶寶找回來好嗎?”顧爽抱著熊熊的頭低聲祈求。


    熊熊好像聽懂了顧爽的話似的,拿大腦袋蹭了蹭顧爽,回頭朝著一撮毛叫了幾聲,兩隻狗狗先後低下頭嗅了一會兒,然後熊熊抬頭朝著顧爽叫了幾聲,向外走去。


    剛剛看到顧爽帶著明顯是家養的寵物的兩條狗狗來找人,動物園的工作人員就有些感到可笑。但人在他們園子裏丟失,他們擺脫不了責任不說,還有有關人員的關注,也讓他們不得不耐心配合。


    再見到顧爽竟然和狗狗說話,幾個工作人員就更是覺得匪夷所思,甚至都要懷疑這個女人丟了孩子是不是嚇得腦子不正常了?


    可轉眼,熊熊和一撮毛的行動,就讓他們跌碎了一地眼鏡。兩隻狗狗居然真的像模像樣地搜索開了。


    海獅館外的羅漢竹隻是配著一塊太湖石種了一角,但接下來就有不小的一片櫻花樹,六月,櫻花早已過了季節,濃密的枝葉卻相互交接,連成一片濃密的樹蔭。


    海獅館距離其他館舍都有一段距離,本就安靜,櫻花林中又沒有照明的路燈之類,驟然走進來,光線一下子暗了來,隻能看到眼前不足三米。


    鄭卓然自然地牽住了顧爽的手,和她並肩跟在熊熊和一撮毛的後邊。同時,他還注意到,櫻花林緊接著那片羅漢竹,若是從羅漢竹那邊繞過來,正好可以避開攝像設備的監控範圍。


    顧爽心裏急切害怕,鄭卓然的心裏也是越發沉重。


    若是之前已經否定了寶寶自己走失的可能的話,現在他基本上又排除了拐帶兒童這種可能。普通拐帶兒童的犯罪分子根本不會有這麽高的反偵察能力,他們作案也比較隨機,不可能為了帶走寶寶,將線路設計的如此完美。


    熊熊和一撮毛走的挺快,幸好顧爽習慣穿輕便的平跟鞋,而且,不知什麽原因,櫻花樹林中的黑暗光線問題似乎並沒怎麽困擾她,她甚至跟絲毫不比鄭卓然吃力。隻是,她心裏惶惶的時候,被人握住手讓她感到有那麽一點點踏實,下意識地,她沒有抽回手。


    很快,熊熊和一撮毛追蹤著出了櫻花樹林。櫻花樹林出來,就是一條比較僻靜的道路,原來是通往熊貓館的,自從10年熊貓意外死亡之後,這一片就成了一塊閑置之所,平日裏除了清潔員會來打掃一下衛生,幾乎沒有人來往。但寬闊平坦的道路仍舊顯示著當初熊貓館的熱鬧。


    來到這條道上,熊熊和一撮毛就不對勁兒了,兩條狗狗在原地徘徊著,嗅了好半天,熊熊終於跑到顧爽近前,汪汪地叫起來。


    熊熊很聰明,能夠聽懂顧爽的話,可顧爽聽不懂狗狗說了什麽。


    她困惑而焦急,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鄭卓然。


    剛剛兩條狗狗追蹤很是有模有樣,此時的表現,即使鄭卓然沒有用狗狗追蹤過,也隱約猜出了什麽。他握了握顧爽的手,立刻打電話給總控室的邢州:“查一下有沒有車輛來過熊貓館……嗯,就是海獅館後邊的那條路,櫻花樹林旁邊。”


    顧爽聽了這些話,也明白了一些。若是寶寶自己走或者被人抱著走,總會留下一些氣味供熊熊和一撮毛搜尋,但若是寶寶被人抱上車帶走,氣味自然就無處可尋了。


    心中焦躁、恐懼,顧爽也隻能勉強忍著。耐心地等著邢州的結果。


    很快,邢州就回了電話,確實有車輛從這邊出入,但是,因為熊貓館閑置,這邊的監控設施早就壞了,動物園卻沒有修理。故而,是不是有車子將寶寶帶走,一時也無法下準確的判斷。因為,有兩輛車子在寶寶失蹤後,來過熊貓館這條路,但時間上都有些出入。一輛車子是兩個小時後出的動物園,另一輛離開的更晚,而且,調查結果顯示,那輛車子的主人與動物園的某一個員工相熟,那人是來找員工的,直到臨近下班,才離開。


    毫無疑問的,前者更加可疑。


    很快,李剛也帶著人趕了過來查看現場,顧爽和鄭卓然再留在這個烏七麻黑的地方已經沒有什麽用處,也就跟著鄭卓然離開。


    從熊熊和一撮毛開始搜索的希望,又到失去搜尋線索的絕望,顧爽簡直感到自己胸膛裏就像有一團火,被她強壓住,卻因為這種勉強的壓製,而使得這股子火熱煩躁更加激烈,好像馬上就要砰然炸開來,將她整個人和整個世界都燒毀了去。


    被鄭卓然引著往外走,顧爽滿腦子裏都是被拐賣兒童種種被虐待的種種可怕情節,偶爾夾雜的還有綁票的猜測……這種種完全不受控製的猜測,讓她的理智幾乎都被吞噬了……那種急躁欲狂,卻偏偏毫無辦法的感覺,實在是痛苦不堪。


    好不容易回到總控室,警察立刻詢問事發經過之類,顧爽情緒極不穩定,鄭卓然就把她安排在一旁休息,由他去應付警察。


    在顧爽幾乎就要支撐不住的時候,她的手機很突兀的響起來。


    顧爽拿起電話,屏幕上兩個字讓她很失望。不是陌生號碼,那就意味著不是綁匪來電--她,這一刻,她甚至很失望!


    “尚凡,有什麽事嗎?”顧爽按下通話鍵,一刻不停地問道。急躁的語氣顯示出她的不耐煩和糟糕心情。


    “顧爽,是不是寶寶出事了?”尚凡聲音聽起來倒很平靜,甚至戴著他慣有的慵懶味道。


    “嗯,”既然鄭卓然沒辦法,她也不指望尚凡能夠有什麽辦法把寶寶找出來,很簡短地答應一聲,正要問尚凡還有什麽事,沒什麽重要的事,或者說不管什麽事,她現在都沒有心情理會。不管是蘭博會還是入藏……若是沒了寶寶,她都不敢想今後自己的生活會怎樣。


    可不等她說話,尚凡的一句話,讓她差一點跳起來--


    “原來真是寶寶。”尚凡說。


    顧爽一下子愣住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尚凡這句話意味著什麽,立刻急切道:“你見到寶寶了?寶寶在哪裏?寶寶好不好?有沒有危險……”


    一反應過來,顧爽就丟了一大串問題過去。


    尚凡在那邊看著不遠處和兩隻薩摩耶犬玩的不亦樂乎的寶寶,嘴角勾了勾。


    眼看著顧爽還有繼續問下去的趨勢,尚凡搖搖頭打斷她道:“我剛剛外出吃飯,看到一個小孩子像寶寶。這才給你打電話。你別急,我這就去把寶寶找回來。”


    “好的,好的,”顧爽連連點著頭,然後又高聲問道,“你在哪兒,喂,你在哪兒?喂……”


    可是她的話顯然說的晚了一拍,尚凡已經掛斷了電話。


    鄭卓然聽到了顧爽的電話,匆匆趕了過來。幾個警察也跟在他背後。


    隻不過,顧爽前邊幾句話聲音比較低,鄭卓然和幾名警察隻聽到了顧爽最後的一連串追問。藉此,他們都誤會了,還以為是劫匪打來的電話。


    “小爽?別怕……”


    不知何時,顧爽已是淚流滿麵,加上一臉的憔悴,讓人根本想不到什麽好消息。鄭卓然看她如此,焦急又不免心疼,顧不得詢問,隻先一邊安慰,一邊抬手給她擦去臉上的淚水。


    “嗬嗬……我不怕,我不怕,寶寶有消息了!寶寶有消息了……”顧爽卻突然握住鄭卓然的手笑起來,一邊重複地說著,一邊笑,淚水卻也不停地留下來。


    顧爽又哭又笑的模樣看起來很混亂,很不正常,可鄭卓然還是聽清了她重複念叨的一句話:“寶寶有消息了!”


    驚訝之下,鄭卓然也跟著歡喜起來。看著顧爽如此欣喜若狂,也不再贅言安慰,隻伸手,將她擁進懷裏。


    被壓抑了半天的驚恐、緊張、急躁……終於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不是通過毀滅,隻是通過淚水,恣意地宣泄著。剛剛憑著一口氣支撐著的顧爽,被這喜訊砸到頭上,好像一下子把渾身的力氣砸飛了,又像是渾身的力氣隨著淚水流走了一樣,感到自己被一個溫暖而堅實的懷抱擁住,顧爽竟一下子放開了一直以來的糾結、徘徊、揣測,隻覺得眼前這個堅實的臂膀來的真是時候,她毫無形象地趴在這個肩膀上,任自己的淚水恣意流淌。


    好一會兒,顧爽才收了眼淚,鄭卓然扶著她坐了,倒了一杯水給她喝了,幾名警察這才上前詢問。


    顧爽將尚凡的話說了出來,幾名警察立刻要了尚凡的電話,立刻離開了。


    而顧爽也坐不住了,聯係到尚凡,得知他已經找到了寶寶,於是一刻也等不得了,叫上邢州和李剛開車,立刻出發去接寶寶。鄭卓然自然陪同前往。


    等見到寶寶,看著軟軟的小糯米團子向她撲過來,糯糯地叫著媽媽,顧爽免不了又流了一陣眼淚。不過,或許是剛才哭的狠了,這一回隻流了一會兒眼淚,寶寶伸出軟軟的小手一擦,就擦幹了。


    然後,就在顧爽還沒抱熱乎的時候,寶寶已經從她懷裏掙紮出來,歡叫著:“熊熊,一撮毛,你們也來啦!”就衝向了顧爽身後的熊熊和一撮毛,和兩隻狗狗滾成了一團。


    顧爽又是心酸又是憤恨,卻也隻得應付眼前的事--尚凡還站在眼前,還有差不多一起趕到的幾名警察。


    經過詢問,才知道,寶寶走失之事完全是一場有驚無險的烏龍事件。


    寶寶跟著陳飛逛動物園,那些籠子裏關著的動物都蔫巴巴的,寶寶很快失去了興致。就在陳飛買票的時候,有兩個遊客領著一隻小猴子經過,據說是那兩個人養的猴子生了病去動物園求醫的。卻沒想到把寶寶吸引了,跟著人家就走了。


    也巧了,那兩個人穿過櫻花園之後,那兩個人把小猴子放在車上,一個去了廁所,一個就在旁邊的樹蔭下等待。寶寶就趁著這個機會自己爬上了車。等那兩個人回到家,才發現後座上的寶寶,人家問他叫什麽、家住何處、父母姓名和聯係方式,寶寶隻能說出自己叫寶寶,媽媽叫顧爽,其他的居然什麽也不知道。


    那兩個人看著寶寶也可愛,又不知對方家裏的情況,眼看天黑了,就帶寶寶先去吃飯,然後再給他尋找家人。沒想到,在飯店門口遇上了尚凡,這才有了尚凡的那個電話。


    了解了情況,顧爽是又後怕又懊悔。一直以來,她都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也從來沒教給寶寶諸如家庭住址聯係方式之類的,這一次若不是遇上了兩個好人,若不是恰巧遇上尚凡,後果還真是不堪設想。


    了解了事情經過,警報自然也就解除了。幾名警察自然也就回去了。


    顧爽給陳飛打了個電話,告訴了他一聲,沒有責怪,也沒有多說什麽,就掛斷了電話。


    顧爽從這天起多了一件事,每天都會對寶寶重複幾遍安全教育,包括父母姓名、家庭住址、聯係方式,還有電器的安全、落水安全等等等等。甚至,顧爽已經開始盤算著,什麽時候給寶寶報個遊泳班,讓他學遊泳去。


    經過寶寶走失這件事,顧爽痛定思痛,覺得與其小心看護,還不如讓寶寶將諸如遊泳之類的生存能力學會,有些時候,並不是都能來得及等到人來搭救的。


    當天晚上,顧爽帶著寶寶回家,周老太自然又摟著寶寶流了一場眼淚。自從顧爽在鋼鐵小區落腳,這一年時間,寶寶幾乎都是周老太一手帶著,寶寶走失,周老太的焦急和恐懼一點兒不比顧爽差。驚怒初定的顧爽也沒顧上,第二天吃過早飯,顧爽就聯係尚凡,想要去感謝感謝帶著寶寶的兩個人。尚凡卻說對方根本沒留下聯係方式。


    這件事的結果,就是寶寶這個走失的小盆友沒問題,顧爽和周老太兩個人第二天起床,眼睛都腫的睜不開了。


    鬧得天翻地覆的寶寶走失案件,好像徹底掀過去了,各人又回到了之前平靜的生活。


    陳飛再次來到西郊。


    初升的太陽,將一片明亮的光輝灑遍了丘陵河流,也灑在一個個溫室大棚和一大片一大片的花卉苗木上。


    晨光裏,寶寶穿著一身柔軟的棉質短褲和背心,就在小樓外的草坪上,和熊熊、一撮毛還有四隻小小的德國牧羊犬撒著歡兒。陳飛遙遙地看著和一群狗狗滾成一團的兒子,再想起昨天兒子和他的陌生,以及後來的走失,心中就空空地疼。


    他從死亡線上逃了回來,卻錯失了很多。


    兒子已經不是記憶中軟軟地靠在他懷抱裏的小肉團了,已經是能夠四處跑動、說話利落的小小男子漢了。經過昨天的接觸,寶寶雖然沒說,可他還是敏感地察覺到,寶寶隱隱地對他存在著一股抵觸情緒。這,或許也是後來寶寶出逃的原因吧!


    可是,眼下看著寶寶歡喜的笑臉,陳飛心裏真正擔心的是,他還能找回他錯失的一切嗎?


    他放棄了曾經屬於自己的珍寶,再想找回來……還來得及嗎?


    特別是,在他昨晚見過尚凡和鄭卓然之後。那兩個人,一個看著慵懶,一個看著陽光的似乎涉世不深……可是,他很明顯地在那兩個男人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敵意。


    更關鍵的是,顧爽雖然沒有表現出和他們太過親密,但那種更超於普通朋友友誼的親切和隨意,讓他感到一股空前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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