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求情


    且說那張薇娘被囚,可憐自小便是嬌生慣養,做事隻任心信,此番也要應試春闈,便是想做的一番傳奇的事兒,流芳千古的癡情,卻斷想不到遭此厄運,真個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卻說那翠兒抽的空子,徑往那趙家小姐府上奔來,那趙家小姐正在府中小歇觀書,又品味了一番那張良所寫的蘇文詩詞,忽聽得那園子裏有人聒噪。便停了書,因問:“卻是何人在那裏喧嘩?聽聲好似是那張良的小哥兒?”


    早有丫頭進來稟道:“正是那張卒吵鬧,隻嚷著事急,要見公主!”


    那趙家小姐點頭道:“且去看看,莫不是那舉薦之事不成?”那丫頭自在前麵引路,見園子裏,那張卒神情惶急,便示意丫頭將那張卒帶到偏廳問話。


    那趙家小姐進了偏廳,方才主位坐下,那張卒一跨進門,便先跪下,隻是痛哭流涕,口稱:“救命!”


    趙家小姐奇道:“今日不是你與微文去禮部投書信去了?緣何你在此啼哭?微文現在何處?莫不是出了甚事情?”


    那翠兒便哭道:“正是因得此事,才惹上一段禍事!”說罷,止住哭聲,心下便知,不能再行隱瞞,便將張薇娘與自身喬裝改扮,女作男裝的事兒如此這般,一一道來,隻說那張薇娘癡情,蘇文重義,又將這一路艱辛訴說!


    那趙家小姐臉兒時紅時白,心中憤怒,暗道:想我如此這般愛護,卻得這兩女子這般戲弄。當下冷笑道:“既然你家小姐這般重情重義,緣何隻顧求我?我一個女子,不通官場之事,又有何辦法?”


    翠兒跪求泣道:“小姐是個慈悲心腸的人,雖我姐妹做了這欺心的事,原也是情非得已,還望小姐憐惜則個!”


    趙家小姐默然。那翠兒也不知她主意,不敢再行哭告,驚懼不定,隻看著她如何行事。良久,那趙家小姐便歎道:“大錯尚未釀成,便幫你這次罷,隻是今後,休說你們姐妹認識我便是!”


    翠兒心神俱在這上,久生疲敝,聞得這一聲兒,一顆心便落了下來,頓時身子發軟,隻叫了一聲:“可好了!”便暈厥過去了!


    趙家小姐搖頭歎息道:“雖有欺心之舉,倒也是一對重情義之人,罷了,且扶她去歇息罷!”心下又計較該如何圓轉這事,雖這張薇娘刻意隱瞞,若是沒得自己攛掇慫恿,隻怕不會有此一劫。便吩咐那碧兒道:“去下個貼兒,今天我便去見一見我那兄弟郡王去罷!”


    且說蘇文一行,一路迤邐來到京城,尚在城外,那楊宗保眼見得要回到家中,興奮起來,行在前頭,隻顧一路往城門口趕去,忽然大叫道:“這有個蹊蹺事!”


    蘇文笑道:“何事這般驚咋!”


    那穆桂英冷言冷語道:“這是個小孩兒心性,你理他作甚!”


    蘇文不理,便朝那城門口趕去。那楊宗保指著城門口一張告示笑道:“看這告示上人,卻與大人有七八分相似,又看這告示之文,原來真是尋大人的!隻是不知緣何貼在此處?”


    蘇文大驚,忙上前細看,原來果實尋人告示,上麵畫像倒像了七八分,那人名竟也是蘇文。隻是告示具名開封府衙,倒有些不明!


    那楊宗保笑道:“且不管他,盡管去瞧瞧就是,說不定正是尋大人的,機緣巧合也是有的!”說罷,便不由分說,揭下了告示!早有看守人知道,便引了蘇文等一行,徑往開封府衙而去。


    春早日暖,且說那開封府尹姓程名羽,字仲遠,乃是太祖太宗遺下老臣,這日正內衙打盹,忽聽得有門子回報說是那尋人的告示已然有了下落,那所尋之人已然到了衙門口候著。便急急不出內衙,果然見三人俱在,又拿起畫像自己對比,果然其中一人有七八分像,便問道:“可是杭州蘇文?”


    那蘇文便施禮道:“正是!隻是不知大人尋訪有何要事?”


    那程府尹笑道:“卻不是本官尋你,乃是另有其人!”便又喚過一名門子,附耳過去,叮囑幾句,便道:“你們但且跟隨這門子去,自然會引去!”又吩咐幾聲,便徑直往內衙去,也不顧三人!


    蘇文也不以為意,自跟隨門子到了一處深院大宅府邸。那門子自叩門,須臾閃出一仆,與門子交談一回,那門子自回轉對蘇文道:“你且跟隨這人進去,自會引你去見,我便回去複命!”


    蘇文告了擾,又與那穆桂英並楊宗保道:“隻管在此候著,我且瞧瞧!”穆桂英尚有不滿,正自嘀咕,蘇文將那眼兒一瞪道:“若是在羅唕,你這便回穆柯寨去罷!休得攪擾就是!”穆桂英便不再言語。楊宗保站在穆桂英身邊,眼見得穆桂英吃癟,微微有些眉飛色舞,雖不敢表露,卻麵色欣然。忽覺腰間劇痛,再看那穆桂英麵無表情,卻暗中使了手腳,頓時不敢再動。


    蘇文便隨那仆徑往院子進去,但見一個好大所在:綠樹成園,儼然四野春guang,樓台雄偉,隱露皇家氣派。蘇文暗道:這戶人家,非一般富貴可比,且看是何人尋我。


    那仆將蘇文引至偏廳,蘇文下首坐了,又有丫頭奉上香茗。蘇文吃了一口,四顧這偏廳三麵,卻是精致典雅,與那外間不同。首座後,間隔一個沙屏。那三麵牆壁上掛著幾幅畫兒,又有題寫的幾首詞兒,那倚角間,碧爐焚香,飄渺清雅。蘇文暗道:卻是一個知趣的人兒,方才得這般的布置。


    等了一會,卻不見有人來,便有些焦躁,起身去瞧那幾幅字畫,都是名家手筆,自是不凡。那畫兒山水掩映,非當世大家不能為。


    蘇文眼見得一畫,頗為熟悉,仔細瞧時,不由心驚,原來卻是當世大家範中立作品《溪山行旅圖》,這畫,蘇文前世見得影印本,不想今日見到真跡,不由大感興趣,與上前仔細觀摩,見其落筆雄健凝煉,畫山,用的便是那狀如雨點、豆瓣、釘頭的皴筆,皴筆布列山石之正麵,起伏更見有勢,山頂多植密林,水邊置大石,屋宇籠染黑色,峰巒渾厚峻拔。


    蘇文不禁歎了一聲,又叫了一聲:“好畫!”


    那蘇文話音剛落,卻聽得那屏風後一女子之聲,宛如乳鶯,道:“公子也識得此畫的妙處?”


    蘇文一驚,才知方才沉浸於這範中立畫作中,有人進來竟也不知,聽屏風後有女子出聲,便回過神來,道:“隻是一時感歎,不想倒失了禮數!”


    那屏風後人笑道:“不知這畫妙在何處?能否品鑒一番?”


    蘇文搖頭道:“在下雖喜畫作,但畢竟不精於此道,若要品評大家之作,豈不是班門弄斧,貽笑大方?”


    那屏風後人歎道:“卻也是個不爽利的人!”


    蘇文便笑道:“若是真要評論,我也隻有一句一概之。此人大作‘得山之骨’矣!”


    那屏風內人一聽,沉默良久,方才歎道:“此言雖簡,卻是金玉良言,一語中的!果然有些見識,也不枉了有人為你犯下濤天大罪!”


    蘇文心中一驚,便麵向那屏風一揖,道:“懇請告之在下緣故,感激不盡!”


    那屏風內人歎道:“你這人倒是好福氣,有兩個情比金堅的女子為尋你,跋涉千裏,又做出驚天的事故!”便將那張薇娘如何尋訪,又如何要冒天下之大不諱,冒充男子參加春闈,以及被禮部侍郎發覺,投進女監之事細細說了一遍。


    這一番話下來,蘇文直覺汗透衣背,暗道:苦也,苦也!沒想這張薇娘膽包了身體,行的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正叫苦間,那屏風內人又歎息一聲道:“那張薇娘為你這般,你又將如何?”


    蘇文苦笑,但此事又非同小可,隻是尚還未參考,沒有釀成大錯,還是有些回轉餘地,隻怕最終還要落在這屏風內人手上,看出,她與薇娘甚是交好!


    正要開口,那屏風內人似知他所想,便道:“也不用求我,我亦無能為力!”說罷便起身,不顧,徑直離去。蘇文亦不好攔阻,隻得一頭出了府邸。


    那楊宗保見蘇文出來,便搶上前道:“是不是尋著夫人了?”


    蘇文搖頭,忽看了楊宗保一言,便扯住他衣襟道:“今番隻有你父親能幫我了!”楊宗保便問其故,蘇文便將方才之言與兩人說了。那楊宗保道:“事不宜遲,一起去我家中便是!”


    那穆桂英卻笑道:“這卻是一個膽大妄為的小姐,雖手無縛雞之力,倒也有些膽識,便是她做我姐姐,倒還能受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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