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焦猛領了兩頭聯絡,自回山寨與那張小年如此這般言語。張小年心急,隻要早日相見。便約在那明日午後城外落龍坡會麵。此地正是三人事發亡命之初所在。焦猛連夜將那信兒帶與蘇文等,挨得第二日,蘇文並吳大牛與張誠變三人迤邐前往落龍坡。遠遠便見十來個人影,居中一個立在那林子前頭,手搭涼棚張望。


    “果然是張兄弟!”蘇文瞧見,便微笑起來,對吳大牛與張誠笑道,“當日我兄弟等俱是在此事發,想如今竟然是各有際遇,當真是造化弄人,卻是這般身份相見!”


    待走得更近了,那張小年早已緊走上前,迎了過來,一見蘇文並吳大牛,也顧不得旁人,翻身便拜倒泣道:“今日可見著兩位哥哥了!”


    蘇文一手將他扶起道:“如今我等兄弟再聚,當置酒痛飲,如何要做這惺惺兒女之態?隻是此處沒有酒肆,不如我等入城去,撿一家酒店,吃他個酩酊大醉,方是快事!”


    吳大牛亦大笑道:“正該如此!我等兄弟這些年月各自流落,怎能不痛吃幾盞?”


    蘇文又將那張誠引見,那張小年聞得張誠義氣,也自然大喜。張小年叫道:“哥哥要吃酒,我自有安排,如今已然挑的一些酒食在此,又有大氈子,可鋪開了席地而坐,天作酒店蓋子,地做酒店桌子,我那山寨兄弟自作酒店夥計,豈不更好?”


    蘇文大笑:“如此甚好!”那張小年自引蘇文進了林子,早有嘍囉鋪開氈子,擺開了酒品果饌,又將那雞鴨魚肉等擺滿了一地。那酒開了一壇,倒在幾隻碗裏,果然酒香濃鬱。四人席地而坐,那蘇文等吃了一碗,直叫痛快。


    又說道了一些別後的話,各自的際遇,俱感歎不已。酒酣時,蘇文便道:“如今我也做到了這杭州通判,兩浙路的都監,節製寧海軍,兄弟卻還身在草莽,不如便棄了那身家,與我同在軍中營生如何?如今大牛兄弟亦在此處,我等兄弟三人再聚首,定能做的一番大事業出來!”


    張小年亦有些意動,又念及山寨兄弟,一時間又不還決斷,躊躇了半晌才道:“如今卻是一個尷尬身份,即便我要去,也須得安排這些山寨兄弟妥帖了才可行!”


    蘇文點頭稱是,笑道:“正該如此,若是棄兄弟而不顧,倒也做不得我的兄弟了!”言畢,隻管要吃酒,四人吃的口滑,五六壇酒便以吃的個幹淨。隻把那雞鴨魚遺骨滿地。四人俱吃的熏熏的,張小年亦吩咐嘍囉收拾了等候。自與蘇文等人敘話。


    這一頓酒吃的有些時日,眼見得午時便到了,如今卻是斜暉映照,夕陽暖暖。吳大牛腆著肚子笑道:“今日吃酒最是痛快,隻是賢弟且要盡快收拾了,我等兄弟好作成一塊兒,便如那往日情分一般。”


    那張誠亦笑道:“如今見得哥哥們這番交情,某若得結為兄弟,便三生有幸!”


    吳大牛笑道:“殺豬撿肥,交友交心。這有何難,張兄弟也是個實誠人,有豪氣,如今我等四人隻認作兄弟一般就是!”


    張小年大笑道:“即如是,何不如我那山寨的規矩,排個座次也是要的的!”


    一語剛落,那吳大牛便大笑道:“如是正好!吳兄弟以為如何?”


    蘇文便笑道:“正合吾意!古有關張劉桃園三結義,如今我等也來個落龍坡四結義,縱然不流芳千古,亦和學的那古人英雄豪傑之舉,亦不勝快哉!”


    那張誠亦欣然領命。隻是四人座次如何排定?那吳大牛等隻管要推舉蘇文為兄,蘇文卻笑道:“若是論年長,還須大牛兄弟做這個大哥位置!”


    吳大牛大聲道:“這是甚麽話,兄弟排位豈能以年長而論?蘇兄弟武藝高強,乃是我等之首,又兼義氣深重,自然當得這大哥!”張小年並張誠俱都稱是。


    那張小年又推舉吳大牛為二哥,吳大牛也不推辭,張小年做了老三,張誠最末。四人又撮土歃血滴酒盟誓道:“今蘇文、吳大牛、張小年、張誠四人,結為異性兄弟,同心協力,救困扶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後土,神明共鑒,忘恩負義,天人共戮!”盟誓畢,三人複又整治酒席,痛飲一番。此結義便有分教:忠誠信義共生死,落龍結義四兄弟。豪傑自有日月心,英雄也尋下腳地。至此事業便開張,好漢多有人扶濟。好似桃園歃盟後,潛龍從雲昭烈帝。


    那張小年屏退左右小嘍囉便壓低了腔兒道:“如今我等即為生死兄弟,弟弟我也有一樁生意與各位哥哥同享,隻便作成了此事,我便可安置了那山寨兄弟,可與哥哥們通在那軍中快活勾當!”


    那吳大牛道:“卻是何等生意,可道來!”


    張小年笑道:“這大宋自太祖皇帝登位以來,便東征西討,滅了這南邊諸多諸侯王,納了這四海的土地,各位哥哥可曾聽說這杭州之地,原為哪位王侯獻於太祖皇帝的?”


    吳大牛嘿然道:“賢弟卻是考校哥哥來著,卻是不知!”


    那張誠亦搖頭不語。蘇文沉吟片刻,笑道:“我倒是聽說過那‘納土歸宋’的典故倒也聞過,隻是這事可與那吳越王錢俶有何關礙?”


    張小年笑道:“還是哥哥讀書多,隻曉得典故,我也是因去歲秋初,劫得了一個東京來的行腳客人。那客人行為鬼祟,被俺兄弟們拿住,搜的一封書信,那信中卻道此杭州城內有那吳越王遺寶,若得之,便富可敵國。我便拿住那人拷打,那客人吃打不過,隻道是奉了家主之命,往杭州來尋一個姓趙名頫的人,隻將書信與他,其它一概不知!我又問家主時,那人隻道是東京楚王家臣趙臣遠之命而來!我見再問不出緣由,怕事又泄露,便一刀結果了他的性命,自尋思那趙頫卻是害我兄弟等人的禍首,卻不能便宜他,便將這信埋匿了下來!先前並無心思要取這等財物,隻是如今哥哥們回了杭州,我要散了這夥,便須得這般財寶才能行事!便講出來與哥哥們商議!”


    蘇文恍然悟道:“原來那廝到此,竟然是為那財貨而來,卻須讓我等兄弟受難。如此看來,這杭州城內新舊一些事物,竟然都是為此,我等要取這些財貨,須得清楚來龍去脈,不然豈不是如同那無頭蒼蠅一般,須不得喪了性命。”


    吳大牛道:“哥哥卻不要如此小心,這等財貨想我等如何不取?便是有了這財貨不做這官兒也是使得的,便如四弟一般做個山寨大王也使得。”


    張誠搖頭笑道:“二哥哥但請稍安勿躁,還請大哥拿個主意!”


    蘇文點頭道:“這財貨我等隻能如此計較,當取則取,若不能取,便不要伸手,須知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有命得財,無命去使,也不值當!”


    張誠點頭道:“大哥說的是!”


    張小年亦點頭稱是,那吳大牛便也道:“既如此,便這般就是。此事須從何處著手倒還是難事,除卻那封書信,還有何線索?”


    張小年笑道:“自得了書信,我便時常使人去那杭州城內打聽。如今那杭州城內想來有幾處尷尬之所在。一是那梳子巷中萬花樓,這樓出現的蹊蹺,先前不曾覺著,如今那書信中提到了那萬花樓,便生疑惑,這樓開得蹊蹺,那芙蓉也是蹊蹺的緊!”


    吳大牛點頭道:“某先時便覺著有些尷尬處,那婊子拿腔作勢,竟然連達官貴人也不放在眼裏!”


    張誠笑道:“二哥且聽三哥道完,不要混了他!”


    張小年便又道:“那萬花樓雖是尷尬,但那趙頫卻是關鍵中人,但他身旁有個中年人名喚老魏的,卻是個頗有心計之人,須等閑看顧不得!”


    蘇文聽了,便笑道:“既然此事與那萬花樓關聯,我便先試試,從那芙蓉身上下手,且看結果如何,若是可行,便我等兄弟一起發財!”


    那吳大牛嚷道:“卻是哥哥看上那小娘子了,倒不如我等幫著哥哥說合,贖了家去,再做個姨太太也是要得的!”


    蘇文便指著吳大牛笑罵道:“你這廝隻管胡說八道,若是在你嫂嫂麵前提起這話,須得吃我一頓飽拳再說話!”


    四人聞得此言,俱大笑一回。


    蘇文忽然長身而起,一拳將那身旁碗口大粗細樹幹,生生擊斷,然後道:“若是天與我此等財貨,不取須吃人笑話!”


    其餘三人轟然叫好,一時又計議一回,說了一些義氣之事,便各自散去。那蘇文又與那張小年道:“如今三弟隻管回山寨,整頓兵馬,修繕城寨,把好關隘,如有官兵前來巡剿,隻要不理就是,我自有主張。切不可輕舉妄動!”


    那張小年答應一聲自去布置不提。這正是:錢財乃是張人的膽,好漢須有吞天的心。有道是:高祖斬白蛇而起得天下,蘇文斷樹幹而誓始發跡。


    蘇文一行便迤邐回城。又在城門口與吳大牛並張誠作別。蘇文徑直回府中,此一回又有分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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