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林觀正焦躁,黃巡檢戰戰兢兢,兩者相顧無語,偏生那陳府尹遲遲不到,林觀越發惱怒,將那幾上茶盞摔了,喝道:“平日裏貪花戀酒,趾高氣揚,真不想,臨到用時,誰個也指不上!”


    那黃巡檢知他一杆也掃了自己,卻不敢多言,那外頭四千多賊兵,想著城中老弱皆算,也不過七八百之眾,且也是久不經戰陣的羸弱之卒。當下隻得借吃茶掩飾。林觀也不理他,隻顧發狠道:“臨陣脫逃,便是這樁,這府尹也做到頭了。”


    正不耐時,卻有衙役連滾帶爬滾將進來,口中兀自叫嚷:“禍事了,禍事了!”


    林觀哪的那般耐心,聽聞得焦躁,抓起那幾上盤盞,便砸了去。那衙役躲閃不得,正中額頭,鮮血淋漓,卻也不敢抹,惶惶然不敢再動。林觀喝道:“該死的奴才,是何事如此慌張失措?難不成賊兵已經打進杭州城矣?”


    那衙役滿臉鮮血,呻吟道:“大人,府尹大人馬上風不省人事了!”


    林觀聞言,以手指衙役,卻言語不出,渾身抖動。黃巡檢以目視衙役,喝道:“該死的奴才,還不快滾。”那衙役聽聞,如蒙大赦,飛也似的一溜煙跑了。


    黃巡檢滿臉苦色道:“大人,如之奈何?”


    林觀亦跌足道:“苦也!”原也不指望這陳府尹能中流砥柱,支撐大事,隻是噩耗又連悲劇,自然心情越發不堪,今見黃巡檢如此發問,也不過長籲短歎而已。那黃巡檢在京城有些門路,便道:“大人,如今朝廷已然是自顧不暇,如是去請救兵,隻怕也是無可奈何。”


    林觀歎道:“正是如此,朝廷如今連我這寧海軍也一發調用,如是可見,哪有餘兵助我等?”一言已畢,顧首謂黃巡檢道:“你一發也拿個主意,好叫我等度此劫難!”


    黃巡檢將那茶水啜了一口,方才道:“下官也有一言或可行之,隻是也要看天時如何。”林觀聽聞,也顧不得道:“此是非常之時,隻管說,也看可行不可行罷。莫遲誤了時機。”


    黃巡檢便道:“如今請調朝廷大軍卻殊為不易,不如奏請朝廷,發還我寧海大軍為先。想來陛下也不願那賊兵破城,生靈塗炭,亦恩準也未為可知。”


    林觀搖頭道:“所謂遠水難解近渴,此去,便是八百裏加急快報,待蘇文老弟趕到,隻怕也要費月半時候,待他趕到,隻怕也隻得為我等收拾枯骨荒塚矣。”


    如此時分,終究是個性命交關之時,那黃巡檢雖有些荒唐,卻在生死之間毫不含糊,便道:“大人,如今之計也隻得如此,我等在杭州城內遍募兵勇,杭州曆年繁華,那豪門大戶,想來不少,隻怕這些大戶最怕便是山賊破城,擄掠自家辛苦賺來的財貨,哪敢不肯盡心?也可將其家奴一並索來,充當軍士,想來也不會有差。”


    聽聞黃巡檢如此言語,林觀啞然失笑道:“那臨時招募之人,不訓軍事,如何上得沙場?隻怕還要成為拖累,這如何使得?”


    黃巡檢苦臉歎道:“如今也隻得如此,將那些兵勇悉數趕上城頭,以壯聲威,也可令那山賊不敢輕易攻城,隻是以圖拖延時日便是。”


    如今情勢,卻也是如此,殊知這林觀並黃巡檢也是不熟兵法陣戰之人。林觀見也無他法,隻得歎道:“也罷,如今之計也隻好如此,我等雙管齊下,煩勞巡檢大人就此杭州城內招募兵勇事宜,我即刻寫一份陳情奏章,乞陛下發兵便是。”當下兩人分頭行事不提。


    果然杭州城內聽聞有賊攻城,那虛無根基的,早已棄城而逃,那根基深厚大戶,不得已,將自己家丁奴役悉數的遣來充作兵勇。隻是那杭州城百姓,所募之數不過數十人,非不願,隻是此中人,宋國家念貧弱,大都皆以南人北人來區分,此間多是本土南人,故國之心尚未喪盡,因此不肯出力為宋國朝廷賣力,因此念種種,應募者寥寥。


    隻是那些家奴湊上來,也足足近千之數,皆由黃巡檢編排了,令巡城守備帶往城頭,執兵刃,帶盔甲,倒也有一番氣象。隻是那黃巡檢瞧不著,那家奴兵勇,眼見得城前黑雲壓城之賊勢,早已是兩股顫顫,手足僵硬不能動彈矣。


    黃巡檢將那些兵勇望城頭一仍,自身便躲進府中,收拾了細軟銀兩,備了兩輛大車,一車裝了箱籠之物,一車備做家人美妾之轅,隻待事急,便要出城逃命。


    隻得林觀一心守城,匆忙寫了告急文書,八百裏快馬加鞭,望京城趕去。所幸那山賊隻得兩麵圍困,倒也有路出城,眼見得那送信快騎飛馳而去,林觀方才稍稍安心。及至歸家,林觀獨坐廳事之上,不禁長籲短歎,想來這一場大劫,卻不知自身如何躲過,也暗自打算,收拾了細軟金銀等,乘亂出城,報的家眷親人無事,已盡丈夫職責,又怕日後朝廷追究,落得家破人亡、名譽掃地,心思左右徘徊,不得一計可出。


    話說這林安撫使有個女兒,名叫雪琴的,前段提過,因林觀在揚州為府尹時,曾以詩詞招婿卻不得,卻使得蘇文名聲大噪。那雪琴素來心高,見那蘇文也是極有文采的,便有心要相與一番,卻因當時林觀以蘇文位卑,縱有文采武功,亦不想接納,更不與雪琴有半絲相交之機。及至蘇文屢立大功,得官家賞識,卻又知曉他已被賜婚,更不能將自家女兒配與他做妾,因此也絕了此念。


    隻是那雪琴一心要見識蘇文人物風華,心中亦自念念不忘,如今見父親家中憂慮,又收拾細軟金銀,便知父親所想,不由心有焦慮,便上堂來,見父親正自焦躁,不由暗自歎息,上前奉茶道:“父親何時煩惱如斯?”


    林觀歎道:“女兒家,管得甚事?”


    雪琴蹙眉道:“父親有難,女兒豈能獨善其身?莫若告之女兒,或可共患難,同甘苦。”


    林觀見雪琴如此,不由暗自歎道:若是男兒,倒也可以排解一二,隻是女兒隨冰雪聰明,然終究女兒之身,如何能夠共得患難甘苦?隻怕日後還要連累與她。一念及此,隻是歎息搖頭。


    雪琴如何不知父親心思,心理轉念數轉,便道:“父親可是憂心山賊賊勢?”


    林觀歎息不語。雪琴蹙眉道:“父親可知山賊賊勢如何?又要如何攻城?父親又要如何派兵布防?如此種種,還是早做安排為好。況父親總督兩浙路,若是杭州有事,父親豈可獨善其身?便是如今暫時逃離而去,脫得幹係,隻怕官家追究起來,也落得名譽不堪,滿門難逃的下場,何處何從,還望父親早日決斷,不可延誤。”


    林觀歎道:“女兒家,說如此是何道理?父親自由主張,自然報的你無事就是。”


    雪琴悲聲歎道:“女兒不願父親做那身敗名裂之事,若真是賊勢浩大,不可阻擋,隻怪時也命也,女兒絕不會苟且,亦不會忍那清白受辱之事,便以命相抗,身隕以全父親名節。還望父親三思。”說罷盈盈下拜,淚珠兒滾滾而下。


    林觀見女兒如此,不由長聲悲歎道:“若果真如此,隻是苦了女兒你也!”便一掌拍在桌上,喝道:“吾已決意,誓與群賊相抗到底,以全名節。”雪琴見父親如此,不由心身俱軟,又道:“父親當可修書一封與澶洲蘇將軍,隻需道如此,那蘇將軍必來相救。”


    林觀笑道:“如何見得?”


    雪琴抿嘴道:“那蘇將軍素來與其妻妾相睦,琴瑟相諧,想來必不忍母親妻妾忍受著賊亂驚慌之事,就算不能親自率兵而來,也會使得得力大將率兵而來,日夜兼程,隻需堅守數日,不怕他援軍不至,因此由此一說!”


    林觀點頭捋須道:“我依然奏請朝廷,請求發回寧海軍,吾兒所料不差!”那雪琴聽聞,便將心放回肚中。那林觀聽聞女兒一番言語,也若有所悟,便更加勤勉,親往城頭督陣。那些兵卒家奴,見安撫使親來,俱都鼓起勇氣,勉強站的筆直。


    林觀也是戰戰兢兢,望那城外一瞧,但見黑壓壓一片,那賊勢果然強大,且兵戎嚴整,進退有據,殺氣衝天。遠非是這些守城兵丁可比。不由心誌又矮上了幾分。定了定神,便問那身旁兵丁道:“賊人如今可攻了幾番城池?”


    那兵丁慌忙答道:“還不曾攻城,隻是遠遠圍困。”這人也是個老兵油子,頗有些見識,便又道:“看賊人如此,有無攻城器械,想必必定是等那攻城器械一到,便要攻城矣。如今隻怕是個先鋒開路的!”


    林觀聽聞,不由暗自慌亂,心道:若此真個隻是個先鋒,那賊勢豈不是要用萬計?若果真是有攻城器械,這杭州城破,隻怕是在旦夕之間。雖心中不安,卻不敢表露在外,勉強正色鼓氣道:“諸位隻管勇力抗賊,若果有戰功,當請奏朝廷,封官蔭子,正當時也!”


    隻是眾人見如此賊勢,早已心慌意亂,哪管林觀說些甚麽。便是方才那老兵油子心中早存了一念,隻道這城池將傾之時,便從那後門溜走,這城破與不破,賞與不賞,俱與自家無關,須知這高官厚祿須有勇力去博,亦要有命去享。倒是幾個家奴興致盎然,似有一搏之意。


    林觀安撫了幾句,匆匆下了城頭,慌忙往府中趕,一頭命人前往城頭,日夜打探消息,隻待賊人破城,便要行那忠義搏名之舉,好全己名節,一麵又吩咐心腹之人,隻待賊人破城,便攜家眷出城而逃。(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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