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蘇文在杭州城招兵買馬,附近前來依附者甚眾。又說那澶州城破,遼人直逼京師,河北東西路、京東東西路之幾路百姓,吃遼人禍害,有居家而遷。隻是遼人一路攻至京師,那京師恐不能保全,便多數前往富庶南方,淮南路、兩浙路官道上,逃難之人,漸漸多了起來。


    話說那淮揚路滁州郭家莊,有戶人家,隻有母子二人。母親吳氏年近五十,其子姓王名楓,字安甫,年已及冠,行了冠禮。也是個讀書人家出生。母子兩人相依為命。那王安甫寫的一筆好字,終日在那滁州城內城隍廟頭賣字,也有人見那字卻也寫的好,幾文銅錢也能求得一幅對聯。也有要寫請帖、代寫書信的事,王安甫也不推遲,每日也能得幾十文錢,日子清苦,卻也不至於餓肚。


    那郭家莊莊主是個和善不過的老人家,年且七十,家裏也隻得一個獨子,叫做郭修武的。身高七尺,,麵皮醬黑長得魁梧有力,平日隻在城中廝混,最好結交一些閑漢潑皮,加上老莊主疼愛,自幼請了一些槍棒教師教導,因此有些手段,平日裏好強爭鬥,尤其那槍使得好,在滁州城有個綽號叫做黑麵豹。


    郭老莊主這些時日,害了頭風,眼見得不好起來。郭修武是個孝子,日夜衣不解帶的守候床榻,延醫喂藥,俱親力親為。


    這日,老莊主自覺病體沉屙,大限之日將到,一麵便喚了郭修武在旁道:“我如今時日不多,雖莊裏有些田產,隻是你是個講義氣好撒的人,隻怕經不得你折騰。那莊裏的王安甫,平日裏,我也多加照看著。他是一個有才學之人,為人也是至孝,你往日與他也多有交往,他也感念我加恩德,因此,我走後,日後如何營生,你可多與他請教。”


    那郭修武甕聲應承下來,心下卻盤算:老爹也好不省事。人家自過人家日子,我又因何去問他?他終須是個外人,如何為我拿主意?老莊主見他答應下來,心下安了,過不得一日,便仙去。郭修武操持喪事,服滿了孝。自此家裏越發無人管束他。整日在滁城遊蕩,打架摸狗,爭個是烏煙瘴氣,偏生又肯漫天使錢,惹得一幫閑漢俱都依附於他。


    這日,王安甫正於城隍廟處賣字,眼見得這城隍廟熱鬧紛繁,往來人等,絡繹不絕。隻是眼見得那人群裏,衣衫襤褸者日漸增多。那城隍不遠處一段牆上,又貼出了告示。惹得一群人圍觀。


    王安甫左右無事,又見日頭已晚,便收了攤,寄存在一處小店裏。自身便前往那牆頭觀看。這一看不打緊,隻覺心頭猛地跳了幾跳。


    原來這告示上言道,京師如今被遼人所困,如今陛下下旨,著各州府自籌兵備,前往汴梁城相救雲雲。王安甫看了此文,不由歎道:“如今京師蒙塵,天下大亂之期不遠,若是又得群雄紛爭,這幾十載太平之日休矣。莫若避禍遠遁為好。”


    旁邊有閑漢大笑道:“你這酸秀才,全然沒有些見識。滁州離那京師不知幾千裏遠,卻不知你秀才畏懼甚麽,端的使人好笑,恁地膽小了一些。”


    王安甫不答話,急匆匆的往回走。先去哪寄存攤物的小店處,取了家夥,徑往郭家莊家去了。一路上,眼見得流民拖兒帶女,顛沛流離,心中暗暗歎息不已。


    王安甫回到家中,便要收拾行李。吳氏便道:“我如今老了,也走不動,如何還要我顛沛流離?這一去,又是望哪裏去?”


    王安甫便泣道:“都是兒子不好,如今還要勞累母親千裏奔波。隻是如今世道艱難,眼見得亂世將起,這滁州乃是就近京師之地,又是陪都應天府輔城。隻怕躲不過亂去,如若不及早離去,隻怕我母子二人俱不能幸免於亂軍之中。”


    吳氏隻是歎氣道:“眼見得太平了這許多年,如今又起了刀兵。我兒如之奈何?也罷,我倒不惜命,隻是須累了兒,我且隨你去罷!隻是如今有一言,你須聽我。”


    王安甫忙躬身道:“母親大人直觀言,孩兒敢不盡心?”


    吳氏道:“你我母子,寄居在郭家莊,那郭老莊主在世時,多惜你才,是故多方照顧。如今老莊主駕鶴先去了,那郭家修武乃是個實誠心眼之人,如今我等避禍而去,卻不告之於他,情理上難以清還,是故,我兒若是能勸得動郭家小子與我等一同去,娘也便有著你。不然,娘卻還不好起行,以免日後慚愧於心,待歸天之日,難以見郭老莊主於九泉之下。”


    王安甫搖頭苦笑道:“那郭家郎乃是個習武鬥氣的性子,專要逞強好勝,如何肯聽得我勸?若要聽時,先前也早就聽了,也省得去那滁城閑鬥。”


    吳氏隻是不聽,非得使王安甫去說。王安甫無法,隻得望郭家莊老莊主府上而去。一路上思想:郭修武與我也有些交往,隻是不深。如今我貿然拿這來說事,隻怕他不信。如今這正逢亂世,隻怕官府也是應對不暇,日久必生盜賊。我滁州山多地險,正是強人匯聚大好之地。我若是不早離了此地,隻怕早晚要遭受禍患。如何說服那郭家郎,卻又使人焦心。


    正尋思,一頭撞進一人懷裏。腳下打了一個踉蹌,險些站不穩。定睛瞧時,卻是郭修武哈哈大笑著,一手扯住了王安甫的臂膀刀:“安甫兄弟,如何這般匆匆而行,卻是要望哪裏去?”


    王安甫見是郭修武,忙一把扯住衣襟道:“你且休走,如今我有要事於你說道。”


    郭修武詫異道:“何事?見你如此慌張?卻不是欠人錢財,被人追債不成?”


    王安甫搖頭道:“非也。修武,我且問你,如今這世道如何?”


    郭修武笑道:“這世道清平,卻是好不快活的日子。”又看顧了王安甫一眼,笑道:“安甫,如今你說出這話,端的奇怪,是有何事不成?你也是個通讀經書的博士,卻不告訴與我?”


    王安甫歎道:“如今王師與遼人爭鬥,被遼人破了澶州,如今遼人大軍圍困京師,官家如今避禍應天府。此亂世將至也。你我何不早作打算,離了這是非之地?尋一處安靜所在?”


    郭修武笑道:“那皇帝老兒被遼人打的老巢也丟了,他自躲他的,我等又何須為他張皇?若是為避禍,你且去,我卻不去。”


    王安甫跌足道:“即是亂世將至,這小小郭家莊豈能獨善其身?這滁州多山,強寇漸生。如今官家避禍應天的消息傳出,隻怕天下盜賊,歡欣鼓舞,官府從此力不能及。不出三日,我郭家莊便不能幸免盜賊矣,早作打算豈不更好?”


    郭修武點頭笑道:“安甫一席話,當真是說的真玉良言。若真是要盜匪打我郭家莊主意時,我等再來商議,我正愁無人練手!”說罷大笑而去。


    王安甫無奈,隻得折返回家,將此事與吳氏一一道來,豈料,吳氏不肯改變主意。急的王安甫左右不安,卻又苦於無計可施。


    又過的幾日,那滁州城外琅琊山果然聚集了一股強人,為首的乃是號稱金眼狼聶勝的,使得兩隻開山大斧,端的又萬夫不當之勇。此人本是北地澶州人,不了澶州城破,不得已,一路流浪至滁州,本想在滁州城中安頓,卻吃那本城官府欺壓驅趕,隻得流落在外。


    一日,那金眼狼聶勝正於那城外兩三裏地的湖中撈魚,卻吃那衙役喝住道:“天殺的刁民,此湖乃是滁州父母的私家湖,你等如何敢撈得?”一頓雜七雜八的棍棒下來。一群五六十人,被打的哀嚎遍地,翻滾告求。卻不想那衙役不肯善罷甘休,又要鎖拿為首之人。


    此事本事聶勝挑頭。如今要吃那差人捉拿,那裏肯束手就擒?便發一聲喊道:“如今沒得活路了,不如大家落草,還有一份出路。”言畢,幾個與聶勝相與的漢子,奪了就近衙役的刀,被聶勝砍翻了一個。其餘衙役見不是頭,扭頭就走。聶遠如何肯放他等離去?趕將上前,將那幾個衙役一一搠死在地。扭頭見五六十人等俱驚懼望他。便道:“如今殺了官差,雖說是我一人所殺,若真個追究起來,大夥都逃不過官司,到了那牢裏,便是官老爺的主了,今日要你生便生,明日叫你死必死。不如我等上了這附近琅琊山,扯起旗號,做個打家劫舍的買賣,好歹也混個飽飯。若是肯隨我去的,便往我這邊站來,若是不肯,要去那官府告發的,須認得我手中刀。”


    早有幾個相與的好漢叫嚷起來道:“都去,都去。若不去時,一刀砍翻了,也不至於去告發官府衙門。”這一番鼓噪,哪個還敢說個“不”字?


    自此這聶遠便嘯聚琅琊山,截了幾次道,把聲勢弄將出去,名聲傳遍滁州。隻是如今官府疲於應付官家差遣,將城中兵馬大多調往京師,又沒得一個膽量粗壯之人,如何能夠掩得住?眼見得聲勢越發的浩大起來,不幾日,便聚集了一兩千的人馬。附近流民、潑皮都去投他。


    這聶勝截了幾回道,行過幾次搶,也不見官兵來剿,越發大膽。在琅琊山修了山寨,打造兵器,囤積糧草,修建隘口,要做個長久的打算。


    這一日,聶勝召集人手道:“如今這四周莊園、村子。我等都掃蕩了幾回,眼見得油水不再豐厚,我等卻不能坐吃山空,還有甚麽地方可以讓我等取些錢帛的?”


    此時一人道:“那滁州城外不遠處,有處莊園叫做郭家莊的,頗有家資,隻是我等卻又不便之處,需要與大王說道一二。”


    聶勝便道:“如何說道?還不快說來!”


    那人便道:“此不便有二:一是郭家莊距滁城很近,怕有官府響應;二是要坐落在那郭家莊的少莊主身上了。”


    聶勝奇道:“第一條倒也情有可原,隻是距滁州再近,那官府也管不過來。倒是那郭少莊主又是何等來頭?不妨說說。”


    那人道:“那郭家莊主,本是個好學武藝之人,這些年頭也請得名師,學了一生好強棒,尤其是那槍,使得出神入化,江湖上有個綽號叫做黑麵豹。我等千萬小心才是。”


    聶勝點頭道:“那廝我也聽聞過名頭,隻是不知道武藝到底如何。”轉頭又道:“若是我等便如此放過,須落了我等的名頭。不如明日夜裏,我領五百人,去那莊上一遭就是,到也要見識見識是個何等的好漢,也好叫我死心。”


    那聶勝又尋思一回道:那廝也是江湖上有名的好漢,我若是趁他不備,劫了他,隻怕他不服,又恐江湖中人恥笑於我,不如來個先禮後賓,我自修書一封,越他明夜一戰,倒也顯得光明正大,讓他輸得也是心服口服。


    當夜聶勝自去安排一個嘍囉拿了信,徑往郭家莊投去不提。卻說那郭修武又與滁州城中廝混了一日,待得日落時分,才醉醺醺的望莊上而來。早聽見那莊上一片喧嘩之聲,莊上幫工都聚集一起,議論紛紛,便擠過去笑道:“今日是何事?這般的快活?”


    隻聽得一個老漢耷拉著眉頭道:“哪的快活,卻是要送命的買賣來了。”


    郭修武笑道:“卻是何事?說來聽聽。”那老漢見眾人都望他,隻得歎氣道:“方才那琅琊山上的強人送來一封信,我等不識字,便請來安甫先生來看,那安甫先生說,是一封戰書,那強人金眼狼聶勝明日夜裏,要來郭家莊打秋風。”


    郭修武一聽,頓時酒醒了一半,便扯住那老漢道:“果然是強人來了,那書信上可曾言明帶了多少人馬?”


    老漢搖頭道:“事實不知,你且問安甫先生罷。我等還要收拾細軟,望城中避禍去也。”說罷,便要走,莊中人等,待要起身,一哄而散。卻吃那郭修武一聲厲喝道:“望城中便是避禍之處?若是那琅琊山強人,日日來,你等豈不是日日要望城中避禍?此地生養我等,避得一時,避不得一世。你等稍候,我去問問安甫有何應對之法。”


    莊上人這才稍安勿躁,各自回家。郭修武急急望王安甫家中趕去。那王安甫正在家中,便聽得屋外有人叫嚷,知是郭修武到了,便起身迎上去道:“進來說話!”當下避過母親,徑往自己房中安頓,又要倒茶。那郭修武急道:“還喝甚茶,如今事急矣,會不聽當初直言。卻不知信中提到匪兵多少?”


    王安甫笑道:“賊兵莫約兩千餘人。那金眼狼聶勝隻在信中言明,要與你較量武藝,以使得你心服口服,此次賊兵隻怕不在五百之下。”


    郭修武跌足道:“這邊如何是好?我莊上男丁不過四五百,老幼便占了四成,青壯不過兩百,且不習刀槍,如何抵得過那如狼似虎的強人?”


    王安甫點頭沉吟道:“此事我亦計較過,要想免禍,也有個主意。”


    郭修武忙道:“是何主意,但說,我一定照安甫的話去做就是!”


    王安甫笑道:“還記得某先前直言?若是能夠免這次災禍,你便隨我望南方遷徙。”


    郭修武躊躇了一陣道:“也成,若是你有主意退了這夥強人,我便隨你而去就是。”說罷又要扯王安甫道:“你隻管說,無有不從。”


    王安甫這才點頭道:“那賊人之所以要與你比試武藝,全然在於一個好名聲。想來你也在滁州闖出偌大的名頭。那金眼狼聶遠自詡好漢,定然不肯暗中偷襲,以免讓江湖中人恥笑,日後人心不服,所以才定下如此這般。此正是我等好利用之處。也不怕他五百嘍囉,我等自由安排!”說罷,又附耳於郭修武,如此這般的安排了一番。


    那郭修武不由眉開眼笑道:“果然是好計謀,安甫兄到底是身負大才之人。既然如此,我這邊去安排妥帖就是!”一邊說,茶也顧不得吃,便匆匆而去。


    第二日,郭修武便於莊中,抽調精壯漢子,自安排與王安甫調度。自己取出長槍、鎧甲,穿戴停當,隻侯晚上不提。隻說那金眼狼聶勝眼見得天色不早,便去了馬匹,披上披掛,提起大斧,點起了五百嘍囉,前麵開道,徑往郭家莊而去。


    這金眼狼聶勝,躊躇滿誌,騎一高頭大馬走在前頭。也不是聶勝托大,先前也著人打探清楚,那郭家莊不足兩百青壯,且又不習刀槍,這五百人馬也算是綽綽有餘。隻是不知那黑麵豹郭修武武藝如何,倒是真心想要較量一番了。當先一行人,漸漸望郭家莊而去。眼見得天色暗了,又舉起火把照路,遠遠瞧去,漫山遍野,蜿蜒成一條火龍。此一去有計較,這正是:無奈落草草自肥,有意遠徙厄運來。預知後事如何,卻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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