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那軍官聞言大驚道:“你……你如何得知?”一麵厲聲嗬斥,一麵挺起了手中刀槍。對那王安甫怒目而視。若是一個不合,便要刀劍相加。


    王安甫叉手見禮道:“軍爺如此行事,不難猜測。如今軍爺能冒死突出重圍,足見得忠勇之心,在下心中感佩,還望軍爺多多擔待。”


    那軍官方才回嗔作喜道:“果然有些見識,隻是本官緊急軍務在身,不便久留,便就此告辭罷。”說罷,勒轉馬頭,就要走。卻聽得王安甫在身後高聲道:“將軍此去,隻怕是不能建功,若要那蘇都監出兵,隻怕還要些許心思才是。”


    那軍官聞言,止住馬頭,回身瞧著王安甫道:“先生此言何意?”又因見王安甫談吐之間,儼然名士之風,因此也不敢怠慢,便跳下馬來,幾步行到王安甫身前,叉手一禮道:“還望先生教我。”


    王安甫受他一禮安,安然若素。旁地聶勝、郭修武等俱是心驚,這軍官前倨後恭,卻是這王安甫三言兩語便收拾妥帖,心下對王安甫更加敬重。王安甫與那軍官道:“應天府吃那遼人圍困,官家危在旦夕。隻是那潘美太師擁兵自重,投往楚王。各路諸軍皆懼遼人兵勢,各持觀望之勢,拖延戰機,那寧海軍雖勇而善戰,然即便如此,那寧海軍也不過數千之眾,如何解得那應天府之圍?是故即便是蘇將軍有心殺賊,然有心無力矣。”


    那軍官歎道:“正是如此,然國事靡亂,忠勇之士豈能獨善其身?某必定說服蘇將軍,同赴國難,殺敵建功。若是不成,取義成仁罷了。”


    王安甫搖頭笑道:“軍爺有此心,我等百姓之福。隻是若隻以大義來說服蘇將軍,難矣,必難動他之心,莫若另覓他途才是。”


    那軍官便恭敬行禮道:“還望先生教我。”隻因這軍官心中亦知此事渺茫不可為,隻是一腔忠勇熱血,卻不敢就此罷手,故此才千裏奔波,前往杭州救援寧海軍。因此此一禮,乃是真心實意,沒得半分虛偽做作,兩眼熱切甚盼。


    王安甫歎道:“此事我本欲不為你言,隻是感念將軍一腔報國之心罷了。也罷,如今我且為你一言。你若得見蘇將軍,便隻道‘天下之大,非一城所困;龍雖淺水,亦有龍吟之氣,樹大好乘涼’之語罷了。你可明了?”


    那軍官點頭應承,複又默念一句,心中暗暗揣測,不過是些救龍出淺水之言,又求皇帝庇護之語,殊無新意,便一抱拳道:“承蒙厚意。”便翻身上馬,複對那王安甫道:“某家姓嶽,名大路。日後若在相會,再來相邀一敘。”說罷,快馬加鞭,望那杭州城投去。那王安甫等人亦緩緩南下不提。


    且說那嶽大路一路南下,隻因心有所係,日夜兼程,隻不過三日便近了杭州城。這嶽大路進得城中,卻並不直入蘇文府上,隻領了三兩人,換了尋常百姓衣物,往那寧海軍軍營而去。沿路上,見著杭州城內果然是個繁華之所在。酒幌館閣林立,沿途叫賣聲不絕於耳,人流往來如織,好一派和平繁華景象,哪裏看的出一絲國家即破之境?心中感念良久,左右看顧,不妨卻撞上一人。使得那人蹬蹬蹬後退三步。足見嶽大路好大氣力。


    嶽大路瞪眼一瞧,卻是個衣衫襤褸之閑漢。那閑漢正要發作,卻見嶽大路乃是好幾壯漢,便忍氣吞聲,低聲道了一句道:“也不知哪裏的潑皮,如此甚是無禮。”


    那隨身親兵便要發怒,嶽大路止住,衝那潑皮拱手道:“在下初來此地,不想衝撞了些,如今見兄弟一身潦倒,似是不是本地之人?”


    那閑漢道:“看你說話也有些套路,便如實相告罷,如今我也不過北地而來的流民,如今安撫使大人與蘇將軍府上在杭州城內設有粥鋪,免費施舍在下一般流民,足見是個菩薩心腸的人,如今我正要去粥鋪,卻不妨吃你撞了,現如今這渾身上下,還有些疼痛不堪。好歹看顧我些湯藥錢。”


    一旁親兵便要發怒,卻聽嶽大路點頭道:“卻也是我的不是,初次來著杭州城,貪看了些景色,衝撞了你,賠些湯藥錢也是應當。”便從衣襟內摸出五錢銀子,遞與閑漢。


    那閑漢大喜,便道:“大官人果然是講理之人,也罷,如今我且去,便不再計較就是。”說罷便要走,卻不妨被嶽大路一把扯住,便有些慌張道:“這位大官人,如何扯住我?還有何事指教?”


    嶽大路笑道:“我是個初來咋到之人,看的你也是在此混的久了,雖是北投之人,倒也有幾分熟,莫若我做東,你且去撿個酒家,我等吃上幾盞,與我道一些此處的新鮮事兒如何?”


    那閑漢大喜道:“難得慷慨如斯,大官人,小的若是不從,便是不識抬舉,也罷,這就近便有個潘家酒樓,那店家賣的好酒,莫如便入那酒樓如何?”


    嶽大路便道:“正好,正好,我等一齊上前。”一行人便行到酒樓,便見得一小二立於門口,衝那閑漢道:“王三漢,你這醃臢的潑才,又來作甚?前些時日騙吃了掌櫃的一頓酒飯,如今又來,卻不是要尋不自在?”


    那閑漢便道:“瞎了你的狗眼,如今大爺也是來尋些酒食吃的,沒見的我身旁這位大官人麽?斷斷不少了你的酒錢,且去尋個齊整的閣兒來。”


    那小二望望嶽大路,嶽大路便道:“一切便如這王三哥吩咐就是。”


    那小二這才嘟囔著引了幾人揀了個齊楚閣兒坐了。那嶽大路四下一望,果然是個好所在,內中陳設整齊,十分精潔。便含笑入座,又招呼那王三漢也坐了。小二便問道:“相公要辦甚麽菜?我們店中是山珍海味、奇珍異品、佳肴果餡備皆有地。”


    嶽大路道:“不要許多,隻將好的拿來下酒就是。”小二又道:“卻要何等酒來吃?”王三漢便插言道:“自然是那西湖春,先打四五角來。”小二便道:“你倒是識貨。”便下得樓去,隨時辦好,不多時,小二便捧了酒菜上樓,幾人便與閣中吃酒,又說起了閑話。


    嶽大路便道:“在下之所以來杭州,便是因那北地烽煙四起,不得安生,這才舉家南投。想來著杭州城乃是富庶之地,商賈雲集,自然是個好出處,又有令遼人聞風喪膽之蘇將軍在此,因此過來,如今看來,此地果然富庶繁華,且人心安定,果然不負此行。”


    王三漢吃了一口酒,將那口中肉食咽下,這才點頭道:“正是如此。繁華富庶倒是其次,想拿蘇州揚州也是富庶之地,卻讓人安生不得,你道是如何?”一麵說一麵湊上來笑道:“隻是因那些地兒沒得一個蘇將軍罷了。”


    嶽大路點頭笑道:“蘇將軍之名果然非同小可,隻是這杭州的寧海軍少,不過數千之眾,若是遼人大舉南下,這數千人如何抵擋的那遼人二十萬鐵騎?”說罷,一臉憂懼之色。


    王三漢嗤笑道:“如此看來,大官人果然是剛到不久,你不知這杭州城收攏我等流民卻是為何?那蘇將軍下令在流民中招兵,如今寧海軍倒有近兩萬之眾矣。這些新軍日夜操練,便是要備不時之需。想來蘇將軍能以數千之眾破遼人數萬大軍,如今又有兩萬之眾,如何破不得遼人二十萬?”一麵說,一麵嘖嘖讚歎不已道:“想來著蘇將軍乃是天上武曲星下凡,受上帝旨意,來保佑大宋江山的。”說完又歎道:“那寧海軍都是豐厚俸祿,夥食極好的,個個都是彪形大漢,自然乃是天下第一等的強兵。”


    嶽大路啞然失笑,又道:“既是招募流民,眼見的兄弟也是個體彪的大漢,又有豐厚俸祿,為何不入了那寧海軍?”一麵說一麵打量那王三漢,故作疑惑道。


    王三漢不禁赧顏,吃了一盞酒,吃吃笑道:“不是我不肯,若得入那寧海軍,我還巴巴的去那粥鋪作甚?須知,粥鋪雖好,卻怎地是我如此大肚漢的飯量?”幹笑一聲道:“隻因那寧海軍招募,規矩是極嚴的。我倒是去了,說好說歹,卻不收我,沒得奈何。”一麵搖頭歎氣,遺憾不已。


    幾人又吃過幾盞,便要告辭。那王三漢又叫了一盤香酥雞,用荷葉包了,揣在懷裏,及至店家門口,向嶽大路叨了聲擾,揚長而去。親兵有氣憤不過的,便要發作。嶽大路卻笑道:“收獲不小,且去軍營,看顧一二,且看他說的可有實情。”


    幾人便又趕了一陣,遠遠便見偌大一座軍營,軍營前戒備森嚴,哪裏進得去?幾人隻遠遠在門口張望,隱隱見內裏旌旗招展,喊殺聲震天。嶽大路便歎道:“果然是個善兵之將。”又見無所得,隻得往回去,待回到住宿的店內,嶽大路便道:“作速換了衣裳,將我那官袍取出,我要拜會那安撫使林大人。”


    且說安撫使林觀這些時日,整頓市場,打擊囤積,積攢軍糧,又開設粥鋪,這杭州城倒也安生了,繁華依舊,歌舞照常,一幅太平盛世之景象。這林觀心中自是感佩,心中愈發對蘇文敬重不已。這日諸事安排妥帖後,便在內衙飲茶。忽聽得門子來報:“殿前馬軍統領中衛郎嶽大路請見。”


    林觀接過拜貼,不由疑惑,尋思:這嶽大路是何許人?雖是從七品武官,卻與自身毫無瓜葛,也不知是何事,先請進再說罷。便吩咐道:“快快有請中衛郎。”那門子便飛奔而去。


    不多時,但見門子引一人前來廳事,卻是個魁梧大漢,身著官袍,踏步而來,於廳事上見了林觀,便大禮參拜道:“下官殿前馬軍統領中衛郎嶽大路參見安撫使大人。”


    林觀不敢托大,便忙上前虛扶道:“中衛郎請起,卻不知中衛郎今日到我府上,是有甚麽事情?還望指教一二。”林觀將他扶起,安排了左旁座椅坐了。自己又回主位,吩咐上了香茶,笑道:“足下原來,想必也是有要事罷,不妨說來我等商議。”原來這林觀心中也莫約知曉此人來意,便含笑道。


    嶽大路安坐,便道:“下官原為高太尉所部,隻因在東京城下一戰,全軍損失殆盡,太尉辟入應天府追隨皇上,如今我與所部殘餘人等冒死突破遼人,往各地尋求援軍。早先聽聞大人治下,海寧軍善戰,蘇都監又是智勇雙全將領,多次以少勝多,大破遼人,更是斬殺遼人大將數員。為今之計,還望大人即刻派海寧軍北上,挽救陛下與為難之中。若是遲緩了,那應天府雖池深城高,隻怕也難以抵擋遼人鐵騎,若是皇上有失,隻怕天下從此打亂,蠻夷之族又要橫禍中原啊。”


    這嶽大路言辭懇切,字字泣血,讓人感佩甚深。林觀素來文人胸懷,不知軍事,卻一腔熱血,也極易動情,如今聽得嶽大路之言,心中氣血翻騰,暗道:此人言之有理,若是我軍此去,解得應天府之圍,那救駕之功,千秋美名,縱然是身死,也一世足矣。


    林觀一念及此,便要說話,卻有暗道:我若是就此應了他,卻有如何與蘇都監去說?且不知他意下如何,若是沒得此人相助,隻怕身死功不成。當下便壓了壓心頭血氣,衝嶽大路道:“此事乃是兵家大事,還須與知兵善戰的蘇都監商議之後,在做打算。”


    嶽大路知此事也不好相強,須得有些耐性,便起身道:“誠如安撫使大人所言,在下明日再來,隻是官家如今陷入險境,若不快些出兵,隻怕誤了大事。”林觀自是點頭應允。待那嶽大路離去,便歎道:“如今卻是左右難為。”原來這林觀雖是功名心切,但終究知寧海軍勢單力薄,隻怕去了用處也不大。心下盤算,待晚間時分,請那蘇文過來商議再論。


    且說嶽大路出得安撫使衙門,便一頭望蘇文府上趕去。雖說這嶽大路先拜見林觀,不過是瞧在林觀乃是本城主官,好有個次序,若是出兵,此事仍須落在蘇都監身上。他顧不得回到寓所,便快馬往蘇文府上趕去。四處打聽,探訪到蘇府,遠遠望見,卻是一個精致的所在。便將馬著那親兵看守,獨自一人上前叩門。須臾門開,聽聞是個將軍,便飛奔也似的望府內稟報去了。


    嶽大路正候著,便聽得門內一陣大笑聲道:“原來是貴客臨門,在下倒是有失遠迎了。”一語剛落,便見得從內裏轉出一個人來,生得魁梧,麵皮白淨,心知這便是蘇都監了,看模樣卻不似個將軍,倒是個飽學的儒士。便迎上去叉手見禮道:“下官見過蘇都監。”


    蘇文忙一把接住道:“休得多禮,休得多禮。進了在下之門,我等便隻以兄弟相稱就是,你我皆是行伍之人,莫要學的那些文人雅士的規矩,使人好生的煩悶。”一麵說,一麵把了嶽大路的臂膀,攜手往內廳去了。進得廳事,分賓主坐下,早有丫頭上了香茶。蘇文笑道:“聽聞嶽兄弟於那東京城下血戰,慷慨之士,是我等敬重之楷模,今日得見,實乃三生有幸。”


    嶽大路起身見禮道:“不敢,不敢,久聞蘇都監威名,先前遼人初犯之時,便以數千軍馬斬盡遼人先鋒馬軍兩萬,又斬殺了遼人大將,如今遼人再犯,都監又立大功,破了敵兵數萬,更是斬得大將蕭撻袞,折了遼人銳氣,實乃我輩景仰之。”說罷,雙手朝北一拱手道:“我大宋有大人,實乃朝廷之福,官家之福也。有大人保衛官家,實乃官家大幸。”


    蘇文笑道:“實乃虛名。如今這杭州城城小兵寡,看似繁花似錦,卻是個危險所在。前番之所以於澶州之城而退,便是有大股強賊要叩城搶劫,實乃防不勝防。”


    嶽大路笑道:“以大人病危,小小蟊賊又算得甚麽?大人回城,定然是聞風而響,或是盡皆剿滅。”蘇文搖頭笑道:“此事說來話長,若是隻得一股便無話可說。隻是彈壓的這股,那股便冒出。北地失陷,多有流民流落此地,安撫使與我等雖盡力安撫,設置粥鋪,然流民甚眾,聚眾成賊,卻是彈壓不濟啊。”說罷歎息一回。


    嶽大路不禁心中略有失望,便隻得直言道:“都監在上,今日我衝破遼人圍困,從那應天府而來,便是為了請大人發兵,救陛下為危難之中,還望大人看顧陛下,盡發海寧軍。海寧軍是百戰精兵,又是唯一能破遼人之精銳,千萬請大人前往救駕。”說罷,出席單膝跪倒在蘇文麵前。


    蘇文忙上前扶住,然後歎道:“非是某不肯救,隻是某此處也是兵少將寡,隻怕是杯水車薪,救駕不成。倒不如留待有用之軀,以備日後為陛下守住江南之地,以保陛下江山。”


    嶽大路心下失望,便歎道:“如今國事如此靡亂,在下定然不能獨善其身,隻是大人不肯發兵,也是有些道理。”正說話間,忽記起那路途中名叫王安甫那書生之言,思慮一下,便道:“將軍,天下之大,非一城所困;龍雖淺水,亦有龍吟之氣,樹大好乘涼。”說罷隻眼看顧蘇文麵色。這正是:千裏奔波忠勇士,巧計勸得破遼人。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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