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不斷的雨點落在了透明的玻璃窗上,敲打出清脆的聲響。


    明媚隻穿了一件睡裙,抱著膝蓋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麵前擺著的一個香爐發呆,臉上時不時的露出點焦急的表情。


    她住的地方麵積其實不小,隻不過屋子裏堆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看著亂糟糟的不說,還顯得這屋子十分的狹窄。


    她沒有開燈,整個房間都沉浸在黑暗中。隻有一個木製的神龕立在房間的角落裏,插在神龕前麵香爐中的線香閃爍著幾粒紅色的微光。


    那神龕****著個黑乎乎的雕像,看不清楚是什麽東西,雕像反射著微光,看著不像是什麽神仙,反倒是像個妖怪的模樣。


    牆上一個圓形的掛鍾指針慢悠悠的動著,發出“滴答滴答”的枯燥響聲,才顯得這房間裏有一點兒活氣。


    鍾上的指針重合了一次又一次,坐在沙發上的人卻始終沒有變幻過姿勢,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盯著眼前的香爐發呆。


    那香爐裏沒有香也沒有香灰,隻裝著一汪清水,水中浮著一張小紙條。


    也不知她對那紙條做了什麽,那紙條浮在水上,一點都沒濕,也不見下沉,隻是慢悠悠的在水中打著轉兒,像隻小小的船兒一般。


    鍾上的時針指向了十。


    房間的角落裏傳出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聽起來就像是有人在小聲的說著什麽一般。


    明媚臉上露出了驚喜的表情,猛地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聚精會神的聽了一會之後,才鬆了一口氣似的笑了一下。


    “我知道了,幹得不錯。”


    她說完這話,長舒了一口氣,伸了個懶腰,似乎心情一下子變好了。


    “終於過去了!”她活動著已經有些僵硬的身體,低頭看了一眼那裝著水的香爐。


    香爐裏漂浮著的那張小紙條不知什麽時候已經被水浸濕。沉到了水底,紙條上的字跡正在不斷的暈開,很快便變成了一團淺灰色的汙跡。


    她從沙發上走了下來,在地板上跳了兩下。活動了幾下已經發麻的四肢,才向著剛剛發出聲音的角落走去。


    “來吧,寶貝兒們,吃飯啦!”


    她在那空蕩蕩的角落裏放了一碗清水,然後蹲在那碗旁邊。低頭看著那碗中的水迅速的消失在空氣中,眯著眼睛笑了一下。


    “真乖……”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轉頭回到沙發邊緣,將手伸向了放在茶幾上的小香爐,準備將這玩意收拾起來。


    就在她的手指即將觸到那香爐的之時,一隻蒼白的手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趕在她之前將那香爐按在了茶幾上。


    明媚被這隻手嚇的後退了一步,直接跌坐到了沙發上,驚訝的看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麵前的人影。


    那是一個穿著黑裙子的少女,看著也不過十六七歲。長發綁成馬尾垂在腦後。她大半的身體隱藏在黑暗中,神龕中明亮的紅光透過她半透明的裙角,晃著明媚的眼睛。


    那少女消瘦而又單薄,臉色帶著點病態的蒼白,嘴唇上也沒有多少血色,一雙眼睛倒是黑亮黑亮的。


    此時這雙黑亮的眼睛正緊緊的盯著明媚,眼神中帶著幾分淩厲的殺意,似乎正在警告她不要輕舉妄動。


    明媚緩緩的縮回了伸向香爐的手,坐在沙發上平息了一下心情,瞪起眼睛。厲聲向那少女問道:“你是誰?怎麽進來的?”


    那少女一言不發的看著她,手上用力,將香爐拖向了自己的方向。


    明媚看到她這動作,忍不住坐直了身體。又一次衝著那香爐伸出了手。


    “你……”


    她話還未說出口,就聽到玻璃茶幾的邊角處發出了一聲清脆的斷裂聲,然後是重物跌落的地板上的聲音。


    她轉頭看了一眼那茶幾的邊角,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那厚厚的彩繪玻璃像是被什麽東西砍了一刀似的,邊角處整整齊齊的缺了一塊,斷裂的地方一條直線。甚至連點玻璃碎碴都沒有。


    那少女低垂著眼瞼,看著麵前的香爐,嘴巴輕輕的動著,也不知在念叨著什麽。


    明媚老老實實的閉嘴了。


    這黑衣姑娘看著剛死了不久,卻凶得很,也不知道是死的多慘,身上才能帶著這麽大的煞氣。


    做他們這行的,確實有些人會養幾個鬼自己用著。雖說養小鬼這事,確實是越凶越好,但是如果凶的過頭了,又不好控製,很容易反噬主人。


    所以大部分的人還是會選還不懂事的小鬼,小孩子腦子不清楚的話,很容易把養著它的主人當成父母。雖說智商不太高,但至少比較容易控製沒那麽容易造反。


    像麵前這少女這種,幾乎可以算的上是大凶的冤魂。確實不少人都有點心思,實際上敢養的倒是還真沒幾個。


    更何況這還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


    這可是一種就算是活著都很難搞定的物種啊!


    死了那就更……


    明媚看著那少女困惑的表情,開始迅速的在腦子裏搜尋著自己的仇人裏有誰能養起這麽凶的鬼。


    她來來回回把認識的人捋了好幾遍,還是沒想出來是誰。


    在她認識的人裏,好像沒有幾個能壓得住這姑娘身上的煞氣的玩意。


    而那幾個老怪物……想來也根本不屑於養這種東西用吧。


    那少女盯著麵前的香爐看了好一會,又緩緩的伸出手指,觸碰了一下那香爐中的水。


    平靜的水麵上泛起了一點兒漣漪,輕輕的的顫悠著。


    那少女眼中露出了點好奇的意味,又觸碰了一下水麵。


    “小妹妹,你想要這個是嗎?”明媚勉強的擠出了點笑容,放輕了語氣,哄騙似的對那少女說道:“你想要就拿去吧,這又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不過,你能告訴我是誰讓你來的嗎?”


    那少女蹙著眉,想了一會之後,搖了搖頭。伸出手指香爐裏那張濕透了的小紙條撈了出來。


    明媚見她這動作,眼神變了變,心裏多少有了點想法。


    不要香爐,就要這麽一張報廢了的破條子。


    該不會是……那位吧。


    她不自覺的又向後縮了縮。再一次溫柔的問道:“小妹妹,能不能告訴姐姐,到底是誰讓你來的呀?”


    那少女盯著濕噠噠的紙條看了一會,也沒看出個什麽所以然來,最後幹脆一張嘴。將那紙條囫圇的吞進了肚子裏。


    明媚的嘴角抽動了幾下,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敢說。


    那少女又一次抬起頭,向明媚湊近了些,盯著她的眼睛看著一陣子。


    她的眼睛裏帶著點食肉動物的凶殘,渾身上下散發著某種危險的氣息。盯著人看的時候,讓人忍不住從心裏生出些本能的恐懼。


    明媚緊咬著牙關,抑製著自己牙齒打顫的衝動,身體卻微微的抖動著。


    那少女張了張嘴,含含糊糊的吐出了兩個字:“阿天……”


    誰?


    明媚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少女。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阿天……”那少女有一次說了一遍,這次聽著吐字清晰了不少。


    有那麽短短的十幾秒,明媚甚至驚訝的忘記了恐懼。


    她說的“阿天”該不會是我想的那個人吧!


    應該不會的吧,那小孩又這麽厲害嗎?


    就算是葉白羽的徒弟也不應該……


    我他媽混了這麽多年居然連個小孩子都比不過嗎?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是那小孩!


    雖說從情感上感情上無法接受這個答案,但沈洛天那張年輕的臉卻不斷的在她的腦子裏晃悠著,揮之不去。


    “阿天……不開心……”那少女又吐出了幾個模模糊糊的字,然後再一次開始皺著眉頭思考了起來。


    好吧,我知道你厲害了。


    但是你能不能教教你家小孩好好說話,然後再把她放出來嚇唬人啊!


    你們真的不考慮全家一起去檢查一下有沒有遺傳精神病嗎?


    明媚一邊絞盡腦汁的思索著那少女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一邊忍不住在心裏咒罵著夏北風一戶口本。


    那少女望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呆。點了點頭,再一次看著明媚,開口說道:“不開心……所以……你也……不開心……”


    她說著指了一下房間角落裏的空碗。


    那空碗從內部發出了一聲脆響,毫無預兆的炸成了一地白花花的碎瓷片。在地板上蹦蹦跳跳的,發出了一連串的碎響。


    待那堆瓷片安靜了下來之後,那少女又握了一下拳頭。


    “再有……下一次……”說話間少女眼神漸漸清明了起來,語速也快了一點兒“再有下一次……你……老鼠。”


    她這話說的還是斷斷續續,但聲音卻比之前清晰了些,聽著也連貫了許多。即便還是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蹦。至少明媚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不明白也不行了,碎掉的空碗附近幾隻老鼠扭曲的屍體正堆在那,就像一攤肉泥一般,還在不斷地向外湧出鮮血。


    鮮血在地板上蔓延開來,散發出一股刺鼻的腥臭,就像是什麽腐爛了好久的東西散發出來的味道一般,讓聞著的人有種想要嘔吐的欲望。


    那少女衝著明媚堅定的點了一下頭,指著她的鼻子尖,又重複了一遍“老鼠”兩個字,然後一轉身,消失在了空氣裏。


    明媚看著她消失,整個人癱軟在了沙發上,吐了一口氣,摸了一把額頭。


    直到現在,她才後知後覺的感覺到自己衣服已經被汗水浸透了。


    “媽的!”


    明媚惡狠狠的咒罵了一聲,狠狠的砸了一下沙發扶手。


    牆上的掛鍾時間指向了淩晨三點。


    沈洛天坐在沈雲歸的店裏,看著自己的小叔忙來忙去的收拾亂七八糟的店麵,沒事人一樣的聽著翹著二郎腿喝茶,一副他就是大爺的樣子。


    “我說……你就不能來幫幫忙嗎?”沈雲歸將一摞書擺回了原位,忍不住回頭看了沈洛天一眼。


    沈洛天爽快的搖了搖頭,又抿了一口茶水,就差把“事不關己”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沈雲歸痛苦的捂住了胸口,搖了搖頭,轉過頭去繼續收拾東西。懶得再看這個小混蛋了。


    再看就要氣了都。


    “你要是不來幫忙就回家行嗎?”沈雲歸抱怨似的說道:“你在這坐著看我幹活我怎麽感覺這麽不爽呢?”


    “我在等……她大概找不到路。”沈洛天的目光落在窗外的路燈的燈光下,輕聲的說道。


    等什麽?


    什麽找不到路?


    沈雲歸疑惑的回過頭。


    沈洛天輕輕的搖了一下頭,衝著沈雲歸舉了一下杯子,遙遙的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


    小兔崽子!


    沈雲歸咬著牙。彎下腰開始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窗外的路燈閃爍了幾下,發出了“刺啦刺啦”的聲音,乍一聽還挺滲人的。


    沈雲歸被折騰了一個晚上,幾乎已經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此時聽到這詭異的聲音。立刻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怎麽了?”沈雲歸盯著窗外孤零零的立在那兒的路燈,向沈洛天問道:“那姑娘,不會是又回來了吧?”


    “是……還是不是呢?”沈洛天望著那路燈柱下麵一臉迷糊的黑衣少女,沉吟了一會,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站起身來,拍了拍沈雲歸的肩膀“不管是不是,你都放心吧,她不會再折騰你了。”


    什麽叫她不會再折騰我了?


    她到底是走了沒有啊喂!


    你給我解釋清楚啊!


    沈雲歸瞪著眼睛看著麵前的人,“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恨不得拎起身邊的掃把對著他的頭一頓暴打。


    “我先走了。”沈洛天衝他點點頭,笑了一下,就轉身打開了店門。


    “你不是要等人?”沈雲歸驚訝的問道。


    “已經不用等了。”沈洛天說話間已經邁出了店門,幾步走到了那路燈下麵,背對著沈雲歸揮了揮手“我先回家補個覺,明天去醫院看我哥,您老也早點睡吧。”


    早點睡?東西沒收拾完怎麽早點睡?


    不,等等。


    別把我留在這就走了啊!


    要走你至少把話把話說清楚了再走啊!


    那女鬼到底還在不在啊!


    這屋裏現在到底幾個人啊!


    我呆在這真的不會死嗎?


    沈雲歸腦子裏轉過了一堆疑問,再次抬起頭想問的時候,看到就隻有汽車尾氣了。


    “喂!”他站在店門口衝著那飛馳而去的越野車喊了一聲。


    那車根本沒有停頓的意思。轉眼就開到了街口,轉了個彎,消失了。


    沈雲歸深吸一口氣,無奈的笑罵了一句:“小兔崽子。真是長大了啊!”


    他站在店門口,望著那車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又等了一會,才搖搖頭,拎起一邊的抹布水桶,繼續整理著像被洗劫過的店鋪。


    沈洛天扶著方向盤。瞄了一眼後座上低著頭發呆的黑衣少女,吹了聲口哨。


    那少女立刻抬起頭,疑惑的看著他。


    沈洛天衝著她伸出了一隻手,勾了兩下手指。


    “東西拿來了嗎,給我。”


    那少女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低頭看著伸到自己下巴底下的手,緩緩的將自己的手搭在了那隻手上。


    兩隻手交握了十幾秒,沈洛天輕輕的“嗯”了一聲,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那少女的一隻手在半空中又停留了一會,才遲鈍的反應過來似的,慢悠悠的又收了回去。


    她將那隻手握成拳頭,搭在了心口,低下頭,閉上了眼睛。


    沈洛天在後視鏡裏看到她這番動作,輕笑著搖了搖頭,低下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


    那張濕透了的小紙條正貼在他的手心裏。


    那紙條上原本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小字,可現在已經被水暈開,變成了一團模糊的墨跡,根本看不出原樣了。


    就算是這樣,沈洛天還是仔細的辨認了一下那紙條上的字跡,低聲說了一句:“看來果然是她幹的啊。”


    說完便將手握緊,把那紙條揉成一團,扔出了車窗。


    請輸入正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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