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十七郎呆了呆,還是站起來走了出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風琪俊和柳白月。不用想的,風琪俊也知道風十七郎一定把柳青蔥帶回了鑄劍坊。而柳白月從昨晚都現在都一直跟著他,半步不離。


    怕他們把柳青蔥吵醒,風十七郎走出去輕輕地把門關上。


    風琪俊一上來就粗聲粗氣地道:“我要見小青。”


    “噓!小聲點,她才睡著,別把她吵醒了。”風十七郎輕聲道。


    “風十七郎,我告訴你,她現在還是我妻子,她的事輪不到你來管,快點把她交出來。”


    “你這個丈夫是怎麽當的,你知不知道她已經懷孕三個月了?就因為你的那一掌,你讓她小產了。”風十七郎憤怒地道。


    風琪俊突然像泄了氣的氣球,靠在牆上雙目空洞,全身無力地滑落,口裏不停地喃喃:“她懷了我的孩子,我親手殺死了我的孩子……”


    柳白月想去扶他,惡毒地道:“她懷的,還不知道是誰的野種!”


    “啪”的一聲,風琪俊突然揚起手,重重地給了柳白月一個耳光,狠狠地道:“你聽著,無論是誰,我不準任何人這樣汙辱她。你還不配。”


    柳白月摸著火辣辣的臉,慢慢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心愛的男人。她付出一切,隻換來他的一個耳光嗎?


    “你們要吵到別的地方去吵,別在這裏吵。”風十七郎冷冷地道。


    “我要見小青。”風十七郎霸道地道。


    “她現在還未醒過來,就算是醒了,我想她也不想見到你。她的身體很虛弱,不可以激動,希望你不要剌激她。”


    風琪俊深知他說的是實話,默默地離開。


    柳青蔥在床上睡了那麽久,風十七郎一直都坐在床邊陪著她,如若她再不醒,他恐怕會一直等下去,她怎麽忍心?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虛弱地開口道:“我這是怎麽了?”


    風十七郎看見她終於醒了,欣喜若狂:“感謝老天,青兒終於又活過來了。”


    “十七郎,我讓你擔心了。”她內疚地道。


    “你現在覺得怎麽樣了,哪裏不舒服?”


    柳青蔥搖搖頭,掙紮著坐起來,風十七郎連忙過去扶她,失聲道:“姑姑說你不可以坐起來的,小產跟坐月子一樣,要休憩一個月。”


    他說出此話,馬上後悔了。柳青蔥先是怔了怔,然後微微一笑:“不會擔心我,我都已經知道了,我沒事。”


    “你知道了?”風十七郎滿目驚訝。


    “是。你讓琪俊來見我吧,我有話要跟他說。”柳青蔥躺在回去,淡然地道。


    風十七郎狐疑地看著她道:“事到如今,你為什麽還想要見他?”


    “我跟他,終究要說得清清楚楚才好。”柳青蔥看他仍是一臉懷疑,又被上一句:“你放心吧,沒事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跟他好歹也成親那麽久了,多少還有點恩情在。”


    風十七郎點了點頭,淡然道:“好吧,我去叫他。你好好休息一下。”


    風十七郎到南院去找風琪俊,並將當天柳青蔥到鑄劍坊去自己的事告訴了風琪俊,他不想讓任何人誤會她。


    風琪俊萬分懊惱後悔,他真的錯怪她了。他冷靜的聽完風十七郎解釋,到最後還是忍不住咒罵一聲。他早該想到這一點,為什麽當時他就淨往壞處去想?


    現在大錯已鑄成,孩子也沒了,她一定不會再原諒他。


    他為什麽要背叛她?為什麽不肯好好聽她解釋?為什麽不信任她?為什麽要用柳白月來傷害她?他深知冷嘲熱諷和擁有另一個女人比較起來,後者傷人之深是永遠無法彌補的?


    “她想見你,去見見她吧。”風十七郎看了他一眼,卻又說:“其實少夫人很愛你。”


    “她恨我嗎?”風琪俊問出一個不相幹的問題。


    風十七郎先是微愣,隨即回答:“恨!她恨死你了。”


    換作是他,他也會恨。被人狠狠捅一刀以後,怎會不恨傷他的人?


    “我懂了。”真該死,當初他為何就不能往好的地方想呢?現今這種局勢,小青絕不會原諒他的。


    風琪俊邁開大步子向鑄劍坊走去,他馬上就想見到她,向她解釋清楚,再也不讓她受半點委屈和傷害。


    但站在房間門口時,他卻猶豫了,他要怎麽向她開口呢?


    “誰在外麵?”忽然裏麵傳來詢問聲。


    風琪俊不得不推門走了進去,輕輕地道:“是我。”話音中,再無一點囂張驕傲之氣。在看到她憔悴的麵容時,不由得讓他的心瞬間揪緊。


    柳青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來了!”


    沉默了半晌,他終於鼓起勇氣道:“小青,對不起,是我誤會你了。”


    “誤會?誤會什麽了?”她冷笑道。


    “是我誤會你和十七郎了,他都告訴我了。”


    她自嘲道:“不隻十七郎,還有冉成傲,還有很多很多的男人,你忘了我是殘花敗柳、讓眾人玩弄的女人?”


    “不要這樣!小樓,原諒我,我傷你太重了。”他聲音低得不能再低,請求她的原諒。


    夠了,真的夠了。恨能毀掉一個人,他不但毀了自己,也毀了別人。


    “告訴我,我聽錯了。”她拒絕相信他的抱歉。


    風琪俊輕撫她的臉頰,對她冰冷的態度毫不在意。天知道他有多愛她!


    他的沉默並沒有引起她太多的興趣,反正她對他已徹底死了心。


    那日他說就此斷了夫妻情分,在那一刻,她的心跳幾乎停止了。他說得太絕情、太狠,好似這段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感情,隻要一句話,說斷就斷,毫不考慮她心裏的感受。


    而現在,他要求她的原諒,憑什麽?


    “小青。”他改握住她的手,柔聲喚道。


    “放開!”


    “小青。”


    她抽不回自己的手,為此,她感到氣憤、無奈;而他句句柔聲呼喚讓她發覺自己對他的毫無辦法……不,她絕不原諒他!


    柳青蔥冷著臉,諷刺地道:“風琪俊,曾幾何時,我這位讓你風風光光娶進門的正室,又引起你的注意來?”


    風琪俊聞言手一放,無法理解心中複雜的情緒。


    他愧疚又心疼。


    “小青,對不起。”


    “你不用跟我道歉,我承受不起。”


    “求你,原諒我一次吧。我會用一生去彌補對你的傷害。”


    她淒然一笑:“你忘了嗎?你能忍受我曾經跟冉成傲、十七郎在一起嗎?”


    “不,沒有。”他急忙否認,又歎了一口氣:“小青,別這樣。”


    “風少堡主,你的記性真差,難道你忘了那天在小亭說過,我們夫妻情分已盡了?”


    有那麽一刻,他真想一掌劈死自己。他何以把話說得如此絕?


    “小青,忘了吧!”


    “忘了?你變得可真快。那白月怎麽辦?”


    “她已經離開風家堡了。”為了一個柳青蔥,他可以負盡天下人。


    “你不是已經當著公公婆婆和所有人的麵說要娶她嗎?那時你將我置於何地?你走,我不相再聽到你的聲音,也不需要你的可憐。風琪俊,我坦白告訴你,我們之間再也不可能複合,早在你不信任我時,這段情就毀了。請你走得遠遠的,別再踏入告近我一步。隻要你不要動不動就來傷害我,我一輩了感激你。”


    風琪俊被充滿恨意的話震退幾步,他當真傷她太深,傷口永遠無法複元?


    “請你給我一封休書,讓我離開這裏吧。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對不起!”


    如今,他隻能這麽說了。


    他再看一眼小青冷漠的臉,走到這地步,他是不是該好好思考?


    不過,他能確定一件事情,他不會娶柳白月的,本來他就無意娶她。


    柳青蔥雙目空洞。她要的是一份真誠、坦白、專一的愛,風琪俊一點也沒做到,隻會讓她受傷。


    如今她的心已死,他卻向她道歉,並希望不要再彼此傷害,像他這種反反複複的男人,要她如何再相信、再去接受?


    唉!為何追求一份真真實實的那麽難呢?


    兩人僵持了很久,風琪俊終於將插入發間的手鬆開,道:“忘了這些,讓我們回到從前,我陪你走遍大江南北。”


    她搖頭。“有些事情不是說算就算的。”以前她說這些的時候,他為什麽不聽?


    “小青!”


    “別再說了。”她打斷他的話。“我什麽都不想聽,你放過我。”


    她命令自己不準掉下淚來。在他狠心斷了情後,她的心已死、淚已幹。但他這柔情的語氣為何又引來她的淚?


    難不成她還愛著他,愛著這個傷害她最深的人?


    “別哭!”風琪俊上前去俯身吻去她臉頰上的淚水,滿心悔恨。當初他為何如此衝動,狠心傷害愛他至深的女人?


    他的吻讓她心頭一陣悸動,突然出現一道寒光,她手握著匕首向他剌去。


    風琪俊猝不及防,手臂上開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他連連退了幾步,也不理流了多少血,隻是呆呆地望著她,他很想問,為什麽她要殺他?是因為恨嗎?


    “我要殺了你為我孩子報仇!”柳青蔥眼裏閃著仇恨的光芒,爬起床來朝他直剌過去。


    可她剛下床,就跌倒在地上,她努力起爬起來,可是身子去脆弱得不聽使喚,下身撕裂般的疼痛。


    “小青,我這麽低聲下氣,還不能挽回你嗎?為什麽你非要這麽絕情?”風琪俊依在牆角,看著小青倔強又可憐的樣子,心如刀割。


    他從沒想過,這輩子會栽在女人手裏,還是該死的心甘情願栽下去。


    “那當初我把自尊掏出讓你踩弄,又有挽回你的信任嗎?”她咄咄逼人的反問。


    “小青,惹得我們夫妻不相往來,這樣做你會好過嗎?”他手臂上流下的血滴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朵紅梅,他毫不在意。他的身體裏某個地方,比身上還要痛上幾十倍。


    “是你親手殺死了我們的孩子,也殺死了我的心。風琪俊,我與你不共戴天。”她大聲宣告。努力地往前爬,要去拾起那跌落在地的匕首。


    他撫著額角道:“小青,你的身子還很弱,不能下床。”


    柳青蔥咬著下唇,一雙發亮的眼睛隻看著將要觸及的匕首。


    風琪俊繼續說道:“小青,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般折磨自己,讓嶽父、嶽母看到了,你不怕傷了他們的心?”他試圖改用親情來說服她。


    “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的孩子,那也是一條鮮活生命。他還沒來到這個世界上,我連一眼都沒有看過他……”她心一酸,終於趴在地上哭了起來。


    “都是我的錯。孩子沒有了,我們可以再生,生三個,生五個,隻要你喜歡,生多少個都可以。”風琪俊溫柔地說。


    她難道不知道,她受的一丁點傷,都足以讓他難過好幾天?


    她像是沒有聽見,伏在地上一動不動。


    風琪俊上前去抱她。


    “放開!”她用力掙紮,排拒他的碰觸。


    “不放。你為何總是如此任性?”風琪俊怒氣衝衝的在她耳邊低罵,雖是苛責,口氣裏卻充滿心痛。


    “我不要你管,我要殺你,殺你,殺你……”柳青蔥用力捶著他的胸膛,可他的粉拳軟綿綿的,打在風琪俊的胸膛就如打在棉花上。


    “你要殺我,也要等你養好身體再殺。”風琪俊捉住她的手。


    柳青蔥不停地掙紮,淚流滿麵:“我恨你,恨死你,就算你死了,也不足以解我心頭之恨!”


    愛要愛到底,恨也要恨到底!


    柳青蔥從來不知道自己是如此任性、刁蠻,從小爹娘都說她懂事,因為她從來不會無緣無故發脾氣,直到現在,她才發覺自己任性得過分。


    門突然被推開,柳白月跑了進來,看到糾纏的兩人,馬上奔過去將他們分開,拉起風琪俊憐惜地道:“琪俊,你的手在流血,是她傷了你?”


    風琪俊呆站在那裏不答話,原來柳青蔥恨他恨得這麽深,看著她堅決的臉龐,他這般低聲下氣,還是不能軟化她的心嗎?


    他知道一切都是他不好,但是沒有愛,又哪來的恨?


    “柳青蔥,你太過分了。你怎麽能殺人呢?弄傷你的人是我,你要殺就殺我好了。”柳白月看到風琪俊受傷,心痛得對著柳青蔥大罵,半點都沒有姐妹的情分。


    柳青蔥心力交悴,抬起頭來滿麵淚痕,她用盡力氣大吼道:“你們給我滾,滾出去!”


    “哼,琪俊隻不過是可憐你才來看你,誰想看你一副晚娘的臉孔……”


    風十七郎在遠處聽到呼聲,就飛快地奔了過去,衝進屋裏就看見柳青蔥倒在血泊中,焦急地把她抱上床,並大吼道:“叫你們滾,沒聽到嗎?難道要我拿掃把來趕你們才走?”


    柳白月拉著風琪俊往外走,還不忘惡狠狠地補上一句:“這地方沒有人會想來。”


    風琪俊整個人就像尊木雕,任由柳白月拉著走。


    風十七郎檢查柳青蔥的傷勢,問道:“他出手傷了你?”


    她搖頭。


    他突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眼睛驟然變亮:“你剌殺他?”


    柳青蔥點了點頭。


    他焦急地問:“你那裏受了傷?”


    這次柳青蔥終於開口了,她輕聲道:“血都是他的。”


    風十七郎聽到此話才鬆了一口氣,又道:“你以後不要再那麽衝動了,我真被你嚇死。你現在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他要殺你易如反掌。”


    “如果我不報仇,我枉為人母,如果我不報仇,我活著還有什麽意義?”現在她的滿心滿腦都隻有報仇,她從來沒有如此深地恨過一個人。


    她的戾氣太重了,如果不懂得放下過去,仇恨是一把雙刃劍,傷了對方的同時,也在傷自己。


    風十七郎皺眉道:“小青,你就不能放下過去的一切,重新生活吧。就算全世界都遺棄你,我也會在你身邊陪著你。”


    隻要她過得幸福,他什麽都願意。


    柳青蔥知道風十七郎對自己好,一直都知道,這樣更讓她愧對於他。


    “十七郎,謝謝你!”


    “等你身體好些,我就帶你離開這個地方。我們可以去看大漠,馳騁沙場;去江南,感覺水鄉風情……”


    “江南好,早就聞江南輩有美女出,到時候我給你找一個江南美女為妻。”她的唇角終於泛起了笑容。


    “如此甚好!”風十七郎應付著她,就是為了哄她開心。


    其實柳青蔥的笑容豈不也是為了讓他安心,江南雖好,如果她報完仇後還有命回來,她一定跟他去江南。


    風十七郎溫柔地拂開她額前的發絲,嗓音低柔的道:“累了嗎?”


    她輕輕地點頭。


    “那你休息吧,好好休息,什麽都別想,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她輕輕地閉上眼睛,現在隻想好好地睡一覺。


    經過幾天的調養,她的身體漸漸恢複了,風十七郎和紅姑輪流陪著她,鑄劍坊的那三個怪老頭有時候也會來看她,雖然隻是簡短的幾句話,但在寒冬中仍能令她的心裏覺得暖暖的。


    自從那次後,風琪俊和柳白月再也沒來騷擾過她了。他有了新歡,大概早已忘記了她這個舊愛。


    這天柳青蔥正躺在床上休息,突然聽到一陣很輕的腳步聲。


    “誰?”她大喝一聲。


    “表弟媳,久違了!”


    會叫她表弟媳的,隻有一個人。


    柳青蔥已經坐了起來,望著冉成傲冷冷地道:“是你。你來做什麽?”


    “你放心,你沒有惡意的。我是真心地想來看看你。”


    柳青蔥冷冷一笑,諷刺道:“是嗎,來看看我死了沒有?可惜令你失望了。”


    冉成傲一臉悲哀地道:“我在你的心裏就那麽差嗎?為什麽你一直都這麽針對著我?我有什麽比不上風琪俊和風十七郎的?”


    柳青蔥輕哼一聲,不說話。


    “男人好色,英雄本色!關於這一點,我怎麽也比不上風琪俊啊。我平時雖然是大大咧咧了點,可我也不會動自己小姨子的主意啊。”


    “說夠了嗎?如果你來是為了諷刺我,又要令你失望了。大門在那邊,請吧!”柳青蔥麵無表情地道。


    “別著急,我的話還沒說完呢。其實我來沒有其他目的,我隻是想幫你。雖然我們沒緣分能成為夫妻,可我也不忍心看著你被他們如此欺淩。”


    柳青蔥冷冷地看著他,嗤之以鼻地道:“這真的是冉成傲嗎?到底是我眼睛有問題,還是耳朵有問題?”


    冉成傲也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一本正經地道:“我們合作吧,隻要我們合作,風琪俊和柳白月都不是我們的對手,我已經有了詳細的計劃。”


    “對不起,我想你找錯對象了,我對你的偉大計劃一點都不感興趣。十七郎馬上就要回來了,你還是快點走吧。”


    “他到山下給你買藥去了,我想他一時半回是回不來的。你何不仔細聽我一說?”


    “臉皮厚的人我見多了,但從來沒見過一個人像你這麽臉皮厚,厚得像跟城牆似的。”柳青蔥輕蔑地笑道。


    “風琪俊那樣對你,別告訴我你不想報仇?當初你對付我的那種狠勁都到哪裏去了?”


    “我的事不用你管,我與你道不同不相為謀。”


    “我們有共同的敵人,風琪俊殺死了你的孩子,難道你就這麽放過他嗎?多麽可憐的孩子,他雖然小,可也相信他離開人世的時候也是流著淚叫他的父母不要對他那麽殘忍。”


    冉成傲很聰明,他知道柳青蔥的死穴就是那個孩子,越是激怒她,她對風琪俊的仇恨就越深。


    柳青蔥怒喝一聲:“閉嘴!不要再說了。”


    “為什麽不說?你躺在這裏萬般痛苦,而風琪俊和柳白月正在風流快活呢,那本來是你的幸福,現在都成了柳白月的了……”


    “你滾,馬上給我滾。”柳青蔥從床上爬起來,拿起床頭掛著的一把匕首就向冉成傲衝過去。


    她一步步向冉成傲逼近,晃著手裏的匕首,不容對方有半點猶豫。他一步步退到了門口,直至無路可退。


    “滾,不然休怪我刀劍無眼。”她冷冷地道。


    冉成傲當然知道柳青蔥不隻是嚇嚇他,她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


    他恐慌地道:“好,我走。如果你想跟我合作,可以隨時來找我。就算沒有你,我也一樣會對付風琪俊和柳白月,隻是你莫忘了自己的仇才好!”


    冉成傲突然轉身離開,一下子就跑得不見蹤影。


    柳青蔥坐回床上,手裏緊緊地握著一柄匕首,往事又再纏繞上心頭,從來沒有忘記過。她要報仇,就算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突然外麵傳來了一陣碎碎的腳步聲,柳青蔥知道是風十七郎回來了,連忙把匕首藏了起來,躺回床上去。


    風十七郎一進門就聞到一股陌生的味道,看見柳青蔥安然無恙地躺在那裏,一顆心才放下。


    “剛才誰來過?”他放下手裏的東西,漫不經心地問。


    “冉成傲。”柳青蔥知道騙他也沒用,所以幹脆說實話。


    風十七郎顯得有些吃驚,連忙衝到床邊道:“他來做什麽,他有沒有對你怎麽樣?”


    “你這麽緊張幹什麽?就算真動起手來,他也不是我的對手。”柳青蔥淡然道。


    “可是你現在的身體很虛弱。冉成傲這個人對你一向不懷好意。”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針對一個人,如果當初不是我作弄他在先,他也不會一直咬著我不放。”


    “你今天是怎麽了,見過他後就一直替他說好話。他給你喝了什麽迷湯?”風十七郎端著柳青蔥的臉左看右看,希望能在她的臉上找到答案似的。


    柳青蔥幽幽地道:“他讓我跟他合作。”


    風十七郎又是一驚:“你答應他了。”


    柳青蔥搖搖頭:“我怎麽可能答應他?我知道他隻是想利用我報仇,然後吞並風家和柳家。”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


    “十七郎,明天我們就離開這裏,走得遠遠的,永遠都不回來。”柳青蔥突然握住他的手,溫柔地道。


    “小青,你知道嗎?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好開心。”風十七郎輕輕地將她摟入懷中,輕柔地在她耳邊說著。


    柳青蔥不敢動,任由他輕撫,他的懷抱很溫暖,這一刻她將永遠珍藏在記憶裏。


    南院,夜深人靜,月黑風高。


    一條黑色的人影乘風而來,身手矯健地落在一個窗前。


    她在窗前輕輕地用手指截了一個洞,然後把事先準備好的迷煙吹送進去。


    過了一會兒,她確實迷煙已經在室內散開後,她從窗前躍了進去。她高舉著匕首,往床上奔去,隻要她剌過去,床上的人就必死無疑。


    突然屋裏的燈火一下子就奇跡般全亮了,柳青蔥這才知道自己的計謀已經被人識破了,當場呆在那裏。


    風琪俊並沒有睡著,自從小青受傷後,他每一夜都難以入睡,有時候到天亮時才睡著,有時候一整夜都睡不著。


    他聽到腳步聲,就知道她來了。他很清楚她是個恩怨分明,有仇必報的人。


    風琪俊從床上坐起來,深情地看著她,幽幽地道:“小青,難道你一定要殺死我才甘心嗎?”


    “是,既然被你識破了,那咱們就一決生死吧。”柳青蔥堅決地道。


    “隻是你想殺我,我又不想殺你。如果你覺得殺了我你會覺得痛快,那就動手吧!”風琪俊坐在那裏,目光仍是那麽溫柔地看著她。


    “好!你受死吧,為我的孩子償命!”柳青蔥舉著匕首直向他奔過去。


    突然一雙手緊緊地摟住了她,令她動彈不得。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眼前一個鐵籠從天而降,如果她再往前一步,必定成為籠中的獵物了。


    柳青蔥倒抽了一口涼氣,然後掙紮著,那雙手卻緊緊地抱住她不放。


    她大怒道:“十七郎,你放開我,我要殺了他。”


    “如果我來得慢一點,恐怕被殺的不是他,而是你。”風十七郎道。


    “如果你不攔著我,我恐怕已經把他殺了,就差那麽一點。你放心,我的事不用你雞婆。”


    “不放。你為了殺他,難道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那你答應過我的事呢,都是騙我的嗎?”風十七郎失望地道。


    “我沒有打算要傷害你,如果我今夜報了仇,我就跟你從此浪跡天涯。”


    有這一句話,風十七郎已經感到很滿足了,隻是,風琪俊是他的親哥哥,柳青蔥又是他最愛的人,看到他們哪個受傷,他都不願意。


    柳青蔥突然扭頭,將矛頭直指向風琪俊,大聲道:“風琪俊,你還是個男人嗎?竟然想用這麽卑鄙的手段來對付我。”


    “我沒有,這機關不是我裝的。”風琪俊一直住在這裏,也從來不知道房間有這麽一道機關。


    “少在這裏假惺惺了,我不會再相信你。我要跟你決鬥。”柳青蔥宣戰,不顧風十七郎將她越抱越緊。


    突然一個聲音道:“機關是我裝的。”


    一群人在門口走了出來,為首的是風天德,後麵跟著西門家的兩姐妹和冉成傲,他們都一臉怒氣。


    “哼,你們都到齊了,好,很好!”柳青蔥冷笑著。


    風琪俊看著門外那一群人,抱怨地道:“爹,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是我跟小青兩個人的事,你們就別插手了。”


    “爹不插手你就已經死在她的劍下了,爹就你一個兒子,你怎麽這麽不懂得珍惜自己的生命?”風天德怒道。


    風十七郎隻當作沒聽見他的話,一臉漠然,但心裏卻震動了一下。他這個爹從來沒有認過他,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否認他,還是第一次。


    柳青蔥感受到了風十七郎突然的心跳,不禁為他有這樣的父親而感到悲哀,比沒有更悲哀。


    如果不是為了她,風十七郎也不可能出現在這裏與這些人見麵,也就不用受這份侮辱,風十七郎對自己的好,她深深地感受到了。


    “這是我欠她的,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小青,你現在就殺了我吧。”風琪俊大義凜然地道。


    西門雪梅奔上來緊盯著柳青蔥道:“柳青蔥,我家沒欠你什麽,你勾三答四的我還沒找你算賬,把我們風家堡的臉都丟光了。本來我還一直指望著你給風家開枝散葉的,現在孩子沒有了更好,那你以後就跟我們風家再無瓜葛了。”


    柳青蔥終於明白好好的一個風琪俊為什麽突然會變了,就因為有了這幫這樣的親人,不壞才怪。有這樣歪曲事實不問青紅皂白的父母,能不近墨者黑嗎?


    “你以為是我稀罕你們風家,上梁不正下梁歪,我早就叫他給我休書。這裏都是一些偽君子,我看見就想作嘔。”柳青蔥跳腳罵道。


    “你又作嘔?是不是又被這個小野種搞大了肚子,賤貨生出來的野種,就是不會安分守已。”西門雪梅冷笑道。


    風十七郎的臉色越來越鐵青,終於忍不住要發飆了:“西門雪梅,你嘴巴放幹淨一點,你罵我就好了,為什麽還要罵我娘親?”


    “喲,小野種生氣了。我告訴你,我就是要罵,你娘就是個賤人、狐狸精……”


    “夠了!”風天德大吼一聲,娶妻不賢,家門不幸。


    “怎麽,我罵她你心痛了,你是不是還想著她,那你去找她啊,以後風家堡就是他們的了,我和琪俊走!”


    “娘親,你能不能少說兩句,你嫌還不夠亂嗎?”風琪俊終於忍不住抱頭大吼。


    “你們的家事我不想管,風家堡隻是沽名釣譽,這個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再也不會回來。小青,我們走!”


    風十七郎拉著柳青蔥突然騰起,飛上半空,消失於夜色中。


    風琪俊望著他們離去的地方發呆,他知道,這一次,小青再也不會原諒他!


    西門雪梅看到兒子一臉沮喪,很是心疼,她走上前去安慰他:“俊兒……”


    “你們都給我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們,聽到沒——”風琪俊打開門,將所有人都趕出了房間去。


    風天德知道兒子此時心情不好,連忙扶著西門雪蘭離開,所有的人都黯然跟著離開。


    風琪俊倒在床上,雙目空洞,就如死了一般,沒有了靈魂,剩下一副軀殼。


    風十七郎把柳青蔥帶回她的房間裏,狠狠地將她丟在床上,然後呆呆地站在窗前,一言不發。


    柳青蔥知道風十七郎這次真的生氣了,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生氣。


    兩人相對無言,沉默了良久後,最先受不了沉悶氣氛的是柳青蔥,她終於開口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風十七郎回過頭去,看了她一眼,才道:“我就知道你不會這麽爽快地答應我的,那不像你的性格。”


    “既然這樣,你為何沒有揭穿我?”


    “你就是這樣,不到黃河永不死心,不撞南牆不會回頭。”


    她低喃道:“撞了也不會回頭。”


    風十七郎歎了一口氣道:“你就算不願意跟我走,我也不會怪你。隻是,怨怨相報何時了,過去的,忘了吧。”


    “風十七郎,我沒有你那麽偉大,說忘就能忘。如果不報仇,我一輩子都會活在痛苦裏。”


    風十七郎歎了一口氣,越是灑脫的女子,越過不了情關。


    “你根本不是風琪俊的對手。”


    “你都我武功吧,隻要能打敗風琪俊,我什麽都願意。”


    “就算再練個三五年,你我也不是他的對手。”風十七郎指出事實。


    “你為什麽非要長他人誌氣,滅我的威風。你不肯教我就算了,我找別人學去。”柳青蔥站起來欲要走。


    風十七郎馬上拉住她,大聲道:“雖然我幫不了你,但我想有一個人一定幫得了你。那就是我師父嶽沫,他的武功很高,在二十年前就威震武林,如果他肯教你,一定可以。”


    “那他在哪裏?”


    “我也不知道,他行蹤很飄忽。”


    “就這麽定了,我們去找他,我一定要想辦法讓他收我為徒。”柳青蔥自信滿滿地道。


    風十七郎望著那初露笑容的人兒,雖然她仍被仇恨所纏繞,但他相信,假以時日,他一定會用愛去感化她,令她重新做一個快樂的人,簡簡單單地過生活。


    風琪俊已經在床上躺了兩天了,他放鬆著四肢,腦裏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還要躺多久,也不知道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他把全部的愛都給了小青,卻深深地傷害了她,一輩子都無法挽回的傷。


    突然有人敲開了門,他以為是她,現在就算她要殺他,他也想見她一麵。


    進來的人是小藍,他一臉失落,回複了原來的頹廢,她那麽恨他,怎麽還可能會來見他?


    小藍走過去看到風琪俊的樣子當真嚇了一跳,他一臉胡渣子,哪裏還有一點點偏偏少年郎的樣子,簡直就跟監獄裏的囚犯差不多。


    她定了定神,把手裏的東西遞給他,道:“這是少夫人讓我交給你的。”


    風琪俊連忙接過來打開來一看,是一張拜貼,她約了他三年之個在芒山決戰。


    “她人呢?”


    “這是她兩天前給我的……”


    “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小藍委屈地道:“你一直沒開門……”


    風琪俊還沒待她說完,就已經如一陣風般奔出去。


    他來到鑄劍坊,她卻已人去屋空,連半點氣息都沒有留下,徹徹底底地走出了他的生命!


    他腿一軟,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三年後


    冬日的陽光柔柔地灑在大地,世間萬物都在懶洋洋地享受著陽光的溫暖,就連呼吸都覺得懶。


    竹林深處的小湖邊有這麽一間精致的竹屋,此刻正炊煙嫋嫋。遠遠看去,如詩如畫。


    風十七郎揭開鍋蓋看了看,鍋裏的魚已經蒸得差不多了,再炒一個菜就可以上桌了。


    忽然身後有個聲音輕輕地道:“好香啊,十七郎,你的廚藝又精進了!”然後一個柔若青蔥的手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


    “哎喲!”他痛苦得五官都皺在一起了,他知道這隻手雖然美,但在一瞬間可以致人於死地。


    “我今天這麽早回來,有什麽獎勵?”柳青蔥撒嬌地道。


    風十七郎想了想,才道:“今天是冬至,要不咱們吃完飯後到街上去轉悠轉悠。”


    柳青蔥蹦蹦跳跳的,高興得像個孩子,拍著手掌道:“太好了,太好了!”


    風十七郎轉身看著她,溺愛地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輕笑:“小樣兒!”


    她不悅地嘟起嘴:“我就這麽小樣。”


    “想吃飯的話就要幫忙了,把那邊的碗洗一下,馬上就好了。”


    “好吧,看在今天上街的份上。”


    風十七郎看著她的背影,想起了三年前師父的話。


    記得那時候他帶著柳青蔥離開風家堡,到處去找師父,費盡千辛萬苦終於找到了師父,可是師父堅決不肯收柳青蔥為徒,原因是他從不收女徒弟。


    柳青蔥無論怎麽哀求都未能改變嶽沫的心意,她幾乎傷心欲絕。


    嶽沫很同情風十七郎對柳青蔥的心意,把妻子所創的玉蘭心法留給了風十七郎。玉蘭心法能使練功者心平氣和,消除戾氣。嶽沫就是希望柳青蔥莫要被心魔所困,入了魔途,辜負了風十七郎的一番情意。


    師父總是笑他,太過兒女情長,成不了大俠。風十七郎一笑置之。他不在乎當什麽大俠,隻想一直陪在她身旁,令她開心就夠了。


    柳青蔥初到這裏來的時候,有時候會很苦悶,一話不說;有時候會突然發脾氣摔東西;有時候會把自己鎖起來練劍,一練就是大半天。


    現在,她終於學有所成,再也不提過去的事,看來這套玉蘭心法真的令她的心情平靜下來了。


    吃飯時,是她最開心的時候,看著滿桌子的美味佳肴,她早已食指大動,卻不見風十七郎的人影,於是大喊:“十七郎……”


    “來了,吃飯怎麽可以沒有酒呢!”風十七郎拿著一壺暖暖的酒過來。


    “我肚子餓扁了,你愛喝就喝,我吃菜。”她一邊嚼著東西一邊說話,語聲顯得模糊。


    “你也喝一些,身子會暖和些的。”風十七郎遞了一杯酒給她。


    “你知道嗎?今天我終於把玉蘭心經練成了,你想不想看看有多厲害?”她眼裏發著光,心情異常興奮。


    “好!不過吃完飯先。”


    風十七郎眼裏閃過一絲憂傷,柳青蔥卻未曾發現。


    他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她學有所成,他還有什麽辦法把她留下?


    晚飯過後,柳青蔥就在湖邊舞起了劍,她身在一片風中,化作一片劍影,舞劍雖美,殺氣卻重,她所使的每一招,都似乎要將對方置於死地。


    風十七郎的眼眸裏,隻有一片光,他已看不到她的人。


    良久,柳青蔥翩翩地落在他的麵前,抱拳微笑道:“在下獻醜了!”


    風十七郎輕輕地拍掌表示祝賀,卻心不在焉。


    柳青蔥得意地笑道:“怎麽樣,你覺得我的武功厲不厲害?特別是最後一招,我足足練了三個月。”


    “非常厲害,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


    “不止是你,風琪俊也不會是我的對手。”她突然靜了下來,目光變得深邃不可捉摸。


    風十七郎倒抽了一口涼氣,一雙眼睛望著遠處湛藍的天,沉默半晌,才道:“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柳青蔥睫毛輕展,認真地看著他,輕輕地道:“十七郎,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說。”


    “不要說,我不想聽。”他在害怕。


    “可我一定要說。”她輕歎了一口氣道:“謝謝你這三年前一直都這麽照顧我。我……約了風琪俊比武,如果我有幸回來,一定會好好報複你。”


    風十七郎突然緊緊地摟住她,在她勁間呢喃:“不要走好嗎?為了我!”


    柳青蔥呆了半晌,最終垂下雙手:“對不起……”


    “我不要聽對不起,什麽都別說。”


    話音落,帶著炙熱欲燃燒人的熱吻蓋上柳青蔥的唇,他的霸道讓她拚命的掙紮,怎奈她身子軟軟的,她的力氣對他來說有如捶在棉花上那麽軟軟的。


    他的吻讓她心頭一陣悸動,她堅決卻又無力的推開風十七郎的胸膛。


    “十七郎,不要這樣子。”她一臉無助。


    “青兒,我是認真的。”


    “對不起……”除了這一句,柳青蔥不知道怎麽可以向他表明自己現在的心情。


    她轉過身去背對著他,不想讓他看到自己難過。過了很久,她才幽幽地道:“你應該知道,我苦練武功,就是為了報仇。為了這一天,我忍了太久了。”


    風十七郎沒有馬上答話,又轉頭看向高山。


    “無論你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我說過,我不會勉強你。如果你認為離開我你會快樂,那我讓你走。”


    他真舍得讓她走?可是她心裏的仇恨太深,為什麽心的深處又叫她不要離開?


    “我明天就起程。”她假裝聽不懂他的話。


    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視風十七郎,希望能將他的臉孔刻在心頭。


    “回去吧,這裏風大。”


    風十七郎避開她的目光,他快要偽裝不下去了。他心裏明明難過得要死,卻還要對她微笑。


    洛芷城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農商生生不息。


    重回故裏的感覺,豈是唏噓二字就能形容的?


    柳青蔥一身白衣,騎著白馬,背著一把長劍,一身俠士的裝扮。雖是素顏,頭發全部束起,但她嫣紅的臉蛋散發著青春美麗的氣息,雙十年華的她,更加內斂。她來到喜悅客棧前,躍下馬。


    她進到客棧就大搖大擺地坐到一張桌子上,長劍一放,氣派不用炫。


    店小二馬上上前來:“這位客倌要點什麽?”


    “先來壺好茶!”


    “客倌稍候,馬上為你送來。”


    等了許久,大概是因為店裏的客人太多,竟然沒有人再理柳青蔥,讓她坐在那裏幹等。


    柳青蔥一拍桌子,大怒道:“送壺茶要那麽久嗎?小二,你的茶是天山的水泡的嗎?”


    “這位客倌別著急啊,茶沒有,先喝杯酒如何?”一個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有那麽一瞬間,柳青蔥呆住了,她僵在那裏時,一壺酒已經擺到她麵前,然後,她就看見了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孔。


    “十七郎,你怎麽來了?”她失聲驚呼。


    “這個客棧那麽多人來得,誰規定我這個窮人就來不得嗎?”風十七郎就坐在她對麵,濕潤的眼睛亮晶晶發著灼熱的光,上揚的嘴角有些抽動。


    “十七郎!”她顫抖地快說不出話來,是驚,是喜,是激動,是感動……


    “你傻啊!青兒。”


    她哽噎的聲音顫抖著,帶著深情濃重的思念狠狠地敲著他的心房,敲得他一陣陣激顫,哆嗦著嘴說不出話,


    在最不適當的時候,小二哥送茶過來,打斷了兩人的深情對望。


    吃完飯後,他們就早早回房休息了。


    對明天的決鬥,柳青蔥雖然有七分的把握,但她的武功在進步的時候,風琪俊的武功也在進步,所以她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


    想到再過幾個時辰就要再見到風琪俊,柳青蔥的心有一種複雜得說不出來的感覺。一直以來她都以為再想起他時,隻有恨,現在卻多了一種害怕的感覺,她害怕……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在芒山之顛上,廣闊的山川、大地在太陽的照射下一片蒼翠。


    隻見陽光下站著一個人,他衣抉飄飄,宛如乘風,白衣勝雪,長發如墨。陽光、綠樹、和風,更能襯托出他瀟灑出塵,高不可攀。


    他顯得很安靜,都等了三年,不在乎再等多一等。


    他就是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翩翩貴公子風琪俊,現在的他除了英俊,更多了一份成熟。


    三年前,柳青蔥離開以後,他就開始出外遊曆,走遍了大江南北,直到最近才回來,他知道,是他還債的時候了。


    現在,就算是死了,他也了無遺憾,隻想再見她一麵。


    一直以來,他最牽掛的人,始終隻有她。


    一失足成千古恨,恨不當初,一切都已太遲了!


    遠處緩緩地傳來了馬蹄聲,他暮然回首,就看見柳青蔥騎馬飛奔而來,隻見她一臉春風得意,比以前更瀟灑、更豔麗奪目。


    她要告訴他,離開他,她會過得更好!風家堡隻是一個小小的天地,外麵是一個大大的世界。


    風琪俊趕緊迎上去,就看見柳青蔥的身後還有一匹馬,馬上赤然是三年前跟她一起離開的風十七郎。


    雖然早知道這樣,但他的心裏還是一陣失落。


    柳青蔥遠遠地勒住了馬,看見風琪俊時,心裏還是打了個顫。本來她以為看見他時,可以再無波瀾,現在才知道她做不到。


    風十七郎的馬停在她的身後,跟著她下了馬。


    “小青!”風琪俊熱切地呼喚她,熟悉的名字,卻找不到往日那種熟悉的感覺。


    “風琪俊,很好,你終於來了。亮劍吧!”柳青蔥一句話都不想跟他多說,三年以前她日夜苦練就是為了今天能殺了他報仇,她心裏害怕,怕跟他多說一句,就會令她改變心意。


    “青兒!”風十七郎輕喚她,希望可以令她改變主意。


    柳青蔥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道:“十七郎,別勸我!”


    看見兩人的眼神如此親昵,風琪俊知道今生他錯過了一個最好的女人,她現在已經有一個更懂她、更疼她的男人。


    風琪俊微笑道:“十七郎,你好嗎?”淡淡的一句問候,其中包含了多少情意。


    風十七郎相當友善:“好。你呢?”他一向都很尊重風琪俊,在柳青蔥的那件事上,他隻保持中立。


    “我在外麵遊曆了三年,前幾天才回來,真的很高興再見到你們。”風琪俊不得不認命了,風十七郎更值得女人去愛。


    柳青蔥冷冷地掃了兩人一眼,風十七郎趕緊退回到她的身後去。


    她劍已出鞘,一道寒光劃過她白皙的臉,她雙目冷冽,嬌叱一聲道:“風琪俊,出劍吧!”


    風琪俊麵不改色,仍是泛著淡淡的笑意:“我的劍永遠都不會對著自己人,現在是你要殺我,不是我要殺你。動手吧,殺了我,你就能解脫了!”


    “你是什麽意思,是瞧不起我嗎?”柳青蔥冷冷地道。


    “我絕對沒有瞧不起你的意思。”


    “別以為這樣我就會對你姑息。你必須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受死吧!”


    話剛落音,柳青蔥持劍衝上去,直向風琪俊剌去。


    風琪俊始終麵帶笑容,慢慢地閉上眼睛,下一秒,他就可以解脫了,欠了三年的債,可以徹底地得以償還了。


    一秒、兩秒……半分鍾後,風琪俊終於緩緩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柳青蔥臉上的兩行清淚。


    她甩手將劍擲出,轉身飛掠出去,恨恨地擊出一掌,那邊的一片樹木在一瞬間全倒下。


    “啊!”她朝天大吼一聲。


    她恨了整整三年,她作夢都想把他殺死,可是他就在她麵前,她卻下不了手。


    她恨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好恨自己!


    風琪俊以為可以幫她解脫,至少他還可以為她做一件事,可現在,他卻又增加了她的負擔,又再一次傷了她的心!


    突然一道劍光在上空閃過,“啊!”一柄長劍從他的胸前穿過,他死死地瞪著她,再也沒想到,殺他的人會是她。


    柳青蔥猝然回首,隻見風琪俊的血沿著長劍滴下,一滴一滴地滴在小草上,血腥之味隨風流傳。


    她滿目的不敢置信!


    握劍的人卻是一臉冷漠,她竟然是袁紫柔。


    冉成傲不知從哪裏走了出來,他一步步走身風琪俊,嘴角的微笑在陽光的照射下看來卻是那麽詭異陰森。


    “風琪俊,沒想到你也會有今天吧。”


    論武功,袁紫柔未必打得過風琪俊,但今天,他知道風琪俊的眼裏隻有柳青蔥,絕不會防備別人,正是他剌殺的好時機。


    袁紫柔跳下百丈懸崖卻沒有死,那裏麵是有玄機的。


    懸崖下麵是一條大江,一般涯葬,都會選在河流這上。所以任何人跳下去都不會馬上就死的。


    幸運的是,袁紫柔被江邊的居民救了起來,她知道自己跟冉成傲本來沒有仇恨,再加上她對冉成傲早已動了情,就回到了他身邊。


    這一次的剌殺行動就是冉成傲安排的。


    早在風琪俊離開風家堡後,柳白月就把原來的冉府送給了風家堡,而風家堡也順水人情地送還給冉成傲。


    但冉成傲想要的,絕不止這些。


    他策劃了那麽久,就等這一天。柳青蔥不願意跟他合作,他一樣是最後的大贏家。


    “表哥,是你!”風琪俊死死地瞪著冉成傲,眼珠子都快要突出來了。


    “你想不到是我吧?”冉成傲拍了拍風琪俊的臉,冷笑道:“我不允許別人跟我搶東西,從小到大都是如此,無論做什麽我都要比別人強。比我強的人,隻有死路一條。”


    “你好狠……”風琪俊艱難地吐出三個字。


    “哼!”袁紫柔重重地冷哼一聲,用力一抽,劍已從風琪俊的身體抽出,白劍入紅劍出,風琪俊的血如泉般湧出,再也沒有支撐的力氣。


    “不要——”柳青蔥驚呼起來。


    “爹爹!”


    “琪俊!”


    柳白月牽著一個孩子飛奔過來,她將要倒下的風琪俊扶住,豆大的淚水從眼眶中滾了下來。


    柳青蔥和風十七郎也動容了,一起衝上前去。


    “琪俊!”柳白月深情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爹爹,爹爹,娘親說你就是我的爹爹,你不要死好不好,樂樂好不容易才有個爹,你跟我說話……”


    看來風琪俊離開風家堡後,確實發生了很多事。


    柳白月回到柳家,偷偷地生下了樂樂,獨自一個人將他撫養成長,就是希望有一天風琪俊能再回來,父子相認。


    沒想到她盼了三年的今天,她卻來遲了。


    風琪俊聽到那稚氣的聲音,努力地睜開覺得的眼皮,朦朧中,他看見一個可愛的孩子一直在叫他做爹爹,還有柳白月傷心欲絕的臉,風十七郎關切的目光,柳青蔥淡淡的憂傷,袁紫柔傷心的淚,冉成傲得意的笑。


    “小青,我終於可以還給你了!”風琪俊最後吐出幾個字,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別了,紛擾的紅塵!


    他一個人顧及不了別人太多的愛恨情仇,他隻在乎小青的感受,隻要她快樂,他死又何妨!


    柳白月再一次陷入了絕望,她就知道,就算她和兒子的份量,都抵不過一個柳青蔥在風琪俊心裏的份量。


    兒子悲傷的哭聲,再一次催下了她的熱淚。


    她恨他,但更愛他。她永遠都學不會不愛他!


    柳青蔥站在高高的山頂,他真的死了,一切都結束了,一切都如她所願了,她快樂嗎?


    她站在風中大笑起來,她的笑臉上,落下了兩滴清淚。


    風十七郎就站在她身旁,如果她需要,他的肩膀隨時都可以借給她靠。


    一切看似已經結束了,洛芷城也恢複了平靜。但潛在的戰爭還存在,隻要三大家族還存在,洛芷城的鬥爭永遠都不會平息。


    年關到了,洛芷城下起了溫天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分不清天與地。


    柳青蔥站在半山腰,看著山下的炊煙發呆,山腳下的柳府時而傳來陣陣鞭炮聲,伴隨的還有歡樂的笑聲。


    她知道她的父母就在那裏,他們是否已穿上了新衣?屋裏的爐子是否夠暖和……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由白月照顧的,她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一家團圓並不適合她,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他們的女兒。隻是她在天涯海角,心裏仍然有這麽一份牽掛。


    突然身後傳來了一聲長長的歎息。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他,他好像無處不在啊。


    “青兒。”她還在為風琪俊難過嗎?


    “嗯!”


    “我是來跟你辭行的。”


    “要去哪裏?”


    “天涯海角。”


    “哦!什麽時候走?”


    “明天一早。”


    “好!”


    風十七郎看著眼前包裹得密密實實的她,她明明就怕冷,可還是喜歡淋雪,明明有家,她卻不敢回,明明有依靠,她偏偏不想靠。


    他希望聽到她留他,哪怕是一句話,他都會義無反顧地留下。可是她一句話都沒有,一直以來,都隻是他一廂情願。


    “一路順風。”柳青蔥突然回過頭來,笑看著他。


    風十七郎點點頭,隻是看著她,再也說不上一句話來。


    清晨的曙光照在這個平靜的小鎮上,將天地萬物一一喚醒。


    風十七郎背著包袱站在門口,他連腳步都是那麽輕,就怕把別人吵醒了。他望著隔壁的房門,他心愛的人兒就在裏麵,此刻他要走了,卻不想去驚動她。


    既然決心要走,就不要道別,何必徒增傷悲?


    他騎上白馬,回頭再看了一眼洛芷城,再看一眼那間客棧,調頭拍馬,狠下心離開。


    突然一個聲音大喊道:“等等我!”


    好熟悉的聲音!


    風十七郎勒住馬回頭,就看見柳青蔥騎著馬追了上來。


    “什麽事?”他淡淡地問。


    “你漏了東西。”她眨著眼睛,卻又一臉認真地道。


    “什麽東西?”


    “走吧,到了前麵你就知道了。”柳青蔥拍馬向前飛奔,大喊道:“追上我,我就告訴你。”


    風十七郎的馬跑得越快,柳青蔥的馬跑得更快,好像跟他作對似的。


    眼看就要出城了,風十七郎大喊道:“到底是什麽,快告訴我?”


    “你還沒追到我。”


    “可是就要出城了,就回不了頭了。”


    “傻瓜,你漏了的東西已經找回來了。”柳青蔥暮然回首,對他嫣然一笑。


    風十七郎望著陽光下飛奔了她,這才明白,原來他把她漏掉了,現在又把她找回來了。


    兩人來到一個市集,他們牽馬在市集上逛著,異鄉的風情吸引著他們,每一樣東西都覺得很新鮮。


    “這位少爺、夫人,要不要過來測測字,算算今年的運道?”一擺攤的張鐵口向兩人招手。


    “不用了,謝謝!”柳青蔥臉上紅粉緋緋,連連拒絕了。


    算命,她不信命。她信人定勝天。


    風十七郎用手肘撞了一下她,低聲道:“那個人以為我們是夫妻呢!”


    柳青蔥心裏竊喜,卻冷冷地道:“那人八成八是眼睛瞎的。”


    “哦。”風十七郎一臉失落。


    “少爺、夫人,過來我給你們畫畫像,兩個人收一個人的錢,怎麽樣?”那擺畫攤的老頭兒眉色飛舞地招呼風十七郎和柳青蔥。


    “不用了不用了。”柳青蔥連連擺手。


    風十七郎靠向她身邊輕輕道:“這畫師不會是瞎的吧?”


    “傻的。”


    這條街每往前走幾步就有一個攤擋,每個檔主都很熱情,每個人都招呼他們為少爺夫人。


    柳青蔥騎上馬逃似的奔出了那個小鎮,一直奔到一個了無人煙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風十七郎始終如影隨形般跟在她的身後。


    她躍下馬,倒在一片幹淨的草地上,對著藍天大吼道:“你說有沒有天理,那個鎮上的人全都是瞎子。我真的要瘋了。”


    “一個人瞎的,我相信,所有人都瞎,那隻說明了一個理由。”


    “什麽理由?”她轉過身爬起來。


    “我們太有夫妻相了。”他淡淡地道。


    “開玩笑,開玩笑,我跟你,怎麽可能?”她連忙否認。


    “那為什麽剛才你沒有跟那些人否認呢,你的心裏已經接受這個事實了。”


    “你胡說,胡說,再胡說我對你不客氣。”


    “我倒想看看你怎麽對我不客氣。”風十七郎爬起來向她撲過去。


    柳青蔥突然彎起身去雙腳進他踢去,風十七郎猝不及防,被踢飛出遠遠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她的臉色變了變,連忙奔了過去,她將風十七郎的身子翻了過來,才發現他臉色發白,難道是她下得太重手,把他打死了?


    柳青蔥抓著他胸前的衣服拚命地搖晃:“風十七郎,你起來,起來啦!”


    他還是一動不動,如死了一般。


    “十七郎,別再玩了,再玩我就不理你了。”她用手去扇他的耳光,可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這次柳青蔥真的慌了,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死了?怎麽可能,我隻是輕輕地踢了你一下,你怎麽這麽容易死啊?”


    她放開他:“十七郎,別玩過分了,再不起來我可要走了。”


    他還是像死了一般。


    她真的錯手殺了他,他真的死了!


    “風十七郎,你怎麽可以就這樣死了?你死了我怎麽辦?”她拚命地搖著他。


    看著他沒有血色的臉,緊閉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曾經和他開過的玩笑。


    那時候他調侃她說:“你的武功那麽高,如果有一天我打不過你啦,怎麽辦?”


    “如果你死在我的手上,你也應該知足了。”


    “如果我真的死了,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那試試看如何?”


    ……


    當初隻是鬧著玩的,沒想到現今弄假成真,她真的親手把風十七郎殺死了。


    她悲傷地掩麵而泣,突然看見有一隻眼睛在動,柳青蔥馬上化悲傷為悲憤,撲上前去撓風十七郎的癢。


    要知道風十七郎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癢,他在草地裏不停地笑,打滾掙紮,終於求饒:“放過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我讓你騙我,白白地被你騙了我的眼淚,看你還有沒有下次。”她抓住他的死穴不肯輕易放過她。


    風十七郎突然用力一拉,將她拉倒在草地上,兩人一直滾啊滾,慢慢地停下來。風十七郎望著懷中的人兒,她也睜著眼睛看著他,他們貼著彼此的身體,能聽得見彼此的心跳。


    柳青蔥輕輕地閉上眼睛,感受著來自他身上的氣息。


    他終於輕輕地柔柔地吻上了她的唇,他小心翼翼,就怕稍一用力,她就會像冰雪般化開。


    一個極深的吻後,他緩緩地放開她,柔聲道:“青兒,嫁給我吧,做我的妻子。”


    “哪有人這樣求親的?”她嘟起小嘴埋怨道。


    “我們的父母都不在這裏,又沒有媒婆,我親自跟你說,不是更有誠意嗎?”


    柳青蔥指了指他的手:“你兩手空空的,這麽窮,誰要嫁給你。”


    “我以後會努力掙錢養你的。”


    “我不喜歡你掙錢,我喜歡浪跡天涯。”


    “我陪你。”


    她點了點頭。


    “你還沒答應我?”他的長臂一橫,又再摟住了她的腰。


    “以後再說吧。”


    “那我就吻你,吻到你答應為止。”


    “唔……救命……唔……”


    沒有人會救她,因為天地之間,隻有他們兩人,旁邊還有一對偷笑的白馬。


    春天,終於在萬物期待中來臨!


    一個月之後,他們一路遊蕩到了江南,一路上遇見不平事就拔刀相助,在路上留下了不少美名。


    他們在杭州的市集閑轉悠時,紅姑突然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十七郎,柳姑娘。”


    “紅姑,你怎麽在這裏?”風十七郎驚訝地看著她,別告訴他是巧合,打死他也不會相信。


    “我是來找你了。”


    “找我?你居然能找到我。姑姑,你的本事又長了。”他拍了一下姑姑的肩膀,誇耀道。


    “不是我找到你的,我自認沒那個本事。是水蓮教。”


    “水蓮教?好像聽過。近來興起的。”風十七郎喃喃。


    “嗯,好像是個邪教。”柳青蔥補上一句。


    “你親娘就是水蓮教的創始人,她中了西域的一種劇毒,快要死了,她想見你。”


    “二十年前她拋下我走了,現在她想見我?我是她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丟的東西嗎?”


    “她是有苦衷的,你且聽我說……”


    最終,柳青蔥跟風十七郎去到水蓮教。水蓮教主死後,風十七郎就成了水蓮教的教主。


    水蓮教如皇宮般華麗,美女如雲,雖然在武林中聲名不好,人人敬畏,相信有了風十七郎這個教主後,水蓮教會由一個邪教轉為白道。


    柳青蔥留下了一封書信便離開了水蓮教,她看不到風十七郎穿上盛裝高坐大殿的樣子了,雖然她很想看。


    他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水蓮教全是女的,應該有更適合他的人。而她,是一個配不起他的女子,她了無牽掛,從此隻身浪跡天涯。


    抬頭看了一眼藍天白雲,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策馬狂奔而去。


    留戀嗎?不留,就別戀!


    風十七郎一身錦衣玉帶,他這輩子從來都沒有這麽奢華地打扮過,還有美女幫他穿衣,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簡直過著神仙般的生活。


    但他更懷念策馬草原、行俠仗義、無拘無束的生活!


    穿過一座座的宮殿,他來到了柳青蔥住的地方。


    婢女告訴他柳青蔥已經走了,隻留下一封信。


    風十七郎趕緊拆開信,上麵寫道:


    “屁話,全是屁話!”他將信紙撕了個粉碎。


    風十七郎跌坐在大椅上,全身已脫力。


    沒有了她,榮華富貴什麽的,一切都是浮雲!


    離開水蓮教後,柳青蔥去了很多地方。


    一天,她在長江一路而下,坐的是一隻大船,船上有一個女人和三個男人,他們賊眉賊眼的一直盯著柳青蔥,將她的一舉一動收在眼裏。


    饒是柳青蔥膽子再大,也有些心怯,手裏不禁握劍更緊了。


    光天化日之下,他們應該不敢亂來才是。她自我安慰。


    柳青蔥一路上管過多少不平的事,難免會得罪一些人。但她有一身好武功,一路都難逢敵手。


    她突然覺得眼皮越來越重,意識越來越模糊,然後就看見那四個人露出陰森森的笑容走向她……


    她連掙紮都沒有掙紮,就失去了意識。


    老天,她的頭怎麽痛得這麽厲害?


    她記得坐在船上遇到了一群不懷好意的人,然後……


    她覺得身體在不斷地搖晃,想必還在船上,她猛地睜開眼睛,就看見自己正在船上的一張床上躺著,身上的衣服淩亂。


    天啊,誰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她一點都記不起來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一定是已經被那三個男人沾汙了,才把她留在這裏。


    一想到那可能發生的肮髒畫麵,她就恨不得馬上去死。她從床上跳下來,直往外麵奔去,想也不想,縱身要跳下長江去。


    突然一雙長臂拉住了她,將她擁入懷裏。她拚命掙紮以保住自己的清白,不惜以性命作代價。


    “放手,放開我!”


    “不要動,讓我抱一下,就一下。”他緊緊地將她擁進懷裏,生怕這是一個幻覺,隻要一動她馬上就會消失不見。


    聽到這個聲音,柳青蔥整個人都靜了下來,靠進他的懷裏,淚水如磅礴大雨般模糊了視線,眼前白茫茫的一片,抬起頭卻清晰可見風十七郎這張讓她牽腸掛肚的臉。


    “青兒!”被包圍在熟悉又有點陌生的檀香味中,好溫暖的懷抱,真的是十七郎。她也緊緊抱著他,互相要將對方揉入體內,合二為。


    他清瘦了許多,眼睛卻更加明亮有神,被淚水模糊著卻仍閃著光芒深情凝視,濃情蜜意化不開,溫柔似水般。


    “十七郎,我真的……真的不是做夢嗎?”她像個傻子似的仍然不相信這是真的,傻傻地笑著流淚。


    “是真的,我就在你身邊。”他的懷抱好緊,她被他緊緊擁著貼在他胸前,聽著傳來的那一聲聲有節奏的心跳聲。


    抬頭看他,清瘦的臉龐有著憂鬱的眼神,看向她時憂鬱化得淡淡的如薄霧散開,微眯的迷蒙雙眼帶著似春水般柔柔的溫情侵蝕她的身心和靈魂。


    醉了,深深地醉在溫柔裏,迷離的眼神看著他。


    風十七郎感到懷中人兒一動,低下頭一看,她正睜大雙眼看著他。他輕輕一笑,在她頰上輕啄一下。


    這一啄讓她完全清醒過來:“你怎會在這兒?”


    “我保護你啊。”


    “剛才那些人?”


    “全被我收拾了。”


    一個想法撞擊著她的心靈:“你一直跟著我。”


    他點點頭:“基本吧,你每到一個地方,都會有人告訴我。”


    柳青蔥板過臉,原來自己一直被人蒙在鼓裏都不知道,原來發生在身邊的奇跡,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青兒。”他輕喚她。


    她不理會他的柔聲呼喚,他怎麽越來越野蠻了。


    “生氣了?”他打量佳人的臉色。


    她依然冷著臉對他。剛才她還以為自己失身了,他既然知道為什麽早一點出現?


    “真的不原諒我?”


    她冷冷看著他:“那又如何?”


    半晌,風十七郎仿佛下了重大決定,口氣嚴肅地說:“青兒,我愛你。”


    她呆在那裏,再也沒想到他會突然表白。


    “你不說話就是答應了。”他突然橫抱起她。


    “答應什麽?”她顧著問,忘了應該掙紮。


    “答應嫁給我啊!”


    “我沒有。”


    “現在後悔來不及了。”


    “為什麽?”


    “這條就是我們的喜船,沒有船槳的,不怕有人會來打擾我們。”他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


    “沒有船槳,那怎麽停下?”她瞪著眼睛。


    “飄到哪裏算那裏,船到橋頭自然直。”


    “風十七郎,你是個瘋子啊,我——要——下——船——”


    “沒有辦法,要不咱們一起跳江殉情!”


    “我——不——要——啊!”


    天啊,她被人耍了。


    這個男的好霸道!


    船到橋頭的時候,是十五天後的事情了,柳青蔥下船時,有了害喜的症狀。她瞪了風十七郎一眼,都是他害的啦,她下床都走不了路了。


    風十七郎翻著白眼,沒有辦法啊,在船上隻有一樣娛樂。


    至於之後白蓮教和風家堡,還有洛芷城三大家族的恩怨,那都是以後的事了。


    一一一一一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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