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域說完轉身就往回走,他才不打算和穆子羽胡亂狡辯,其實心中已經有了另一番打算,那是不再氣餒和妥協的打算,他的女人,他會有個交代的。正好娜婭從小路裏衝出來,氣勢洶洶又視死如歸的打算回去救她的阿喵呢,倒是很奇怪怎麽鍾離域也往回走了?


    “先回去,我們從長計議。”鍾離域的話很平淡。而且那幾個黑衣人走的時候說到了,讓“駙馬爺”不要亂來的;聽著“駙馬爺”這個詞,鍾離域心情忽然一陣大好,是不是就意味著自己和他們小公主的事情已經被認可了呢。


    不自覺的,鍾離域臉上的笑容很燦爛,有那麽點悶騷的味道,配上他原本就絕色的一張俊臉和風情的眉眼,真的可以晃瞎一片人的眼睛了。


    而穆子羽偷眼看到這樣的鍾離域,心中也是一陣安慰和痛快。人有的時候就是無法看清自己,也無法看清所在的局勢,就是所謂的當局著迷;總是要有個人提醒一下,提醒不來就直接一掌拍醒了最好。現在的鍾離域,那一臉的悶騷,滿眼的風情,才是他應該有的模樣嘛。


    鍾離釧則是這裏最摸不清狀況又最為鬱悶的一個了,穆子羽真善變,上一刻還慫恿著自己衝去海國的聖都,下一刻就跟著鍾離域往回走了。還有之前帶來消息的娜婭,剛剛竟然也丟下自己跑路了;好像很多人都有各自的決定,隻有自己沉穩不足,莽撞有餘了,難道是這三年來的自在生活,讓自己已經放鬆到了毫無心機的程度了嗎?


    想到從前宮中生活的爾虞我詐,又想想現在的自在舒心,鍾離釧忍不住也有笑意浮上了嘴角。如果不是那個女人,自己現在不知道還翻滾在哪一個漩渦之中,要麽被仇恨的巨浪淹沒,要麽就被嫉妒的潮湧吞噬,總之不會像是現在這樣吧。


    暫不說鍾離域他們回去等著海國正式送神女繼位大典的消息過來,海願就絲毫也不知道隻一座山頭相隔,那裏就有人因為自己而廝戰過一次。


    而回來報信的人也隻是相大祭司簡單稟報了情況,其實一切也都在大祭司的預料之中,並沒有多少值得他費心的。既然鍾離釧那邊已經退回去了,現在走路的仍然走路,騎馬的還是騎馬,要趕回聖都要緊。


    雖然大祭司這次帶出的人馬不少,浩浩蕩蕩隊伍也綿延數裏,可是從進山路開始就分為了幾隊,一是便於行走,分散開來的速度更快;二是走過峽穀或是密林的時候不必擔心有埋伏,就算是一處受到伏擊,另外的幾支隊伍也可以很快就包抄過來營救。


    海願本來坐在馬車上,可是山路崎嶇,馬車走起來搖搖晃晃的,走了半天功夫,就幾乎把海願的腸胃都翻騰了一遍,五髒六腑也都移位了,雖然不是暈車,卻異常的想吐。


    回頭再看看大祭司,本來他那輛豪華的大馬車分外的顯眼,可是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不見了,隻看到拉車的那幾匹馬被人趕著走,後麵還有幾大車的東西,原來是給馬車的棚子和物件都拆了,也是為了趕路方便。


    “阿姨。”海願忍著肚子裏的又一陣翻騰,掀起簾子叫著走在自己馬車一側的老女人。因為不好走,她現在也是牽著馬步行的。


    “小公主,什麽事?”那老女人一看海願的臉色就嚇了一跳,蒼白的連嘴唇都毫無血色了,比之前給鍾離域療傷那晚,被螞蟥狠狠的吸血之後的臉色還要難看呢。


    “我也下來走走行不行?我顛的肚子難受,幾乎要吐了。”海願一臉的為難,真怕老女人說什麽身份、等級,讓自己繼續在這車裏待著,估計還沒過這一座山頭,海願的心都給顛出來了,直接嚼兩口當晚飯好了。(呃,聽著貌似惡心了點哈。)


    “行啊,小公主難受怎麽不早說。”那老女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海願是給這山路顛的。看來是他們都錯了,還以為海願在車裏待的老實,怕走路辛苦,所以都沒有叫她出來一起走呢。要知道,過山之前明明叫海願出來走走的,她都說不願意,現在顛的不行了才出來,原來是兩方麵都誤會了。


    被老女人從車裏扶出來,海願就是一陣的腳軟力乏,估計是坐車太久,又顛的骨頭都酥了,如果不是老女人手勁兒大,一直緊緊扶著海願的胳膊,隻怕海願的腳一沾地人就趴下了。


    “我這麽不中用了嗎,看來要多運動運動了。”海願歎了口氣,勉強走了幾步,結果兩條腿又從發軟變成了發麻,好像針紮一樣的難受,每走一步就疼的厲害。


    “小公主,不如先坐下歇歇吧,老奴給你揉揉。”看海願走幾步就瓷牙咧嘴的樣子,老女人就知道她是腳麻了。扶著海願到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來,伸手幫海願一下下揉著酸麻、脹痛的小腿,力道不輕不重的剛剛好。


    “謝謝。”海願自己也捶了捶胳膊和肩膀,又看看一步步走過去的隊伍,感覺自己真的太沒用了,走路步行,坐車又嫌累,咋就突然變的嬌貴了呢。


    “小公主不習慣山路也是正常,我還可以教給小公主幾句輕身的口訣,雖然不能連成上乘的輕功,但走長路的時候不會這麽累了。”那老女人看看海願那還嬌小的身子,雖然看著還是十三、四歲少女的模樣,可畢竟已經不是處子之身,要再學習上乘的內功隻怕不會速成、更難以大成了,所以也沒有打算海願可以學到飛簷走壁的程度。


    “好啊,好啊。之前你給我的那個圖冊我也看過了,如果有時間我們再演習一下、過過招,我熟練掌握了就足可以自保了。”海願的興致倒是不淺,而且之前曦也教過她一些簡單又有效的擒拿、格鬥的招式,現在再看這些也沒有感覺很難,想必再加以實戰運用,就可以事半功倍了。說道興奮之處,海願的小手還比劃了幾招,有模有樣的也挺得意,笑眯眯的等著那老女人給幾句表揚的話呢。


    “小公主聰明,這麽快就學會了。”看著海願比劃的那幾招那老女人有些汗顏了,卻又不好直說出來,怕是對小公主不敬了。


    海願看的那本冊子雖然是她手繪的,而不是什麽武功秘籍,但也是融合的眾家之長和她多年來的實戰經驗作為參考,把一些最簡單但最實用的殺招融匯在裏麵的。可是從海願剛剛比劃的那幾招來看,海願看了這麽老半天了,貌似就隻學到了一些皮毛,至於那些招式的精妙變化之處,和一些動作的連貫、銜接都沒有掌握呢,和一些習武之人來比較,算是……呃,資質平平的了。


    “我雖然手腳的協調性很差,但我是勤奮的好孩子啊,所以如果哪裏練的不好、不對的,你可要認真指出來哦。話說,現在你不嚴厲一點,將來禦敵實戰的時候,我可以是會吃虧的。”海願說的一本正經,其實根本就沒有看到那老女人臉上汗噠噠的表情,猶自在自我感覺良好著,預期的表揚雖然沒有那麽熱烈,但也表揚了不是。


    “是是,是。所謂嚴師出高徒,小公主領悟頗深,老奴也當嚴厲一些才是。”那老女人順應著海願的心思說著,其實她能跟著大祭司身邊這麽多年,也看多了那世人的心態,海願這樣心思簡單的小女孩的自我陶醉她又怎麽看不出來呢。順著她吧、寵著她吧,就當是自己母愛泛濫了,反正她是塔塔的女兒,也算是自己的……


    老女人忙收住了自己的想法,怕想的多了也是對小公主的不敬,又給海願把膝蓋捏了捏,然後扶著海願起來,再往山上走去,並向海願講解著那圖冊上招式的精妙之處,希望海願可以多懂一些,盡快的領悟其中的要領。


    遠處靠後些的棗紅馬上,大祭司的臉上泛起一絲笑容,但那笑容裏有和藹也有憤恨,兩種不同的表情在一張臉上融合,顯得怪異又陰森。


    又走了四天的山路,翻過大大小小的幾個山頭,海願才看到前麵有一處平原,而且隱約可以看到平原中心的一座城池,想必那應該就是海國的聖都了。


    果然,那老女人指著那城池向海願介紹著:“小公主,前麵就是聖都了,估計再有一個時辰就可以到達了。”


    “哦,看著不是很大啊。”海願伸手做了悟空的一個招牌動作,向著遠處的聖都遙望著。而那老女人卻再次汗顏了,幾乎沒有人說過聖都不夠大的,而且到了近前的人,無不為聖都的氣勢恢宏所折服,小公主是沒有看清呢,還是根本就沒有見過什麽恢宏的建築。


    確實如老女人所料,海願除了路癡之外也沒有什麽距離感,而且從山上俯視遠處,自然看著那聖都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可是當她們來到那座城門外的時候,海願的嘴巴長的幾乎可以吞下一隻完整煮雞蛋了。


    當海願看著那兩扇高而巨大的城門,就有一種恢弘磅礴的感覺,腦中想不出合適的形容詞,但卻想到了一個場景,那就是特洛伊城。傳說中希臘人用十年時間沒有攻破的城門,最後用木馬計才得以進入城內;而眼前的高大堅實的聖都城牆和大門,在海願心中就好像是堅固無比的特洛伊城了。


    而海國本身又多山脈,這一座巨大又堅固的城堡在重山包圍之中,沒有被山峰的險峻所掩蓋住應有的氣勢,反而更平添了一種別樣的神秘氣息。不禁讓海願會想著,究竟是什麽樣的帝王才可以擁有這樣恢弘的城池,又是什麽樣氣魄的男人,才將這裏建的如此的令人折服,隻要一眼,就可以將所有世間萬物都渺小了,盡情的裝在這城池之中。


    “小公主。”老女人叫了海願一聲,將海願的視線和思緒都拉回來,就看到海願仍舊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才露出一個笑容來,帶著些打趣的意味問著海願:“小公主感覺這聖都如何呢?”


    “堅不可摧、牢不可破,氣勢恢宏、萬年基業。”海願不知道自己形容的對不對,反正自我感覺挺押韻的,但又總是覺得腦子裏的詞匯難以形容那份震撼之美,就好象一個渺小的世人站在夢中的神界一樣,多少東西是無法形容的,又有多少的感覺是在心中翻騰的。


    “婠婠,如果你強大起來,終將有一天,這座聖都都會是你的。”大祭司的聲音忽然出現在海願和老女人的身後,沒有絲毫的避諱或是故意壓低了聲音,就那樣騎在馬上,宣告一樣的對海願說起了這番話。


    海願心裏的驚訝不亞於對這座城池的震撼,因為即使到了這裏,大祭司還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嗎?他憑的是什麽?功高蓋主,還是把持朝綱,又或是那個傀儡皇帝早就不足懼了?


    “走吧,一切都會有答案,這一片盛景不是一人之功,更不能毀於一人之手,我做的都是海國百姓所推崇的,也是眾人心中所盼,沒有什麽叛國、欺君之嫌。”大祭司的每一句話都說的鏗鏘有力,讓海願眨巴著眼睛,把本來“無恥”兩個字又咽了回去。那份氣勢真的不像是無恥之徒說出來的,可即使沒有生在古代的君主製國家,海願也明白這海國是皇帝的,不應該是他國師、大祭司的,可現在卻好像正好相反呢?


    “哈哈,婠婠,應該收起你那可笑的想法了。這天下不是一人的天下,這聖都也不是隻有一個帝王就可以掌控的,一切都不是一成不變的,自古皆是強者居上,勝者為王的。”


    “咳咳……”聽了大祭司的這番話,海願接連的咳嗽了兩下,是真的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怎麽自己這個從現代來的人倒是顯得思想保守了,反而推崇起君主製了呢,好像大祭司的思想倒是很超前的,用一句很正常的話來說,就是他比較民主,或許將來弄個大選什麽的,他自己就可以做總統了。


    話又說回來,難道這個大祭司剛剛說自己也可以擁有這樣的城池,難道是讓自己去參加競選嗎?太雷了吧,海願知道自己可是沒有鐵娘子的氣魄和手腕的,做個總統估計不太行,貌似總理的事情又太多,她還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小公主,請吧。”服侍在海願身側的老女人發現了海願眼裏的天馬行空,雖然不知道這位準神女究竟在想什麽,可最近幾天的接觸發現,準神女的腦袋還是很有料的,和正常人的想法不那麽一致,所以還是打斷了海願的思緒,讓她先進城再說吧,站在這裏,讓她想上一天也無非是離譜的想法。


    海國的聖都遠比海願想象中的要熱鬧繁華許多,本來以為這個在崇山峻嶺中的國家會很閉塞,現在看著那街上的車水馬龍,再看看行人那光鮮亮麗的衣著,海願就知道自己是孤陋寡聞了。


    而且聖都的街道也異常的寬敞,海願的馬車從進來就是一路順暢,而剛剛在城外還騎著馬的大祭司也已經坐回了他那輛異常寬大豪華的馬車,前呼後擁的是軍隊,中間兩輛華麗的大馬車,那氣勢倒是也很有範兒。


    不過海願也發現,這裏的人對於軍隊進城或是這兩輛在街上看起來分外顯眼的大馬車並沒有如何的好奇,更沒有想象中的那種俯首膜拜,隻是自覺的把路讓開來,不會妨礙馬車通行而已,並沒有哪一個好像看熱鬧的似的盯著這馬車看。看來這海國的百姓要麽就是見慣了這樣的場麵,要麽就都是異類,比較自我,根本都沒有什麽好奇心。


    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的來到聖都西邊,離的很遠海願就看到了一個很高的三層彩色牌樓搭在街中央,再向上看去,那牌樓上三個耀眼的金字閃閃發光,寫的是——國師府。海願就知道,原來是到了姥姥家了。


    不過這大祭司,不對,海願心想:現在應該叫國師才準確一點。這國師的氣派倒是真大,一路上的奢華也就算了,這麽高的一個牌樓獨獨就寫著他們家的地界,何況還是在聖都裏,皇上眼皮子底下呢。而且從牌樓進來,海願就更加明白這國師的厲害了,基本上是以那個牌樓為分界線,牌樓裏麵再沒有閑雜人等走動,而是一排排的軍士在來回的巡邏。其實,巡邏應該都是次要的,要顯示這位國師的身份和氣派才是主要的吧。


    過了牌樓好遠的一段路,才是一道圍牆,那圍牆也是又高又厚,牆頭上都是一水的碧青色的琉璃瓦,中央的大門是紅杉木的,估計那一麵雕刻精美的紅杉木大門,就夠一個富人家一年的花銷了,這樣的奢侈法,海願可真是沒有見過了。


    雖然這大門夠精美華麗了,可還是不夠大,所以大祭司的那輛馬車到了門口也隻能停下來。馬上就有四個門童抬了一個純銀的活動階梯過來,擺在馬車門口,等著國師下車。


    而國師從馬車裏下來,就看到一路都掀起簾子看熱鬧的海願盯著自家的大門發愣,不禁一笑說道:“婠婠,這一切都是外公辛苦得來的,你不必側目,沒有人會平白送你這樣輝煌的一個家,如果不是自己雙手和腦子、再加上一顆足夠硬的心,別說我隻是一個月族的大祭司,就算這一個國師之位也是一個虛名。”


    “哦,明白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自古哪一個英雄不生在亂世,不是滿身鮮血。江山也是打來的,皇帝也是爭來的,沒有誰家的萬萬年江山,隻有辛苦創下的基業。”海願點點頭,盡量不讓自己說的話有酸味,她心裏反複的告誡著自己,有人喜歡成功這沒有錯,隻要不是謀財害命、損人利己,過的比別人好一點又有什麽可奇怪的呢。


    就好象在現代,福布斯排行榜上的富人多了,海願也隻是中國的小小一分子,難道天天仇富嗎?她才沒有那麽狹隘。


    但又不可不說的,海願其實心裏有那麽點不是滋味,因為現在自己走入的就好像是一個華麗的墳墓,在一點點的埋葬著她質樸和純良的本性,好像要將一個原本無視金錢和地位的自己,一點點拉入那一片浮華之中,讓勢力的漩渦將自己吞沒一樣。逃不開也躲不掉,一切都源於宿命吧。


    那純銀的階梯又抬到了海願的馬車前,那老女人掀起簾子,扶著海願一步步的從那純銀的階梯上走下來,每走一步,腳下的銀質踏板的光亮都會讓海願心悸,但走的多了,到了最後也就無感了。


    院子也不出乎海願的意料,很華美,但並不繁複庸俗,也幾乎找不到人工雕琢的痕跡。雖然處處有花,卻錯落有致,點綴著零星的假山和亭台,水池也分為幾處,一條蜿蜒的小溪從花園中央流過,顯得這花園裏水聲潺潺、清幽雅致,確實是個好地方。


    “小公主隨我來吧,您休息的院子在後麵。”老女人說完,就在前麵帶路,徑直領著海願往後麵去了。


    海願本來沒有在意,隻是隨意點頭就乖乖的跟著走。但過了圓月形的腰門,繞過一片竹林之後,海願才明白那個“休息的院子”原來是這番光景!單單用一個副詞來形容就是美輪美奐。


    一整個院子都是在水榭之上,猶如一個小島,隻有一條曲折的廊橋和中央相連。但不知道那水是什麽水,竟然碧綠的好像一塊翡翠,陽光一照那粼粼的波光分外的炫目。


    那院子也其實沒有院牆相隔,隻是細細的竹枝圍繞起來,上麵爬滿了藤蘿花,現在那花兒開的爭好,粉紫色的花朵還帶著點點的芬芳,不是絢麗的色彩卻多了一份清幽,不是華麗的裝飾卻多了一份質樸。就連中央的那間吊腳小樓都因為本色而未經雕琢,讓海願聞到了絲絲的竹香。


    “小公主喜歡這裏嗎?”看著海願那自然流露的喜悅,老女人輕聲的問著。


    “嗯,喜歡。比起前麵的奢華來,我更喜歡這一份質樸和天然。”海願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好像連肺裏的空氣都被充斥了自然的芳香,心中自然的湧起一份愜意和舒適來。


    “這是公主幼年時住過的地方,隻是公主後來遠嫁藍桐,就再沒有回來了。”老女人一邊說著,一邊推開了竹門。


    海願聽到老女人說到公主,心裏就是微微一動,眼眶有些發熱,因為她想那個公主應該就是塔塔——自己這具身體的母親了。雖然海願有自己的媽媽,可是這具身體是藍婠婠的,不可否認的總是有一種血脈親情相連,讓海願想起塔塔的時候就有種難以言喻的親切感和濃濃的眷戀。


    “這裏都還是二十多年前的樣子,當年公主喜歡的東西也還在。”


    聽那老女人說著,海願也向屋裏看去,發現屋裏纖塵不染、分外的幹淨。而且這屋裏的裝飾也很質樸溫馨,雖然都是上好的花梨木家具,但造型做工刻意的顯出一份簡單的本色來;擺件也都是女孩字喜歡的花瓶或是繡品,看著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但每一件也都是簡潔的風格。


    如此設計也讓海願知道,東西奢華是一種美,把奢華的東西做的簡單了,更是一種無可比擬的高貴。就好象這件屋子,無論從那一點看,都好像是一個溫馨、雅致的竹屋;可屋裏的每一樣東西,無一不是精品中的精品。


    “唉……”海願忽然知道什麽是籠中之鳥了。塔塔在這裏看似隨意,可又怎麽能夠擺脫掉那一份骨子裏的高貴呢,從吃到用,沒有一件東西是真正普通的。籠子雖好,可畢竟是籠子啊。


    “其實,小公主有很多事不知道,就好象公主一樣,還沒有想明白,就掙脫了、離開了。”老女人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海願分明聽到她也歎了口氣。可是她為什麽要歎氣呢?還是說,她跟著大祭司很久了,所以知道很多的事情,甚至包括塔塔的離開?


    但為什麽她要說,塔塔沒有想明白就離開了?難道還另有隱情嗎?又或是一切的表象都把別人的視線混淆了,真正的真相還未曾揭開過?可那又是什麽真相呢?


    “奴,帶小公主去試衣服。”身後猛然傳來大祭司冰冷陰森的聲音,讓海願和老女人都是一驚,轉頭就看到大祭司沒有進門,又直接轉身離開了,背影修長筆直,如刀般的堅毅。


    “走吧,小公主,大祭司早已經吩咐人給你準備的大典時候的禮服。還有很多禮節需要大典的時候用到,小公主您要用心一點,神女大典可是整個海國的慶典,也是百姓最歡樂和崇敬的時刻。”


    “哦,我明白。”海願點點頭,跟著老女人向樓上走去。但心裏總是有一種感覺,為什麽剛剛的大祭司和之前進門的那個不一樣了呢?一個陰森帶著冷意,一個張狂卻不失自信;如果讓海願選擇的話,好像門口那個說自己高於一切的大祭司更加人性化一點,比剛剛門口那個躲著偷聽,又一臉陰沉的要好的多了。


    這一整間房子都是海願的,而樓上的房間自然也都歸她所用了。老女人將海願帶到右手邊的一間屋子,推開門海願看到這屋裏除了靠著牆壁的幾個大櫃子,就是兩麵一人多高的銅鏡最為顯眼了。旁邊倒是還有一個矮塌和一個梳妝台,不過這屋子基本也就是這麽點擺設,偌大的一個屋子顯得有些空了。


    隻是當那老女人打開了其中的一個櫃子,海願就推翻了自己的剛剛的想法。這屋子顯得空了些,可這櫃子真心的不空啊,滿滿的一櫃子都是衣服,各種顏色俱全,從薄紗到錦緞、從蠶絲到雪紡,從刺繡到紋飾無一不是上上品。


    看看旁邊的幾個櫃門,海願隨手拉開一個,還是滿滿的一櫃子衣服;再拉開一扇門,從上到下都是小格子和小抽屜,格子上麵擺放著一雙雙各種顏色的小靴子和繡花鞋,小抽屜隨意拉開一個,裏麵都是滿滿的首飾,從金銀到玉石、從瑪瑙翡翠到珍珠寶石,亮閃閃的擺在那裏,讓海願這個也算是在瑾王府見過世麵的人都是一陣的心悸。敢情這裏就是一個超大型的衣帽間,按照現代的話來說,這裏的東西應該也相當於限量版的阿瑪尼、香奈兒、古馳、lv了吧。


    “小公主大典的衣服在這裏,選了兩個顏色,您可以自己挑選一下,另外一件可以留著祭天的時候穿。”老女人從衣櫃裏捧出兩套衣服來。


    海願一看還好,不是大紅大綠的顏色。一件是紫煙羅鏤金繡彩鳳的長裙,袖口和領邊都是纏枝雲錦紋,看著很華麗,卻是像是大典上才穿的衣服;而另一件就比較有民族特色了,湖藍色的雲錦竹葉繡,鑲邊處用回形紋和一些奇怪的符號裝飾,都是七彩的絲線精繡上去的;以前海願不懂的月族的文字,現在看著些符號也懂了一些,應該是祈福的句子。


    海願喜歡後一件,那湖藍色帶著七彩的祈福文字,樣式也很有民族特色,穿上身試了試,俏皮而不失隆重,那顏色襯托的整張小臉都生動起來,讓海願一下就敲定了:“就是這件好了。”


    老女人又幫海願整理了一下衣擺,係了係腰間的帶子,也感覺很合身,又從一邊的抽屜裏拿出幾樣首飾在海願的頭上、身上比劃起來。


    “阿姨,不是要弄的那麽招搖吧。我感覺簡單而隆重就可以了。”看著老女人手裏的一樣樣華麗的首飾,海願吐了吐舌頭。


    “不用,不用,神女大典上會有一頂珠冠給小公主加冕的,所以這個隻是輔助而已,我就是看一下那個耳環更好看,要不要在辮子上加個墜子什麽的。”那老女人雖然說的簡單,可一樣樣的擺弄起來還是沒有閑著,不自覺的,嘴角竟然有笑意浮了上來。


    海願看到那老女人和諧而慈愛的笑容,忍不住問了一句:“阿姨,您有女兒嗎?”


    “啊?沒有,我隻有一個兒子。”老女人還在自顧自的擺弄著,比比這個,又試試那個,挑來選去的拿不定主意,所以完全沒有在意海願問的話,就隻是隨口回答而已。


    “哦,那就難怪了,女人都喜歡把自己閨女裝扮的漂漂亮亮的。你就一個兒子,當然就把這份心思用在了我的身上。”海願從鏡子裏看著自己的模樣,嬌俏美麗的好像一個精致的娃娃,難怪要被人家這樣的裝飾擺弄一番呢。不過心裏也是甜蜜蜜的,就好象和這老女人間的距離又拉近了幾分。


    “如果老奴有那個福氣,希望小公主出嫁那天,我還能給小公主梳頭。”老女人雖然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但眼裏卻帶著幾分難以言喻的苦澀。


    看著那老女人臉上淡去的笑容,海願一下攥住了她的手,笑著說道:“阿姨,別這樣說嘛,如果我真的出嫁了,要你給我送嫁。不但要給我梳頭、化妝,還要一直陪著我到夫家,看著我拜天地呢,熱熱鬧鬧的多好。”


    “好,好,老奴這一輩子都伺候小公主,有福的話就能看著小公主出嫁了。”


    一雙蒼老的手和一雙白皙的小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此時即使沒有神奇的讀心術,這兩顆心也是相通的。有時候關心和期盼都是可以將人心感化的,看著眼前的少女,那老女人心中久久不能填滿的遺憾竟然慢慢消失了。


    “小公主,大祭司請您去神廟。”門外有一個女子的聲音,說話的口音很生硬,可見是平時說慣了海國的語言了。老女人推開門,就看到門口一個侍女捧著一個托盤,托盤上麵是一隻黃金牌子,有國師的圖徽刻在上麵。老女人接過來,轉身又進門送到了海願的麵前。


    “這個是?”看著盤子裏的黃金牌子,海願知道是應該是通關、入門的令牌,隻是自己去神廟要這個東東嗎?


    “神廟隻要神女和大祭司可以進入,現在小公主您還不是正式的神女,所以要有這樣的令牌才可以進去的。那也是月族的聖地,所以就連我都隻能守在外麵。”把桌上擺著的那一件件的首飾放好,老女人幫海願換回了原來的衣服,然後引著海願出了門。


    門口已經準備好了一輛馬車,和之前海願進城時候坐的那輛裝飾一樣,隻是小了許多,應該是方便行走的普通馬車。海願坐上去,裏麵的空間微微有些局促,但好在墊子夠軟,坐著也沒有太不舒服。老女人則是拉過馬來,在一邊隨侍著。


    馬車沒有出城,就連前麵的那個牌樓都沒有出去,就從正門向著北麵的牆繞過去,一直順著牆跑出好遠,也由此讓海願知道,這國師府真心的大啊,竟然可以坐著馬車圍著跑,跑了這麽半天還沒有見到盡頭。


    又跑了一陣,牆壁還是沒有到盡頭,但麵前已經出現了一座紅磚碧瓦的廟宇。不像是海願之前見到的寺廟,倒是很像是電視裏見過的埃及神廟一樣,雖然是中式的材料,但卻建的異常高大,門口的大圓柱更是顯出一種異族的風貌來。而且這座神廟竟然是和國師府相連的。


    “小公主,到了。”老女人伸手將海願扶下來,又將那塊盛著黃金牌子的托盤放在海願的手裏,告訴海願就這樣雙手托著,照直走進去就好。


    海願瞪著眼睛看看麵前的神廟,再看看手裏托著的牌子,嘴角抽了一下,感覺這也太玄了,還沒進門,這份氣勢、這樣的規矩就夠自己看了。


    不過海願也知道入鄉隨俗,沒有太多的異議,托著那塊黃金牌子一步步的走上了台階。門口左右各有七名少女,穿著耦合色的紗裙站在門口,都低著頭看不清模樣,但從額頭和鼻尖可以看出十分的年輕,應該也是很漂亮的。


    門是半掩的,門口沒有人阻攔,那些低頭站立的少女也好像沒有看到海願一樣,任由她手裏捧著托盤徑直的往裏走。海願身形瘦小,所以也不用推門,就直接從兩扇門中間開著的部分走了進去。


    神廟裏麵古樸、肅靜,總算是少了那份浮誇和奢華,返璞歸真的一種自然、和諧之美。院中也是翠柏和綠竹,沒有花的芬芳和豔麗,也少了亭台的裝飾,隻有一間草棚立在一邊,棚下有一張方桌和四把椅子。


    不用四望,海願就看到了其中背對著自己的一張椅子上坐著的是月族的大祭司,也是海國的國師、自己的外公。而大祭司的對麵還做著一個人,隻是大祭司是背對著海願的,而他麵前的人就隻露出了一個肩膀,根本就看不到臉,就連身高什麽的都看不清。


    除了大祭司,還有一個人!海願微微一愣,隨即想起了之前老女人和自己說的話,“神廟除了神女和大祭司,一律不準外人進入”,那難道說,大祭司對麵坐著的竟然是……


    一時間,海願心中又是一陣的波浪翻湧,站在那裏不知道是不是該過去,手裏捧著那隻托盤就楞在了原地,隻是呆呆的看著大祭司的後背,似乎是在等他的命令。


    “婠婠嗎?過來,給外婆看看。”輕柔的女子聲音傳來,柔的像是一縷似有若無的煙、卻又清晰的傳過來,飄然進入海願的耳朵,卻好像撞在了她的心裏。那一句話,好像引起了共鳴,在海願心底撞出了另一種叫做親情的感覺。


    外婆!一個多麽親和又帶著溫情的稱呼啊。海願不自覺的邁開了步子,一步步走近了那個草棚。隨著越來越近,海願也看到了那個被大祭司擋住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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