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質檢所三十周年慶文藝演出的七天前,程諾開始對杜決特訓。(.)


    程諾是個嚴格的老師,而杜決則是個沒天賦的學生。


    每每看著杜決讓人哭笑不得的動作,程諾都恨不能拿著鞭子抽他,她也懂,這叫做恨鐵不成鋼。


    杜決覺得自己上輩子肯定是欠程諾的,這輩子才會這麽受罪,白天要做手術,晚上自己要被手術,每晚練得皮酸肉痛的,第二天手術拿著手術刀時,手都在抖,所以,他又外帶地有了心理恐懼:可別出醫療事故。


    容易麽。


    但話說回來,這事苦是苦點,可他願意啊,難得和程諾的關係緩和了。


    眼見著年會將近,杜決的舞姿實在是讓程諾不敢恭維,在她忍不住地一句“你可真笨”之後,杜決不依了。


    “噯,程諾,一直都是你對哥在那呼來喚去的,說哥這不行、那不行,哥也沒瞅見你正兒八經地跳一次,你可別窮咋呼,在那裝高手啊。”


    程諾鄙視他,丟了教鞭,“你等著!”


    說完,這姑娘跑回臥室,拿出壓箱底的裝備去了。


    當穿上私藏表演服的程諾再來到客廳,杜決光瞧著她這身打扮,便說不出話了。


    ——太誘惑了!


    下半身的長裙倒還好說,隻不過流蘇太長,估計旋轉起來,也能瞧見小內褲,至於上半身……


    如果程諾真敢穿這個大庭廣眾之下跳,杜決絕對立馬脫下外套給她披上。


    小肚子露出來不說,胸口那幾塊遮羞布,完全把程諾的好身材襯托地淋漓盡致。杜決還真是沒想到,這妮子發育地這麽好。


    一個想法在心底成型,杜決悶著沒開口,畢竟現在就他們兩個,有的養眼,不看白不看。


    程諾也無視杜流氓那有些詭異的眼神,直接放了光盤,輕快的舞曲響起,而她也隨著旋律輕舞,一抬手一投足,杜決也在電視裏看過什麽肚皮舞最美舞娘的海選之類的表演,可在他眼裏,沒人跳得比程諾脫俗,如果不是這丫頭剪了頭發,配上飄逸長發的話,那活脫脫就是一仙女啊。——當然,這不乏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成分,可在杜決看來,程諾跳得確實好。


    一曲結束,程諾香汗淋漓。


    擦汗的同時,不忘挑釁地對杜決撇唇,“瞧見了沒?”


    杜決慢吞吞點頭,瞧見了,這下更堅定了他之前的那個想法。“諾諾,你啥時學的?我怎麽不知道。”


    “大學時,選修課學的,我選了哪些課,還都一一跟你匯報不成?”


    杜決不信,“得了,選修課能這麽專業?”


    “我有悟性!”程諾說到這,人也得意兩分,“當時我們老師還想著讓我去參加比賽呢,可那時候傻,覺得把專業課學好,才是正經,白錯過了好機會,現在隻能當做業餘愛好了。”


    “諾諾。”杜決說著,走了過去,很自覺地拿過她手裏的毛巾,替她擦汗。


    動作輕柔地,程諾都驚起雞皮疙瘩來,“幹嘛?有啥要求你明說,別叫得那麽瘮人。”


    “年慶演出時,你也打算穿這身?”


    程諾對著自己上下看了看,“這身怎麽了?”


    “怎麽了?”杜決怪叫一聲,而後輕佻地以指挑起程諾胸前的一條小布料,差點和她的皮膚相觸。


    程諾拍開他的手,忙後退兩步,“喂,你耍流氓呐。”


    “呦,你也知道耍流氓啊,你穿這樣,跟當眾耍流氓有啥區別?換掉!”


    瞧見杜決一臉嫌棄的樣,程諾蹙眉,“又不是讓你穿,你這麽囉嗦幹什麽?”


    杜決聽出門道了,“你的意思是,男舞者可以不用穿這樣?”


    程諾歪頭,“如果你有這方麵的需求的話,穿上也沒人會說什麽,但是一般來說,男舞者穿得會相對保守一些,我曾經見過我們老師跟她的搭檔跳二人舞,那個男老師穿得就跟阿拉伯人似得,跳起來也挺飄逸。”


    “啪!”杜決打了個響指,“行,決定了!”


    程諾失笑,“你又決定什麽了?”


    “咱倆反串!”


    杜決可真夠敢想的。


    可程諾一想到杜決穿上她這身行頭,不由也樂了,完全讚同。


    而這個決心一下,給杜決帶來的後果是:更加暗無天日的特訓。


    數日後,杜決的舞姿,總算可以入得了程諾的法眼了。


    之前,杜決也沒覺得怎樣,可待到臨演出,在化妝間化妝的那一刻,他才想起這是個極為丟人的事,今日之後,他杜帥哥的英明可能自此蕩然無存。


    化了妝,杜決穿上程諾臨時租來的一套肚皮舞裙,得瑟地在她麵前轉了兩圈,擺了個極度惡心地扭腰動作,“怎樣?”


    程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半響,一邊搖頭,一邊讚不絕口,“漂亮,特像天使。”


    杜決美了,一撩劉海,“那是,也不看哥的本質。”


    程諾忍無可忍,掩唇別開了視線。


    而杜決則對著鏡子,顧影自憐的,他竊喜了半天,忽然想明白:天使那就是一傻乎乎拿著弓箭的光屁股小孩。


    一時間,杜帥哥暴怒,揪住程諾那寬鬆的白衣袖子,“臭丫頭,又損我呐?是不是皮疼了?我瞅著你最近以教練自居,當真天不怕地不怕了是吧,信不信今晚哥就把你摁床上,實戰一把另類的‘肚皮舞’?”


    杜流氓,說話也流氓。


    程諾還要反唇相譏,這時,主持人報幕說:檢測部的程諾偕同其愛人,為觀眾展現一場唯美絕倫的肚皮舞。


    台下掌聲一片。


    杜決臨上場還輕嗤一聲,“唯美絕倫,這都是誰想的損詞?”


    程諾則不顧形象地拍了下他的豐臀,“別囉嗦,上場了,哦,忘了跟你說,我把我爸媽和葵姨也邀請來了,哦,還有封叔叔。”


    杜決僵化,差點暴喝,“你丫不早說?”


    程諾則回應於一腳踢上他的屁股,將他踢向舞台。


    音樂聲適時響起。


    而當杜決扭著“小蠻腰”地上了場,觀眾席上笑聲驟起,掌聲更是熱烈。偏偏那廝完全不被外界所擾,跳得那叫一個享受啊。


    程諾憋笑的同時,也及時跟上,從旁配合。


    在台下,杜媽媽和程媽媽他們的位置雖然比較靠後,可要瞧清舞台上的人,還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一看見杜決穿得那麽嫵媚地登台,杜媽媽當場笑翻了。


    而程媽媽則很認真地問著程爸爸,“這節目是正兒八經的演出呢,還是在惡搞啊?”


    程爸爸正眼巴巴地盯著台上呢,“咦,不是說諾諾要跳這個舞的麽?諾諾人在哪呢?”


    程媽媽無語了,“那個一身白衣服,穿得跟打太極似得,不就是咱們女兒麽?”


    “哦,對對,那旁邊那個穿裙子的……”


    “是豆豆啦!”


    “豆……”程爸爸也立馬笑翻了,“好,跳得好!”


    當然,這跳得好就說不上了,可起碼創意是有的。


    杜決跳得挺high,眼瞅著舞曲即將到了尾聲,程諾竟有種意猶未盡的感覺,本來嘛,風頭都被那男人給搶了,她從未在公眾場合秀過舞姿,這次的機會……


    大概是因為台下的掌聲太過熱烈,程諾一時興起,在舞曲到了最後半分鍾的時候,她忽而撩開了上衣的一擺,快速打結,露出了一小截肚皮,來了段超經典肚皮舞,湊近杜決的時候,甚至即興地加了點鋼管舞的元素。


    全場掀起高潮,甚至有很多人站起來叫好。


    隻不過,驚豔的表演如同曇花一現,舞曲結束,程諾扯著杜決的手臂,也沒有半分留戀的下了台,台下竟傳來叫“安可”的聲音。


    程諾笑得開心,心中的激動尤為平複,她晃著杜決的胳膊,“聽見沒?很成功噯!”


    杜決卻冷著臉,三兩下地把她打結的衣擺給放了下來,“哪點成功?你有沒有團隊精神啊,臨時篡改編舞設計,嚇了我一跳,知不知道?”


    杜決越想越生氣,尤其是最後貼著他的腰玩鋼管那段……,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就不怕他當場控製不住地把她就地正法?


    程諾不以為然,“你有嚇到麽?我瞧著你挺鎮定的啊。——行了,別在我這裏窩著了,你快去男更衣室卸妝換衣服吧。”


    杜決沒罵過癮呢,想著穿成現在這樣,罵著也不酣暢,他點了點程諾的額頭,“回頭再跟你算賬!”


    程諾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聳聳肩:他倆還有什麽帳好算的?至於演出報酬……,她不是把協議裏的十萬減少一半了麽,多虧啊。


    “程諾。”


    程諾正自言自語地嘀咕呢,後台走進一人。


    光聽聲音,就知道是誰。


    程諾回頭,卻沒有看見預料中那人的俊臉,迎接她的,竟是一大束紅玫瑰。


    “高銘,你……”這也太張揚了!她的“假老公”還在附近呢!高銘也不怕被人說閑話?


    高銘移開紅玫瑰,將那束花放在了一旁的梳妝櫃上,微微笑道,“別緊張,這是我們部門一起湊錢買的,我隻是送花的代表而已。”


    “哦。”虛驚一場。


    “跳得不錯。”高銘讚許。


    程諾笑道,“你是指我,還是指我的搭檔?”


    “你。”高銘走近她一步,聲音變得低沉,並且沙啞,“從頭到尾,我隻是在看你。”


    “那你……”


    程諾的話未說完,高銘已大手一伸,圈住了她的腰,在她來不及任何反應之前,便低下頭,目標就是她的唇。


    這一次,高銘侵襲的突然,程諾避無可避地被他親了個正著。


    而下一秒,程諾便開始掙紮:他可真夠大膽的,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闖進來一個化妝的同事,到時候……到時候……


    她是科員一個,他可是副主任,難道他不怕毀了自己的名聲?


    “別動,就一下,程諾,你別動!”高銘貼著她的唇,果然如他自己所說,很節製地在她唇上一記揉撚,卻沒有進一步深入,便鬆開了她,自己都為之前的失控有些赧然,“抱歉。”


    程諾有些氣息不穩地喘息著,胸口都一起一伏的,這不僅僅是因為高銘在這樣的環境下索吻,更是因為……她竟沒能避開他的吻。


    二人都還沉浸在之前的緊張氛圍裏,沒回神。


    “砰砰!”這時的兩聲敲門聲,讓程諾猶如驚弓之鳥似得,差點跳起。


    她下意識地往門口看,卻發現那門沒有關!而站在門口,懶洋洋靠在門框上,故意敲門的人,卻是已經換了衣服的杜決!


    程諾心虛了。


    杜決是什麽時候出現在那裏的,他是不是看見了……看見了……


    不,就算看見又如何?


    他現在也有自己的女朋友,而那個女朋友,還是她程諾的好朋友。而且,她也早在心底決定忘掉年幼無知的那份癡心了,不是嗎。


    “我是打擾到你們了?”杜決嬉皮笑臉的,眼神卻冰冷。


    高銘稍稍退開一些距離,回頭看著杜決,語氣平靜,可說出來的話就沒那麽友善了,“既然知道打擾,那麻煩你出去的時候,幫我們關上門。”


    程諾倒抽一口氣。


    杜決卻不怒反笑,是把門關上了,可卻是把他自己也關在了門裏麵,他很沒正形地往二人走來,“呦,瞧這話說的,行,我知道你倆是正牌的戀人,我是個冒牌的丈夫,可就算冒牌,現在礙著人言可畏,怎麽說,該回避一點的也是你高大才子吧。——咦,這房間有沒有攝像頭?隔音效果可別太糟糕哦。”


    這下好了,真男友和假老公對上了。


    程諾知道,杜決這個人其實脾氣很不好,很容易就被惹火,而一旦被惹火了,不出動暴力那就是萬幸。所以,她為高銘捏了把汗,也很詫異高銘竟也會不顧場合地隨性說話。


    高銘垂眸聽完杜決的話,之前的平靜沒有受到一點影響,“放心,在你關上門的那一刻,這房間就沒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了。一直想找個機會跟你單獨聊聊的,可是卻總碰不到合適的時候,今兒雖說是我們單位的聯歡會,但俗話說撿日不如撞日,咱們不妨現在就把話說清楚。”


    杜決無所謂地聳肩,“你跟我還有話說呐,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雖說你跟諾諾關係好,我跟諾諾更是從小一起長大,鐵得跟一個人似得,咱們有共同的熟人,但是我跟你之間……,嗬嗬,高大才子,別覺得我說話不中聽,我可就是看你這種整天擺酷、裝得道貌岸然的天之驕子不順眼!”


    程諾覺得杜決說得過了,“喂,怎麽說話呢!”話說完,卻又覺得,這挺像是杜決的性格,出言不遜,絕不掩飾自己的喜惡,就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的他,讓她懷念。


    杜決白了程諾一眼,“諾諾,你現在還是我老婆呢,居然幫著別的男人說話?”


    “杜決!”越說越不像話了。


    高銘在一旁突然冷笑了,“別的男人?我今兒想跟你說的,就是這個事情,杜決,你打算什麽時候跟諾諾結束那荒唐的假夫妻關係?我準備帶她見父母,正式確定關係了。”


    高銘的幾個字眼刺痛了杜決。


    荒唐?見父母?


    杜決輕哼,上前一步地勾住程諾的肩頭,將她圈進懷裏,不顧她的掙紮,似真似假地來了句,“本來還想著祝福你們的,可現在,哥生氣了,反悔了,這段‘荒唐’的假夫妻關係,哥不準備結束了!”


    程諾可不信他說的,“你在胡鬧什麽?”


    至於高銘信不信,看不出來,高銘那人情緒隱藏地很深,天塌下來也可以麵容平靜,“是麽,你是要耗著我,還是耗著諾諾?”


    “哥誰也不耗,就耗著這個婚姻,哥喜歡玩假夫假妻!”


    高銘輕輕嗤笑一聲,別開臉,似乎要調整下情緒,兩秒後,才扭回頭,看向程諾,“你都聽見了?”


    程諾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她很想保持中立,可從現實人文關係來說,好像幫著高銘更應該一點,所以,她選擇瞪了眼杜決,而安撫高銘,“你聽他在那發癲呢,他這人就這樣。——姓杜的,你別勒著我,喘不過氣來了!”


    程諾對於自己和杜決的肢體接觸,隻要不是太煽情的,都會列為正常舉動之列。


    可高銘則看不下去,在他眼裏,杜決分明就是抱著他喜歡的女人,而他喜歡的那個女人,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推開那個不該抱她的男人。


    高銘為人,自尊心向來比一般人要強。在各個方麵,也都是勢必做到不吃虧的那一方,所以,現在杜決的行為,和程諾的消極姿態,無疑是打了他一個耳光。


    “看來,倒是我在打擾了!”冷冷地說完這句話,高銘扭頭走了。


    “高銘!”


    程諾在身後叫了一聲,而後猛地掙開了杜決的手臂。


    杜決見高銘被氣走,倒也沒堅持困住程諾,隻是手臂在鬆開的那一瞬,大手又順勢抓住程諾的手腕,沒鬆開,“程諾,你不會是要去追他吧。”


    程諾掃他一眼,“杜決,你到底在幹嘛,說那些話、做那些動作……,你是不是故意的?還有,當年你倆是不是有仇啊,我能看得出來,你是在針對他,就算當年有仇,現在都十年過去了,你……你說你怎麽那麽小氣啊。”


    杜決聞言,大手那麽一用力握緊,程諾的手腕差點就抽抽了。


    “程諾,你這可真是見色忘友了啊,對著我說這種話!他高銘就這麽好?”


    程諾脫口而出,“起碼比你靠譜!”


    “靠,跟哥比?你這個死沒良心的!”杜決說著,又抓著程諾的手腕往自己跟前扯了扯,“你給我想清楚了,現在真的要過去找他?別忘了,外頭大把你的同事,你就不怕給哥綠帽子戴了?”


    程諾則回應於甩開他的大手,“就算外頭大把同事,我追過去,也可以說是公事問題!怎麽說,他也是我的領導,領導懂不?我還想繼續在質檢所混呢,杜決,別因為你的私人恩怨和口舌之爭,搞得我連工作都保不住!”


    說完,程諾追出去了。


    杜決後退兩步,而後猛地一個轉身,踢向身邊的一張化妝椅。


    “砰——咣當——”房內一片淩亂。


    ……


    高銘真的生氣了。


    程諾找到他的時候,發現他就在演出大廳的門口抽煙,那麽張揚。


    “怎麽在這抽煙?”程諾小心翼翼地走過去,那種提心吊膽,不光因為杜決惹了他,還因為他是她的領導,哪怕彼此有那麽層曖昧的關係存在,可領導就是領導,而且,大部分領導對於下屬都是有點小心眼且比較挑剔的,程諾也會怕高銘一個不高興地給自己小鞋穿。


    高銘狠吸一口,而後將半截煙頭彈進了垃圾桶裏,大概是程諾能來找他,這多少讓他降了點火氣,“不在這抽,在哪抽?”


    “呃,說不好所長他們、總工他們會經過,影響不好。”


    高銘冷哼,“怎麽影響不好?這裏又不是咱們所的辦公室,再說了,劉總工比咱們所任何一個人都能抽煙。”


    程諾說不過他,也知道他在強詞奪理,更知道他的心結所在,“那個,高銘,剛剛杜決他……”


    “我不想說這個人。”高銘口氣淡漠地截斷了程諾的話,而後大手在褲兜裏摸索著,又掏出煙盒,拿出一支香煙,這一次,卻沒有當著程諾的麵點燃,而是放在唇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解鈴還須係鈴人,而程諾她自己就是那個係鈴人。


    “知道你生氣,可是高銘,我還是要說,杜決他那個人就是那樣,你們高中肯定結過梁子吧,他那人小氣著呢,你可不能跟他一般見識!”


    話說完,高銘眯著眼眸,高深莫測地盯著程諾,“說完了?”


    程諾不敢與這樣的他對視,別開眼,“我不知道要怎麽勸解你,可是,我跟他之間的關係,你應該是最清楚的……”


    “嗬,我可不清楚。”


    程諾再次被打斷了話,也有點火了,“你什麽意思?”


    高銘畢竟還算是能忍得住氣的那種人,所以,在察覺自己有些過分的時候,他也能及時地收斂情緒,隻不過,那倉皇點煙的動作,卻暴露了他其實並不平靜。


    這時,二人的身旁有倆女同事走過。


    “高主任。”


    “高主任。”


    高銘對那二人點點頭,同事將點了一半的煙又不著痕跡地塞回褲兜裏,說到底,他還是介意顏麵問題。


    而那倆女同事一眼又瞅見程諾,便不願意就這麽走開了,“程諾,你的舞跳得真好,真看不出來,好專業啊。”


    “是啊,程諾,就是你那身衣服不太適合,跟你老公是反串了吧。——那個跟你配舞的,是你老公,對不對?”


    程諾不由掃了高銘一眼,而後硬著頭皮微笑點頭,“是啊。”


    “你老公挺帥的!”女人們,都是天生八卦的動物。


    “對啊,還有,你老公真愛你,那種表演都敢陪你跳。”


    程諾繼續僵笑,“他也就是覺得好玩而已。”


    “哪有,男人們都很愛麵子的,能夠為了老婆當著那麽多人麵,穿成那樣跳舞,他肯定是很愛很愛你,在家也絕對是言聽計從的那種。——高主任,你說是不是?”


    女人們不知死活地竟然把話題扯到高銘的身上。


    而出乎程諾的意料,高銘竟然也讚同,附和地笑兩聲,“是,男人都愛麵子。”


    這話說得有些意有所指,程諾巴不得那兩個女同事別再亂嚼舌根了,雖說,當她們說起“杜決愛她”這種不可能的事實時,她心底裏確實挺美的,可人不能活在虛偽和幻想裏,程諾這方麵,絕對務實。


    “嗬嗬,高主任這麽說,將來肯定也是個愛老婆的好男人。”女人拍起馬屁,也可以是不分時間、不分場合的。


    可高才子顯然對於這種程度的溜須拍馬,早已聽到毫無感覺的地步,他神色自若地岔開話題,“好像下一個演出就快開始了,你們不進去看麽?咱們嚴副所親自出馬,表演小提琴。”


    女同事異口同聲地驚呼,“節目單上寫了咱們嚴所的名字,還以為是打錯字了,走走,快去看!”


    就這樣,高銘輕描淡寫地就支開了兩個八卦女人。


    程諾佩服,佩服地五體投地。


    可同事們一走,程諾又尷尬了,因為高銘又冷下臉來,這說明杜決帶來的陰雲還沒散去。


    程諾垂頭,決定由這男人自己去自我開解,她是黔驢技窮了,更何況,在她的愛情觀裏,她也不允許自己為了某個男人、某段愛情,那麽低三下四、一而再地去安撫對方。


    彼此沉默了半響,最先開口的,卻是高銘。


    “杜決那家夥,挺有桃花命的,是不?”


    “呃……”


    “一個舞而已,把咱們單位的女同事都給拉攏了。”


    “嗬嗬……”


    “他應該交過不少女朋友吧?”


    高銘對杜決,好像八卦起來,程諾沒隱瞞,很客觀地回道,“是不少,截止一個月前,交往了八個女朋友。”


    “八個?嗬嗬……”高銘終於露出笑容,程諾得見陽光,覷著高才子的笑容,想著這男人要是想的話,也會桃花成群的。“那程諾,你是不是占了八分之一?”


    “我?”程諾失笑,“才不是,我跟他是哥們,小時候穿過一條褲子的,噯,反正就是熟到不能再熟的那種,不然,也不會那麽自在地跟他玩結婚了。——所以,杜決跟我之間的相處,真的就是想什麽說什麽,瘋瘋癲癲的,他剛剛那麽跟你說話,完全是他抽風,你別介意。”


    程諾又兜回了初衷,這一次,高銘擺擺手,“不說他了,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我沒生氣。”


    話是這麽說,可對於程諾和杜決之間,那所謂青梅竹馬的曖昧,高銘還是有些不能接受的,所以,在他和程諾再次和解後,他也希望能和她的關係有進一步的確認,“前兩天,我媽突然問起我有沒有交女朋友。……程諾,改天……我們一起吃個飯吧,還有我爸媽。”


    程諾吃驚:這是見家長啊。


    “願意麽?”高銘再問,竟帶著緊張。他本以為還會拖一段時間的事,竟被自己提前了這麽多,心裏有些無奈:原來,他有些低估了自己對程諾的感情。


    程諾攏了下短短的碎發,“不是不願意,隻是高銘……我現在,名義上跟杜決還有‘夫妻’關係,都說好倒計時的,我把協議跟他提前了,隻不過二十幾天時間,能不能等我和他的協議結束……”


    “應該的。”從程諾變相的拒絕開始,高銘就重拾理智,他衝動了,怎麽可以帶一個和別的男人同居的女人見父母?“二十多天,我等。但是,以後別再讓杜決抱著你,哪怕隻是哥們間的示好……,程諾,我是男人,我也會吃醋。”


    “……好。”程諾彎唇,她自己之前也已下定決心忘掉對杜決的感情的,像是要再次說服自己一般,她再次點頭,“這也是應該的!”


    ……


    封先生很有先見之明地將程諾和杜決的這段合舞錄了下來。


    這段視頻,頓時成為杜、程兩家的佳話,在獲得了杜決的許可下,這段視頻被放到了網上,並且以驚人的速度廣為流傳。


    程諾對此不能理解,卻不知杜決這廝玩上了癮。


    這晚,程諾才打開了自己單位的手提電腦,準備整理一些第二天去參加評審的資料,杜決那家夥才洗完澡地從浴室裏衝出來。


    程諾一瞧,差點沒氣過背去,那家夥竟穿了她最寬鬆的那條白色睡裙,從浴室裏跑出來。


    “我說,杜決,你沒毛病吧,知道現在穿在你身上的是誰的衣服麽?”


    卻不想杜決竟然連瞅都不瞅一眼,對著程諾叫喚了一聲,“諾諾,快把風扇整出來,讓風扇對著我的方向吹吹。”無理要求的時候,杜決的聲音還挺急切。


    程諾白了他一眼,“瘋了吧,這大冷天至於吹風扇?還有,你快給我脫下來,那衣服料子可舒服呢,你別給我撐壞了。”


    可現在程諾說的話,對杜決來說,就是對牛彈琴。


    杜決擺擺手,堅持初衷,“快點,把風扇整出來,就一下,對著我吹吹,我給你演演瑪麗蓮夢露,把風開大點,一定要把我這裙擺給吹起來。”


    話說完,杜某人已裝模作樣地一聲輕呼,嬌羞地以雙手壓住白色睡裙的裙擺。


    程諾當場沒震抽了過去,“你……”


    杜決眨眨眼,沾沾自喜,“怎樣?哥才發現,自己真的挺有反串的天賦的,這有風吹來,效果更好。——我說,你快把風扇給我整出來啊?”


    程諾一翻白眼,才不陪他一起抽風,“是啊,是啊,你最嫵媚了,要我看,你幹脆去做變性手術吧,一勞永逸。”


    “切!沒情調。”杜決嗤之以鼻,也不說把睡裙脫掉,一屁股坐在了書桌前,打開了台式電腦。


    就這樣,二人一個在床上,一個趴在書桌前,各自對著各自的電腦,可沒過兩分鍾,杜決這廝便傳來桀桀的笑聲,程諾聽得脊背發毛,忍不住地抬頭,瞧見杜決正趴在電腦前沾沾自喜呢,她對著屏幕一瞅,不禁差點又被震抽了。


    杜決那貨正在看被傳到了網上的二人肚皮舞視頻呢,她忍不住地說了一句,“杜決,你該不會真瘋了吧,這視頻你看了足足不下百遍了,怎麽還這麽癡迷、自戀呢?”


    “你懂什麽?哥這是欣賞,現在才覺得,把視頻發網上,實在是明智之舉啊。”


    程諾撇唇,“要我說,這人為了出名,真的可以拋棄自尊啊。”


    杜決收攏了笑,將電腦上的視頻點了暫停,畫麵正好停在了程諾攀著他的身子跳鋼管舞的那段,跳舞的時候不覺得,現在程諾當做旁觀者這麽一瞧,這畫麵還真是煽情。


    “程諾,你說這話就傷人了啊,當初是誰找我陪她一起登台表演的?沒有這表演,有這視頻?說話可能屏良心!”


    “那提出反串的,也是你自己啊!”程諾甚至覺得,這家夥根本就是早有預謀地要一鳴驚人。


    可杜決也有話說,“是我提出的,可你也沒反對啊。”


    “我……”程諾一咬牙,跟他杠上了,“你當時興致那麽高,我反對的話,你能樂意麽?”


    杜決裝模作樣地想了想,很認真地回答,“是不樂意。——哥不跟你貧了,哥要把這視頻傳手機裏,回頭去科室裏炫耀去。”


    程諾驚恐,“杜決,你沒燒吧?”


    杜決置若罔聞,拿手機和數據線去了。


    程諾則想著,這視頻傳網上,不知道高銘會不會瞧見……


    事實證明,高銘有沒有瞧見是無人知曉了,但是,這視頻卻被左梅梅這閑人瞧見了。


    此時,程諾和左梅梅正坐在咖啡廳裏,而左梅梅那大咧咧的傻妞正對著手機上的視頻傻樂呢。


    “你在網上瞧就夠了,怎麽也給下載下來了啊?”某些方麵來說,左梅梅和杜決還挺相似。


    左梅梅一邊樂嗬,一邊笑道,“手機可以隨身攜帶啊,我現在每天早起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這個視頻,知道麽,你和杜決這舞是治愈係的,每天我一睜眼,瞧見這視頻,頓時一天的好心情就都有了,說真的,你倆跳得真好,老和諧了!”


    程諾聽了,心裏說不出是啥滋味,“別蒙我,你到底有沒有看我的部分都是一說,從頭到尾,應該都是瞅著杜決那家夥吧。”


    左梅梅臉紅了,“喂,咱倆這麽好,你還跟我吃醋呐,我當然有看你!當然,看他的時候多點而已,誰叫他穿得那麽搞笑呐。”


    “我就知道……”程諾說著,聲音都變得苦澀了,“你真就這麽喜歡他啊,說真的,梅梅,你是不是從高中那會到現在,就壓根沒對杜決忘情啊?”


    聞言,左梅梅立馬把視線從手機屏上抬起,欲蓋彌彰地掩飾,“說……說什麽呢,諾諾,你不會以為我之前都在騙你吧,真沒有,學生時代哪裏懂什麽愛情啊,就是現在,我也不是說特別那個他……,這事挺玄乎的,我現在都不知道那晚是不是鬼上身了,那天他找我喝酒,我倆喝得醉醺醺的,他突然就說:‘程諾那丫頭攀上高枝了,人家早晚當官太太,到時眼裏哪有咱倆呀,要不,你我將就將就湊一起,互相安慰得了?哪天她要是跟高銘一起請咱倆吃飯,他們當著咱們的麵玩親密時,咱倆也不至於太寂寞,你說是不?’——呐,就這樣,我也跟中邪了似得,就答應了,想著我也單身,什麽情人節、三八節、七夕節的時候,都隻單影孤的,有個男朋友湊數也好啊,所以,所以……,你應該理解的吧,諾諾?”


    左梅梅解釋了一大堆,那就是此地無銀啊。


    程諾想起那晚左梅梅悄悄給杜決蓋被子,再聽著她剛剛的說辭,心裏明白,這左梅梅可不是一般地喜歡杜決,她隻是怕自己多想,才這麽說的。


    不管怎樣,人家是杜決的現任秘密女友,這是事實!


    挺好的,她也可以再無奢望地全心投入到自己和高銘的戀情裏。“知道啦,以後咱們一起過情人節,這節日都可以搭夥的。——真心不容易,咱兩個老處女,終於都把自己賣出去了。”


    程諾本是想打趣地緩和氛圍,卻不想,左梅梅卻臉色一白,“諾諾……,其實,我早就不是處了。”


    到最後,程諾都沒有問,左梅梅的初夜是怎麽回事。


    不是她不好奇,而是左梅梅的表情不對,善於察言觀色的她,不會去逼問自己的好友說出不想說的事。


    就當做是左梅梅心裏的一個秘密好了,誰沒有個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她程諾就有。


    於是,程諾對於左梅梅的那句話,隻是很輕鬆地接了一句,“哎呦,那是我落後了啊,不過,我現在攀上高銘這高枝了,告別初夜也是早晚的事啊。”


    左梅梅這才失笑地白了她一眼,“有啥好開心的,疼死你!——噯,你打算在結婚前,就把自己交出去啊?雖說現在人們都很開放,可是說到底,男人要是攤上一個處,那感情就不一樣了,可寶貝著呢。”


    “……是。”程諾承認,因為,杜爸爸不就是這麽一個例子麽。


    “所以啊,能拖著點,就拖到你跟他結婚吧,起碼也要先把證領了,你跟杜決不是沒領證麽?”左梅梅提議。


    程諾點頭,“是沒領證,我覺得,我跟高銘應該也快了,前兩天,他還說要帶我見他父母。”


    “見家長啊!”左梅梅笑眯了眼,“高帥哥的動作挺快,加油,抓住他,別讓這麽好的男人跑了。”


    程諾不置可否,“高銘這人,真這麽好麽?”這問題,是杜決常問的。


    “當然好,知道你跟杜決玩假結婚,人家還能一點都不介意,主動跟你談婚論嫁,這人品就不賴,更不用說,人家長得帥,還是個領導……,嘖嘖,你自己說,好不好?”


    聽好友這麽說,高銘真的挺不錯,程諾自己想了想,覺得也確實如此,杜決那廝雖然對高銘有偏見,可有句話是說對了,她和高銘,是她攀高枝了。


    “聽你這麽說,那我要不要把見家長的時間給提前一點?”


    ……


    程諾隻是這麽想而已,還沒對高銘說,晚上這心思就被杜決知道了。


    不用問,肯定是左梅梅那大嘴巴吐露出去的。


    杜決的態度,那是跟左梅梅大相徑庭,程諾才進家,就被杜某人給扯沙發上坐著了,“程諾,你什麽意思,你說清楚!”


    程諾雲裏霧裏的,被當頭一喝,還挺無辜,“我幹啥了呀我,噯,杜決,你要發癲,也請適可而止。”


    “我發癲?”杜決怪叫,“你……你就這麽迫切地要嫁人啊,你現在還是我老婆呢,你去跟高銘談婚論嫁的,算是怎麽回事?你重婚呐?”


    程諾眨眨眼,明白他在說什麽了,“你指這個?噯,杜決,沒搞錯吧,我跟你是假結婚,連結婚證都沒領,從法律上來說,我可是有權利跟高銘領證結婚的,因為這b市的人事檔案裏,可沒有我已婚的記錄!再說了,我跟高銘談婚論嫁,你該恭喜我啊。”


    “我恭喜你個鬼!”


    “不恭喜拉倒,我也不稀罕!”


    “哥就知道你這女人沒良心,不稀罕?現在說不稀罕,那這二十多年從哥手裏騙吃騙喝騙票子的時候,可沒聽你說一句不稀罕!”


    程諾一看這架勢,便知道她和杜決又要吵起來了,談不到正題、掀起陳年往事、幼稚地人身攻擊……,這就是她和杜決慣有的吵架方式,絕無例外。


    這一次,程諾有點疲了,心裏疲了,“行行,都怪我,我不好,我沒良心,成不?就算你說我自私好了,我都過了二十五歲了,也該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了吧,杜決,你是男人,你到三十還一枝花呢,可我不同,我媽都說了,女人過了二十六還沒結婚,那這輩子都不容易嫁到像樣的了。——我說的是真結婚!”


    拿著程媽媽的話來當擋箭牌,杜決的髒話可說不出來了,他憋著,臉都有點憋紅了,才冒出一句,“好,嫁吧!祝你和高白臉百年好合!”氣哼哼地說完這話,杜決摔門而去,自己鬧別扭地睡沙發去了。


    程諾還真是瞧不明白這男人的心思了,有那麽一刻,她差點又自戀地以為杜決那是在吃醋、在妒忌,可之前的錯誤,她不允許自己再犯,一次自戀換來的是杜決和左梅梅走在一起,如果再來一次……


    程諾隻能理解為,杜決那家夥是真的見不得自己過得好,尤其是在婚姻、戀愛方麵,大概,這就是所謂青梅竹馬間的變態吧。


    嗯,一定是。


    隻是,程諾卻沒想到,杜決這個她人生愛情道路上的“程咬金”,又開始發揮他的破壞餘熱了。


    程諾最先有此警覺的時候,是因為家庭聚餐頻繁了起來。


    “程諾,晚上早回家,和我媽、封叔叔他們一起吃飯,封叔叔從d市搞來了兩隻正宗家養走地雞,完全吃蟲長大的那種,非說要大家一起吃!”


    “程諾,晚上早回家,封叔叔讓你飯後給平平補補功課。——你知道,英語那玩意,我比不過你,不然我就自己出馬了。”


    “程諾,今晚也得給我早回家!……什麽事?你居然好意思問我是什麽事!今天是我媽和封叔叔結婚十天紀念日!趕緊下了班就給我滾回來!”


    “程諾……”


    程諾無語了,瞧著這每天中午一通催命般的電話,杜決完全斷絕了她跟高銘的一切晚上私人空間。


    在程諾的晚上時間被剝奪了之後,繼而程諾的周末假期也完全沒了自主。


    “程諾,這周六咱們全家去雲龍山草莓,你可不能缺席。……什麽?周日,周日也安排了,周日我媽想去香港,采購黃金!你可不能不去,我媽還不是想著給你這個媳婦買點充門麵的東西,你說你好意思不去?”


    程諾頭要大了,她敢打賭,她這個假兒媳,肯定比人家那些真的兒媳婦都要忙。


    再之後,程諾崩潰地發現,杜決這廝竟然連短暫的午休時間都侵占了進來!


    這不,由於杜某人以家庭做幌子,把她和高銘的約會時間,硬是被擠到了中午那兩個小時的吃飯時間裏,好在她跟高銘一起吃飯,完全也可以說是談公事,別人倒也無可厚非。


    可不想,這天中午,程諾正在星巴克和高銘喝咖啡呢,杜決那陰魂不散的竟然出現了。


    程諾見了,如同見鬼,手一哆嗦的,咖啡差點都灑了出來。想著這到底是巧合呢,還是他在跟蹤她?


    雖然後者聽起來都有些匪夷所思吧。


    程諾吞吞口水,正想著是要先給杜決打個招呼,還是先跟高銘隻會一聲,但杜決壓根連開口的機會都沒給她,三兩步地直衝到她的麵前,扯著她的手腕就往外走。


    高銘都被突如其來闖入的杜決搞得一怔,滯後幾秒,才想起跟了出去。


    程諾不好意思掙紮,因為這咖啡廳裏恰好還坐著另外一個部門的同事。


    就這樣,程諾幾乎步履不穩地被杜決扯出了星巴克咖啡廳,再也忍無可忍地甩開了他的手,“杜決,你最近到底在幹嘛,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杜決沒明白她所謂的老毛病是什麽,隻是看起來怒不可歇地,揚起聲音來了句,“程諾,找抽了是吧,居然背著我跟別的男人拉拉扯扯!”


    “我……”程諾哭笑不得,他這家夥跟鬼魅一樣地冒出來,就為了跟她說這句話?


    真是不分場合,也不分彼此的真正關係。


    杜決見她冷笑,趕緊壓低了聲音,“你幹嘛呢,我有個醫生同事習慣中午在那店裏喝咖啡,而他又發現,你幾乎每天中午都和高銘出現那家店裏,他懷疑你給我戴綠帽子,就好心告訴了我這個事,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辜負人家好意,咱倆是不是也該應景地來唱戲?”


    程諾晃了晃,驚覺自己的人生可真是充滿了戲劇化的無奈啊。“你那同事在哪呢?”


    “玻璃窗前坐著呢,正瞅著咱們呢!”


    程諾翻翻白眼,瞧見高銘也跟了出來,想了想,對高銘眨了眨眼,也不知道她這個暗示,高銘看懂了沒有。


    杜決瞧見她眨眼,不由又拔高聲音,“你真敢給我在外麵勾勾搭搭的?信不信我現在就抽你?”


    程諾一滯,很不專業地配合起來,“呦,當初你前女友劈腿,怎麽沒見你抽她呢?”


    “那能一樣麽,她隻是個女友,而你是我老婆!”


    杜決吼得挺大聲,表情也很嚴肅,那一刻,程諾被震了震,她竟然看不出……看不出他是在演戲,動了動唇,她極低地問了句,“接……接下來,我說什麽?”


    杜決死死盯著她,“還能說什麽,還我一個清白,守著我同事的麵,咱倆演一下夫妻情深唄。”


    “什麽……”


    話未說完,杜決扯過她的手臂,將她困在懷裏,不由分說地,一個被稱為“懲罰”的吻就落了下來。


    程諾有點懵,唇上的溫軟,讓她全身都在一瞬之間癱軟,她迷迷糊糊地在接受和掙紮之間猶豫著,而這時,她的眼餘光掃過了高銘那張高深莫測的臉,她心虛,理智回來了些,而目光也膽怯地別開。


    這一別開,恰好讓她看見坐在玻璃窗前的那個所謂的杜決的同事,竟在此時笑著站起,當然不是對著她和杜決在笑,而是笑著迎向了一個打扮時髦的女人,二人有說有笑相擁著走回座位,壓根沒有向作秀的她和杜決看來一眼!


    杜決……撒謊!


    這個男人,他到底要幹什麽?


    程諾懂了,杜決完全隻是做給高銘看得!


    因為懂了,所以,她也火了,杜決似乎對於破壞她的姻緣上了癮,不管他出於什麽初衷,現在的這種行為都夠無恥、夠不知所謂!


    程諾掙紮,可杜決的力氣很大,她不敵。


    程諾擰眉,對著口中不安分的舌尖狠狠一咬。


    “唔……”


    杜決吃痛,撤開了唇,不滿地看向程諾,而就在這一刻,“啪!”一個耳光伴隨著他的視線而來,他避無可避,就這樣挨了這一下。


    程諾喘息著,不知是因為羞憤,還是其他,生平,她第一次打了杜決的臉,大庭廣眾之下。


    “杜決,以後別再我麵前玩這種把戲!”說完,她走向高銘,低頭道了句,“咱們走。”


    高銘抬眸,看了眼像是石墩一樣僵化在原地的杜決,很好心地回一句,“不管他,好嗎?”


    程諾咬牙,“他活該!”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圈也紅了。


    高銘拍拍她的肩,“好吧,咱們走。”


    直至此時,高銘對於她和杜決的關係,總算是有點釋然了。


    ……


    對於被自己打了一巴掌,程諾可以想象地到杜決的反應,毫無疑問,二人又要冷戰了。


    追溯曆史最長的那次,不知道這次有沒有機會刷新紀錄。


    程諾整個下午都恍恍惚惚地盯著自己的手,她有些後悔,卻又覺得那巴掌打對了,她甚至覺得,當時打了杜決,並不僅僅因為他在破壞她和高銘的感情,還有……還有很多。


    比如,他明明跟左梅梅是男女朋友的,卻自顧不暇地來給她和高銘搗亂,是為那般?


    再比如……再比如他明明對她沒有那方麵的意思,為什麽總是做些讓她誤會的事,讓她想要堅定忘掉他的決心都堅定不了!


    他活該!


    杜決這個程咬金,就是活該!


    早就該挨這一巴掌了!


    冷戰吧,誰怕誰啊?又不是沒冷過!


    程諾終於勇氣了一把,鐵了心地熬到了下班,今天,沒有杜決的催命短信,她也乖乖地準時回家,倒是杜決沒有按時回來。


    程諾自己買了菜,正準備親自下廚的時候,杜媽媽打來電話,說是讓她過去一起吃飯,還說起杜決有個急症,要加班。


    原來,杜某人是加班了。——程諾一直焦躁不安的心算是得到了暫時的平靜,她下了樓,去到了杜媽媽那裏,就隻有杜媽媽和封叔叔兩個,封平要上晚自習,而封婷……誰知道封婷在忙什麽,反正很少見到,程諾也不想見到。


    吃了晚飯,程諾打包了些,留著回去給杜決當宵夜的。


    回了自己的新居,程諾洗漱完畢,便心不在焉地打開了電視,呆呆地坐了二十多分鍾,都不知道電視裏演的是什麽。


    第一次,她為杜決等門。


    因為杜媽媽說,杜決應該不會很晚回來。


    程諾等著,等著給他熱飯菜,也等著……跟他把中午的事情給說清楚,她不是故意的,誰叫他先挑釁?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程諾從沒覺得有這麽難熬的時候,哪怕是高考等待放榜,哪怕是考公務員等待出成績……


    是夜十二點的時候,杜決終於回來了。


    聽到門鎖開響的聲音,程諾幾乎是一個激靈從沙發上跳起,想要往門口走,卻臨時改變了方向,衝進了廚房裏,打開了天然氣灶,裝模作樣地將菜倒進了鍋裏。


    她側耳傾聽,感覺杜決走到了客廳,才揚聲道,“回來啦,阿姨讓我給你留了點飯菜,給你熱熱,當宵夜?”


    程諾等了半響,沒等到回應。


    她緊張著,翻炒的手都在抖,也不知道和杜決麵對麵時,會是怎樣的境況。


    兩分鍾後,熱菜裝碟,程諾端上飯桌,“菜熱好了,過來吃麽?”


    依舊沒有回應。


    她不由地走進客廳,就看見杜決歪歪斜斜地倒在沙發上,濃鬱的酒氣撲鼻而來。


    杜決喝醉了!


    就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了程諾的心口,她怔怔地看著沙發上躺著的男人:他應該……不會是因為她打了他一巴掌的原因吧。


    ……


    這個答案,程諾是不知道了。


    因為杜決整夜未醒。


    第二次,程諾照顧了喝醉的杜決,整晚;可第二天早上,那家夥起了床,徑自在浴室裏衝了涼,便出了門,從頭至尾,都沒有瞧向程諾一眼。


    冷著他那張俊臉,好像誰都欠他二五八萬似得。


    果然冷戰了!


    程諾雖心有餘悸的,但也相信,以她和他二十多年的交情,估計過不了十天半個月的,最多一兩個月,他倆肯定又能回到之前的哥們狀態。


    隻是,她沒想到的是,昨天中午的巴掌事件,還有個後續影響,在她去到單位,發現整個辦公室的氛圍都不對,幾乎每個人看見她時,都要露出點古怪的眼神。


    直到上了網,一個關係挺好的女同事小崔向她透露,她才知道,現在整個質檢所都在傳她和高銘怎樣怎樣,傳她為了情人掌摑自己的丈夫,公然外遇!


    程諾覺得好笑,本想抱著無所謂的態度,可質檢所同事的態度,讓她不得不正視起這次的“決策錯誤”。——因為,黨辦兼計生辦的楊主任竟然找上了她,大談端正思想態度問題。


    “小程啊,我知道年輕人嘛,都氣血旺盛,容易做出衝動的事,可是,咱們單位每個人的每個舉動,那都是在局裏的監視下的,一個人的榮辱,直接關係到全所的榮辱,甚至有可能,咱們所長都會受影響!”


    程諾就不信了,她跟杜決愛吵愛鬧還是愛離婚的,跟所長還能搭上關係?


    楊主任諄諄教誨,說話口吻也深沉地很,“我這可不是嚇唬你,在你來我們所之前,就有過這麽樣的例子,當然,那個情況跟你這個還有點不同,那是一個男同事,他的愛人在違背了計劃生育的要求,偷偷地生了第二個孩子,被發現了,搞得那一年我們全所的計生獎都沒有了!不僅僅是全所,事情報到市裏,連帶著全局的計生獎都沒有。——對,局長的也被扣了!”


    程諾張了張嘴,很想諷刺地說一句,這政府機關外加機關所屬的事業單位,還真是把政府的政策落到實處啊!可再一想,她又不服了,她和杜決那可是假結婚,結婚證都沒領,這一點,楊主任應該很清楚,他在那到底瞎操什麽心?


    “程諾啊,這次情節嚴重,有同事告到我這裏,我一定要跟你談清楚的,這違背道德良心的事,我可不希望發生在咱們所裏。”


    程諾忍無可忍了,回了一句,“楊主任,這種座談教育,你也打算找高副主任進行一次嗎?”


    楊主任一怔,“這麽說,你們倆真的……”


    “當然不是真的!可即便不是真的,您不是來找我談話了麽?高副主任也算是當事人之一吧,我隻是好奇,隨口問問而已。”


    楊主任冷了臉,咳嗽一聲,“小程,你這態度就不夠端正了,現在我們談的是嚴肅問題,你卻說好奇?——咳,高銘他……他情況不同嘛,行了,這些事就不是你操心的了,我們回到之前的話題,關於你和你愛人之間的問題,你看,要不要把你愛人帶來,我們黨辦願意幫忙調停你們的夫妻矛盾。”


    程諾哭笑不得,守著楊主任的麵,她沒好把那諷刺的笑容給露出來,垂下眼眸婉言拒絕,“不了,謝謝領導們的關心,我會自己解決好家庭矛盾的,絕對不影響工作,也不會影響單位的名譽。”真是的,非要逼她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不成!


    楊主任的八卦設想沒能得到滿足,卻也無話可說,揮揮手,讓程諾離開了。


    這次的談話,也隻能找上她,即便全所沸沸揚揚地傳著她和高銘怎樣怎樣,可是高銘那是有背景的,所裏的人是不會去找他談話的,可是,這不代表這事對他就全無影響,因為,總有個能跟他談這件事的人。


    ……


    高銘開了家裏的房門,發現父母難得也都在家裏的沙發坐著了。


    高媽媽在市組織部裏,工作輕鬆,下午早下班,那是很平常的事;可是高爸爸坐著市經貿委的第三把交椅,竟然可以有個沒有應酬的晚上,這實在是稀奇。


    “回來了啊,吃飯吧。”高媽媽讓家政傭人擺上飯菜。


    高爸爸卻抬手阻止了,自始至終,眼睛就沒從手裏的報紙上離開,“等兩分鍾,我跟高銘說兩句話。”


    高媽媽不滿了,“難得一起吃飯,就不會邊吃邊說?或是吃完了再說?你也是,這官架子在家裏也放不下,搞得兒子跟你似得,我現在瞅著他露出的那眼神,就跟你年輕時一模一樣!”


    高爸爸放下了報紙,麵容和藹了些,“是麽,那希望他在考慮人生大事方麵也要像我才好。”


    高爸爸和高媽媽是門當戶對的那種,高銘一聽父親這話,便知道今兒在所裏傳的那些事,落在父親的耳朵裏了,畢竟,家裏在質檢所是有關係的,父親在質檢所有耳目,他隻是不知道那個耳目是誰而已。


    “爸,你有話就說吧。”高銘坐在了父親對麵,關於程諾的事,他並沒有打算這麽快地坦白,雖然他在程諾麵前表示要見家長,可那也隻是不滿她和杜決曖昧而采取的一個策略而已,真到見家長,他還是要掂量著的。


    高爸爸看著這個讓他驕傲的兒子,他相信,以兒子的悟性還有他雄厚的背景,將來,高銘的前途肯定比之自己是青出於藍,但前提是,這還需要一個能夠扶持高銘的女人,作為錦上添花的後盾。


    “二十六了吧,除了大學的那個外,你好像都沒有談過什麽戀愛?這事業和愛情,是不衝突的。”高爸爸設了個套,讓高銘自己跳進來,把程諾的事給說出來。


    高銘不上當,“大學那個是她的單戀而已,我隻不過陪她玩了幾個月,不算真正的戀愛。”


    高爸爸繼續設套,“這麽說,你喜歡的另有其人?”


    高媽媽聽到這裏,再也按耐不住地插入話來,“銘銘,有對象了啊,怎麽都沒跟媽說一聲?”


    高銘笑笑,“哪有什麽喜歡的人,咱們搬回b市,才多久啊。”


    高媽媽一想也對,“不過,你也確實不小了,可以考慮了,是不是啊,他爸。”


    高爸爸瞅著兒子,想著不管質檢所的謠言是真是假,這個內斂的兒子是不打算跟他實話實說了,於是,他也不再迂回,直奔主題,“既然你自己找不到順眼的,那爸給你推薦一個,怎樣?”


    高銘看向父親,早猜到老頭子另有打算了,他沒拒絕,卻也沒說答應,“什麽人?”


    “其實,這個人,你也認識的,咱們b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女兒。”


    高銘眉頭一蹙,“溫馨?”一時間,他恍然大悟,難怪那天在街上偶遇溫馨,父母一致開口讓他把她一程,原來,早有預謀。


    “不錯吧,咱們跟溫家還是同鄉。”高爸爸看著兒子的每個表情,“你也覺得可以,改天咱們可以約你溫叔叔他們一起吃個飯。”


    高媽媽又耐不住寂寞地插嘴進來,“馨馨那丫頭不錯,長得也好,現在在咱們市醫院婦產科吧,工作也不錯。”


    高爸爸一揮手,“那些都不是重點。”


    “對對。”重點是,溫馨的老爸,還有溫馨那個在房產局的老媽,公安局和房產局,那可是兩個很有油水的地方。“兒子,你什麽想法?”


    在父母期盼的目光下,高銘彎唇,露出一個堪稱單純的微笑,“挺好的,可以交往看看。”


    高媽媽釋然了,“好好,‘正事’談完了吧,吃飯!”


    高爸爸則看著兒子,同樣嘴角浮起一抹了然的微笑,“好,吃飯!”


    怎麽說也是一路打拚混上來的,自己兒子的那點心思,他能瞧不出來?質檢所裏傳出來的那起緋聞,肯定不是空虛來風,兒子的口風這麽緊,說明兒子對於那個女人是有幾分真心的,可是,對於他的提議,兒子卻沒有拒絕,反而一口答應……


    高爸爸心裏明白,兒子這是想腳踏兩船、財色雙收呢,不錯,男人就該有這樣的想法和氣魄:找一個能幫助自己的女人當老婆,再找一個自己真愛的女人當情人,好得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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