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橙的話題到此結束,車內的氛圍稍稍輕鬆起來。


    此時,杜決驟然想起,之前程諾提到的一件事。


    “你說,你這周末去c市出差?”


    程諾歪頭,微笑,“恭喜你,你終於又想起這事了。”本來糾結怎樣告知的,沒想到,會是在那樣一種倉促的情況下。


    “自己一個人去麽?”


    “當然不是。”


    “還有什麽人?男的女的。”


    程諾偷樂,表情卻正經,“還有一個業務部的同事,男的。”


    “男的?”


    “對,男的。”


    “孤男寡女的出差,像話麽。”如果這句話隻是杜決隨口的一句埋怨,那麽當下一秒,他想明白那個所謂業務部的男同誌是誰的時候,他的臉都拉長了,“程諾,你該不會告訴我,那個跟你同行的男同事,就是郭陽吧。”


    “嗯,再次恭喜你,答對了!”


    “吱――”


    程諾感到車子一陣明顯的打滑,手牢牢地抓住了安全帶,“喂,大馬路上的,你玩什麽漂移啊?”


    杜決迅速地掃她一眼,“什麽漂移,我跟你說,哥在大馬路上突然停車都敢!你這女人,你明知道那郭陽是什麽樣的人,你還敢跟他一起單獨出差?”


    程諾明知故問,“他是什麽樣的人?我不知道!”


    “噯,女人,想要舊話重提,是不是?”杜決抿緊唇,想了半天,擠出一句,“不許去!”


    “法西斯!”


    “我就是希特勒!這周末的出差,不許去!”


    程諾白了他一眼,一臉無謂,“我要是非去不可呢?別告訴我說,要踩著你的屍體過去。”


    杜決咬牙,“你……你要是非去不可,我……我也一起去!”


    程諾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你去幹嘛?”


    “當保鏢,當司機,反正是免費的,管我一天三餐就行,至於住,那毫無疑問,肯定是跟你住一間房了,你們倆出差,不可能就開一間房的吧,反正我也就是個搭間的。”


    程諾哭笑不得,“你怎麽不跟郭陽搭間啊,你倆都是男的。”


    “跟他一間,我覺得惡心!”


    程諾撐著腮幫子,靠著車窗,可不麽,跟她一間房,還可以有個暖床的,瞧他的算盤打的!在隻能發展地下情的情況下,他要是跟著她周末出差,就跟假公濟私地出去幽會似的,便宜他了!


    見程諾不說話,杜決很自覺地總結一句,“就這麽定!”


    程諾頭也不回,視線不轉,“懶得理你。”


    反正她明天上午可能就走,c市新的經濟開發區那麽大,誰知道他們會去哪家公司談業務?然後又會被企業給安排在哪個賓館入住?一切都是未知,程諾是打定主意了,就讓杜決著急一回。


    其實,杜決也明白,就算當年的郭陽是那麽不靠譜的一男人,可是現在都是底層員工的時候,那家夥不會為了逞一時風流,而毀了自己的工作。


    畢竟,像上次高銘那種行為,一般人也做不出來。


    可以向來文質彬彬的高銘,都能做出那種事,也說明了一個問題,高才子應該是真的喜歡程諾,又是長達十年的感情糾結,長期積累在心底深處的悸動,那可是讓男人很難把持的。


    杜決瞧瞧地瞟了一眼身邊的女人:這丫頭,也是世間一禍害啊。


    ……第二天,程諾幾乎是在杜決進入手術室的同時,踏上了去c市的路。


    高老太太的手術沒有什麽難度,可按照流程什麽的,也要耗費兩個多小時。


    而兩個多小時後,程諾估計連下榻的賓館都找到了。


    想到杜決得知她已一字不透地和郭陽出發後的惱怒表情,程諾有些可恥地笑了,甚至笑出了聲。


    女人天生就有折磨男人的本能,當然,男人亦然。


    女人喜歡用不停的試探和挑戰,來考驗男人對自己的重視度和忠誠度。


    而男人則反感這種不信任的表現。


    男人和女人,生而就是一對矛盾的結合。


    因為郭陽本人會開車,所以公司沒有額外地派出一個司機。


    郭陽也不傻,這一路的司機費用,他會記在自己的業務跑腿費上。聽到身邊的程諾愉悅輕笑,他不由側目,“怎麽,才上班就出差,不覺得辛苦,反而挺高興的,是麽?”


    “不是,是想起了別的事。”程諾收回了失態,“當然,這一次,要不是你幫忙,我也出不來,有個老同學罩著,確實是件很幸運的事。”


    郭陽被捧得心花怒放,嘴裏卻說,“程諾,客氣了啊,都說是老同學了。……真要謝我,那請我吃飯吧。”


    對於這種搭訕,程諾早已磨成人精了,“那是一定的,不過,起碼要先讓我領到第一個月的薪水的。”


    “哈哈……”郭陽很誇張地笑,眼睛看著路況,嘴裏卻沒有任何遲疑和尷尬地問出一個對程諾來說,有些隱晦的問題,“當然要等到你領了錢的,然後再看你的經濟實力,我才能決定吃什麽,沒那麽便宜就放過你的錢包。――對了,程諾,老總給你開了月薪多少啊?”


    “應該就是按著公司裏,跟我一樣學曆、職稱的水平開得底薪吧,至於提成,那自然是多做一份報告,就多一點錢唄。”


    程諾可沒有傻乎乎地直接說出自己的老底。


    她知道,信宜公司和質檢所畢竟不同,在質檢所,所有同等條件的人,工資都是一樣的,獎金則是按部門來發,也就是說,你是什麽樣的學曆,什麽樣的職稱,什麽樣的級別,再加上什麽樣的部門,那就注定了你的薪金是多少,沒有多少彈性。


    可在私企,雖說多勞多得,提成這一塊是公開公正的,可是底薪卻很微妙。


    程諾相信,在公司裏,哪怕是一個中級工程師,都未必可以拿到八千月薪。


    所以,她隱瞞了薪水問題,也是為了自保,逃過眾人的是非之口。


    能夠知道她底薪的,隻有老總和財務,老總無暇亂說,財務是老總一家的,也不敢隨口亂說。至於別人,抱歉地很,她要三緘其口。


    郭陽沒問出來,也不意外,這本來就是個敏感話題,他麵色自若地就岔開了話題,而且,過度自然,“沒錯,你說的對,私企就是這樣,多付出一份勞動,就多拿一些回報,誰也吞不了你的,大家都是吃著自己碗裏的,不會想著別人碗裏的,跟當下的好男人的定義挺相似的,是吧,哎對了,程諾,你結婚了沒有啊?”


    程諾佩服郭陽的那張嘴,那確實是一個適合拉項目的嘴,“還沒,先把工作穩定了,再談成家的問題。”


    “那麽說,是已經有了要談婚論嫁的男朋友嘍?”


    程諾想了想,沒有隱瞞,“有,你也認識的,……是杜決。”


    郭陽一直維持微笑的臉,又那麽一瞬的僵硬,快得讓人幾乎無從察覺。


    此時,笑容依舊掛在他的臉上,隻是他的心底帶著幾分笑意,程諾已無從得知了。


    “竟然是杜決,嗬嗬,你們真是有緣分呐。”


    程諾謙虛,“也許吧,對了,你結婚了沒有?”


    “我?你覺得呢?”


    “呃……”這種事,好像不是隨便覺得,就能覺出來的吧,程諾看向他的手指,上麵空無一物,“應該還沒吧,畢竟,你還那麽年輕。”


    “瞧你說的,咱們可是同學,程諾,你不用變相地說自己年輕的。”郭陽開著沒有多少喜感的玩笑,笑夠了,才道,“我是沒結婚,不僅如此,我可是連個女朋友都還沒有呢,要不,老同學,你給我介紹一個?”


    “我?”


    “對,介紹一個,像你這麽聰明漂亮的。”


    “……”當話題扯到自己的身上,程諾有些應對遲疑了,她甚至不敢肯定,對方的奉承,到底是他的習慣使然,還是說,別有深意。


    揚起一抹疏離的笑意,程諾輕道,“還說是老同學,咱們班聰明漂亮的,可算是班花李璿來著。”


    提起這個名字,程諾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她竟然瞧見郭陽嘴角勾起一個很可疑的弧度,非要給那一閃而逝的表情下個定義的話,竟然可以稱之為……得意。


    “李璿是漂亮,可她的成績跟你沒得比。”郭陽的話,讓程諾收回猜疑,“其實,你不知道,當年我們班,有好多男生喜歡你,不怕你笑話,這裏麵也包括我。”


    “噗――”程諾沒禮貌地噴了。


    郭陽回頭,很認真地補充一句,“真的!別笑話我,要不是你現在跟杜決談著,你要是單身的話,我一定追你。”


    程諾要是把他的話放心裏,那她可真是傻了,雲淡風輕地回了他一句,“嗯,別說,要是我單身的話,你來追,我還真考慮。”


    隻可惜,一切都是假設。


    假設性的問題,能有多少真實性可言?


    程諾對郭陽的話沒當真,當然,郭陽更不會將程諾的回答放在心裏。


    無關緊要的話題結束後,郭陽開始給程諾講解一些以往談業務過程中,業主可能問到的一些技術問題。


    事實證明,郭陽提的,業主確實大多都問到了。


    而程諾的表現,更是無可挑剔,加上她曾在質檢所工作,一步之遙地接近考核機關:質量監督局,所以,她以親身經曆與業主討論厲害、剖析優劣,加上郭陽在收費標準上,早已把同行業的其他競爭對手的底牌摸清,竟然一個下午,就談成了兩家企業。


    程諾盤算著,這進度的話,明天下午就可以提前回b市了,而且,郭陽也絕對可以超額完成任務。


    說沒有成就感,那是假的。


    在第二家企業的洽談到了尾聲,企業老總看看時間,已經到了吃飯的點。


    郭陽很有眼力地主動開口,說是自己已經在附近的一家酒店訂了桌,一起吃個飯。


    程諾猜想,郭陽應該常出入此處,估計是那家酒店的常客,隻要出示會員卡什麽的,便隨時有個包間空出來。


    而企業老總也是對項目本身有點興趣,便叫上自己公司的兩個技術負責人,和項目開發部的負責人,參與了這場晚上應酬。


    其實,該程諾說明的,她也說明地七七八八了,很想就此推了這個飯局。


    但她也明白,私企不想質檢所,之前她可以很拽地要求率先離席,可現在她作為請客的一方,不好讓郭陽一個人陪著,尤其是,她後來從郭陽打的電話裏得知,郭陽一早就約好了c市質監局的兩個科長,一起吃飯。


    其實,這招有點陰。


    理論上來說,郭陽提的吃飯,那麽掏錢的應該是信宜公司了。


    可是當政府機構出麵,那麽現在吃飯的三方便是:考核方、被考核方,還有中介機構。


    當孫子的那一方,立馬由中介機構,向被考核方過度。


    因為,質監局拿捏的,可不是企業這一個未定的項目,隨時都可以隨便拈來一個莫須有的檢查什麽的,搞了企業的底,甚至是揭了企業的牌。


    事情演變至此,企業的老總還能心安理得地讓中介機構去買單?


    郭陽把錢省了,卻可以拿著自己私下裏的手撕發票去頂了這頓飯局的消費,堂而皇之地報銷。


    一次的回扣充其量的一兩千,可是一個月,這樣的回扣又豈止一兩次?


    程諾默默旁觀,一切洞悉,卻隻字不提。


    早知道每個行業每個單位都有個各自的遊戲規則,而她隻是個新手,她要做的,隻是在被“同化”的同時,盡力保有自己的原則而已。


    有政府人員在場,程諾的話就更少了。


    本來c市質監局裏,有個科長是程諾熟悉,那是因為程諾在檢測部做的時候,曾有過幾次交集,而今天出席的兩名科長,都是負責質監管理這塊地,程諾未曾與二人碰麵,二人也不知道程諾之前是在哪裏發財。


    整個飯桌,包括司機在內,也有十個人,卻隻有程諾一個女的。


    女人在酒桌上和洽談桌上的作用,可不隻是來當花瓶的,有時候,也需要當酒瓶。


    當然,程諾的模樣,也足以當個花瓶。


    可男人們自己喝酒,在五分醉後,就覺得有些無趣了,不知道是誰,先向程諾舉杯,卻不是敬她,而是攛掇她去給質監局的領導敬酒。


    完全將她置於一個陪客的境地。


    程諾今天跟著郭陽一起出現,那就代表她是來跑業務的,自然和作為技術人員,不是一個層次的待遇。


    前者是你向別人要錢,後者是你向別人提供服務。


    任誰都看得出,哪一個更能得到尊重。


    一路的攀談,薪水、男女關係,以至於後來的談項目全程,直至現在的酒桌應酬。


    程諾如今才有些後知後覺地品味出郭陽此人。


    他熟悉本行業的業務此道,自然知道她一個年輕女人跟著他來談業務,會發生怎樣的事情,可是,他卻還是開口了,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給她,隻是說出了好聽的那一麵。


    遊戲規則是如此,程諾心下了然了七八分,可任何一個遊戲,都沒說不能使用道具。


    程諾微笑,表情無可挑剔,麵對不知是誰的攛掇,她不卑不亢地搖手輕道,“對不起,我酒精過敏。”


    程諾長相偏文靜,可是當她有心將自己的不悅表露出來,也會生出讓對方敬而遠之的效果。


    偏偏,那個攛掇者,紅著臉,八分醉地回道,“酒精過敏?我也酒精過敏!瞧見我這臉沒,關公都沒這麽紅!”


    某個科長打趣,“你該說,猴子屁股都沒這麽紅!”


    酒桌上,從沒有什麽正經。


    而能夠調動氣氛,也是你能攀爬的本事。


    如果程諾現在還在質檢所,如果在坐的誰誰可以給她直接的利益,她也會配合場麵,甚至是主動讓場麵更high一點。


    隻是,現在這情況,業務談不談得成,與她又能有多少根本利益?她隻是技術員,這個項目黃了,早晚會有別的項目落在她的手上。


    隻是早晚而已。


    所以,在那科長親自對程諾說,“這位是……程工是吧,咱不能光喝茶是不,你瞧顧工臉都喝成猴子屁股了,還在那死命喝呢,可歌可泣啊,是不是該敬一杯?來,向酒精過敏,挑戰一下勇氣!”


    這樣領導的直接指令下,程諾端坐泰山,不過就是更“羞怯”更為難地搖搖手,“我真的酒精過敏,很厲害的那種,郭陽是我的老同學,他最清楚。”


    程諾微笑的同時,彎起眼眸,看向郭陽,不輕不重地把這難纏的球踢到了他的身上,本就是他的業務,想要置身事外,也要看她許不許。


    郭陽自然看出,程諾是有些生氣了,所以,他一拍腦袋,順了程諾的謊言,“瞧我,該打!沒錯,程工和我是老同學,我們初中三年同學來著,高中三年也是校友,熟得很,這巧的是,她現在還是我們公司的技術工程師,才被我們老總挖角過來的,今兒為了給各位老總清楚地講明一些技術問題,我自己動用私情地讓她來幫我的。她確實是酒精過敏,我們畢業吃散夥飯那天,她就喝了半杯陪酒,那臉上的小疙瘩起的,飯沒吃完就送醫院去打吊針了,當時醫生還問是不是蕁麻疹來著,哎呦,想想都嚇人。――不為難她,來,易總,林科,我敬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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