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輔臣都有經曆過教習內書堂,或者是輪值內閣。


    輪值內閣,也是一名翰林初步了解內閣運作的途徑。


    林延潮有些竊喜,心裏揣測若是能入內閣輪值,這是將來進日講官的資曆。


    何況輪值內閣,自己就能在張居正,張四維,申時行這等名相下做事,特別是張居正這等千古一相,自己能從他身上學習到不少東西,將來都是自己寶貴經驗。


    想到這裏,林延潮心底不由激動起來,不過他同時意識到輪值內閣,競爭對手恐怕不少啊!


    自己入翰林院才轉正,資曆很淺,這是自己的劣勢,不過自己的優勢,就是狀元出身,文章大家。


    朝堂裏,三位閣臣又聊了幾句,除了陳思育偶爾插話,其餘人都是屏息靜氣。


    這時景陽鍾響起,百官上朝時候到了。


    閣老侍從的挑開簾子,幾位首輔先出了房門,其餘翰林也是依官位大小陸續出門。


    午門前,文武官員列隊,禦史點名。


    林延潮走出朝房,初升的旭日斜斜照在自己身上。


    午門外三百觀政進士已是立在那,他們今日都是來謝恩的。謝恩之後,除了京官之外,其餘進士就要離京各奔東西,到地方補缺。


    林延潮向顧憲成,林世璧等人相熟的同年們拱手拱手作禮。


    鼓聲隆隆而起,午門前的金水橋上,兩匹朝象被內侍牽出午門,在午門的門洞前,象鼻卷子拱搭成橋。


    文武百官列隊,凡緋袍的官員經過象鼻橋後,走進午門。在午門後的皇極門前,天子於金台禦幄中升座。這也就是禦門儀,傳說中的禦門聽政。


    真正在奉天殿裏舉行的禦殿儀,隻有在大朝儀或者是金殿傳臚這等大事時才舉行。常朝都是禦門儀。


    至於四品以下的官員,隻能在午門外行禮,然後拱立靜候旨意。對於文武官員而言。早朝開始了,但對於級別不夠的官員而言,早朝卻已是結束了。真正的早朝,其實隻有四品以上官員參加,四品以下除了望著巍峨的午門城樓外,一點屁事都沒有。


    至於翰林官,唯有五品宮坊官以上方能進入午門。


    林延潮資格還不夠。就算從翰林院修撰遷至詹事府中允,也還差了一級,但若是輪值內閣,日講官不論級別都行。


    所以他也是在午門外幹等了一個時辰,也就是說以後每逢三六九朝參日。林延潮都要淩晨三點爬起床,五點趕到宮門前,六點到八點為天子在午門前站崗一個時辰,這哪裏是朝參日。簡直是超慘日。


    常朝之後,百官退朝。天子在宮門外賜食,眾人吃了一頓工作餐後,從長安右門而出各回衙門。


    現在這還算是好了,聽聞以前太祖。也就是老朱持政時,摳門至極,連這頓工作餐都沒有,百官都是餓著肚子回衙門。


    要知道這頓飯,可都是官員福利,從唐朝的廊下食一直延續至今,老朱連這一頓都給省。


    林延潮這剛回衙門,正要作手頭上的事,這邊吏員傳喚道:“林修撰,光學士請你去一趟。”


    林延潮微微詫異當下擱筆道:“我這就去。”


    林延潮進了玉堂,陳思育見了林延潮道:“宗海,可知我找你來何事?”


    林延潮謹慎地答道:“下官不知。”


    陳思育微微一笑道:“還記得本學士上一次叫你以《賀雨表》,《代柳公綽謝表》為範文,用心揣摩,你可有辦到?”


    林延潮心底大喜,麵上不動聲色地道:“回稟光學士,下官在修纂大明會典之餘,一直研習,此外還詳讀了韓,蘇文章,隻是不知光學士如此吩咐,有何用意?”


    陳思育笑著點點頭道:“本學士自是有用意在其中,但現在不必先說。”


    說到這裏,陳思育提起筆在一張紙上寫下一行字,遞給林延潮道:“這是正德六年朝廷封一名六品官妻子為誥命夫人,你以此替天子草擬一封聖旨來,當堂寫給本學士一看。”


    “當堂而作?”


    陳思育笑了笑道:“不錯,就是當堂而作,本學士聞你才思敏捷,當堂寫一篇誥命不難吧!”


    林延潮當下道:“既光學士有命,下官姑且試之。”


    桌案上筆墨都是備好,林延潮鋪好紙,提起筆站在案前開始打腹稿。


    陳思育笑了笑,走到一旁書櫥抽了一本書來,坐到一旁開始讀書。


    這才翻了沒幾頁,陳思育一抬頭見林延潮已開始動筆。陳思育本要提醒林延潮不必這麽快下筆,不過想了想還是將話吞了回去,將書一合,走到林延潮身邊來。


    陳思育但見林延潮筆下不停,幾可稱得上不假思索,一氣嗬成。


    片刻之後一篇兩三百字的誥命,在林延潮手中立成。


    陳思育從林延潮手中接過寫好的誥命,細看了一會當下道:“不談文采,本朝誥命尚簡尚平,不喜四六駢文,求得是上通下達,宗海你這一篇?你真是第一次寫誥命?”


    林延潮能說自己利用上班時間幹私事,苦讀曆朝的聖旨嗎?所以他隻能答道:“都是備考科舉時苦練了,若是光學士再給下官一點時間,下官能寫得更貼切一些。”


    陳思育點點頭道:“這也是難得了,再說文采……”


    陳思育手對著文章,不由歎息道:“還記得,宗海初抵京時一篇漕弊論名動京華,洛陽紙貴,本學士雖覺得此文談不上空前絕後,但十年內卻無人趕超,但讀了這一篇方知言之過早,此文雖是倉促而作,卻可稱得揮毫落紙如雲煙,文成自標杆,老夫讀來但覺文采斐然,卻不見絲毫堆砌辭藻之意,真返璞歸真。宗海真大家矣。”


    “光學士謬讚了。”林延潮謙虛道,然後準備從陳思育手裏將文章拿回去。


    但見陳思育手一收,然後不動聲色將林延潮這篇文章納入袖中。


    你這樣就把我文章拿走了,這是利用職權啊,光學士你也太無恥了。林延潮不由心道。


    陳思育厚著臉皮,拍著林延潮肩膀道:“宗海不必過謙了,回去好好做事,本學士看好你。”


    陳思育此刻心底想得是回家以後,就將林延潮這文章裱糊起來,這可是文章大家的翰墨,一字一金,傳給子孫再好不過了。(未 完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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